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作者:狂客      更新:2019-08-31 11:46      字数:6552

考虑到水患问题,张世杰又额外送与司马锦他们一些武器,虽然那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倘若不幸遇上元兵,失败肯定是必然的结果。

第三天,司马锦便告辞张世杰,带足粮食干货,全速朝太平州的当涂驶去。

哪晓得驶离建康港的第三天深夜,司马锦他们就遇到了一群水盗。

“纪哥,你看那边有火把。”钱劲机警的提醒司马锦道。

此时司马锦和钱劲正在甲板上做休整前的巡逻,凑巧被他们查看到了敌情。

司马锦见状,掉头进入船舱,即刻召集所有随从,询问大家道:“大家谁的水性最好?”

127.“我。”

“选我吧。”

……

这些由李盛英亲自挑选的随从,不但个个肯吃苦,而且工作积极,彼此又团结友爱。所以行路到现在,司马锦他们的速度都保持在比较高的水平,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内部矛盾。

打仗最怕带上怕死的士兵,行路则最怕带上偷懒的随从。这点,李盛英显然已经替司马锦考虑到了。

“冯大哥,这里你最年长,还是你来说。”司马锦看向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汉子道。

“小四吧,小四那小子可以在水下待上一盏茶的时间。”被司马锦尊称为大哥的冯二推荐道。

司马锦朝小四看去,小四腼腆一笑,谦虚道:“其实也没那么长,还好了。”

小四皮肤黑如炭,身材中等偏瘦,看得出是个在水里长大的孩子。

“好,小四,我们船队前方的芦苇丛中,似乎有水盗埋伏,你去侦察看看对方有多少人?”司马锦下令道。

“是,纪少爷127.。”小四得令去了。

这群随从出发前,李盛英特别叮嘱,一切行动由司马锦全权指挥,并告诉他们要向尊敬他一样尊敬司马锦。所以,以冯二带头,三十个随从都统一称呼司马锦为少爷。

“冯大哥,你找三个会开船的兄弟,把三艘渔船先开到后面去,以防受到攻击而沉没。”

“是,我这就去。”冯二得令也去了。

“小劲,这里你虽然最小,但论用兵器,没人比得上你,是么?”

钱劲也没谦虚,应道:“纪哥尽管吩咐吧。”

“带几个善使刀使剑的兄弟下到船底,看看张大人送了什么武器给我们,挑几样顺手的,分别戍守在两艘战船四周,以防水盗强行登船。”

“是,纪哥。”小劲随即带着几个兄弟去了。

“剩下的都跟我来。”

司马锦高声一呼,带人从另一艘战船上取出三四条小船,放入水中。然后又命人翻出了十几把铁锥子。

等到冯二回来的时候,司马锦问他道:“冯大哥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冯二毕竟经验老道,稍一思索便提议道:“我怕水盗会采取两面夹击我们的策略,所以有必要派几个兄弟在我们后方盯着,以防不测。”

司马锦心中暗呼侥幸,己方的布置都完全对照火把出现的方向展开,若不是冯二提醒,水盗来个背后出动,那就不好了。

“冯大哥挑几个兄弟,小心盯着,一有情况就来汇报。”

“是,纪少爷。”冯二去了。

“纪哥,兄弟们都装备好了。”钱劲此时也走上了甲板。

司马锦闻言回头一看,见他们有的拿刀,有的拿剑,不过最多的还是拿弓箭的,毕竟用弓箭对敌,最适合用于水战。

“好,小劲带一半人去另一条战船,这条船我来指挥,那条就交给你了。”司马锦安排道。

钱劲犹豫不前,显然是担心司马锦没人保护,但考虑到人手有限,他还是服从了司马锦的命令。

“纪少爷,小四回来了。”

司马锦看到小四的时候,小四喘着粗气。

“怎么样,对方人多么?”司马锦焦急的问道。

小四喝了一口兄弟们递过来的热水,面带惧色道:“多,好像有上百个人。”

“不多,这点人,我们对付的了。”司马锦口上虽然极力安危大家,心中却也没有十足把握。

毕竟人家是专门搞杀人越货的勾当的,而己方三十个人,可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

“老三,你们准备妥当了么?”司马锦蹲i身,朝一个三十好几的络腮胡子说道。

“准备好了,随时待命出发。”老三答道。

“很好,记住了,不要逞强,随机应变。”司马锦嘱咐道。

“放心,不活着回来,俺老三的三字就上下倒着写。”老三憨厚的遵命道。

众人听得莞尔,但都没敢笑出声,生怕b露己方的行踪。

“注意了,全船熄灯,一点火星子都别给我冒出来。”司马锦说着,朝老三打了个手势,老三随即带头划船飞速而去,其后还跟着三条小船。

以老三为首的四条小船,分别驶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很快,老三的船上就亮起了火把,一盏茶后,老三的火把熄灭,另一条小船上的火把被点燃了。

“m的,速度贼快,兄弟们,这边。”水盗老大轻声呼喊道。

水盗的船上也没有火光,刚刚不小心亮火把的小水盗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

夜晚行凶,最忌b露行踪。

“老大,这边,这边。”

“闭上你他m的臭嘴,老子看到了。”

他们不知道,由于来回不停的更改航行的路线,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安然站立在一条战船上的司马锦猜的一清二楚。

“起锚,让小劲他们出发。”司马锦见时机差不多,下令让钱劲所在的战船向水盗船驶去。

当老三他们还在主导一场“猫捉老鼠”游戏的时候,水盗们已经大祸临头。

张世杰送给司马锦他们的两艘战船,体型虽然不大,但每一艘船头都镶有一块大铁甲,铁甲的中间高高凸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枪尖状物体。

这是建康水军特有的“铁矛船”,专门依靠高速航行带来的冲力撞击敌船。

当水盗们在蜿蜒曲折的长江上,忙乎的找不着北时,钱劲指挥的铁矛船以几近全速的冲力撞上了他们。结局当然是水盗船破,一半水盗即刻落水,另一半则拼命依靠长绳长木板之类的攀登工具,yu图强行登上战船。

“找死,兄弟们,放箭。”钱劲在战斗的时候,未u的稚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支支套有锋利箭簇的雁翎箭,犹如蝗虫一般,呼啸发射而去。一个个水盗受伤跌入水中,有些幸运一点,攀上战船船沿的,却死的更惨,等待他们的是长刀利剑。

打仗就看谁占据先机,占据先机就等于占据了主动,一旦主动权易手,失败就只是时间问题。就像襄樊两座城池,倘若他们不给元兵在四周安营扎寨、贮备物资的机会,就不会被死死围住五年,谁叫他们早早失去了战争主动权。

眼看着己方就要不费一兵一卒而大获全胜的时候,冯二神情慌张回来汇报道:“纪少爷,我们后方出现两艘大船,貌似来者不善。”

“什么,竟有此事。”饶是司马锦冷静过人,听到突如其来的敌情汇报,也不由吃惊的大声叫喊出来。

此时留守的战船上只剩不到五个人,在jing锐尽出的情况下,调转船头回击敌人显然已是徒劳。

司马锦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两艘高大的乌黑大船,正疾速朝三艘渔船的方向驶来。

“凿穿他们的船。”司马锦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怎么凿?”冯二不解道。

司马锦从甲板上拿起一个锥子和一个铁榔头递给冯二,道:“用这个。”

见冯二依旧傻愣着,司马锦催促道:“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冯二回过神来,接过几个锥子和榔头,火速离去。显然他和江河湖海打了半辈子叫道,尚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破敌的新奇法子。

“看运气了。”司马锦待冯二走开后,自语道。

当钱劲他们凯旋而归时,司马锦还在皱着眉头,焦急关注着冯二那边的战况。

“纪哥,要不要我们再杀过去。”钱劲自告奋勇道。

司马锦摇了摇手,道:“没用的,人家是全副武装的战船,一旦和他们正面,最好的情况也是三条渔船全部被撞沉,而一旦三条装满盐的渔船被撞沉,我们此番出行也就完全失去意义了。”

半柱香后,冯二回来了,司马锦看到他手上和腿上都已挂彩。

“纪少爷,他们的船底是铁打的,我们……,我们失败了。”冯二耷拉着头道。

“其他兄弟呢?”司马锦关怀道。

“被俘虏了。”冯二叹气道。

“纪哥,我们杀过去吧。”

“不,”司马锦阻止道,“传令下去,调转船头,做好防守。”

司马锦隐约猜测到,前后两拨水盗不可能是一伙的,如果是一伙的,那么此刻后方的两艘大船早就冲过来,解救前方的同伙了。

那么如果不是一伙的,前方的已经被彻底消灭,后方的又有什么企图,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和冯二同去的兄弟们,却把他们俘虏了。

“冯大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司马锦疑惑的问道。

“有,”冯二急忙应道,“其中一艘敌船上放出话来,说了句‘让你们头儿来见我’。”

“果然如此。”司马锦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后方的那伙人,显然是打算和己方讨价还价,或者,迫使己方不战而降。

“他们甚至在一开始就打算坐收渔翁之利。”司马锦想到这里,已经强烈感受到了对方的厉害。倘若真是如此,谁去都不能解决问题。

“纪哥,你不能去。”钱劲义气的劝道,“要不,让小劲去,反正他们也认不出我。”

司马锦感激的拍了拍钱劲的肩膀,正色道:“除了我,谁也不准去。”

“老三,替我准备一条船。”

“纪少爷,你真的决定一个人去。”老三难以置信的说道。

司马锦没有说话,只是庄重的点了点头。

众人见无法改变司马锦的决定,只得在心中默默替他祈祷,又默默目送他一个人驾船而去。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们就各自散了吧,我和大少爷都不会怪你们的。”司马锦最后叮嘱道。

乌黑大船上。

“好胆,一个人也敢闯我飞虎军。”一全身肌肉高高凸起的壮汉,见司马锦一人驾船前来,出言讽刺道。

“麻烦通告你们老大,就说临安司马锦应约前来拜会阁下。”司马锦朗声说道。

“老大,什么老大,我们这没有老大。”壮汉回绝道。

司马锦心中纳闷,暗忖莫非这伙人当真不是水盗,难不成是蒙古鞑子。

司马锦这般想着,竟被壮汉一把抓过,轻轻松松提上了乌黑大船的甲板。

“跟我走吧。”壮汉在前带路,司马锦心中疑窦丛生,但为救出被俘虏的几个弟兄,他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待入了船舱,司马锦只觉里面灯火通明,比外头甲板上不知亮了多少倍。再看里面的装饰,有上好的龙泉花瓶,一个上林湖产的花盆里则栽了一株开紫花的植物,还有一套ru白色的茶杯却不知产自何处。再看另一边,铜镜、木梳、胭脂盒一应具备。

“你们老大是个女的?”司马锦诧异的问道。

“谁告诉你是男的了?”壮汉侍立一旁,傲然答道。

司马锦闻言默然,继续朝前走去,一幅人型大的水墨画便跃入眼帘。

只见画中一个白发高鼻梁老头,一手举着一柄长剑,一手握着一瓶美酒,看样子正在引吭高歌。人像旁边则题着几句词,司马锦看到,下意识的念叨出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竟是辛稼轩的词。

司马锦正自顾自看得出神,珠帘下走出一个瘦弱女子。

“阁下对诗词也有研究?”女子问道。

司马锦转头看去,见她身穿绿衣,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ji喘微微,一步步走来竟如弱柳扶风,不定何时会突然跌倒在地。

“略有研究。”司马锦答道。

司马锦这人看书极快,当初在李府因挨板子养伤的一个月里,着实看了不少好书,现在才变得什么都懂一点。

“此处已近当涂天门,阁下何不吟诗一首,也叫敝人长长见识。”女子一副男子口气,说到一半的时候,身子经受不住,便让壮汉扶着坐下了。

司马锦凝眉稍一思索,便洒然答复道:“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李太白的《望天门山》。想来也只有这首,可惜写的未免单调乏味,不似辛先生的《破阵子》来的威武豪迈。”女子骄傲的评价道。

司马锦暗想她说的虽然有点主观,倒也合情合理。

“刚才看阁下对敝人收藏的几件瓷器颇有兴趣,难不成阁下是个行家?”女子继续问道。

“不敢不敢,与诗词一样,不过略知一二。”司马锦身在险境,言语自然谦虚了点。

“你可知道那ru白色的茶杯?”

司马锦皱眉试探着问道:“书上说汝窑盛产白瓷,那茶杯难不成就是汝瓷?”

“算你有几分眼光。”女子点评道,“汝窑在百年前就已停产,别看那只是个小小的茶杯,价值尚在千贯之上。”

汝窑号称北宋朝第一官窑,其所产之瓷器色卵白,汁水莹,厚如堆脂而滋媚薄。花瓶那般大件的汝瓷,恐怕只有在南宋皇宫才找得到了。民间能看到茶杯状的汝瓷,已属难得。

司马锦说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盆即将凋谢的紫花旁边。

女子睹物思人,不jin说道:“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司马锦听出字面意思,便诚恳的问道:“请问姑娘,这花叫什么名字,长得好生高贵。”

女子笑道:“阁下若说得出他的名字来,敝人就立即下令放了你的那些手下。”

“好生刁钻的女子,尽出些智力大冲浪的问题。”司马锦心中暗骂道,脸上却一如既往的谦恭。

“几朵即将凋零的紫花,加上样子像极了兰花,紫和兰,有了,”司马锦自言自语的想着,恍然大悟道,“是紫罗兰,代表高贵和爱情的紫罗兰。”

女子看到司马锦说出正确答案,强自抑住莫名的激动,镇定道:“这花产自西方的大秦国,阁下竟然知道,可惜反应慢了点。”

好骄傲的女子。

好走运的司马锦,若不是紫罗兰在后世流行于全世界,司马锦又怎么答得上来。

“所以敝人不能放了他们。”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践,但今天却做起了言而无信的小人。

司马锦愣愣的看着女子,心中气馁,却又偏偏没有其它办法。

“你心里肯定在咒骂我了,是么?”女子换了彼此的称呼,语气却显得哀伤凄凉。

“在下哪敢,在下只是不敢相信姑娘竟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司马锦骂人不带脏字。

壮汉闻言大怒,起一把大斧,就要朝司马锦砍去。

“阿牛,回来。”女子的话气息很弱,却很果断。

壮汉狠狠盯了司马锦一眼,恭敬的应道:“是,小姐。”

“告诉我,你的船队要开往何处?”

司马锦也不隐瞒:“襄阳府襄阳城。”

女子冷笑一声,讥讽道:“就你们,胆子也忒大了。”

女子向来佩服勇敢的男子,刚刚司马锦单刀赴会,她心中便对他暗暗刮目,一番提问,他又回答自如,更是让女子对司马锦赞赏有加。只是她天性骄傲,从来不肯服输,甚至从来不曾夸奖过别人。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司马锦倔强的说道。

“他若肯说句软话,我就不再为难他。”女子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心软。

“此去襄阳危机重重,你何以对敌?”女子继续挑刺道。

“用智慧和运气。”司马锦指着自己的脑袋回答道。

“国家如巢,子民如卵,请问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国难当头,不思报国,却一味赚那昧心钱……”

司马锦心中也有气,见女子不断对自己狂轰滥炸,抛出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便也失去了耐心,打断她道:“朝廷无能,百姓遭难。官宦**,黎民受苦。试问国已不国,何必报国?”

女子没想到司马锦胆敢出言反驳,天性骄傲的她,一时怒气攻心,竟柔弱的突然昏厥过去。

“把他关……关起来。”这是女子昏迷之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幸亏这句话,司马锦才没有被壮汉一斧头劈死。

说是被关起来,其实是被限制在一个小房间里。

就里面的布置来说,尚且比司马锦在李府的茅草屋强得多。

司马锦被关的三天里,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送来饭菜。司马锦着实想不明白那弱柳女子为何突然发怒把他囚jin起来,却又为何像宾客一般款待他。

待到第三天傍晚,被叫作阿牛的壮汉打开了房间,用雷声般的嗓音对司马锦说道:“我家小姐说了,可以放了你和你的弟兄,你必须答应两个条件。”

司马锦心系同样被囚jin的兄弟们,只得应道:“请问是哪两个条件?”

阿牛闻言递过一张白纸道:“洒家不识字,你自己看。”

司马锦接过白纸,一股淡淡的清香随即升起,闻的他神清气爽。

“好俊秀的字。”司马锦不jin赞道。

“废话,你到底答不答应?”阿牛不耐烦的催促道。

司马锦细细看去,只见上面写道:“第一、所运之盐半价卖与官家,第二、我们必须同行。落款是个‘纹’字。”

“你家小姐也yu往襄阳城?”司马锦询问道。

“正是。”阿牛如实答道。

司马锦看着落款,好奇的问道:“你家小姐姓什么?”

“姓辛。”

司马锦觉察到一丝蹊跷,追问道:“你家小姐是否早已料到我会这么问?”

“你咋知道?”阿牛目瞪口呆道。

由此看来,叫作辛纹的弱柳女子,显然是刻意要把姓名告知司马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