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一袭红衣，骑坐在马上，手指持着细细的缰绳，自打方灵被人搀扶着从府门内走出后，双眸视线便不曾离开过。

新娘在媒婆的贺语声中小心翼翼的进了花轿。

待一切准备就绪，媒婆打了个手势，高升吆喝：“起轿——”

“噼噼啪啪”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顷刻想起，所在之处，一阵阵的白色烟雾。

随着媒婆的一阵呐喊，红色的喜轿被轿夫抬起，随着乐队的响声和前方新郎官的前进也一齐往前移动着。

方灵，但愿你日后生活美满。文慧见着一众人缓缓离去，不禁暗道。

一时间也有些惆怅起来：日后就再难见面了，心下也有些伤感。

“哼……”

闻声，文慧侧脸瞧看。

只瞧方倩站在一旁，面色冷冷的，脸上带着一抹讽刺的笑。

一贯如此，文慧也已经习惯方倩的阴阳怪气儿，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姑娘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模样。

如此，她也懒得说些什么，依旧静默的站在一边看人喜气洋洋的敲锣打鼓。

“灵姐儿往后日子和顺，便是我这个母亲最大的心愿了——”耳边忽而传来方大夫人的抽噎声，引得一众小姐夫人纷纷侧脸看去。

……

方大夫人哭的实在伤心，片刻后，更是有人上前淳淳进言安慰。

见此一幕，文慧面色滞了滞。不知是什么心情，脑中忽而略过前几日晚上方灵与她的一番谈话，一时间突然间觉得方灵所担忧的事情不是没有道理。

她或许得了方老夫人的庇护后生活的太过和顺了。方大夫人，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可以让人轻视的人物。

……

方府这个月的大事有两件，其中一件是方灵出嫁，另一件便是方鹤的春闱放榜。

一晃眼的功夫，离方灵出嫁的日子已过去三日有余，方大夫人一边准备着方鹤的事情一边等着方灵与夫君回门。

“大夫人，姑爷与小姐回门了——”

闻声。方法夫人起了身，勾了勾嘴角，点点头：“我知晓了。”

……

方府大门口。一位身着正红霞彩千色美化娇纱裙，腰身纤细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她面色红润，带着一丝娇羞。乌黑的发丝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片刻。她身后站定一位身材伟岸的男子。身着一袭暗紫色绣纹长衫，玄衣广袖，面目棱角分明，双眸有神，样貌周正，此人正是女子的夫君，而后，只闻他开口。浅声道：“进去罢——”

妇人装扮的女子微微起唇一笑，点点头。提起裙角，伴在男子身侧便与几个丫头一同进了方府大门。

……

“给祖母请安——”方灵笑笑，福了福身子。

方老夫人坐在上首点点头，笑道：“好孩子。”

话音刚落，方灵身侧的男子便也一同拱了拱身子，道：“林洋给祖母请安——”

方老夫人对锦绣摆了摆手：“快去给姑爷和灵姐儿摆座。”

片刻，只瞧夫妻二人已是在永寿堂内坐下。

“且等片刻，刚才给你母亲去了信儿，你母亲和几位姐妹正往这边来呢。”方老夫人一手接过锦绣沏的茶，搁在掌心笑道。

方灵点点头，但笑不语。

林洋与方老夫人寒暄着，片刻功夫，方大夫人已是与方府小姐齐齐进了永寿堂。

“灵姐儿——”方大夫人进了堂便大声呼喊道，憋着眉头，几步已是到了方灵身侧。

语气里多有哽咽，显得若亲母子一般，久久不见方灵忧心不已。

“母亲……”闻言，方灵站起身来，扶住方大夫人的手臂，也是双目含泪。

“小婿给母亲请安——”林洋起身与面前的方大夫人行礼。

方大夫人旋即松开方灵的手，帕子掩上眼角擦了擦，似是觉得自个失态，有些抱歉的模样，点头道：“姑爷。”

“好了，莫要伤心了。”方老夫人在上首发话，“给几个小姐和夫人摆座。”

不久后，方二夫人、方三夫人与文慧、方嫣、方倩便入了永寿堂。

“灵姐儿出嫁头次回门，府里老爷今儿上朝去了，午间才能回府，还望姑爷莫要生了不快才好。”方老夫人坐在上首浅声道。

闻言，林洋连忙起身，行礼：“哪里，小婿不敢——”

方老夫人笑了笑，道：“你们二人可用了早膳了？”

“祖母，已是用过了。”方灵点头应是。

文慧坐在一边，眼睛细细打量着方灵的模样，面色红润，带着一抹娇羞和浅笑。

暗道：看来方灵的新婚生活还不错。

……

午间，屋外日头大了些，方府几位爷也一一回府了。

方大爷先是照例去了永寿堂给方老夫人请安，与新姑爷见面，而后众人便聚在一起用午膳。

用完膳，方二夫人回了房，便带着一抹不忿与二爷道：“二爷，如今灵姐儿也嫁出去了，我们嫣姐儿可也要早早相看着了。”

方二爷原本有些不耐，此刻闻言想了想，却难得赞同了方二夫人的话，沉吟道：“你如今一提，倒也有几分理儿。”

方灵嫁出去后，方府内年纪最大的女孩就属方嫣了，如今已是有十三岁有余，若是相看亲事，也算不得早。

方二夫人一喜，道：“二爷可要与母亲说一说？”上次她与方老夫人提了，谁知对方说不急。

不急？

她可是要急死了，女子十五六就要定下了。她可是想要给嫣姐儿挑个好的，夫家若是权高位重那也是嫣姐儿的门面。

“这两****与母亲提一提。”

一句话，顿时让方二夫人喜笑颜开了。

……

“你生活可还和顺？”文慧坐在屋内。让珍云与方灵上了一杯茶水，问道。

接过茶盏，方灵笑了笑，道：“还好。”

一句话，一个笑，已是道尽了所有的情绪。

见此，文慧也笑起来。将茶杯凑近唇边抿了一口。

难得有情郎，林洋虽然家世与官位不高，但是贵在对方灵尊重爱护。且家中亲戚不复杂，方府的地位高于林家，林老夫人若是想要拿方灵立规矩也要先思量三分，给林洋挑选妾室也要顾忌方府脸面。这也是方灵中意林洋的原因。

再者。林洋的前途也未必不会高升，翰林院向来是朝中辅臣出没地，现今中朝阁老其中四位当年都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林洋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不过也无法笃定，方二爷这个前车之鉴在这儿搁着呢，阁臣也不是轻易能当上的。

二人按下事情不提，便开始絮絮说笑。文慧说了说这几日方府的情况，方灵也简单的与文慧提了提自个的生活。小半晌过去，方灵便起身告辞了。

文慧起身送别，走到院儿门口，道：“灵姐姐，还妄你生活平顺。”

闻言，方灵笑了笑，点点头：“多谢你，如今我也不在方府了，你若是有了什么事我也不能知晓，还要谨慎着点儿才是。”

文慧自然知晓对方在提醒她什么，点点头，文慧笑道：“我知晓。”而后，便目送了方灵离去。

……

方灵从文慧的院子出来后便去了林姨娘的小院儿。

林姨娘知晓今儿方灵回门，心里极为想念，恨不得早早就在方府大门口迎接，可是顾忌着方大夫人，她只得安生的在屋子内候着。

只是人却焦躁不已，丫鬟上了几次茶水都被打翻了，心神不宁。

“姨娘——”只瞧屋内帘子被一掀，方灵已是面带微笑，提裙进了屋子。

“给小姐请安——”丫鬟纷纷躬身行礼。

林姨娘闻声先是怔愣一下，而后旋即站起了身，“灵姐儿！”匆乱之间扭过身子，林姨娘看着离她不远处的方灵不禁脱口而出。

片刻，眼角一热，已是有热泪落下，林姨娘竟然就这么看着方灵哭出来。

“姨娘——”方灵见此连忙上前，一面安慰，一面躬身坐下。

即使如此，林姨娘还是哭泣了好一阵子。

半晌，林姨娘勉强止住泪意，在方灵的安慰下擦了擦眼角，后道：“你这几日过的可还好？”

方灵点点头，道：“很好，夫君待我很好。”一句很好，胜过千言万语。

闻言，林姨娘才略微放下一颗心。

方灵是庶女出身，她到底有几分担心林洋不敬重女儿，此刻听了方灵如此说，自然长出一口气。

说着话，喝着茶，时间便过了小半日。

方灵特意挑了时候来看林姨娘，便是为了让她安心，此刻与林姨娘说了会儿话，终是安下心来。

只是她不能久坐，方大夫人和方老夫人那头还在等着她。

“姨娘，我要先走了——”

登时闻言，林姨娘的眼角又红了红，双眸凝视方灵良久，而后，艰难的点点头。

方灵见此，心里难受不已，眼角一热，就有热泪想要涌出。

不过她强忍住了，起身，方灵侧脸看着林姨娘。

小屋内一阵宁静，半晌，方灵转过身子，提裙离去。

一边走着，她耳边却隐隐传来林姨娘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咬了咬下唇，方灵吸了口气，抬起脸，不曾回头的走出小院儿。

……

天色渐晚，方灵与林洋在方府用了晚膳后便不准备多留了。

方大夫人道：“怎的不留两日？”瘪眉看着方灵，倒真像是依依不舍极了。

闻言，方灵浅笑，后道：“多谢母亲关爱，不过灵姐儿如今嫁做人妇便不能与母亲这么撒娇了。”

闻言，方大夫人叹了口气，故作伤心的将帕子掩上眼角，

方老夫人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快些回去罢。”

林洋、方灵起身行礼告安。

伴着月色，林洋与方灵一路出了方府。

方灵一脚踏上马车，方才将帘子放下坐在一侧，林洋便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芊芊玉指。

方灵面色一红，有些窘迫，手指用了些力气，想要抽出。

“见着姨娘了吗？”林洋的声音响起。

闻言，顷刻方灵的手指便松了力，任凭林洋握着不再挣扎，她垂下脑袋。

片刻，耳边忽而传来林洋浅浅笑声，方灵诧异抬头，见对方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道：“日后也不是再也见不着了，何苦这般伤心？”

这是在安慰方灵了。

闻此，方灵心下也有些感动，便不再多想心事，她笑了笑，点点头：“夫君说的是。”

二人相视一笑，到也显得当真美满。

……

春闱放榜，这次方鹤的名次便不若上次那般好了，春闱会试集结了各地的优秀考生，人才自然也是更多。

虽不若上次那般优异，只是这次方鹤的也拿到了排名前十位，不高不低刚好第四。

方大夫人原本的期望有些落空，一时间有些闷闷不乐，还特意抽了空闲去问了方大爷。

谁知方大爷听了后不以为意，道：“真正的试炼是在殿试，就是会试考了前三甲，殿试皇上不喜一样没什么。”

这话说的方大夫人一阵心惊一阵欣喜的，一时间想到儿子前途一时间又想到日后的殿试，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

方二夫人得知方鹤没有上次考试排名靠前后，一直窃笑不已，唠叨了几句，谁知被方二爷浇了一盆冷水。

“你以为第四名就是容易得的么？”

一句话就让方二夫人的脸晴转多云。

方老夫人倒是得知了名次之后乐乐呵呵的，将方鹤召唤到身边道：“好生发挥便是。”

方鹤并未因为考试的排名而苦恼或者难过，倒是一如既往，“孙儿知晓。”

方老夫人对于方鹤的平静很是满意，不论做什么，处变不惊，遇事不慌才是最好的。

……

三月十五日，正是方鹤殿试的日子。

方大夫人早早的便起身差遣丫鬟梳洗，而后匆匆用了早膳便去了方鹤的院子。

方鹤正在用早膳。

“昇哥儿——”方大夫人没有叫下人通报，直接进了屋子。

“母亲。”方鹤见到方大夫人来顷刻站起了身。

“你莫要顾忌我。”方大夫人连忙摆摆手阻止了方鹤的动作。

方鹤点头，便俯身坐下。

方大夫人在一侧絮絮的交代着方鹤。

半晌，方鹤道：“母亲不必担心，我都知晓。”

方大夫人怎么能不担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