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脱困三
上一章 下一章返回本书返回目录
很可惜，少女眼中放射出的崇拜的目光，背叛了她的言语，透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哼，那只是巧合罢了。没听别人说这小子是幸运的暴发户吗？」云济不高兴的说道，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亲耳听到女孩子对于另一个年轻人的高度评价，都会不开心和不服气的──即使这个女孩子是他的妹妹。不过对于云明月对于赵明的崇拜，云济倒是没有太大的担心，这不过是小女孩对英雄的憧憬罢了，在麦坚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很可惜，历史的发展往往会出人意料的发展，过了若干年后，云济会非常后悔没有及早阻止云明月，而那个时候看起来不过是小女孩对于偶像的崇拜，已经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风云世家、赵明军、李氏军阀，乃至整个天下。潜龙历三**年十月初五，广陵帝祭奠圣灵。这是潜龙皇帝们在位列九五之后的惯例。原本，潜龙帝国祭奠圣灵的仪式是在泰山举行的，但是自从当年出现了潜龙皇帝遇袭案之后，就改在潜龙山进行。
这一天，朝中的文武大臣、各国使节都参加了这一盛典，其规模之大，仅次于潜龙皇帝的登基仪式，即使是被软禁的赵明也获准参加。由于凉、夏之战的大捷，使得潜龙的国威再次提升到潜龙河大战后的最高点，即使回顾潜龙帝国的历史，如此受到万国瞩目，并在天下格局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对于闭关锁国之后的潜龙，也是很久没有发生的事情了。作为皇帝的广陵帝显得非常开心──他自然是把这一切当作了自己的功勋。不过，参加仪式的各国使节和朝中的大老们，却个个神色凝重，因为傻瓜也知道，在大战之后紧接而来的是处理赵明的问题。这绝对是一个难题。对于潜龙的达官贵人来说：赵明军这次建功甚伟，理当论功行赏。但是赵明毫无疑问是一个问题人物，他独立潜龙的体制之外，并显示出威胁到潜龙体制的可能性。
杀之，则国内士气民心不服，搞不好会激起兵变，反而催化了潜龙现有的矛盾；不杀，则养虎为患，稍不留意，猛虎归山、潜龙腾渊，势必天下大乱。对于各国使节而言，则更加复杂了。一方面他们并不希望潜龙出现一个强权人物，另一方面他们希望赵明能使潜龙大乱特乱──一个太过强大的国家，绝对是别国的威胁。此外，从短期利益的考虑，西方各国大多出于对制衡日曼的考虑，希望东方有一支力量进行制衡。在麦坚的联络下形成了联盟的东方各国，由于风云世家的关系，对于赵明抱着即使拉拢不成，最好也要让他搞得天下大乱的态度。所以很令人讽刺的是：日后成为各国梦魇的赵明，在此时反而得到了各国的大力支持。祭奠圣灵之后的御宴上，作为众人焦点的赵明，则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半点都没有显出为自己安危担心的样子。
卓大小姐很尽职的伴随在赵明的身边，也的确帮了赵明不少的忙。身为侯门千金的玉娘，对于这种社交的场合自然是司空见惯，而且也是应付自如。在她巧笑倩兮之下，化解了赵明一次又一次的笨拙举动，使得对于这类事情一窍不通的赵明不至于闹出大笑话。她一身雍容典雅的宫廷晚装，在端庄中又不乏俏皮，美艳动人又落落大方。在她身边的赵明则一身蟒袍，在众多年老昏聋的大臣中显出年轻与活力，懒散的神情，随意的姿态，都令人感受到人物的卓尔不凡，鹤立鸡群。这一男一女的搭配，顿时成为御宴的一个亮点。
由于两人的身份特殊，自然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巨大震动。李玉娇如此安排的政治目的完全达到了，无数人都在心里暗暗猜测，这是否预示着权力的万花筒，又一次转出令人眼花撩乱的结果，甚至有人联想到，赵明军和高战一系是否会有联姻的打算。在御宴的另一个角落，林玉寒手捧着皇甫华交给他的盛满了酒的玉壶，思绪万千。他恨赵明！林玉寒生在将门，军中许多将领都是他外祖父和父亲的门生袍泽，朝中的许多官员也由于高战的缘故，而对他百般巴结，在同龄的年轻人中自然是养尊处优惯了，所到之处犹如众星捧月，从小颐指气使，眼高于顶，自诩为潜龙军事天才，明日之星。原本在他看来，赵明十足是一个无用的人，既无胆也无谋。很可惜，还没等他有机会在战场上展露锋芒、塑造辉煌，就是这样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赵明，连续几次大战，名扬天下，为人瞩目。
在军事上，赵明创造了传奇和神话，注定名垂史册，已经是当代青年崇拜的偶像了。在政治上，驱逐外寇的崇高威望和手中数十万大军，使他在潜龙的权力斗争中举足轻重。尤其不能让林玉寒忍受的是：在大皇子的寝宫，自己败给赵明之后，是靠晓兰挡在身前才活命。而在锦州战役之后，这家伙更是成了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人们谈到赵明的时候，是他的辉煌胜利，是他的年轻有为，是他的救国伟绩，是他的以德报怨，是他的豁达大度，是他的锦绣前程……这一切，在林玉寒看来，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他感到自己仿佛作了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前途、功名、胜利、鲜花、崇拜，这些原本注定属于他的东西，一夜之间全变成了赵明的，更令他气愤的是外祖父居然关照他要向赵明赔罪，甚至一度还要他把晓兰让出来，彻底断绝和这个女人的交往。
赔罪？将门虎子要向这个暴发户赔罪？还要把自己的女人让出去？林玉寒的血气在心头汹涌。身为高战的外孙，他自然知道自己军阀并不准备和赵明明争，虽然他还不清楚今天表妹的举动是否得到了家中长辈的许可，但是他很了解军阀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私怨掺合到这场政治斗争中来。事实上，军阀对于同赵明讲和的倾向越来越强烈。高战一系是朝中中央势力的代表，所以在七月的权力之争后，很快就和辅政王形成了同盟，一起致力于消除地方割据，加强中央集权。对于这一新形成的权力同盟而言，最大的威胁不是赵明而是四大军阀。赵明军虽然崛起迅速，但毕竟时间很短，没有形成完全地方上的支持；相反，赵明军某种程度上的强大，还可以制约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四大军阀。
所以，对于高战一系和辅政王而言，对赵明在某种程度上进行禁锢就已经足够了，如果逼得太过分，使得赵明军造反或者赵明军出现无法控制的分裂，都是绝对不符合当前利益的。作为高战一系的绝对领袖，外祖父高战自然从政治的战略高度考虑，不愿意因为一个女人而枉自树敌。在他看来，自己的外孙身边是不可能缺少女人的，有了江山才能拥有美人，他可不希望家中出一个为了女人而败家的不肖子弟，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军阀因一个女人而遭受挫败，成为历史上的一次笑话。但是这对于林玉寒来说，就意味着自己当初在大皇子寝宫所受到的屈辱，无法依靠军阀的力量来洗刷了，自己被赵明抢去的辉煌也很难夺回了。但如果依靠个人的力量，更是无法与目前如日中天的赵明相抗衡。所以当皇甫华找到他，说可以帮助他复仇时，他一口答应了。
然而事到临头时，理智又使他犹豫起来。多年来作为军阀新生代的男性继承人，一直受到了有系统的军事、政治、权谋方面的培养，他很清楚皇甫军阀绝对是不安好心，关键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损害到自己的军阀？他并不清楚玉壶中装的到底是什么。事先他用银器检验过，也用狗试喝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面绝对没有喝了就立刻倒毙的剧毒。至少自己不会成为杀害国家英雄的替罪羔羊。当然，皇甫军阀也绝对不可能没事找事的费这么大周章，拿一瓶好酒让自己想办法给赵明喝下去。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一个很大的阴谋！而且是一整套完整的、系列的阴谋！只要自己走上前去，想办法让赵明将瓶中的酒喝了下去，整个阴谋就启动了，恐怕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他一点都不会去关心赵明会怎样，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军阀会受到何种程度的牵连。黄甫远扬是四大军阀中最低调的人，但就是这个低调的人，大胆起用了一代名将刘文俊，短短十年内，军阀的势力扩大了数倍，已经远远不是一味整军备战的燕字军阀，和因循守旧的公孙军阀所能够抗衡了，只有同样老奸巨滑的令狐安可以一较高下。由于皇甫军阀同赵明军有着根本的利益冲突──对于西北的争夺，从而使得皇甫军阀很难长期同赵明军共处，正是这个原因，使林玉寒第一看法是认为皇甫军阀要除掉赵明。但是权力场上是没有什么一定的，深明这个道理的林玉寒，对于自己的判断并不确信。
在这个老狐狸的设计下，绝不会是像杀了赵明，或是和赵明结盟那样简单，他一定有着一整套完美的计画，逐步的蠹蚀赵明军，将赵明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藉助赵明军向西北扩张。自己是否要成为这个计画中的棋子呢？林玉寒当然不会同情赵明军，问题是父亲这一边也同样有收编赵明军的计画，自己会不会坏了军阀的大事？这个时候的林玉寒，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当初就是皇甫军阀最先知道赵明在雄山关和小犬错定下秘密盟约的，这意味着皇甫军阀早就在赵明军中埋下了钉子，那么，现在是不是黄甫远扬准备启动所有机关了？对付赵明？还是对付赵明军？如果皇甫军阀的打算是和自己军阀的打算一样──拉拢赵明、控制赵明军，而不是最终除掉赵明的话，那自己的行动岂不是成了一个大笑话，自己岂不是被人当作白痴来耍了吗？
「林郎，你怎么了？」就在林玉寒权衡利害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搭在了他的背上，晓兰关心地问道。林玉寒心中一凛，想到了皇甫华给他的承诺，帮助他和晓兰在一起。自从外祖父严令他和晓兰断绝关系后，林玉寒很痛苦也很无奈，他不想放弃晓兰，但也绝对不敢违抗外祖父。林玉寒很清楚自己的前途和军阀是密不可分的，没有军阀的支持，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但他也不想放弃晓兰，不仅是因为面子，更主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想离开晓兰。在军人的眼中，温柔乡是英雄冢，所以出生世代将门、而且是传统军人之家的林玉寒，并没有一般豪门子弟那种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劣性，严厉的家规使他不敢越雷池半步。但是晓兰的出现使他终于敢于将家中长辈的那套先国后家、铁血节欲的教诲付诸脑后，陷入了爱河而不能自拔。他喜欢晓兰的温柔、体贴，更喜欢晓兰那种崇拜的眼光。在和晓兰相处的时光里，没有了军阀的压力和厚望，也不用戴着面具做人。晓兰似乎天生就是配给他的，她欣赏他的雄心壮志，崇拜他的文韬武略，包容他的狂妄与自大。
虽然林玉寒从小到大都在别人钦羡的目光中成长，但是他清楚所有的人都把他和他身后强大的军阀连一起，像晓兰这样完全只是因为他是林玉寒而崇拜他的女人，却是唯一的一个。林玉寒需要这样的崇拜、需要这样的女人，他依赖军阀，但又一直谋求独立于军阀。祖辈和父辈太过于优秀，使他极力想证明自己更加优秀。然而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世俗的目光总是盯着他身后的军阀──无论他自身是高明还是愚蠢。只有在晓兰这里，他才能真正的感觉到自己的伟大！所以他极力想去侮辱赵明，想通过彻底丑化晓兰昔日恋人的手法，来进一步加强自己在晓兰心中的地位。也正因为如此，赵明带给他的挫折感才更令他难以承受。
外祖父的命令无疑使他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但是皇甫军阀却成了救星。不仅仅是皇甫军阀想对付赵明，更重要的是黄甫远扬居然愿意认晓兰为义女，并且让晓兰参加这场潜龙上层社会才能参加的御宴，帮助他获得外祖父对晓兰的认同。有了皇甫军阀的支持，高战也就不那么强烈的反对林玉寒和晓兰的交往了──同样是出于政治战略角度的考虑，目前的中央派正酝酿着巨大的朝政改革，面对皇甫军阀和赵明军这两股地方势力，对于中央派而言都是欲图铲除的物件，只不过是先后的问题罢了，但最好是在自己这一方准备就绪之后。在激烈的权力斗争中，个人的儿女情事，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随时可资利用，也随时可以抛弃的筹码了。所以，林玉寒心里明白，目前只有同皇甫军阀合作才能够得到晓兰，否则的话就只有屈从军阀的利益，让自己无法抬头。终于，决定在林玉寒的心中诞生了。他左手提着玉壶、挽着晓兰，右手举着酒杯，朝赵明走去。玉娘见状，轻轻叫了一声「大哥！」拦在了赵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