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瑞还是没有动，他怕打扰了躺在怀里的妻子，但电话却已经接起，又不得不说点什么。

很难想象郑财神此刻的心情，张杰瑞也不愿意再废这个脑子，他刚刚和老婆永别，又和老丈人、小舅子打了一架，现在打电话又能说什么？

张杰瑞声音很小，只是说，我在听，你说。

郑财神沉默了一会，嗓子有些沙哑，喃喃地问，杰瑞，你怎么不说声就走了。

张杰瑞发出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笑，声音不大却有些刺耳，那边没什么事情了，我只是想回家陪陪媳妇。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实则却狠狠刺痛了郑财神，他被噎在了那里，老半天才问：“你觉得她是我害的？”

“我没那么说，那是你的家事，跟我无关。”

话语中充满了冷漠，两个曾经并肩作战多年的朋友，张杰瑞也不知怎么突然如此厌烦。他从来不当众讲什么仁义道德，但是这个词却真实的存在，有的时候我们会为了它陷入抓狂，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们很在乎它。

郑财神长叹一声，杰瑞，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有点众叛亲离？

张杰瑞没答话，内心鄙夷了一声，即便你没了老婆，没了老丈人，但总还有一大把的小妾，只要每个月付个几千块，还不是照常有人围着你团团转，如果这样都算众叛亲离，穷苦百姓就没法活了。

如此挖苦的话也只是想了想，张杰瑞没打算说出来，因为他只是说了没用，何必做那个无用功。郑财神见对方不答话，自顾自继续说着，我老婆没了，我儿子在国外还不知道消息，公司里唯一能帮我的人也要走，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我的难处？

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公司，为了让它发展下去和不同的人争斗，家里头一直不和谐，离婚官司闹了小半年，拼死拼活的我又得到了什么？

张杰瑞还是没说话，你再怎么辛苦，还不只是为了钱，就真是让你媳妇拿走一半家产，你能死了不成？做人要厚道，差不多行了，如果你真想将事业做大，那就把眼光放远一些，别老在清洲市这一亩三分地上折腾，就算你把对手都搞死，还不就是一方的土财主，仅此而已。

杰瑞，从你扭头就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想走，累了。可眼下正是困难的时候，回来帮帮我，我老郑很少求人，但咱们哥们的交情你知道，这么多年了也没红过脸，等渡过难关，你想怎么样都成，不管有什么梦想，我老郑都尽力帮你实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张杰瑞曾对朋友说过，遇到郑财神是他的幸运，之前他只是一家公告公司的小职员，之后便成了巨能公司冉冉升起的实力派，不止是工资待遇上的成倍增加，更多的是感受到一种认同，并放开手脚干了近三年。

私下里相处的时间甚至多过于家人，在这其中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也对彼此的一些优点产生过敬意。虽然其中也做过不少的龌龊事，但之间大多能理解，身处洪流，又怎能独善其身，随波逐流是最恰当的选择。

唯独这件事，张杰瑞感觉到难以接受，老郑罕见的请求并没有打动他，也不便直接拒绝，委婉的说道：“我最近很累，恰好媳妇快要生了，想在家陪陪她。”

又谈媳妇，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在郑财神面前一个劲戳他的心窝子。郑财神犹豫了一下，知道事不可为，妥协道：“那你就休息一阵子，过些日子再来上班。”

谁知道还去不去，张杰瑞没答应，也没拒绝，很快挂了电话。

认识郑财神一来，难得见到他用如此的口气求人，而且自己还没答应。想想都觉得奇怪，公司里等着拍他马屁的人排成队，何至于自己就不能原谅他。再说原谅的话也轮不到自己，已经升天的赵美最有话语权，可惜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郑财神身边已经没有亲人，儿子在澳洲读书，乡下有个老母亲，但却过不惯城里的日子，宁愿一个人在农村过活。说到公司里吧，能被他使用的还有，但显然忠心不二的少见，反倒是敌人一大群。

他们毕竟一起奋斗了这么久，想想也是很可怜，郑财神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满是苦楚，赚再多的钱也是一个人花，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和他分享喜悦，再大的成功只会变为成绩单上的一抹墨迹，除此之外再无用处。

张杰瑞缓缓放下手机，低头时却是四目相接，馨儿早已醒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张杰瑞扑哧笑道：“傻丫头，不好好睡觉，瞎看什么呢？”

“郑总的电话？”

“你怎么知道？”

“我早就醒了。”

张杰瑞“哦”了一声，外面的事情还是少让女人知道为好，再大的困难，再多的委屈，都应该一个人来抗。在这一点上他特别佩服一个人，台湾著名节目主持人曹启泰，曾经欠债一亿六，不得不拼命地工作赚钱，最多的时候同时主持十档节目，用三年的时候累死累活的还清，而在此期间他的家庭生活质量并没有降低，儿子照常上着同规格的学校，妻子只知道他欠钱，却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概念。

张杰瑞一直当他是偶像，好男人的标杆，虽然很多方面做不到，一些东西却是可以参考的。望着馨儿楚楚动人的脸庞，他轻轻搂在怀里，没事，放心睡去吧！

“你不会是要辞职吧？”

虽然张杰瑞叫她傻丫头，实际上馨儿不但不傻，而且还是小有名气的散文作家，心思比一般女人更加细腻，昂着小脑袋，满怀期待的看着男人。

张杰瑞撇嘴笑道：“对啊，我要做全职丈夫了，以后就靠你养我了。”

“真的啊？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这两年也有些积蓄，再说爸妈还会赞助咱一点，既然不缺钱花，何必再去拼命，倒不如在家好好陪老婆，你说是不？”

“真的呀？”

略带兴奋的声音，虽然馨儿知道这肯定不是真正的原因，但是她宁愿相信男人的谎言。女人都是很好骗的，或者委婉一点说，女人都是很好哄的，结婚后的她们要求并不高，祈求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只是男人对她们好，甚至仅仅想要一个拥抱，如此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