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北路华中镖,何止三两家
作者:铁萼奇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918

第二十八章北路华中镖,何止三两家

第二日的烈日烘烤着昨夜的湿土,将时节带过了谷雨立夏,湿润的泥土里生出的嫩草,仿佛一夜长高了许多,带出一股山野的清新。

裴秋实帮助老牙纪调理伤口,调理长起,调理马匹。留下一副烂摊子,最后还是要告辞而去。裴秋实留了一笔钱填补长起的食宿,但被老牙纪严词拒绝了。裴秋实好说歹说留下一笔钱换取了一套换掉血衣的粗布衣服。

他们约定,再之后的三个月里,长起不是这里的病人,而是这里的学徒,他要帮助老牙纪做许多许多的工作。

裴秋实知道,长起得到的长进,将比在号上数年的学习还要多,这将让他学会如果在草原上独立生存,辨识皮货,训练鹰犬。

裴秋实留下许多的药方,嘱咐如果长起出现什么异常当怎么处理。他帮着老牙纪修好了马棚子,又打上了余下的桩子。

老牙纪看出裴秋实任务在身急着离开,中午吃了顿分手饭,下午早早送裴秋实离开了。

地面并没有被烈日征服,干得非常缓慢,裴秋实骑马上感觉那马蹄子一踟一滑的,时不长地还跪一下。即便是这样,裴秋实还是按着老牙纪的指引离开了这片凶险之地。

老牙纪没有用裴秋实开的药房,方圆百里也是抓不着药的,他用一个老猎人处理伤病的方子给长起服下了粉剂。草原民族也用中草药,配方几乎也相当,但是他们不是煎熬取汤,而是碾成粉末服下,这比苦药还难以下咽。且一个垂危的病人是很难自己服下这些粉末的。

老牙纪与弯弯配合着,就着古老巫术的办法,为长起叫魂。

这个小仪式很简单,就是取个黄昏将长起藏起来,实际也没什么藏的,就是弯弯将他搀扶到了那间小窑洞,老牙纪在路口连喊长起名字,长起在里屋听到一声就答应一声。

这里鲜有人来,根本没有明显的路,老牙纪弓着身子锄地一般,用棍子一条一条画了一条十字路口。

黑乎乎的屋子里弯弯扶着长起,那炕也是烧过的,湿气全无。这昏暗让长起感到踏实,像梦。他倒在弯弯的臂弯里感觉温暖而安全,让他想到了很远很远的家乡,黑暗里一个叫梅子的女人。这让他感到他不是孤单一人。

老牙纪带着地方口音的呼叫让长起感觉亲切而感动,仿佛在黑暗的深渊之中,一抬头看到了蔚蓝天空。顺着这光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了山谷之中,扑面而来的是鲜花奇草的芬芳。

长起答应着,就倒在了草地之上。

不知道是巫术的作用,还是裴秋实早上推拿的作用,或者其他什么作用,长起渐渐好起来。这昏沉的一天里,长起只记得弯弯“吱吱嘎嘎”用石头碾子碾药磨药的声音,弯弯是怎么喂他吃下那些药糊糊的他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出了浑身的汗,且弯弯给他挂上了一个装着什么草药的锦囊揣在怀里。

一切充满巫术意识,但不管怎么说,长起还是好了起来。夜里在弯弯的搀扶下,他壮着胆子出了门,看到了满天星斗。

老牙纪瘸着腿忙活了大半夜,就是清理那几匹死马,这也不是杀马吃肉的好季节,且马肉甘酸性寒,动风发毒,吃时有许多的忌讳。且处理不好也颇难入口,有了驴肉就很少有人愿食马肉了。老牙纪道:“马因狼而死,不可与狼同餐。”就山上掘了个深坑,将马并狗一起埋了。

因为刚下过雨,挖掘起来还省了许多力,但这也把老牙纪累了个够呛。

弯弯收集了狼,那被裴秋实补刀戳死的已经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将本来也不是好季节的皮子毁了个彻底。

长起被那缕阳光刺醒之后,已经不知道是昏睡了几日了,他只感觉肚子很饿又很涨,而且嘴里有一股子苦涩的药味。

大地一个欣欣向荣的景象,那个乌云盖顶的午后被几个梦阻隔得非常遥远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长起的第一课业已开始,就是给那头大狼剥皮。

长起比出来时已经聪明了许多,他从马匹的伤势还有死狼的气味上,确定了自己只是迷糊了三两日,只是梦有些多有些乱。

剥兽类跟剥牲畜不同,牲畜的皮毛远没有兽类的华贵。牲畜吃草,且总是不停地进食,它的消化功能太好了,一边吃一边就排了出来。似乎它们一天里除了防备天敌就是不停地吃草。

兽类就不同,虽然兽类吃肉,但吃上一顿甚至一点,就能让他们挨上数日之久,甚至冬眠整个冬季。

畜牲的肚子很大很满,里边装满了草料,它们有的甚至有四个胃,可以吞吐反刍,总之整日是不闲着咀嚼。所以看一个牲口的年龄,就看它的牙齿磨成了什么样子就**不离十了。

给兽类剥皮可以放着剥,也可以挂着剥,总之是不能弄破它们的肚子,一旦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流出来,就会毁掉整张皮子。

有吊着后腿剥的,也有吊着牙齿剥的,这里边就有门道了。吊着后腿剥的通常是剥羊,这不需要整张到蹄子的皮子,将吊起一条后腿挂住,轻轻开了肚皮,就后腿切口起剥,一边揪着褪一边用拳头敲,小心将皮肉剥离慢慢就给褪下来了。褪到头面的时候通常就把脑袋给拧掉了。

剥兔子黄鼠狼皮这些,都可以挂后腿往下褪,先将四蹄给去了,开了后裆后往下一褪就整张下来了,翻成一个筒子,刮油后就可以制皮子了。

拨狼皮狐狸皮是需要整张的,头尾蹄子都得有,这时吊着就不方便了。许多剥整皮的猎户就设案板用剪子剥,也是先开后裆,开尾巴,然后用绳钩固定了蹄子往外抽,再从后裆往下褪。这种扯着剥皮的法子并不舒服,需要一手扯住一手挑刀,一刀一刀地剥离,稍不小心就会破了皮子,一张皮子就废了。

且这种剥皮要求技术很高,因为是堆在案板上,一旦停下就换了刀劲,如此非常费力。

张牙纪剥皮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他就是吊着剥,吊着剥畜生自身往下坠,顺着就褪下来了,且用刀分明。张牙纪吊狼不是吊的不是后腿,而是狼牙,且从嘴皮撕着起剥,然后翻出脑袋,顺着往下褪,顺理而成,非常囫囵。

张牙纪此次没有亲自动手,就指挥着长起动手,如何圈牙,如何开膛,如何起蹄,如何开裆。长起是玩刀的老手了,当初他在入号考试时,展示给孙青铜的就是分肉剔骨,玩得天衣无缝,把孙青铜看得心里直翻个,差点昏倒当场。

长起以超乎的顺利完成了任务,囫囵头头的,面皮蹄子都没一丝破坏,令老牙纪暗自惊叹,就这手艺靠弄皮子也顶了做镖师的薪金了。

肉不吃,直接埋掉。接着就是刮油,因为狼皮是张开的,就直接抻开定在案板上刮,刮得越彻底皮子铺张越大。一边剥一边撒炉灰,按说讲究一点都是撒锯末,但是炉灰多少带点温乎劲,这个火候掌握好了对成皮有很大影响。

老牙纪啧啧赞叹,道如果这是一张秋皮子就值钱了。这空隙老牙纪将那狼夹子又重新装置完备,这个坚决不能有恻隐之心。狼这个东西贪婪凶残,他跟虎豹不同,虎豹捕猎是为了吃,他很多时间驱赶着黄羊杀死他是为了爽。牧民与狼可谓不共戴天。

剥完皮子长起好好休息了一下筋骨与眼睛,也大饱了一次眼福,一个神奇的情景出现在他面前,简直重生一般。

就见老牙纪将那双马从淤泥里提出来,那两匹马身架优美神采飞扬,而精神之中又透着一种沉稳优雅,俯仰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看来这马也能达到内三合外三合。双马蹄下生风,奔跑起来都是那么激烈优美,难怪这心意拳讲虎奔马践,合上了那节奏,利用了那沉稳,自然能将冲力发挥到最大而又能勒马停风。

剥皮的时间,长起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记得儿时老道士说过狼顾一事,说狼行四顾,疑心颇重。其实狼长着一个粗壮而有力的脖子,这脖子很不灵活,回顾之间是需要拧身回步的,这也难为它了,有一长必有一短,关键是怎么合理调换,各自发挥,当弱项也比低手强的时间,那就没有弱项了。

长起在这里最大的收获,却是看弯弯每日“上桩”,上桩是一种练功方式,可以让踢击更强。

裴秋实一路直线,见坡上坡遇河过河,终于眼前出现了那道坚实的白线,大路。

裴秋实赶上驼队的时候,驼队正在赶路,裴秋实突然出现让驼夫们又惊又喜,裴秋实也不顾得什么明镖暗镖了,见人就喊“累死我了。”

驼队为了赶上耽搁的道路,趁夜赶路,把裴秋实折腾个不轻。裴秋实问:“你们出来并不远啊?是不是也偏了道了?”

马纵横道:“是偏了,不然遇不上裴大夫。”“怎么回事?”“清晨出事了。”

“哦?”

“清早时有镖师来喊话,道头前遇到大队暴客,来路不明,那边镖师已经按下做准备了,特别关照过路商队择路而行。”

“谁来传信的?没问起我来?”

“是华中镖的镖师。”

“华中镖?”

华北镖就是北路镖,以晋中祁太平榆次太汾镖为代表,华中镖就是中路镖,以豫鄂淮运汉周码头镖为代表。

《史记》载,陈地“控蔡、颍之郊,绾汴、宋之道。淮泗有事,顺流东指,经营之所”,“地原沃衍,水流津通”。

陈地就是周口,周口大镖局不只瑞昌一家,武风盛行又近少林武当,镖户村落不可计数,瑞昌只算是项城的字号。就周口又有过去分家的庆隆镖局,且在河西还有一路镖名气武功不在瑞昌之下,只是那一位镖师常年在外授徒不多,那一位便是后来培养了四位徒弟,四位都有开派守业之能的四杰之师,真大拳师河西袁丰义先生。其镖同属华中镖,大字“万胜,镖”。

孙青铜在周口生活数年,最怕遇上他。裴秋实也有所耳闻。二部主要讲北路,关于河西四杰,待三部书随着尚卢宋杨打出周口专门去说。

裴秋实赶紧问:“没说是哪家字号?”

“庆隆尚字。”

“操,让老小子给耍了!”

庆隆号在分离出瑞昌号之后一直耿耿于怀,却也无力回天。直至滕老刀的游历弟子尚雁鸿与大财东陈小川的归来加入,使庆隆镖局改头换面且与瑞昌同线抗衡。这次出镖前庆隆大镖师在周口遇见孙青铜时就讲了,辽东起号,你就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