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二十八节 炮兵
作者:大爆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050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二十八节 炮兵

两门六磅炮先后开火,沉重的实心弹丸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达三百余米的弧线,猛地砸在了厚实的大地上,大地承受了这重重的一击,并把这铁铅球再次弹到空中,第二道弧线终结在后金军战线前不到二十米,第三次从地面上跃身而起的实心球在空中急速地旋转,一头扎入人群中。

清渣的士兵已经才把大掸子抽出来,两个等在炮口旁的士兵就把火药倒了进去,压实完成后抱着炮弹的搬运手熟练地把弹丸推了进去,然后转身就向后面的弹药车跑去,这个时候搬运火药的士兵已经迎面跑回来了。

“三百五十米。 ”测距军官报数的声音还是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

“压低炮口——两度”炮组组官头也不会地命令,这个数字也包括了他认为合理的提前量。

“嘿~~~~~~~~三十圈。 ”炮长拖着长音指挥着炮手们干活,不时对手下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因为无论他们怎么拼命地摇动曲柄都会被认为太磨蹭了。

“三百二十米。 ”

“开火。 ”

“开火。 ”

两声急叫几乎是同时响起,两门六磅炮也先后作响。 左面那门炮打得还可以,两炮都基本控制住了落点,以一人身高左右的高度冲入敌阵。 第二炮打得还要好一点,炮组军官似乎看到最前面的敌兵头一下子就飞了。 那个无头敌兵身后地人也跟着到下,这说明是一个不错的下落弧弹道。 左手那个军官恶狠狠地笑了一下——希望后面被砸断腿的建奴别马上死,多疼一会儿才解恨。

后金军的战线不是很厚但还有几排,为了避免火器的杀伤人与人之间的间距也比较大,六磅炮的炮弹撞碎了头两个地铠甲后又打断了一个人的腿才触地,可惜它再次弹起一人多高。 再次下落地弹道的落在队伍的末端,铁铅球把一个后金士兵的手臂和盾牌一起撞成碎末。 它带着血肉和盾牌铠甲的残骸从阵后冲出。 撞过几个人的身体后炮弹威势大减,在地上弹了最后两弹。 又滚了些距离就彻底丧失了动量而停下了。

失去了腿的后金士兵这才开始哀声惨叫,另一个手臂被砸飞地士兵已经躺在地上昏死过去了,他听到那声骨骼迸裂之音时还没有来得及感到疼痛,被撕成碎片的盾牌中有一大块跟着击破他的铠甲,直接插入了肋下,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省了。

跟在战兵后面的辅兵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远处的黑球,就有人过去把两个伤者搀扶起来。 用毛毯裹好准备运走。 其实立刻被击毙的两个人才是幸福的,他们没有感到什么痛苦就死去了,而这两个伤者会凄惨上许多。 这个时代的炮弹上携带着火药、铁锈、泥土和各种致命地残渣,被炮弹击中的人除非截肢否则几天内就会悲惨的死去。 这六磅炮轻轻的一次射击,就造成两死两伤的效果,实际上已经带走了四条性命。

与两炮中的地左炮相比,而右面那门六磅炮就很不理想,首发的第一落点就太近了。 似乎从敌军队列上弹过去了。 而第二发点火后,军官再次目瞪口呆的再次看到炮弹只在敌军前激起一片烟尘,似乎还是没有人倒下。 军官飞快地举起右臂,弹起拇指的同时闭上了右眼,随即又换成左眼闭上、右眼睁开。

“三百米。 ”

这个炮组观测员报出的数字和军官估算的数字基本吻合,怒不可遏的军官回身就是一个大耳光。 把炮长抽得一个大跟头:“压低炮口,压低炮口!你是聋子么?快压低两度。 ”

骂完以后军官连忙回过身去继续观察敌军的速度和阵型,那个炮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跑过去把炮手推到一边儿,亲自奋勇地摇起曲柄来。 被推开的炮手不知所措地站着,炮长一边拼命地摇,一边把满嘴的污言秽语向那个倒霉地炮手泼去。

在观测员纷纷报出三百米地距离后,邓肯大叫一声:“三磅炮——跳弹射击。 ”

四门等候已久的三磅炮也连续地开火了,新一轮紧张地清膛、装药、上弹工作随即展开……

黄石静静地看着一轮轮的射击,这效果真是太……太糟糕了。 初次上阵的炮兵新兵们虽然努力地进行着射击。 各道操练条例也都有条不紊地被执行了,但是不知道观测、预瞄和调节这三个步骤中的哪一个有问题。 一轮轮的远射不是打偏就是打飞……或许三个步骤都有些问题。

“我还没有要求他们在最大射程上射击呢,本来以为会精确一点儿的。 ”黄石清楚的知道手下的炮兵熟练度还有不小的问题,也明白这个事情是着急不来的,不过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虽然火药不算很贵,铁球更是便宜还能捡回来,但最近一段时间长生岛炮兵花的银子仍然是海了去了。 同样是训练几个月,肉搏长枪兵和火铳手就很好用了,黄石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炮兵真不愧是技术兵种。 ”

本来根据黄石的计划,救火营的火炮应该能把敌军的中军战列打散,下一步就是投入火铳进行近射,等后金军彻底混乱后用长枪兵进行最后的白刃冲锋,只要对手是散兵游勇,那他们就绝无可能抵挡住明军的堂堂之阵。

后金军此时也进入了旅顺军大型火器的攻击范围,明军根据黄石的安排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后金军的中央位置,一窝蜂、火毒龙等武器被明军以最快的速度一股脑地打了出去。

不知道黄石该哭还是笑,这种武器因为造价昂贵所以更不会给士兵们进行日常练习。 这些大型火器在东江镇更是稀少,所以它们都是各部将官地宝贝疙瘩,平时更从来舍不得拿出来。 只是这次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所以选锋营就把这些压箱子底的宝贝都翻出来带上了,他们射击的水平比黄石的炮兵还要差……不过黄石此时一点儿也不为此感到欣慰。

一颗火毒龙就在明军头顶上画了个大圆,就在黄石的眼前的空中拐了回去,虽然知道工部地奴隶木匠们没有啥工作积极性。 不过火箭上了天后能转一百八十度也太夸张了。 这个尾翼制造得极其不负责任的火毒龙最后射进了阵后地辅兵群中,引起了一片骚动和混乱。 幸好……好吧,这次是幸好也没有炸。

后金正面进入明军一百五十米距离就停下了脚步,保持着对明军正面的压力同时也策应着两翼的攻势,他们的队形在猛烈的火力中屹然不动,实际上明军胡乱的射击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看到后金两翼正飞快地冲向自己的两翼,黄石知道火炮是指望不上了,他把马鞭笔直指向前方:“中军前进。 ”

腰鼓声先是短促地响了三声。 救火营齐刷刷把头盔上地护具放下,重步兵们立刻就只有眼睛从那一道钢铁的缝隙暴露出来了。

腰鼓持续地响着,救火营的战线整齐地向前挺进,结合处的选锋营也在他们队官的指挥下缓缓跟进,维持着整条战线的完整。

“将旗前进。 ”黄石说完就一夹马腹昂首向前,后面的掌旗兵连忙把大旗从地里拔起,高举着跟在后面,作为预备队的纯长枪步队和马队也紧随着跟上。

明军地中军早已经走入了后金军弓箭范围。 七、八个士兵在漫射中倒下,明军的腰鼓声仍然没有停顿的意思。

八十米,

七十米,

六十米,

五十米,

腰鼓声终于停止了。 哨声随之响起。

明军火铳手纷纷开始支起火铳,四百人发出一阵猛烈的齐射,黄石眯着眼睛看见对面有几十人倒下。

对面一口气就又是三轮箭雨泼来,千多只箭洒满救火营的脚下,当先的一排士兵有地身上已经插了三、四根了,不过只有三十个因为大腿中箭倒下,他们身上的铁甲经过测试,对弓箭的防御距离大约能有三十米远。

又是一次齐射,这次大概又有几十人倒地不起。

对面的回敬过来的弓箭让维持战斗的火铳手减少到了三百五十出头,几十个掩护的长枪手也退了下去。

黄石一直在轻轻地数着数:“七箭、八箭、九箭……已经九箭了。 其中六箭是急射。 还有一轮火铳,最多不超过两轮。 对方的弓箭手就没有力气了。 ”

“大人,我们的左翼开始后退了。 ”洪安通轻轻的一声提醒把黄石地目光引向了那个方向,不过他仍然没有停下坐骑。

后金铁骑早就包抄到了明军左翼并展开了冲击,后金军左翼指挥皇太极故技重施,首先是用上百白甲兵下马步射。 选锋营地士兵纷纷举盾抗拒,虽然明军密集的盾阵极大地削弱了弓箭了威力,但几轮之后明军也被压制得太不起头来,明军弓箭手竭力想回射住阵脚,可在对手凶猛的火力下伤亡惨重。

等到黄石的将旗再次被深深插入地面的时候,明军在白甲的压制下完全丧失了反击的能力,士兵只是吃力地顶着盾牌苦苦抵挡对手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身披双层甲的白甲正引领冲锋,把明军打得步步后退,后金军的骑兵也开始轮番冲击,选锋营正在用人命为救火营换时间。

为了就近指挥将旗离本军的战线只有不到二十米,行动需要变得更快才行,黄石明白时不我待:“中军继续前进。 ”即使火铳的威力比弓箭大很多,但是指靠它彻底把敌军打散还是需要太长的时间了。 归根到底,白刃战才是最有驱逐力的作战模式,也只有白刃战才能迅速分出胜负。

“遵命。 大人。 ”

将旗向前轻轻地倾斜了,救火营队官们地旗帜也随即前倾。

中央对面的后金士兵也有不少举着长枪,还有些甚至是丈二的枪,这些是从明军那里缴获来的拒马抢。 救火营的一个把总轻蔑地看了哪些抢一眼,这种枪很难做出精确地刺杀动作来,他更轻蔑地看了一下持枪的后金士兵,那些人的脸孔已经清晰看见:“敲鼓。 前进,让建奴看看谁才是真正地长枪兵。 ”

腰鼓声响起。 救火营士兵毫不犹疑地再次踩着鼓点前进。 长枪兵和火铳手冒着弓箭继续前进,后金的弓箭手趁机纷纷挤到前排,向着明军地下盘瞄准射击,救火营士兵一个又一个跟着倒下,后排的士兵机械地补上位置。

为了保存冲锋的体力,救火营的步伐并不快,黄石估算着双方的距离。 差不多四十米了,后金军更多的肉搏兵开始出现在一线,他们的身后就是后金军全军地中军指挥旗——正蓝旗大旗:“火铳手到三十米处最后齐射一轮,然后换匕首,准备和长枪兵一起白刃冲锋。 ”

说话的时候黄时突然看见邓肯带着着炮队推着炮跑过他的身边,邓肯弓着腰和第一门炮的跑组一起用力地推着它往前跑,接着又是一门四磅炮被推过黄石的身畔,邓肯用力推炮的时候朝着黄石嘶声大喊:“我们大炮兵。 既能像长弓一样的远射,也能像匕首一样的近刺。 ”

六镑炮已经被邓肯放弃在阵地上,整个炮队所有地士兵都被他抽出来推那四门三磅炮了,每门炮在几十个士兵的协力下被推得飞快,邓肯喊叫的同时在心中补上后面的一句:“既然不能像长弓一样的远射,那就只好像匕首一样地近刺。 ”

第一门三磅炮在几十个人的疯狂推动下追上了最前面地步队。 邓肯大喊着:“让开,让开。”就和第一个炮组一起把三磅炮从队列的缺口中推了过去,几个顶着大盾牌的炮组兵一手持盾掩护,一手还拉着炮身上的绳索。

后金军的弓箭立刻就向这些个冲在最前的疯子招呼过来,盾牌手行动中难免露出破绽,第一个人刚倒下,炮车的轮子就无情地从他胳膊上碾过,后面的士兵也不管倒在地下痛苦挣扎的同伴,只是检起盾牌挡在前面。 邓肯把第一门三磅炮一直推到后金战线不到三十米处,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汗水就蹲下摇曲柄:“炮口抬高——”

“都闪开。 ”邓肯一声嚎叫。 前面地炮组士兵就让开了一个口子。

“开火!”

这次炮膛里火药上装了一个挡板。 然后是用一件战袍裹起来地一大包火铳手的铅弹,一声巨响过后。 正面地后金士兵就躺下了快二十个人。

“快清膛,装弹。 ”

虽然邓肯已经叫得声嘶力竭,但他也知道这次的炮膛是一时半会儿清不好了,他一眼瞥见第二门炮也停下来要开火了,就大喝道:“住手。 ”

邓肯扑过去躲在盾牌后面又开始推炮:“往前推,推……”

“大人,三十米了。 ”洪安通见黄石看得入神,就在一边出言提醒他火铳手已经到了预定位置了。

黄石看着前面的邓肯还挣扎着把炮往前推去,头也不回地回到道:“我知道,继续走。 ”他,背后的将旗也就继续保持着前倾的状态,各队官的鼓声也继续隆隆而响。

飞快地扫了一眼左翼后,黄石补充了一个命令:“戊队,前进。 加入中央战线——正中。 ”戊队就是黄石手里的四百长枪兵,他们立刻从黄石身边隆隆迈过,浩浩荡荡地向正前方开去。

邓肯把第二门炮推到二十米处开火了,接着又飞身抢向了跟上来的第三门炮:“推,往前推,一直推到建奴的胸膛上再打。 ”

随着明军逼入三十米的冲锋距离,一线后金军大都是肉搏兵了,但向火炮的弓箭也不时飞过来,侧射的羽箭也越来越多。 一根劲射的羽箭刺穿了邓肯的无袖铁甲,箭头陷入了他的小腹,邓肯恍若不觉地继续把炮推向前方,他身后腰鼓声越来越急,步兵也加快节奏,紧紧地跟着他们的脚步。

这次炮一直推到战线的十米远:“炮口摇到最高——啊。 ”

又是一支从侧面飞来箭,六个炮队的大盾牌兵已经都冲上来了,但这支箭刚巧穿过盾牌的缝隙,再次贯穿了邓肯的护甲,这反冲力让他一屁股坐到在地:“闪开——开火。 ”

炮筒里用战袍裹了一大包的弹丸瞬间被射出,肉眼似乎都能看到那成千上万发子弹形成了的弹幕,弹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入了后金军的战线,前排的士兵有的连头盔带脸一起被打成肉酱。 十个左右中弹的人一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扑到在地,剩下的人也都被打入了几颗、十几颗甚至几十颗子弹,大批人痛苦的嚎叫声同时响起。

第四门炮也被推了上来,远处的第一门炮看来也完成装填了,炮组成员已经喊着号子开始推动它了。

坐在地上的邓肯还在大叫:“推,推,推到前面开火,顶住这些*子养的,照着面门打。 ”

黄石的将旗已经竖直了,步兵们在距离不过十余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火铳手如同训练时一样的从容把支棍摆好,架上火铳发动了最后一次齐射,火力集中攒射在火炮轰击的地点附近。 接着他们就不再管火铳了,听任它们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火铳手纷纷拔出了匕首,双手分别握着长匕首和鱼叉头支棍。 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远了,救火营已经把长枪都放平了,火铳手退入长枪兵各小阵的缝隙间,准备为长枪兵提供近身掩护,士兵们都等待着白刃冲锋命令的最后到来。

但此时后金士兵的目光都被第四门大炮吸引过去了,它刚刚停下来,几个摇摆后稳定地指向了前面的敌人。 它正对面的后金士兵人人脸色雪白,一个个都死死地盯着直冲自己门面的黑暗洞口,他们的喉结都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不由自主地纷纷向后退,开始想藏到同伴的身体后面去。

邓肯挣扎着爬起身,依在炮身右侧面向左笔直伸着手臂,凸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轰他。 ”被他指着的后金士兵虽然听不懂这个人再说什么,但是那凶恶逼视过来的眼神也让人感到一阵阵恐惧,更可怕的是那个人身下的大炮正缓缓转过来,黑色的洞口了无生机。 这个后金士兵看着明军士兵的火把就在眼皮底下伸向了火门,他绷着脸向后奋力挤去,他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绷着脸开始后退。

邓肯的炮还是没有开火,他猛的一个翻身掉过头去,反身靠在炮车上勉强支撑着不倒下,指着炮身右侧的手臂抖动得已经很厉害了:“错了,是轰他,快调头。 ”三磅炮的炮口再次向右回旋,示威一样地转过个大圆,被炮口指向的后金士兵不由自主地向后挤着靠着。 整条战线凹成了一个半圈的弧面,这个弧面上后金士兵的武器都如同指着一个怪物一样地指着这门炮,明军则趁机步步紧逼,此时另外一门三磅炮也推到了最前沿……

黄石看了看左翼,那里又后退了,明军左翼的战线已经严重地向后弯曲,战斗已经在黄石的侧后深处展开。

他把目光收回看向前方:“救火营,白刃冲锋。 ”

将旗剧烈地前倾,一连三次。

密如雨点的鼓声和杀声同时响起的时候,邓肯大叫了一声:“开火。 ”

两门三磅炮几乎是同时开火了,后金队列中无数人惨叫着同时倒下。 明军的重步兵则排着紧密地队形,齐声从邓肯身边呐喊着经过。 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沿着炮车滑在了地上,看着一排排的铁甲步兵从勇猛地冲过。

等战兵经过后邓肯吃力地抬头搜索着辅兵的踪迹,他捂着两处伤口疼得大叫:“我受伤了,还伤得很重,快来人把我背下去啊。 ”

几个炮组成员想去扶邓肯,被他粗鲁地推开了:“去回到你们的岗位,我们炮兵是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