第二回 遇刺(下)
作者:北冥之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16

这时尤煌也来到尤铭身边,他知道尤铭素,喜欢美女。而此女虽年幼,却也是清秀娟好,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致。他见尤铭有些回护于那女刺客,以为这个侄儿又犯了**,看中了那女刺客,在他耳边**低笑道:“皇侄莫不是看上她了?此女年幼娇嫩,又生得这般清秀动人,确实算得是一代佳人。倘若便宜了别人,岂不可惜?皇侄年少英雄,**多情,不如将她收入房中做个玩伴,旦夕间也是一大乐事。”

那女子听到尤煌的话羞愤欲死,这样的饿耻辱,她何时受过?可为了自己的哥哥能够活命,她也只得跪在那里,等待尤铭的裁决,似是默认了尤煌的话。

而那男刺客确是惊怒交集,骂道:“卑鄙!无耻!有本事冲我来!别碰我妹妹!”

尤煌**鸷的目光冷冷的盯着他,冷笑道:“你妹妹被宋王看中,那是她的福分!天下谁不知道大明宋王怜香惜玉,最是痛惜自己的女人。你妹妹能做宋王的侍妾,若是伺候好了,有她的福享!这是天下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宋王不嫌弃你们是前朝余孽,不在意你们的行刺恶行,已是天大的恩典,竟还不知道恩报德!乱放厥词,其罪当诛!”话音刚落,一众侍卫齐刷刷的将腰刀架到那刺客的脖子上。

尤铭似乎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这么看着眼前的女刺客。可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亵的神色,反而流闪过一丝淡淡的哀痛。良久,他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按你们麦家的辈分,若惜是你什么人?”

那女子低眉顺首,轻声道:“奴婢叫羽衫,奴婢该管公主叫姑婆婆。”

尤铭微微颔首,道:“羽衫,我要你去我府上照顾若惜,你可愿意?”

羽衫惊讶的抬起头来,婆娑的泪眼中竟透出一丝欣喜:“奴婢愿意!一切听凭殿下做主。”

尤煌也是吃了一惊,疑惑的问道:“皇侄,你便就这样放过她?不将她收房吗?这等清秀的女子,可甚是少见哪!”

尤铭微微笑道:“皇叔,我的起居自有人照顾,不需要再多加人手了。况且,若惜是她姑婆婆,这么算来,我便是她姑婆丈,我又岂能做出**那等天理不容的事来?”

尤煌苦笑道:“她与你又非血亲,哪里算得上是**?胡乱担这心做什么?只管收了房,享乐便是。”

尤铭摇头道:“不!我不会收的。我意已决,皇叔就不要再多说什么呢。”他又转向地上那刺客道:“走吧!看在你妹妹面上,我绕你一命!快滚!”说着,将羽衫送上了马车,握住尤煌的手道:“皇叔,小侄突然觉得闷得慌,陪小侄走走吧。”……

看着他们的轮廓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那刺客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暗暗发誓:“尤铭,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救出羽衫,给族人报仇。”略略平复呼吸,提起轻功纵身远去。他听见城防军正在往这边赶来。

……

※※※※※※※※※※※※※※※※※※※※※※※※※※※※※※※※※※※※※※※尤铭回到府中,却惊讶的发现众女都坐在厅中等他。原来,众女见尤铭迟迟不回来,心中焦急,担心他出什么意外。可是等了半天,却发现尤铭从外面带了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回来,不禁心中恼怒。自己为他担惊受怕,他倒是活!再看到那女孩脸上的泪痕,和她对尤铭的害怕,她们心中气恼更甚。他现在居然连**这等龌龊下流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

可她们还没有发火的时候,尤铭却首先开口道:“她叫羽衫,是若惜的族人。湘君,你带她去梳洗一下,换套衣服,送去若惜那里吧。以后就由她照顾若惜了。”说着,将羽衫交到了丁湘君手上,歇了口气道:“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回去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说不定就在书房里打个盹。”

他转向文凯道:“文先生,把各地关于诛除麦氏一族的文档全部给我调来,尤其是我下令十四岁以下免死以后的档案。有些东西我要查一查。”

书桌文牍已经堆积如山,可尤铭却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他扔下手中的那卷文案,沉声道:“文先生,还有吗?”

文凯暗暗摇头,将最后十余卷文牍摆放到书桌上:“这些是三泰的文案。”

尤铭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似若实质的精光。终于,在最下面的那卷案牍中,他找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他合上案牍,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掌:“麦擒虎……果然是五弟。”

他将那件案牍扔回桌上,微笑道:“文先生,我五弟篡改文案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对吧?”

文凯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不错,这些事我知道。公子,你想怎样?察查五公子吗?”

尤铭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五弟的意思我明白。其实那天以后,我就已经后悔了。那么重的杀戮,可是造了大孽了。”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当初也不劝劝我。”

文凯也笑道:“那时你在气头上,劝你,你会听吗?而且,那时你脸色那么难看,好想要吃人似的,谁敢在那时候去触你的霉头?好在你后来还是下了那道命令,放了不少人”。

“所以你们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尤铭苦笑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带回来的那个羽衫,她就是麦擒虎的妹妹。他们兄妹来刺杀我,被我所擒的。”

“唉,”文凯叹道:“想不到他们居然还是放不下仇恨,也许是我们错了。也许处于公子的位子上,斩草除根才是最合适的吧。”

尤铭摇头道:“好了,不谈这些事情了。再说他们早已不成气候,又岂能威胁到我?既然你和五弟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劝谏我,我要是不接受,岂不是会让你们的心寒吗?我明天就让刑部下令,免除麦氏一族的全部罪状。枉死者恢复名誉;充军者和没入贱籍的全都解除,恢复平民身份,赐予田地,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当老百姓吧。”

他站起身来,拉开帷帐,指着那幅巨大的军用地图,道:“文先生,子午谷离长安近,可以出其不意的杀到敌人的心脏。只是山道狭窄,大军施展不开,一旦敌人布置了埋伏,必定全军覆没;若是从壶口进军,永济河守将于威仁可不好对付。李金浩的十七万大军被牵制在湖广一线,现在我军真正能用来打仗的也就神机营和黑甲精骑的那十余万兵马。十六卫军重建未久,到底还是差了些。虽然程家近年削弱极多,可是他仍然有神策军和骁果军两大主力在,我丝毫没有制胜的把握。我手上的底牌还是嫌少了些。”

文凯来到地图前,凝神看了看,沉吟道:“公子你要攻打关中?”

尤铭颔首道:“不错!天下八分,我大明一统最为强劲的敌手便是占据关中的程义。若是我大明能够一鼓灭之,则群小慑服,大军所至,摧枯拉朽,天下传檄可定!”

文凯点头道:“公子所言有理。只是公子想过没有,若是我大明在关中陷入鏖战,又将如何处之?”

“嗯?”尤铭疑惑的望向文凯。

文凯指尖在地图上沿着明夏边境一划到底,又在辽东的地域上画了个圈,道:“公子可曾明白了?打大夏等于和夏、蜀、鄂三国作战,其难度可想而知。以我大明目前的实力,几乎打不赢。而打辽东肖家,那可是一对一,而且是以大欺小,以强凌弱。胜负之数一立判。”

尤铭闻言在地图上比划了两下,沉吟道:“若是我军东进,攻打肖家,就怕程义侵扰我后方啊。”

文凯道:“我军主力东进,能够侵扰到我大明后方的只有程义和杜威两家。杜威不足为虑,虽有三十万精锐,可是李金浩将军的十七万大军足以将他牵制得动弹不得;修庆虽然只有六万水师,可大量装备了公子的火器,又扼住了长江水道,崔善即使想顺流东进,攻打我大明腹地也不可能。况且吐蕃兴起,咄咄逼人,川边危急。崔善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于遏制吐蕃的扩张;而程家虽然和西羌结了盟,可仍是摩擦不断。再加上他与占据凉州的赵昕乃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他的看家老底神策军几乎全被吸引到了凉州一线上。程义这人素**褊狭,对薛青麟猜忌甚重,而骁果军却又惟薛青麟之命是从。因此,他也是没有能力进犯的。”

他歇了歇,又道:“况且,两胡战火已燃,两家都是举倾国之兵,生死决战。东胡对于辽东的控制可谓是降到了冰点。若是我军全力攻打关中的话,以肖林的野心,没了东胡的牵制,必然会举兵侵犯,那时才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他停下来看了看尤铭,见他眉头紧锁,又道:“两胡实力相差无几,这一大战必是旷日持久。公子若不趁着这个时候一鼓收复辽东,等到两胡分出胜负的时候,我大明再想复辽,将会难如登天。若东胡胜,他们将重新恢复对辽东的控制。而北胡经过这一巨大的消耗,他们必然要急于补充。那样的话,我大明北疆将永无宁日;若是北胡胜,他们必会趁机灭亡东胡,完成两胡统一的大业,那时他们的目标可就是牧马中原了。”

他伸出手指,在明胡边境线上描了一下:“如此漫长的边线,又都是一马平川,而明军兵力分散,顿显薄弱,且多为步兵,抵挡不住胡人铁骑的冲击。”

尤铭眉头紧锁的盯着的地图久久不语,脑中始终盘旋着这么几句话:“能,而示之不能;欲,而示之不欲;用,而示之不用”。良久,他似是做出了决定,砸了一下手掌,沉声道:“文先生,替我起草‘出师表’,我要奏请伐辽。”

文凯应了声“诺”,道:“好,我这就去准备。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尤铭微微点头:“知道了。岳父大人慢走,小婿送您。”

……

送走文凯以后,他又回到书房里,拿起一支蜡烛,对着地图,细细看着,似乎要将图上的每一道沟,每一座岭都记在心里。

“又要打仗了吗?”丁湘君施施然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书桌上,抖开手中捧着的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

尤铭顺势拦住她的纤腰,在她额了**:“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丁湘君伸出玉手在他鬓角**了**:“你鬓间又有白发了。那年你初领兵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怎么现在本事越是精进,却反而没有当初的豪气呢?”

尤铭指着地图道:“那时,我看到的只是这么一条进军的路线,只是这么一小块地方。而现在,我看到的是四通八达的道路,是整个天下。每当我的眼界拓宽一分的时候,我心里的畏惧便会增加一分。每当我的实力增强一分的时候,我便会更多一分的了解,我的对手是多么的强大可怕。以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终究是愚蠢而幼稚的。”

丁湘君轻轻从尤铭怀中挣脱出来,从食盒中取出酒菜,摆放在书桌上:“那你什么时候才会不怕,什么像以前那样谈笑自若的打败对手呢?”

“当我的恐惧达到极点的时候,也就是我不再害怕的时候,也就是我谈笑自若的打败他的时候。”尤铭在书桌前坐下,拢了一些酒菜的香气道鼻子里,深深一嗅,显得极为陶醉:“湘君,这盘糖醋排骨还有这碟凉拌鸡丝是你做的吧?好香!只有你才能做出这味道来。”

丁湘君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做的,这些都是若惜做给你的。”

尤铭一怔,手中的筷子落了下来:“若惜!……”

丁湘君幽幽叹道:“若惜让我带给你几句话‘事过境迁,许多事情都不可能重新来过,失去的便永远失去。昨日种种,譬如朝露,早已烟消云散。世上再无若惜与你相伴,只有女尼静斋,为你诵经祈福。’这是若惜第一次给你做饭,也是最后一次了。”

尤铭的喉口被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堵着,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十分难受。他捡起筷子,加了一块糖醋排骨,艰难的送进嘴里,却怎么也嚼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