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和若娜是从海路逃走的，等两人水湿淋漓的上岸，衣冠楚楚的红茶和小鸟已经在岸边等他俩了。

红茶右手握着左手手背，叠放在腹前，笑盈盈的道：“你好，我是救世同盟的红茶，这位是小鸟，老谢是我们的盟友。我们这次赶过来，主要是为了促进一下情谊，毕竟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你们好，很荣幸见到两位。请两位稍等，我先解决些私人问题。”伊森微笑着冲两人颔首致意。

“是那些讨厌的猎狗吗？我倒是可以帮些忙。”小鸟适时表现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不是，我们之间很有默契，已经习惯了彼此存在了，对大家都好。”伊森说着转头低声交代了若娜几句，顺便将甲具卸下，交给了若娜，然后丝毫不介意自己只穿着四角裤的身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及被附近的人看到那一身醒目的、正在冒烟的创口。

这里是海滩，不远处就有能够冲凉和换衣的服务设施，伊森就向那里走去，而若娜则搭乘一艘接应的摩托艇离开了。

红茶和小鸟有些愕然的对视一眼，若即若离的跟在伊森身后，就见他从冲凉屋出来后，身上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狰狞了，随即又去一旁的服务站换了衣服，还和内里的人很友好的打招呼，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从服务站出来，伊森已经换上了一身休闲装，板鞋、牛仔裤、套头绒衣，很平民的装束，已经有些长的头发随意的捋了几把，用皮套扎了一下，然后问道：“走几步，还是换个地方聊？”

小鸟盯了几十米外的黑西装一眼，道：“换个地方吧。”

“好。”伊森说着冲黑西装打响指。

然后在红茶和小鸟诧异的目光中，黑西装过来一个。

“麦考伊先生，您有什么吩咐？”黑西装如此问伊森，目光则十分警惕的盯着小鸟和红茶。

“借车一用，到附近吃个早餐。”

于是不大一会儿，一辆黑色gmc开了过来，就是电影中常见的，fbi驾驶的那中重型suv，雪弗莱和gmc，这两款很受该国官方青睐，黑西装们也开这个。

开车的黑西装给钥匙时还提醒伊森：“麦考伊先生，这两个是危险人物，您得小心一点。”就好像伊森是什么守法公民似的。

红茶和小鸟都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了。上了车之后，就问伊森：“你跟他们是怎么回事？”

“心照不宣，和谐共存。”伊森很理直气壮的说。

红茶也忍不住了，道：“你跟黑暗和谐共存？”

“很奇怪吗？请问你每天要度过夜晚？一直开着等睡觉吗？”

冲茶道：“你知道我不是说那个意思，我指的是邪恶。”

“黑暗等于邪恶吗？或者换个问法，夜晚自带邪恶属性吗？我们最多也只能说，夜晚更利于行恶罢了，是这样吧？”

红茶有些哑口无言，小鸟却眼中一亮，不是她多欣赏这种论调的公平客观，而是她敏锐的发现，这套说辞很适合为她自己的行为辩解。

在心灵的深处，她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恶魔，好的理由有助于她的自洽。

车在一处中餐馆前停下，伊森进去后，熟门熟路的打了招呼，选了处僻静角落，点了两笼叉烧包，一碗混沌。

询问红茶和小鸟，两人则表示这代理人不吃东西，靠营养剂维持。

伊森赞道：“这代理人技术也是挺不错的，我是来到这里一段时间之后才通过人工智能得知，我们随时有遭受核打击的危险。”

“还有更危险的，一旦我们的本体试图汇合，就会遭受天基武器的打击。”小鸟如此说。

而红茶则道：“如果你需要代理人到各地采风，我可以在技术和设备上支援你。”

“感谢两位的提点和帮助，我从老谢那里听闻，代理人技术在下个层面就很成熟，我自己去取就好。”

红茶以地主的口吻道：“欢迎，我在第二层经营的还不错，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尽管说。”

“是吗，真是不错，到时说不定要叨扰，还请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

小鸟不爱看这种充满公式化味道的寒暄客套，道：“战狼，我想听听你的思路，你刚才的作为让我感到很吃惊。”

伊森放下汤匙，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问两位，你们对这个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负向力量是怎么看的？”

“深入骨髓。”红茶说。

小鸟点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我觉得这个世界不要我救世主。”

红茶惊讶，“这是什么道理？医生怎么能因为病人病情严重，就放弃病人？”

伊森笑：“如果我是医生，我是那个鼓励安乐死的。”

红茶道：“嗯，很潇洒的选择，但问题是，医生跟病人已经拴在一起，病人一死，医生也会遭到致命报复。”

“所以说我们从来都不是救世主，我们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必须付诸行动的自救者。”

伊森这话说到了小鸟的心坎儿里，她赞道：“说的好。”

红茶则无奈的道：“纠结于一个头衔，有意义吗？”

伊森道：“有一点吧，至少能让我们清楚自己干的是什么事。我们不是为了个世界好，而是为了自己好。如果自己好的同时，正好世界也可以变好，那就最好，如果不能，那我们选择牺牲世界。”

红茶悻悻的点点头，“好吧，其实我更喜欢另一种说法。成大事往往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伊森笑：“可这是成我们的大事，让别人付出高昂的代价。”

小鸟帮腔红茶道：“我们在冒性命之险。”

伊森振振有词：“他们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就因为我们的一个念头，就被决定了生死。”

红茶祭出杀手锏：“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伊森毫不退缩：“可我们的敌人真实的，我们体悟感受也都是真是不虚的，我们不能只承认我们愿意承认的。”

“我们的敌人在这个世界拥有难以想象的能力，我们却有必须获胜的理由。”红茶终于借道出无奈而变相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辩驳。

“这是句实在话。”伊森也适时换了话题：“这让我不仅想问个问题。对于你们两位、以及其他救世同盟的人而言，怎样才算是获胜？我跟拉撒路的赌约，是打穿地狱空间。”

“一样。”小鸟应了句。

这个问题她其实也比较关心。她背叛，不代表她很乐意被拉撒路驱使。她也是脱离无望，才选择倒戈，以求日子过的不那么痛苦。

“那么就让病入膏肓的毁灭，我们全力拯救那些有望拯救的不是很好？”

红茶一听原来是这个毫无新鲜感论断，顿觉赢回一局的机会来了，一本正经的道：“我们早就尝试过了，事实证明，拉撒路能够利用的可不仅仅是负向的力量。”

伊森提方法：“那就让它自己毁灭。”

红茶否定：“可我们等不起。”

“敢问两位被困在这里多少年？”

红茶不吭声了，这是个硬伤，信誓旦旦说等不起的，已经虚度光阴20年。

最后是小鸟故作坦然的道：“我们奋斗了20年。”

红茶补充：“20年的进度是进军第五层。”

这种强调性的说明，让伊森回忆起了当初跟老谢第一次交流时，老谢说自己深入第四层时表现出的得意劲。

看这意思，的确是不容易。

“不能继续深入的原因是？”他试探的问。

“当然是力量。”连输两局的红茶总算获得一点指点后进的感觉，他道：“不能携带足够的力量，你敢冲层？拉撒路的追踪定位能力那么强，很容易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吧？”

伊森终于发现彼此之间的巨大差异了，人家是主角命，是带着强悍的力量杀进下一层的，他则每回都是灵魂投影，赤手空拳。

他道：“如果拉撒路那么做，我们可以折返上一层避难的吧？”

红茶继续师长口吻：“那就意味着巨大损耗，而且要被困在上层两年，不能进入下层。难道你没有这个契约？”

“我的是一年。”伊森说。

“那你比我走运。”红茶他们其实也是一年，只不过他习惯聊着聊着就突然设个语言陷阱，他称之为判定测试。

“也就是说欲速则不达，稳健是正确的。”

“事后高人！”红茶腹诽了一句，老实说之前伊森的表现，多少还是让他小惊艳了一下的，现在才发现也不过尔尔。

他一脸笑意，半开玩笑的道：“所以你就跟敌对势力和谐共处了？隔三差五打一场，然后借个车，吃个早点什么的？”

“这世界已经病入膏肓，我也随行就市的区别对待喽。”伊森神情和煦的解释：“我们的敌人也不是铁板一块，要知道越是混乱毁灭向的，越没有同僚情谊之类的概念，区别对待我觉得是个好办法。”

“那些强悍的都一一灭杀，我倒要看看拉撒路如何让普通的货色承载强大的力量。而且他只要动手，世界就会被进一步拉黑，这世界都这样了，他还能拉几次？”

红茶心说：“这还倒真是个思路。”

但随即，他就暗道了句可惜，救世主们在这个世界名声已经臭大街。

看看吧，20年之后，黑西装都认得他们，第一时间就提醒伊森提防他们。连拉带打的办法，伊森能用，他们却不能。

“办法不错，可你人单势孤。说句直话你别介意，你的战斗力实在是差了些。”

“是，我是使用信仰系统的，前期比较无力。对了，你们不能帮忙，我们一起分化敌人。现在正是好机会，融合度较高，敌人也不纯粹了，杀到对手胆寒无高端，我们还是有机会扭转局面的。”

“我们都有各自的麻烦，回到第一层消耗太大，恐怕帮不了你。”

这就是红茶在撒谎了，只要形成稳定通道，跨层消耗并不大。避难惩罚只是针对没有据点和稳定通道的情况。

当然，如果中间层的据点被拔除了。想要重新打通联系，就比较麻烦且危险了。

小鸟当初就是以为中间层被摧毁，她没有选择及时避入上层，而是不舍得下面的据点，结果被逼入死地而失败的。

地狱空间的出口就在时空之最，也就是黑暗世界，若是被逼退到那里，那么下面不管打通几层，都会被抹除，这是契约里规定了的。

而且中间层被破坏还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下层的灵魂投影该怎么办？

后路被毁，前面肯定会遭受到猛烈的攻击。及时放弃的确可以止损，可收回灵魂投影，就意味着稳定的灵魂通道丧失了，同时也跟下层彻底失联。下次去就等于是再开荒，连顺着空间坐标下去，说不定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坑在等着你踏足。

红茶他们不是灵魂投影，而是分身。

人家都不像伊森那么钻，灵魂还分什么思维矩阵、魂能等等，灵魂就是灵魂，没那闲功夫去搞清楚灵魂是如何构成的。

突破层次，留下分身，分身内有神念，可以自行修炼，黑水晶作为货币炼制强化药剂，就是给这些分身使用的。

有分身，就有灵魂坐标，就等于多一条命。灵魂主体被力量精髓包裹着、被各种法器宝贝保护着，穿梭于各层，到哪层，哪层的分身就会成为主体。

相对的，这些分身也都十分重要，损失了，那就是自身总实力永久性的抹掉了一部分。再修到这个水准可以，但指望找回来损失的部分却是不能了。

这一点跟神祗的分身类似，神祗的分身，一般是神祗的十分之一实力，就是其一部分，损失了也就真损失了，并且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制造第二具。

红茶直接开腔堵死了跟伊森一起经营第一层的可能，却又十分重视这个空间，毕竟这层如果被攻陷，势必要做出艰难抉择。

于是他道：“如果你有心经营、以及改善第一层的局势，救世同盟愿意全力帮助。”

“我的确有这个心思。”伊森道：“我从老谢那里了解到，下层空间，都是以诸位中的某位为主导经营的，这样就保证始终有人能够对其他成员提供强力保障，遇到强势攻打，也可以支撑到后援抵达。我觉得这个理念非常棒。”

他接着道：“可降临的这半年来，我观察这第一层，情势极是险峻，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愿意将这块做好做大。”

他又向小鸟请教“之前您提到了天基武器，能概率说下吗？”

“可以！”小鸟始终保持飒爽的英雌风范，她道：“两名以上赌约者聚首，就会让对方获得准确坐标，某种能量武器就有了轰击的机会。怀疑是一种次元空间级的武器，确定坐标后，无视障碍，直接作用于目标本身。”

“有死难者？”

小鸟嗓音变得低沉，道：“是的，原本连我在内4人的前救世同盟，活下来的只有我，新同盟六人中有一位见证者。”

伊森看着小鸟，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老谢身边的那位天仙级美人，是以您为原型塑造？”

小鸟大方的道：“那就是我的本来面目，太过惊世骇俗，代言人才进行了凡化处理。那些按照我的样貌身材**重塑的，我称之为思念体。假若你赢得了大家的认同，我也可以帮你重塑一个。比如你的那位助手，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最后一个问题，我是来自地球，那里正在被恶魔进行深渊化改造。诸位是？”

红茶道：“一样，我们也是来自地球，都是为了阻止恶魔对地球进行深渊化改造而选择挑战魔器，以及接受赌约的。你还有多少时间？”

“33年。”

“那你比我们悲剧，但又比老谢和幸福，他只剩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