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逼婚
作者:浅雪轻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42

“啊啾……啊啾……!”

“不行,还是得去厨房给你熬点姜汤祛寒!”沉璧扔下手中抱着的一团湿淋淋的衣服。

“等等,”程怀瑜裹着被子含糊不清的嘟哝:“让青墨来看看我被他害的……本来都是他应该该做的……”

沉璧心头一酸,勉强笑了笑:“怪我自己不小心,与他人何干?你也别不好意思,本姑娘亲自下厨还是要收费的。”

“真不用,病了的话,说不定还能帮我逃过一劫。”

“劫你个头啊,都胡言乱语了,是不是该请个大夫来瞧瞧?”

“哎,你这么关心我会让我误会的。天都快亮了,你还不走,呆会让下人看见传出去,又该诬赖我乱造谣。”

沉璧抚向他额头试温的手僵停在半空,扁扁嘴:“那你先休息,天亮了我再找小猴子一起来看你。”

她转身之前顿了顿,还是决定等明天再告诉他青墨已经走了的消息,刚抬脚,他却叫住她。

“沉璧……”

“嗯?”

对视的瞬间,他的目光中也闪过几丝犹豫,稍作迟疑,终是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提醒你,辛苦找回的宝贝,别再弄丢了!”

沉璧回之一笑,也没心思多问,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他的房间。

沉璧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纷杂的梦境里,时间变幻,地点变幻,唯一不变的,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填满心房的孤寂让她绝望而害怕,于是换作奔跑,直跑到悬崖边,一脚踏空,从云端狠狠的坠落……醒来时窗外已大亮,汗湿衣襟,心如擂鼓,就像大病过一场,她昏昏沉沉的靠在床头,过了好久,忽然记挂起怀瑜昨晚的境况,匆忙穿好衣服前去探望。

岂料一开门,小猴子就跌跌撞撞的扑进来:“姑娘可醒了,赶紧去劝劝少爷吧,要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大夫请来没有?”沉璧不明就里,第一反应是程怀瑜病危。

“姑娘还在说笑呢!大夫医病不医心,少爷算是中了魔怔。”小猴子哭丧着脸。

“怎么了?”沉璧脚步不停的往外走。

小猴子跟在后边解释:“镇守边关多年的郝将军月初回京师为爱女庆祝十七岁生辰,昨日又与少爷同上姚府道贺,随后前来程家探望老太太,晚宴时,宫里来了道手谕,圣上有意将郝将军的女儿许配给少爷。任谁来看都是再般配不过的好姻缘,偏少爷不这么想,宴席未散就离了座,叫郝将军面上如何过得去。幸而郝将军大人有大量,几句场面话就把事儿暂时压下了。这会老爷命他去将军府赔罪,他还死拗着说自己没错……”

“逆子!你是想气死老夫才罢休么!”

临近怀瑜房前,突然响起的一声暴喝让小猴子的解说嘎然而止。

沉璧略略止步,发现庭院中打扫的仆从也都躲得远远的,她低声问身后瑟瑟发抖的小猴子:“你家老爷?”

“是……是的,老爷脾气不好,除了老太太,从没人敢当面顶撞他……老太太去五台山吃斋还没回来。今……今日少爷又是个例外……”

“那我现在进去的下场不也很惨?”沉璧听着觉得不对劲。

小猴子满脑袋黑线:“姑娘是少爷请回的客人,老爷断不会责罚你。”

“有道理。”沉璧这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的蹭到门边,从门缝朝里看进去。

程怀瑜只穿着中衣,赤足跪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倔强的神情与平日判若两人,他的脸色苍白,只有颧骨处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然还在发烧。

沉璧皱皱眉头,冲小猴子招招手:“去弄点吃的来,快!”

小猴子一溜烟跑开。

程怀瑜的声音略带沙哑:“孩儿自认无愧于心,倘若真娶回郝将军的女儿,那才是需要上门赔罪的!”

“哐!”一只茶杯在他身前砸得粉碎,随之而来的低吼带着腾腾怒气:“你当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怎样?”

沉璧闻言看向说话的人,她从怀瑜与青墨的闲聊中听过程竞阳的大名,凭想象描绘出的是一位严厉古板的老者,没想到,他竟个保养得极好的中年男子,一袭上等的青绸缁衣,长须美髯,相貌堂堂,如果除去满脸的恼怒,他与怀瑜的气质倒有几分相近。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对此人毫无好感。

瓷器碎末溅了程怀瑜一身,他无动于衷:“孩儿无论承受何种责罚都不为过,但成亲一事万万不可。”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何不可?即便你另有心上人,男儿三妻四妾也很寻常,郝将军绝不会阻拦。”程竞阳见硬的不成,试图软化。

可惜程怀瑜那孩子在外八面玲珑,在家却丝毫不懂转圜,他一副英勇就义前的慷慨激扬:“孩儿没有心上人,只是不想成亲,谁都不想娶!”

“大道理不必多说,倘若你还认我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程竞阳的声音透着股决然:“这亲成得成,不成也得成。”

程怀瑜脸上血色褪尽,一言不发的躬身,重重一个响头磕在布满碎瓷渣的地上。

沉璧险些叫出声来,正要捂嘴,一只托盘塞进她手中,盘中装了几样吃食。

“姑娘可以去了!”小猴子擦擦汗,借机往门里瞅了瞅。沉璧不及阻拦,就见他一个趔趄,直挺挺的倒了进去。

“老爷息怒!少爷、少爷……儿身母赐,怎能如此糟蹋……”

小猴子手忙脚乱的想搀扶起怀瑜,程竞阳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未置可否。

正当沉璧对程竞阳的冷血感到不满时,两道阴沉的目光忽然扫向自己。

“你是何人?”程竞阳冷冷的问道。

沉璧未及应声,便听怀瑜替她答了:“她是孩儿在江南结识的朋友,您应该也听过她的名字。沉璧,这是我父亲。”

“伯父!”沉璧定下心神,垂首行了一礼。

“既是远道来客,就不必多礼了。”程竞阳语气稍缓,打量沉璧的眼神却愈发古怪,过了好一会才道:“小儿顽劣,万勿见笑,姑娘若是有空,再帮他权衡一番才是。”

“伯父放心。”沉璧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她走开几步,将食物摆放在桌上,略一盘算,回头若无其事的笑道:“小猴子,先去沏杯茶给你家老爷消消火。”

“是!”

“罢了,眼不见心不烦,这儿就请姑娘代为费心了。早朝过后,宫里一定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可由不得他再耍性子。”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程竞阳不再多看怀瑜一眼,只在经过沉璧身边时停了停,问道:“令尊是哪里人?”

“乌镇。”沉璧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双亲早年辞世,家中就剩小女一人。”

程竞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拂袖而去。

“先吃饭!”沉璧没空揣测程竞阳的用意,关好门,直接对他儿子下命令。

“嗓子疼,咽不下。”程怀瑜苦着脸。

“小猴子煎药去了,你还是得先忍着吃点东西,想抗争就不能倒下。”

“我还以为你会和父亲一样劝我成亲。”程怀瑜居然笑了起来,好像额头流血的不是他。

“嗯,等你吃完了我就开劝。”沉璧拧了块热帕子,欠身递过去。

“那我还是不要吃了。”程怀瑜将帕子敷上伤处,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回事?我都没敢太用力……看来苦肉计也需要经验。”

“怀瑜,”沉璧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明白,既然娶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娶谁不是娶呢?”

“所以,还有一种选择,就是不娶。”

“你要么就干脆出家当和尚,否则迟娶早娶总得娶,何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惨?你当姚若兰看了就会高兴么?”

“我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因此而耽误另一个女人。除非等到有一天,我心里能够再容进别人。”

“虽然你的想法很爷们,但我可能比你自私,我觉得你已经走到这一步,如果还不懂得先保全自己,就是个傻子……为什么你就不能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沉璧很不是时候的想到了慕容轩,他因寒毒难愈,暖床的女人不知换了多少拨,早就习惯成自然。

“你是在暗示我具有与众不同的特别之处吗?”短暂的沉默后,程怀瑜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对,你特别傻。”干脆利落的回答。

程怀瑜极其少见的没有立刻接话,他看着沉璧,漂亮的眼睛慢慢弯起,轻声说:“比起自个儿闷着犯傻,有人作陪还是会好过很多。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长久了。”

“你又不会一辈子犯傻,别太悲观,再倒霉的人总有否极泰来的一天。”沉璧讲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话,因为她自己也还在失恋,如果不是怀瑜,她都不知消沉到哪儿去了。

“否极泰来……”程怀瑜像对待刚学来的新词汇一般,念了好几遍,忽然笑了:“‘泰来’的前提定要‘否极’哪,我还没倒霉透顶,但是马上就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

沉璧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个尖细的令人听着很不舒服的声音——

“世袭开国县公第五代长孙程怀瑜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