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龟背城堡
作者:金骆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025

苦难深渊,

有人堕落,

有人不甘堕落,

……

不知走了许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甚或更长,总之,骑在金骆驼的背上,时间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过得飞快。大漠依旧一望无际,而且更加荒凉。灼热的太阳光下面,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沙丘,沙丘,又一个沙丘,仿佛这个世界除了沙丘,就没有别的了。金骆驼的脚印留在身后的沙地上,散落成极有规则的星星点点,风一吹来,一切又荡然无存。夜晚来临时,孩子们看见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地平线,于是,他们知道,现在是夏天了。啊!夏天,这意味着他们将面对更加严酷的挑战,若不是有金骆驼和小黑在默默无闻地无私奉献,真不知道他们能否继续走下去。

这一天白天!晴空万里,清风徐来,烈日毫无遮挡地照射着大地。在风吹日晒中,颠簸在金骆驼背上的孩子们变得昏昏沉沉。

“快看,那边是什么东西?”坐在金骆驼背上最前面的可可奇忽然喊了起来。

大家从迷迷糊糊中醒来,顺着可可奇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沙坡上几只黑鸟在上蹿下跳地攻击着地上的一颗大绿蛋。

那是什么东西呀?他们都好奇起来,便敦促着金骆驼走近前去。待他们走近时,才发现那大绿蛋是一只缩头乌龟,那些黑鸟——准确的说是一群蝙蝠仗着人多势众,正疯狂地对乌龟展开攻击。可怜的乌龟只得把头缩进龟壳里面。虽然相距甚远,孩子们仍能感觉到它的身体在龟壳下面瑟瑟发抖。

“是一群吸血蝙蝠,大家要小心了,这些古怪的鸟可是什么都敢吃呀。”游离子说。

“可是,你们看那只乌龟多可怜呀!”贝贝说。

“那也没办法,被这些吸血蝙蝠盯上,就只能自认倒霉。”游离子说。

“噢!可怜的乌龟!”可可奇说。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吃掉吗?”贝贝说。

“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要是被这群吸血鬼发现了,可就惨了。”游离子说。

“不行!咱们不能见死不救。”阿都•旺终于发表意见了,并从金骆驼背上跳了下来。

“阿都•旺,你疯了吗!你要看清楚,它们可不是吃素的麻雀,而是大漠里最凶狠、最恶名昭著的吸血蝙蝠啊!跟它们斗没有好下场的,更何况那只不过是一只乌龟,为了救它,搭上我们几个人的性命,你认为值得吗?”游离子说。

“我才不管它们是什么鸟,这只乌龟快要没命了,而我们又刚好路过,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真是太丢脸了。你们如果不想一起去,就在这里等吧!”阿都•旺一边说,一边拿出神杖,向沙坡走去。

“旺,我跟你去!”可可奇也下来了。

“我也去。”贝贝尽管心里害怕,但却不想丢脸。

“嘻嘻!有好戏看了。”游离子一个人靠在金骆驼背上,吹着口哨,一副悠闲自若的神情,但只过了一会,它又马上意识到这样不行,“好吧,就算我想见识见识神杖的魔力,可也得保证你们还能带我去凤凰坡呀。”

他一纵身,从金骆驼背上跳下来,但也只在远远地看着。果然,正如他所预料,那些吸血蝙蝠好象已经闻到了人的血液腥味,不约而同地丢下乌龟,向孩子们袭来。令游离子感到意外的是,阿都•旺只把神杖当木杖,奋力挥舞,击打攻击者,结果被这些在沙漠恶劣的环境里练就得极富攻击性的蝙蝠们啄得狼狈不堪。可可奇和贝贝也被啄得抱头鼠窜,哇哇大叫。游离子所期待的好戏最终成了一场闹剧,而且他所无限期待的、传说中注定要拯救大漠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伏羲氏的木藏子在这出闹剧中也威风扫地,这不免让它有点失望,而且愤怒,不过这愤怒是对吸血蝙蝠而言,它们怎么能伤害它的朋友们呢!尽管他们名不副实。

“好吧,现在该让你们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魔法了。”说着,他吹起了笛子。

随着笛声响起,一阵狂风吹来,一只大老鹰舞着巨爪朝吸血蝙蝠们扑过去。这些不伦不类的怪物虽然凶猛,却愚蠢的很,而且视力也不好,当然不会看出这老鹰是沙子变成的,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那魔法老鹰却不罢休,直把它们追赶到笛声消失的地方。

惊险过后,大家互相安慰时,除了对游离子表示感激外,当然也不会忘记那只小乌龟。乌龟还不知道危险已经过去,头和四肢仍缩在外壳里面,浑身直打哆嗦,嘴里还在不住地喊救命。孩子们都觉得这实在是太好玩了,这小家伙既可怜又可爱,幸好他们及时赶到,要不然它的小命可就没了。

“把头伸出来吧,羞答答的朋友,现在你安全了。”阿都•旺用神杖轻轻敲它的外壳说。

乌龟停止了颤抖,将头小心地钻了出来,四处探了探,发现吸血蝙蝠们已经不在,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个悲惨的世界,到处都是强盗,我一天比一天厌烦了。这群恶棍,为什么没有人来惩罚它们呢?我说!真是你们把它们赶跑的吗?”

“那当然啰,难道你认为它们良心发现,自己飞走?”游离子说。

“太好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呀!”小乌龟这才放松下来。

“快别这样说,小乌龟,能在大漠里相遇,就是缘分。如果你愿意,咱们就交个朋友吧。嗯,咱们先互相介绍一下,你看怎么样?”阿都•旺说。

“我当然很乐意,在如今大漠,能遇上你们这样的好人,可真是不容易!嗯,我叫洛奇,住在前面的龟背城,你们呢?”这只叫洛奇的小乌龟说。

孩子们也一一做了自我介绍。但他们留了一个心眼,并没说得太彻底。

“洛奇,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危险的地方呢?”阿都•旺问。

“我在等一个了不起的人!听老乌龟说他快要来了。”洛奇回答。

“谁呀?能让我们也见识一下吗?”阿都•旺说,他现在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结交新朋友的机会,更何况听说还是个大人物。

“这个嘛?本来是个秘密,可我看你们不像是坏人,就跟你们说了吧,我要等的那个人就是伏羲氏手拿神杖的木藏子,也许你们听说过。”洛奇说。

“木藏子?阿都•旺,你不就——”游离子说。

“是的,我听说过。那么洛奇,你等他有什么事吗?”阿都•旺赶紧插上说。

“嗨!不满你说,龟背城里的一只老乌龟快不行了,它说要是等不到藏子来,它就死不冥目。两天前,它忽然对我说它听到了木藏子脚步声的来临,于是便叫我在这里等。嗨,没想到等来了一群吸血蝙蝠,你们知道吗?它们自号吸血狂飙,凶残霸道得很,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今天真让我碰上了,还好你们救了我。”洛奇说。

“吸血狂飙!呵呵,它们可真会给自己起名字。”贝贝说。

“哼,我看它们的本领不怎么样。”游离子轻蔑地说。

“老乌龟这么想见木藏子到底是为什么呢?”阿都•旺回到了正题。

“它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也许你们不知道,那老乌龟已经活了几千年了。我听它说,它在年轻的时候曾驮着天书,到过中原,还见过伏羲王呢,所以它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对木藏子说,那肯定不会假。”洛奇说。

阿都•旺明白了,如今在龟背城里已经奄奄一吸的那只老乌龟可能又是一位见证过在那遥远年代伏羲氏覆灭的关键人物,正如呱呱国女巫和老孔,它或许会将这一路走来所听到的断断续续的家族往事续下去。这样想着,他竟有点着急了。但同时,他也明白,在大漠里,朋友和敌人并不能只靠外表或言语来判断,因此,在证实这只小乌龟是确实可以信赖之前,他是不会说出自己就是木藏子的。

“洛奇,我听说龟背城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你能带我们去看一下吗?”他问道。

“对,对,我们都走了好几天了,也没遇见过可以歇脚的地方,洛奇,你就带我们到龟背城去吧。”那几个也帮着说。

“说实话,我很愿意带你们去,可是,如果现在就回去,老乌龟一定会很伤心的。我看还是等到了木藏子,咱们再一起回去吧。”洛奇说。

“噢,你还不知道呀,前两天,我们遇到过木藏子,他说他要去龟背城,这时候,他说不定正和老乌龟聊着呢,而你还在这里傻等。”阿都•旺骗它说,为了使它更加相信他的话,他还故意朝他的追随者们挤挤眼睛。他们马上心领神会,急忙又帮着说:

“对对,我们也听见他说要去龟背城找老乌龟。”

“真的吗?”洛奇显得很懊恼,“该死,我竟然错过了!那咱们快走吧,我带你们去龟背城。不过你们得保证,不向任何人说起它的位置。”

“好的,我们保证!”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骑上了金骆驼,只是洛奇执意要用它古老而又神奇的方式在大漠里行走,它说只要它闭着眼睛,幻想大漠就是海洋,就能够在上面自由地游动了。孩子们拗不过它,就让它在前面“游”着带路。

走了许久,仍不见前边有城堡的影子。阿都•旺生怕老乌龟得不到他来,便一命呜呼了,便着急地问乌龟道:

“洛奇,咱们要走很久吗?”

“如果没出意外,天黑前就能到。”小乌龟一边爬一边回答。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使孩子们又领略到一条大漠旅程的一般规律:在险恶的大漠里行走,不出意外只能说是一相情愿,现实遭遇往往差强人意。这不,他们一行在走到太阳快要下山时,就看见许多有黑鸟从远处飞来。阿都•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

“不好,吸血蝙蝠又来了。”

洛奇睁开眼,看见领头的一只大黑鸟,便惊惶地补充说:

“噢?这下不得了了,它们的老大独眼猫头鹰也跟来了,它可是鼎鼎大名的大漠孤鹰,这次一定以为你们在向它挑衅,要来决一死战的。”

“这些厚颜无耻的飞贼,看我怎么收拾它们。”游离子说着,又耍起了魔笛。可是它低估了那只猫头鹰,尽管它只有一只眼睛,但任何魔笛吹出来的沙尘幻影,它都能一眼识破。只见它一阵横冲直撞,就把这些幻影扫得七零八落。

眼看着它们正一点点地逼进,游离子耍出了他的新招术。它不紧不慢地吹起了魔笛,从笛管里连绵不断飘出来的音符在空中化成了一只只蝗虫。这些蝗虫不约而同地朝黑鸟们飞去,在它们面前绕一圈后,就飞走了。吸血蝙蝠显然受到了诱惑,紧随它们而去。猫头鹰急了,怒斥道:“嘿!你们这帮蠢鸟,还配不配称吸血狂飙!拜托了,别给我丢脸了好不好,吃这些干巴巴的臭虫也能过瘾呀?”

蝙蝠们被这一呵,醒悟过来,回到了它们原来的路线。

眼看着黑鸟们逼得更近了,游离子没辙了,大家也只得干着急,这大大鼓舞了黑鸟们的进攻欲望,它们呼啸而来,在孩子们中间肆意挥洒它们的嘴爪功。

在神话之花开启之前的那一刻,血淋淋的一幕上演了。孩子们个个被啄得头破血流,满地爬滚,又哭又喊。连金刚之躯的金骆驼也难逃厄运,在黑鸟们的围攻之下,它全没了昔日的威风,只乱跳乱蹿,痛苦地嘶嚎着。

在这不可抵挡的灾害面前,阿都•旺终归还是想起了神杖,因为胡杨老祖曾提醒过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忽视祖先和神灵的存在,尤其是他孤苦无助时,更应该向他们发出求助的信号。于是,他把神杖举到空中,大声喊道:“神杖,神杖,胡杨之子,请帮我借来有羽氏的令箭,以惩戒这些无法无天的恶鸟吧。”

过了一会,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乌云中划来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打在神杖末梢。刹那间,神杖变成了一支凤翎子,一个严厉的声音喝道:“你们这些贪嘴的恶鸟,还不懂得羞耻吗?天神给你们一对翅膀,本想让你们逃脱地上猛兽的追击,你们却不识好歹,利用它们四处行凶作恶,伤害无辜,还自封爵禄。今天要是不好好受惩戒,日后必将天地难容!”

那些鸟怔住了,它们从未见过凤翎子,只听说那是凤凰的令牌,谁握着它,谁对鸟类就有生杀大权,没想到今天让它们给撞上了,千载难逢的盛宴被搅糊了不说,恐怕性命也将难保。于是都害怕得浑身发抖。

严厉的声音继续说:“猫头鹰和蝙蝠听罚!既然你们喜欢吃荤,从今以后你们就自相残食吧,你们将远离白昼之光,惟有黑夜,可为你们遮羞!”

恶鸟们听到这道处罚令后,即刻开始互相残食。猫头鹰势单里薄,斗不过吸血蝙蝠,就挣脱它们飞跑了。蝙蝠们紧追不舍。没多会儿,它们就全不见踪影了。

闪电以及它所带来的一切奇异现象也随即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阿都•旺松了一口气,他的伙伴们则心有余悸地回想着刚才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幕,对于凤翎子的出现,他们都觉得无比诧异。游离子心中更是一万个感慨,他重新审视着阿都•旺和他的神杖,认为他地确非同寻常,而且深藏不露,自己则相形见拙。洛奇也是又惊又喜,当恶鸟袭来时,它为了证实心头的猜测,老早就躲进龟壳下面,偷偷观察阿都•旺如何对付这些号称无敌的有翅黑帮。当它目睹了神杖的魔力后,心里头不由得一阵欢呼:“没错,是他!他就是木藏子!”但此时,它却假装赌气地独自爬走了。阿都•旺追上它,问它为何这样。它回答说:

“既然你们没把我当朋友,我又怎么敢冒险带你们去龟背城呢?”

阿都•旺忽然觉得这只小乌龟不可等闲视之,便决心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它。

“洛奇,我的朋友。”他真诚地对它说,“或许你已经猜出来了,我就是木藏子,我没有对你说实话,是因为——”

“我知道,大漠里有你的仇人,你不想让它们知道你来了。”洛奇转为理解地说。

“你真是一只不寻常的乌龟!”阿都•旺拍拍洛奇的后背说,“那么,咱们继续走吧,可别让老乌龟等了太久了。”

“好吧,咱们走,这下老乌龟该高兴了!”洛奇说。

一路上,这只抱负深远的乌龟尽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继续在前边带路。同时,还说了很多有关龟背城的事。它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龟背城四周还是个巨大的湖泊,这个湖泊名叫洛海,它的水流过的地方都形成了河流,其中有一条叫洛水的可以一直流到中原。在伏羲王时代,那只叫洛书的老乌龟就是延着洛水,背负天书,到达中原,拜见了伏羲王,并在他身边留了一段时间。洛奇还说,那老乌龟经历丰富,无所不知,自己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它身边听它讲故事,对几千年以前发生的事情,它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在伏羲王身边时的所见所闻,它更是念念不忘,一提起就说个没完。

“这样看来,你一定听说过关于伏羲王的不少事吧?”阿都•旺问道。

“那当然,老乌龟说他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帝王,为了让百姓过得好,他什么都肯做。哦,如果把他的事迹刻在石头上,一定会对后世帝王有所教益,可就怕找不到那么大的石头。”

“老乌龟有没有告诉你,他后来怎么会被屠龙氏打败的呢?他有着感召天地神鬼的力量,应该无往不胜才对呀!”阿都•旺问。

“嗨,老乌龟说这个话题太沉重,小孩子不宜知道,但一个人可以例外。”

“我敢肯定,这个人就是阿都•旺你。”游离子说。

“对,它说木藏子有超出常人的承受力和理解力。”洛奇说。

“我有吗?哦,也许有吧。”阿都•旺说,他抬起头,发现太阳快要下山了,在天边浓厚的云层背后,它仿佛正对着他微笑,他知道,待那神圣而亲切的光芒消失后,祖先将为他挽留下一部分,作为引导他前进的暗夜明光。

“那你有没有听老乌龟说过凤凰坡?”走了一会,阿都•旺忍不住又问。

“凤凰坡?哦,听说过,在很远的地方,那里很热,据说有九个太阳。”洛奇回答。

“你知道怎么走吗?”阿都•旺问。

“不知道。”洛奇回答。

“我听说那里有凤凰,这种大鸟到底长得什么样呀?”游离子问。

“你不能管它们叫大鸟,它们可是神的使者,会说神的语言的。”阿都•旺说。

“我敢肯定,它们说话的声音就想夜莺唱歌一样动听。”贝贝说。

“夜莺真的会唱歌吗?”可可奇说。

阿都•旺才不关心这凤凰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他只想听它们讲故事。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想这些凤凰真是很怪,为什么要等他种下梧桐树后才来,想来就来吧,还用得着搞那么多花样。也许神都这样,喜欢搞点气氛,以凸显自己尊贵的身份。但或许又不是这样,说不定这背后还隐藏什么故事呢。嗨!不管怎样,先到龟背城见到老乌龟再说。

在孩子们对未来无限精彩的憧憬中,太阳渐渐沉下了西天,在隐没进地平线的那一刻,变得红彤彤的,一点也不刺眼,这个时候它显得多么可爱啊!天边的云彩沾着它的光芒,也变得绚丽多彩。整个大漠就像被染成了一种适宜于幻想的红色,辽阔中透着悲壮的美。在大地上活跃了一整天的炎热也随着夕阳一同谢幕。在意想中的风将来而未来之际,头顶上的云彩暂且保持它们原来的形状,高高地漂浮在浑浊的天空中。但有一块是例外,它自始至终都执著的守护着它主人头顶上的一顶点空间,那就是贝贝的小黑云。

走着走着,一条奇怪的“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说那是河,也许不够准确,但它确实是在流动,只不过流动的不是河水,而是沙子。尽管是沙子,但却一点也不会比河水流的缓慢,只是因为“河道”平坦宽阔,它们才显得那样平静,但仍然气势不凡。

洛奇在“河”边停了下来,说:“我们到了。”

“到了?那么龟背城在哪里呢?”大家吃惊地问。

“就在这条河下面呀。”洛奇指着眼前的那条“河”说。

“啊!不会吧,怎么会在下面呢?难道房子不应该建在地面上吗?”阿都•旺说。

“龟背城很久以前是在地面上,可是随着洛海的枯竭,洛海四周的土地也日渐沙化,托负不了龟背城,于是,它就一天一天地下沉到沙子底下了,要去那里,就得从这条河下去。”洛奇说。

“这叫什么河呀?都是沙子。如果这也叫河,大漠就该叫汪洋大海了。”游离子在发表看法时,并没意识到这句话将怎样地刺伤小乌龟的那颗多愁善感的心。

“我们都叫它流沙河。”洛奇平静地回答,然后涉入“河”里,回过身,对阿都•旺说,“对不起,尽管我已经确信你是木藏子,可是按照老乌龟的交代,你仍必须回答对我一个问题,我才能带你们去龟背城。”

“什么问题,你问吧。”阿都•旺像是早有准备。

“伏羲王在纤丝谷的囚阴洞里被关了多久呢?”洛奇问。

“一年吧。”阿都•旺回答,他想以后该认真听伏羲王的老朋友们讲故事了。

“对!现在我可以放心的带你们去见老乌龟了。来吧,咱们下去吧。对了,你们一定要记住哦,呆会下沉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睁开眼睛,也不要说话,要不然大家全得被沙子呛死。”洛奇说。

这太神奇了,神奇到有点荒诞。孩子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埋在沙子底下的城堡还有人住。但他们更不愿意相信这只善良的乌龟会欺骗他们,他们清楚,如果因为害怕出现意外而瞻前顾后、畏首畏脚的话,那么等待他们的将只能是平庸的旅程。于是,他们相继涉入“河”里,让金骆驼和乖乖云在对岸等候——它们的目标太大,太显眼,到了里边很容易被发现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我认为有必要再强调一遍,下沉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睁开眼睛,也不要说话,我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平安到达龟背城。”洛奇再次慎重交代道。

“好的,我们记住了。”阿都•旺说。

“我说我们为什么不把手拉在一起,这样就不会散开。”一肚子馊点子的游离子这回似乎出了个好主意。大家都赞成这样做,于是照办了。

等大家都闭上眼睛后,洛奇嘟囔了几声,这时,大家开始感觉脚下的沙子在塌陷,在重力的作用下,他们的身体也跟着下沉。余热未散的流沙淹没了他们的腰身、头部,直至整个身体。然后他们开始漂浮,在漂流中缓缓坠落,越往下,他们越感到窒息,惶恐也接踵而来。在这无边无际的沙漠幻海里,他们紧紧握住伙伴的手,从彼此的触动中感知各自的存在,同时也相互鼓励。

忽然,耳边传来的一阵沙沙响,像有无数只细脚在淘沙,然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木藏子,我的朋友,你终于来了,我们在这边等你多时了!”

听这声音,不像是坏人,但也不能肯定是朋友。即使是朋友,他们也不能忘记洛奇的交代。他们的手抓得更紧了,相互之间,默默提醒。

“木藏子,你怎么呢?不睁开眼看看你的老朋友吗?不跟老朋友说说话吗?”

没人理会。

“噢!我明白了,木藏子,又是这只小乌龟在糊弄你吧,你可千万别信它呀,你还不知道呀,这小妖怪害死了多少人,这回它正把你们往沙坑里埋呢!”

没人理会。

“醒醒吧,木藏子,我们才是你们伏羲氏的老朋友,不会骗你的。听老朋友的劝告吧,要不然,你们就要葬身沙坟啊。”

仍没人理会。

“木藏子!快说话呀,你怎么能这样呢,大漠里的人都说你有仁有义,爱憎分明,可现在怎么敌我不分,对妖怪言听计从,对朋友却爱理不理呢,木藏子,你傻呀!”

还是没人理会。

“木藏子,没想到你是个蠢包,你再不说话,我们真的要生气了吖!”

依然没人理会。

“哼,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弟兄们,给我上!让他们尝尝沙子精的厉害!”

恶魔们大都没什么耐心,没过一会儿,就露出了马脚。沙子精一拥而上,像蚂蚁一样爬满了孩子们的全身,又像跳蚤一样将他们啃食。孩子们只觉得全身上下奇痒难忍,想用手抓,又怕与伙伴们失散掉。于是就改用脚蹭,同时,心中暗下决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手,也不睁眼,更不会喊出声。还好,这飘沉的过程并没有漫长到使他们改变意志。一段时间的忍耐之后,沙子精看见不能使他们屈服,便一只只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稍缓片刻,便有此起彼伏的海涛声在孩子们的耳边隐隐约约响起,阵阵海风也让他们感到无比清爽惬意。他们揪得紧紧的神经这下总算可以放松了。但在洛奇发话之前,他们仍不敢睁开双眼,只好放任自己的身体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坠落,同时也享受着这难得的舒心时刻。

过了一会儿,他们的双脚终于接触到软绵绵的沙地上,随即,耳边传来仿佛隔绝了几个世纪的洛奇的声音:“好了,现在我们到了,大家可以睁开眼说话了,怎么样?你们感觉还好吗?”

当他们迫不及待地睁开双眼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愕和感动得许久不能言语。只见凄美的月光下,一片平静浩淼的湖面横在面前。湖面上荡漾着皎白的月光,使湖面显得波光粼粼,犹如缀满繁星的蔚蓝天空。在湖的中间,有一座由许多嶙峋黝黑的礁石巧妙地堆砌着的半球体的小岛。洛奇说,那就是龟背城堡,远远望去,它就像一只巨大的海龟趴在海床上。湖边缠绕着的是绵延不断的金色的沙滩,他们现在就站在沙滩上面。沙滩以外镶着广阔无边、郁郁葱葱的灌木林,这层绿色屏障使这片湖光山色更显厚实浓重了。

“啊!我不是在做梦吧!”游离子几乎要醉倒在这片他从来都不敢想象有的景色里。

可可奇在边上使劲掐了他一下。“噢!你干什么?”他即刻尖叫起来。

“会疼呀,那就不是在做梦。”可可奇说。

“呵呵呵!”贝贝笑了。

“奥妙啊!你们乌龟家族,我们真该对你们表示敬意才是!”阿都•旺感叹说。

“你们也应该对自己表示敬意,因为你们立场坚定,善恶分明。如果刚才沙子精的挑拨得逞,你们现在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洛奇说。

“沙子精?你是说那些个娘娘腔?”阿都•旺说。

“不管你们怎么称呼它们,反正它们是不会神出手来欢迎你们的。”洛奇说。

“可它们在这里做不了主,对吗?”阿都•旺说。

“那当然,在这里除了我们神龟氏,谁也做不了主。”乌龟自豪地说。

“那它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来呢?”阿都•旺问。

“嗯,有件事情我本来不想说,可为了你们的安全,我想还是说了好,其实,这些沙子精是在为我们守城,你们知道,神龟氏是不希望有人来的。”洛奇说。

“这样看来,我们这次造访有点冒昧?”阿都•旺问。

“哦,不不,你应该听我把话说明白,我是说,神龟氏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打扰。但老洛书和我是例外,我们两个都喜欢和人类交朋友,尤其像你们几个这样的好人,我想这已经足够解除你们的担忧了吧。来吧,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冒险,并且总有收获,相信这一次也不会失望的。”洛奇说着,就带着孩子们往湖里走。

“是吗?哦,是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收获不少,但要是能见到老乌龟,那就更加完美了。但愿它还好。”阿都•旺跟在它身后说。

“我也惦记它,咱们走快点吧。”洛奇说。

小乌龟既然已经对阿都•旺产生了信任,也当然不会怀疑他的勇气和力量。这里有许多它解不开的迷,也许阿都•旺来了之后,这些迷就会解开,这正是它一直期待的。

洛奇领着孩子们“淌”过“湖中沉甸甸的湖水”——其实那只是沉淀下来的月光,朝龟背城堡走去。他们有一种如置身于云雾中的感觉,周围寒气逼人,哭嚎声不绝于耳。洛奇说这是被困在洛海的鬼魂在痛哭。果然,到处都有动物们白森森的尸骸,死尸散发出来的恶臭味也充弃在空气中的每一个犄角旮旯,孩子们无不悚然。

这里的一切很难与刚才大家还感叹不已的洛海扯在一起,孩子们以为只有在世界末日才会有这种惨象。在感情上,他们不得不对自己的感官产生了怀疑,他们宁可相信,这次才是幻觉。一向直言直语的游离子忍不住问道:

“刚才咱们在岸上看到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也许你们会很扫兴,但你们刚才在沙滩上所看到的确实不是真的,那只不过是以前的洛海在善良的人们眼中的投影。这种幻影只存活在这永恒的月光之中。不过你们不必怀疑龟背城堡,它总是真的,而且越是接近它,它就越真。”洛奇说。确实,正如它所说的,孩子们——至少是阿都•旺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受到龟背城堡正在向四周传送出一种神秘的信息。洛奇继续说:“我听洛书说,这龟背城堡原来是一颗在天空中的流浪的流星,在混沌之初,就已经落到地面,它的内部所蕴藏的来自宇宙中的神秘力量,即使是我们神龟氏家族,也是知之甚少。”

站在城堡前,仰望着它的伟岸和雄伟,阿都•旺不由再次感叹:“真是壮观啊!”

“谢谢你这么说,木藏子,但我想当你真正走进它后,就不会只说它壮观了。”洛奇说。

“是吗?这样看来,里面一定也很好玩啰?”阿都•旺问,走进大漠的这段日子里,跌宕起伏的冒险生活早已改变了他原先懦弱胆小的性格,使他开始对新鲜事物产生好奇,即使有时候需冒生命危险才可将它们认识。

“是啊!有很多神秘的地方,等见过老乌龟后,我就带你们到处转转。”洛奇说。

走进城堡之前,孩子们继续参观着这座神奇伟大的建筑,包括它在“水”下的部分。很显然,它决不是自然形成的岛屿,而是某种智慧生命的杰作。那上面的每一块形状各异的石头都错落有置,合理地拼凑在一起,并巧妙地组合成一个巨大的半球体,稳稳当当地罩在“海床”上面。看起来虽然有些粗糙,但却雄浑质朴,让人不由惊叹。再细看,他们又惊奇地发现,构筑城堡的每一块礁石上面,都雕琢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这些文字大多被青苔所覆盖,最显眼的,恐怕也有一千年了。洛奇说,这就是他们家族的日记,记载着老神龟们——神龟氏远古时代的祖先——的冒险经历,也记载着关于这个世界的许多奥秘。只可惜没有老乌龟的记录,不知为什么,它就是不想把自己的经历写在上面。城堡的下方,有一块石头明显被挪走,腾出了一个缺口,这便是龟背城的入口。

他们几个转到洞口前时,洛奇说:“我们这就进去,但你们最好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那些个蠢龟只有在做梦的时候还算聪明,它们要是被吵醒了,可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说完,它就带着他的小客人们走进洞口,摸索着穿过曲曲折折又漆黑的通道。

没过多久,前方有了亮光,有喧闹的声音从亮光处传来。寻着亮光走去,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一处宽敞雄伟的洞厅出现在他们面前。洞厅两旁以及穹隆之上天然形成的石壁上缀满了色彩斑斓的玛瑙和琥珀,它们向洞府深处无限延伸的同时,也闪烁着五彩的光芒,虽不那么明亮,却刚好折射出那里面的深邃。真正将这洞厅照亮的是中央的一口大坑,准确地说是那口大坑里清澈的水中漂浮着的一颗巨大无比的火球,它轰隆隆地向外传递着光和热。无数只大大小小的乌龟杂乱无序地趴在大坑四周,对着大火球,又是叩首,又是祈祷,显得既庄重又悲伤,它们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都没有发现阿都•旺他们的冒然闯入。洛奇看着貌似虔诚的乌龟们,鄙夷地说:

“这些傻乎乎的家伙总以为那颗大火球是天上掉下来的太阳,于是每日每夜地祈祷,希望坑中的太阳能给它们能量,好让它们长命白岁。”

孩子们好奇地走近大坑,看见那颗大火球正向外吐着火焰。

“我想不出如果它不是太阳的话,还能是什么。”贝贝说。

“你可别跟他们一样傻,太阳怎么可能掉下来。”游离子说。

“嘘!”洛奇示意他们小声,“你们可不能乱说啊,要被它们听见了,你们可要被当做异端处死的呀!”

正说着,一只大螃蟹被几只身强体壮的年轻乌龟哄抬着走过来,放在大坑旁边的祭坛上。螃蟹正想挣脱,却被按住,可能是刚脱完壳的缘故,它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一只老龟爬到它跟前,喝道:

“螃蟹,你可知罪?”

“我没罪,你们占势欺人,会遭报应的!”螃蟹有气无力地喊道。

“哼!我看先遭报应的是你!”老乌龟头一甩,年轻乌龟们马上明白,将螃蟹抬起来,扔进大坑里。

“看见没有?这就是异端的下场。”洛奇说。

“老乌龟在哪里?咱们还是找它去吧。”贝贝说。

然而,有几只心不在焉的乌龟已经注意到他们了,便和身边的同伴交头接耳起来。过了一会,一大帮乌龟走过来,对着孩子们吹胡子瞪眼睛。洛奇看见这架势,心想不妙,赶紧挡在他们中间,对过来找事的同类又是好言相劝,又是赔礼道歉,这才没出什么乱子。但对于孩子们的冒然闯入,乌龟们是不会说放过就放过的。可它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在孩子们身上粗俗的吐口水。大家都被搞得很尴尬。为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阿都•旺要求洛奇赶紧带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去找老乌龟。

洛奇带着大家往洞厅深处走去。这里的地形比外面复杂多了,到处都是乱石和乱石堆垒而成的洞隙沟壑。越是往里边走,越是幽暗,越是寂静。洛奇并没有在老乌龟常呆的地方找到它,这让有点着急,只怕它有什么不测。阿都•旺吩咐大家分头去找,也没有结果。他想,还得依靠神杖,便找个干净的地方,将神杖竖起,口中念道:“神杖,神杖,胡杨之子,凭借你的力量,带我去找龟背城的老乌龟洛书吧!”

话音刚落,只见神杖一蹦一跳地跳进了乱石间一个毫不起眼的洞门。大家跟了进去,这里又是一处别样的洞厅,比外边的那个小了许多,也寒碜不少。洞厅尽头是一溜贴着石壁依势蜿蜒而上的险峻石阶,石阶顶层的平台尽头,立着一张狰狞怒目的脸谱门,它如火焰般燃烧着的紫红色的有点邪幻的脸面,将云台映照的犹如魔法中的奇幻世界。

神杖在石阶下方停了下来。在那里,孩子们终于找到了病恹恹的老乌龟洛书,它正对着眼前的一颗色泽已经昏暗的夜明珠傻傻发呆。这可敬的守望者比孩子们想象的都要苍老,实际上,当阿都•旺看到它时,心里面已经凉了半载,他甚至不指望它还有力气为他讲什么故事。但是,当老乌龟注意到他们来到跟前使,身体微微一动,却先说话了:

“木藏子,你们来了,我早知道你们会来的。”

“洛书爷爷,你这是怎么了?”洛奇着急地问道。

“我还好,还好,这颗夜明珠的光芒正在慢慢消失,当它变得和这里的石头一样黑,一样冰冷时,我的生命也就找到尽头了。”老乌龟显得很坦然,尤其是当他见到阿都•旺时,它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但是木藏子,我想在我死之前,还能给你和你的朋友讲一些故事。”

阿都•旺双膝跪地,抚慰着老乌龟古迹斑斑的后背,怜惜地说:

“你说吧,洛书,我们都在听着。”

老乌龟平静地开始述说,那久远年代发生的事,宛如昨日,历历在目。

“我在你们这样小的时候,既不聪明,也谈不上可爱,因此,在长辈当中,没有谁喜欢我。当我在孤独和苦闷时,经常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思索着自己暗淡的未来。有一天,我的头脑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那脸谱门后面据说是神龟氏伟大的冒险家们灵魂的宿原,如果我能从那里进去,一定会有惊奇的发现,至少能看到老神龟们的灵魂,也许它们能改变我的一生。于是那天,我就顺着这些石阶一直往上爬。当我到达脸谱的面前时,我惊讶地看见它正对着我微笑,它的嘴裂开着。当时我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害怕,大胆地从它裂开的嘴里往里面钻。起先是一片黑暗。当我摸索着往里边走时,看到在高高的祭台之上,放着一块发着青铜色光芒的石头。我好奇地爬近它,发现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古怪的文字。那是什么呢?疑惑的我正想上前触摸,忽然间黑暗中一个严厉的声音吓出了我一身冷汗:

‘勇敢的孩子,你能告诉我们你是谁吗?’

我惊慌地抬起头,看见壁上面的一个龟背在说话,那龟背有眼睛有嘴巴。在它的两旁,还有许多同样的龟背在注视着我。

‘我叫洛书。’我惶恐地回答。

‘噢!洛书,多好听的名字!那么你能告诉我们你来这里做什么吗?’那龟背又问。

‘我只是想看看祖先们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我说了实话。

龟背们听了都哈哈大笑,然后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过了一会,中间的那个龟背又说:

‘孩子,恐怕你要失望了,灵魂是看不到摸不着的,只有它们的声音是可以听到的。’

‘那我可以听到它们的声音吗?’我问。

‘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呢?’中间的那个龟背说,‘既然你有勇气来,那么孩子,我就实话对你说吧,我们是神龟氏远古时代的祖先,你可以称我们老神龟。但我们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很久了,只剩不灭的灵魂,幸蒙原始神龟的召唤,伏在我们的遗骸上,以守护这本天书。’

“天书?你是指这块石头吗?’我感到更加诧异了,它看起来并不像一本书呀。

‘是的,孩子,就是它。’中间那个龟背无比珍爱地看着那块石头说,‘你要明白,它绝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它上面的文字是很久以前神在创造这个世界时写下的,它记载着这世界所有的奥秘,包括人们已经知道的和还不知道的,记住的和被遗忘的。它是所有生命智慧的源泉,谁要是看懂了它,就再也不会有人生的烦恼和尘世的困惑,因为他可以知道过去发生和未来将要发生的所有的事,就凭这一点,再加上他本身所固有的正义的品格——如果有的话,他可以做天神们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如果他还有一点智慧的话,他就可以和天神一样伟大了。’它旁边的一个龟背插嘴道。

‘那也就是我们所希望的啊!’另一个也跟着说。

‘那谁会看的懂它呢?’我冒昧问道。

‘很遗憾,没有人。’中间的那个龟背说,‘但我们听说,东方有一个智慧的人类氏族叫伏羲氏,他们的首领有仁德,为天神所器重。我们猜想,他一定有办法看懂天书的,而且我们也相信,天书在他的手里,一定会成为天下苍生的福址的。

‘你们要把天书送给他吗?’我问。

‘这要看有没有人愿意去冒险,背着天书到遥远的东方去。’中间的那个龟背看我说,‘洛书,你看起来是一个勇敢善良的孩子,我们都相信你,你愿意背着天书到东方去吗?’

这对我来说虽然很突然,但我并没有想到要拒绝,相反,我觉得这件事是我一直等待要做的,我早想离开这里,到外面寻找自身的价值,于是便欣然答应了。它们很高兴,给了我许多祝福。在我背着天书将要出发去东方时,它们又叮嘱我说:

‘你要沿着洛水而下,三年后便可到达伏羲氏的都城——宛丘,将天书交给伏羲王。一定要提醒他,天书不能落在邪恶之人的手里。’

当晚,趁着黑夜,我背着天书,离开了龟背城。在洛水里,我历经磨难,三年后,终于到了宛丘。在伏羲王的宫殿里,这位伟大的君王举行了盛大的礼仪迎接天书的到来,并用自己的鲜血祭示了上苍,以示对天书的重视。他叫我留在他的身旁,以见证他从天书那里赢得的荣耀。我至今还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看懂天书,我所知道的是,从那以后,天地间没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也没有了他不会做的事。依靠天书,他划出了八卦,创建了文字,发明了音乐,制定了历法,并把这些传授给了他的人民,使他们的生活更加安乐富足,他的部族也更加强大了,来归顺他的氏族也越来越多,最后达八百之众。可是,这天底下如果还有贪婪的人,世上的事就不会有圆满的结局,谁会想到,即使像伏羲王这样伟大的君王,有朝一日,也会遭上苍惩罚,沦为恶人追杀的对象啊。当时,北方的屠龙氏也正在强大,他们率先用金属打造了兵器,用畜生的皮做成士兵的盔甲,用驯化的野马充当士兵的坐骑,并怂恿他们到处劫杀掠夺,以增加他们的财富,壮大他们的势力。更为可恶的是,他们狂妄的首领屠龙王竟然听信他巫师的谗言,用龙兽的肝脏炼成补药,供他和他所宠爱的人食用,以求长生不老。要知道,龙兽可是天神最珍爱的神兽,是天底下最神圣的动物。屠龙氏这种大逆不道的罪行本该受到惩罚,但作为上苍之手的伏羲王却因怜惜人民的生命,而一再无视天神的召唤。当北方诸王劝说他出兵讨伐屠龙氏,匡扶正道,解救龙兽于濒临灭绝的境地时。他却说:

‘屠龙氏这样胡来,自有上天来惩治他们,上天现在没有惩治他们,说明他们灭亡的时间还没有到,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理由让我的人民去流血呢?’

当他一百一十岁的时候,有一条神龙带着遍体的鳞伤出现在他的宫殿上,它血肉斑驳的后背上精细的刻画着天下大地的图形,它向伏羲王哭述道:

‘我是神龙氏的后代,自黄河来,屠龙氏杀害了我的家人,希望众王之王为我报仇。’

伏羲王先是叫神医为小神龙疗伤,然后又把它留在身边,并给它取名叫河图。但他还是没有出兵攻打屠龙氏,而是不停地向上天祈祷道:

‘我不能用人民的生命来为神龙氏一家报仇,希望上天能够用另一种更加妥当的方式来惩罚屠龙氏,使他们改过自新。’

小神龙的出现,是上苍的最后一次召唤,但伏羲王还是错过了。这之后,屠龙氏更加猖狂。第二年,他们消灭了北方的几个部族,开始把目光投到中原。又过了一年,天不降雨,黄河枯竭,田中作物颗粒无收,中原陷入了一片饥荒之中。趁此机会,屠龙氏攻到了宛丘。伏羲王被迫率兵应战,但终因粮草匮乏,兵器拙劣,最后大败。屠龙氏在宛丘城大肆搜索,企图要将伏羲氏一族赶尽杀绝。伏羲王本想与宛丘城同归于尽,但在大臣们苦苦劝说下,他才携带家小,向西边逃亡了。随同他们的有忠心耿耿的老臣柏皇、主西方事的昆龙、我、还有河图,我们都自以为对西边的地理比较了解。一小撮士兵也跟随着我们,以保护我们在路上的安全。但即使这样,我们在途中还是遭到了屠龙氏的袭击,大部分人都死了,只有伏羲王和他的妻子、妹妹,再加上柏皇、河图和我总共是六人侥幸逃脱。之后,我们在往西的路上走了三个月,到了西王母国,那里的人们尤其是他们的国王仰慕伏羲王的名声,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让我们住最好的山洞。可是,几天后,王后却不幸病倒了。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使伏羲王身心疲惫,近乎崩溃。一天夜里,他把我叫到榻前,对我说:

‘你不辞劳苦,千里迢迢送来天书,而我却因为逃命的缘故,将它遗忘在宛丘都城的地室里,我的惭愧犹如我的屈辱,天底下再没什么事情比这更甚了。如今,我只能希望天书不要落入屠龙氏的手中,这样,我和天下人的灾难才会有终止的那一天。我的灾难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因我的请求,上苍将仁慈而慷慨地给我伏羲氏最后一次机会,在天神和我的灵魂的共同关注下,许多年以后,我的一个后代将从昆仑北麓走来,感受我的痛苦,如果他能通过重重考验,那么他将继承我的事业。因此,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再为我做一件事。’我拼命地点头,作为他所信任的朋友,我当然愿意为这位伟大的君王誓死效力,更何况他是在危难之中。伏羲王接着说;‘你暂且回到洛海,等见到一个手拿我的神杖的人经过洛海时,你要对他讲起我的故事,并带他去凤凰坡,在那里,神的使者凤凰将给他神的旨意。’他从口中吐出一颗明晃晃的夜明珠,也就是眼前的这颗,交给我说:‘如今,我用不着它了,你将它吞下吧,它能从太阳那里给你带来能量,让你的生命不会停止。’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答应了他。当我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拜离他时,我记得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具有永恒魔力的祝福;

‘以日月为证,如果我伏羲氏的血脉能够延续,将永世不负于你神龟氏。’”

老乌龟说到这里,便跟不上气了,阿都•旺让它歇着。“以日月为证,我伏羲氏家族将永世不负于你神龟氏!”他重复着它最后的一句话,也正是伏羲王对它最后的祝福,他想他会履行这个诺言的。

“可是,木藏子呀!我恐怕将有负于伏羲王的重托啊。自从龟背城沉入地下后,因为见不到阳光,这颗夜明珠给我的能量越来越少了。这些年来,我强留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你啊。可如今,这口气只能用来告诉你这些事了。”老乌龟说着,不禁潸然泪下。

阿都•旺看着老乌龟如此尽心尽力地为着伏羲王家族,早已对自己的姗姗来迟感到惭愧,哪里还忍心让它再跟着自己去受罪。

“洛书,你受苦了!你在这里好好静养,剩下的事由我们来做。”他说。

“木藏子,不能带你去凤凰坡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但我相信,没有我,还会有人带你去的。”老乌龟顿了顿,又接着说“如果我不是在枉测伏羲王的智慧,那么在你们去凤凰坡的路上,将遇上河图,甚至还有柏皇,他们肩负着与我一样的使命。”

“可是,过了这么久了,你能肯定他们还活着吗?”阿都•旺说。

“孩子啊!你要相信伏羲王时代,是神在世间游走的时代,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洛书的眼神和语气里充满了对那个时代的深深眷恋。它迷恋的神情使阿都•旺也不由受到感染,他已经从前边的蟾蜍女巫、神蛛世族和眼前的洛书身上感受到那遥远的年代不似现在这般沉闷,到处充满着罪恶和苦难,相反,在那个奇妙的年代里,奇迹、魔力和传奇在神人共存的同片天空底下,就像清风明月般寻常。那时的人们都信守天神制定的法则,本着善良的原则行事,任何违背天理的事都将得到神的惩罚,而只有善良诚朴的人才能得到神的特别眷顾。这种像婴儿的心灵般纯真的年代直到屠龙氏侵入中原,伏羲王被迫流亡之后才宣告结束。如今,作为被伏羲王寄于深深厚望的他的后人,他能带领大家回到那种生活中来吗?

正当阿都•旺分神的时候,老洛书接着说道:“木藏子呀!对于未来,你不要犹豫,你要相信天神并没有完全背弃你们伏羲氏,他们只是在考验你们。”

“我明白,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阿都•旺说。

“好!好啊!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去了。”老洛书已经没有力气激动了。接着,它又说,“这夜明珠是你祖先对我寄予厚望的见证,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承受这份荣誉了,你把它吞下吧,它需要你,你也需要它。”

“不,我不能,它应该永远的属于你,以纪念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阿都•旺说。

“它应该属于真正需要它的人!如果你们的友谊使你们不分彼此的话,那就应该是你们大家。来吧,孩子们,让我们来共同承受伏羲氏慷慨的赐予吧!但愿它能见证大漠的觉醒。”老乌龟说着,便深情地抚摩着这颗伴随了它大半辈子的夜明珠,眼里噙着泪水也饱含期待。

孩子们看着已经渐渐失去光泽的夜明珠在黑暗中显得那样的无助,犹如老洛书的眼睛一样充满企盼在他们面前闪动,都不由地朝它凝视。忽然,那夜明珠又开始发光了,越来越亮,最后竟燃烧成一道火焰,照进他们的眼睛里,使他们感受到一种神奇的力量在身上复活。在他们眨眼的工夫,夜明珠却带着光和热,消失在黑暗之中。也正是在这一瞬间,老洛书也随着夜明珠最后的光芒,一同消失了。

孩子们知道,夜明珠的力量已转移到他们身上,而老乌龟是彻彻底底地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它们留下的那个空荡荡的角落里,大家都很伤心,也很失落,但又都很平静。阿都•旺在内心深处再次感谢老洛书为伏羲氏所做的一切,并默默祝福它的灵魂会有一个好的归宿。只有洛奇在低声啜泣,一想起从今往后,在龟背城堡里再没有一个朋友了,它怎么能不伤心流泪呢!

正当大家安慰小乌龟时,脸谱门那边传来了老洛书的声音:“阿奇,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今天我把我的故事全部给你讲完了,我想从今往后,你也应该学着讲你自己的故事了啊。”洛奇猛地抬头,恍惚中像是看到老洛书已经在它生命道路迷茫的前方点起了一盏灯,照耀着它光明的前程。“来吧,我们也去脸谱门后面去看一下。”它不再悲伤了,不管大家愿不愿意,就自各爬上了石阶,头也不回地朝脸谱门爬去。孩子们觉得这样做可能会打扰老神龟们的灵魂,但探索的渴望很快让他们没了这些顾忌,便也跟着它延着石阶一级一级往上爬。

越是接近脸谱门,孩子们的心里越是发毛。他们想如果这门真是一个人的一张脸,那么显然这个人并不欢迎他们的照访。即使这样,他们也想不出它是哪里来的那样大的怒气,似乎要把他们一口吞下才会舒心。

可是已经站在脸谱门面前的洛奇并不慌张,反而兴致冲冲地和它套近乎。为了逗它笑,它还跟它讲了在它身边发生的许多可笑的事。然而,脸谱门似乎不吃这一套,不管乌龟怎样努力,它回报给它的都只是怒目狰狞。洛奇显然缺少喜剧天赋,它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对方喜笑颜开,最后只得转为哀求,低声下气装可怜,甚至还说起了神龟氏在大漠兄弟面前的面子问题。没到到脸谱门愈加狰狞了,面色尤其难看。洛奇开始感到沮丧,但并不气馁。它把洛书搬了出来,说是洛书叫它来的,那凶神恶煞的脸涨得通红,眼里直冒火,像是要吃人。洛书失望了,它想它是没有洛书那样的运气了,便垂头丧气地底下头,怅然叹息:“其实我只是想看看我的祖先神龟们的灵魂,我知道这不可能,但如果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我也就满足了。”

这时,脸谱门后面忽然有了动静,象冰雪融化时发出的滋滋声。洛奇抬起头,惊喜地发现那门笑了,它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嘴吧裂成一轮新月,显得既可爱又亲切,就像一位慈祥和气的老爷爷。这可把洛奇乐坏了,它激动地朝孩子们喊道:

“噢!它笑了,你们看,它笑了!快来呀!咱们也可以进去的!”

“洛奇,你能肯定它也欢迎我们吗?洛奇。”阿都•旺犹豫地说。

“那当然,你看它笑得多开心,它才不会把你们当外人看呢。”洛奇毋庸说相信脸谱门,不如说是相信伏羲氏在大漠中的名望。

大家听它这么说,就都打消了心头的顾虑,兴高采烈地来到脸谱门前面,尾随着乌龟,一个接一个地往脸谱张开的嘴里钻。

正如老洛书所描述了,这里面是一片漆黑。孩子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希望能看到意想不到的光亮,或者也像洛书一样,听到原始神龟的声音,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在天书被带走后,老神龟们的灵魂还留在这里边。可是,不管他们心存怎样的企盼,等待他们仍只是无尽的黑暗和静谧。在伙伴们心灰意懒时,阿都•旺却坚定地说,此次造访绝不会没有结果,因为既然洞穴的守护者一直尽心尽力地守护着它,而这次却让他们进来,那么就没有道理让他们两手空空出去。看见他这样自信,大家当然也没有理由打退堂鼓。

两只发光的绿眼睛在前面一闪一闪,把大家吓做一团。“小心,前面有台阶!”那绿眼睛忽然说话了,原来是贝贝,大家这才知道,它有一双令人羡慕的夜视眼。

“你这个小胖子,想吓死我们呀!”游离子嗔怪道。

“哪敢啦,我是怕你们栽倒。”贝贝说。

“贝贝,你看到祭台了吗?”阿都•旺问。

“如果台阶上面那个也算祭台,我想我看到了。”贝贝回答。

“它很高吗?”阿都•旺又问。

“高!哦,我望了都有点头晕。”贝贝说。

“太好了,我们就到那上面去。”洛奇说。

“可是这台阶很窄,我可不敢保证你们上去时不会从上面掉下来。”贝贝说。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让你们看见的。”

阿都•旺也不再怕火光会搅扰神龟们灵魂的安宁,燃起了胡杨神火。当整个洞穴被照亮后,大家看到的除了台阶还是台阶。他们爬上台阶,走了一半,阿都•旺把火举高,看见台阶上方一尊光怪陆离的石鼎露了出来。他们断定,那就是老洛书所说的祭台。他们都很兴奋,不由喧囔起来。阿都•旺提醒道,这里是老神龟们灵魂休息的神圣之所,不可大肆喧闹。

于是,他们小心谨慎地继续攀爬。台阶又高又陡,他们爬起来显得很吃力,好一会儿,才到达上面的平台。然而这里与他们想象中的相去甚远,这里的墙上并没有老神龟的遗骸及它们的灵魂停留过的任何痕迹,唯一跟老洛书所描绘的相吻合的是平台中央的那块石头祭台,那上面有一处凹进去的痕迹,这显示曾经有一块正方形的重物在那里长久地放置着。

“这坑应该就是天书留下的坑痕吧!”阿都•旺用手触摸着坑痕,揣测说,“也许自打天书去了东方之后,神龟们的灵魂也去了他们真正该去的地方。”他心中有些失落,但他又不敢肯定或者说不希望是这样,便问乌龟:“洛奇,你说呢?”他希望乌龟能有乐观的解释。

“也许他们还在这里,只是我们看不到。”洛奇说。如今这里已是物是人非,看着这个布满灰尘的祭台,它的心中也不免一阵悲凉。

“要我说,咱们还是再四处找找,说不定老神龟们在这个地方呆腻了,换到别处去了。”游离子说。

“我也不喜欢一直呆在一个地方,更何况这里又黑又静。”可可奇说。

“那好,咱们再四处找找。”阿都•旺说。

于是,大家又往别处找开了,只希望能找到老神蛛们有意或者无意间留下的能够打开另一个神秘世界之门的钥匙,哪怕是一点点能够证明这个神秘世界存在的蛛丝马迹也好。可他们终究一无所获。然而,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贴墙而行的可可奇却在无意间发觉墙壁后面有声音。他仔细听了一会,喊道:

“噢,你们快过来!这墙里边好像有声音,有人在说话。”

大家都把耳朵贴在墙壁上,认真听着。过了一会儿,贝贝先说话了:“嗨!你们听吧!我耳朵不好,只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咕哝咕哝地叫。”接着,游离子也退出了,它说它也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再接着,连最先说里面有声音的可可奇也放弃了,他说,刚才可能是自己神经错乱。到最后,只剩阿都•旺和洛奇仍一本正经地把耳朵贴在那里,他们确实感觉到墙壁后面有声音,而且可以肯定,这声音不止是一人发出的。为了听得更清楚,他们试着不去理睬伙伴们的反应,并驱走各自心头的杂念,结果他们听出了下面的一段对话:

“大地神龟,你刚才说洛书也要来神龟原,这个消息可靠吗?”

“应该不会错吧,高山神龟,我刚才到冰河去,看见那里的冰正在融化,你们应该知道,冰川纪的冰河只有在有新的神龟要来时才会融化,这样新来的神龟才可以顺着它到达神龟原。你们想,这个新来的除了洛书,还有谁呢?”

“是啊!除了洛书,还有谁呢!这真是令人激动,冰川纪的冰河在封冻的几千年后,终于又等来了新的神龟。”

“这是我们期待已久的一天啊!等一下当我们听到大地裂开的声音时,我们就到老渡口去迎接我们最可爱的兄弟吧!”

“对,咱们能搞个小小的仪式,欢迎它的加入。”

听到这里,洛奇激动地快要哭了:

“祖先的神龟原——洛书终于能去那里了!哦,但愿有一天我也能去,不!我现在就要去,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不想错过,我想你们一定也不想错过,咱们一起去吧。”

“神龟原是什么地方?”大伙都迷惑不解。

“可能是另一个世界,或者是阴极吧,先不管它,去了就知道了。”洛奇说。

“可是洛奇,你肯定我们也能去到那里?”阿都•旺问。

“放心吧,我听洛书说过,只要有人的心像白云一样洁白,就能和祖先的灵魂在一起。洛书能,我想我也能,你们也一样。”洛奇说。

“噢!我敢打赌,那种感觉肯定妙不可言。”游离子说。

“当然不会差。那咱们去么?”可可奇问。

“我是想去,你们呢?”游离子问大家。

“就是不知道怎么去。”阿都•旺说。

“过会石壁会裂开,咱们可以跟随着洛书的灵魂,从裂缝中穿过。”洛奇很有把握地说。

“你疯了吗!洛书的灵魂在哪里?我们怎么能看得见呢?”贝贝说。

“你就等着瞧吧!”洛奇说。

果然,他们的争论刚刚结束,大地就开始剧烈地摇晃。随着轰隆隆的一声巨响,面前的石壁中间缓缓裂开了一条缝,一条深不见底的谷隙出现在石壁里面。谷隙里吹出一股股逼人的寒气,使人仿佛回到了冬天。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孩子们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因为知道留给他们穿越的时间不多,洛奇也顾不得向惊愕中的伙伴们多解释什么,只朝他们喊道:“来吧,朋友们,只有去了神龟原,你们才算真正来到龟背城。”

阿都•旺最先清醒过来:“是啊,只有去了神龟原,咱们才不虚此行!”

“如果不去,一定会后悔的。”可可奇说。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游离子说。

“你们可别想把我丢下。”贝贝说。

于是,阿都•旺和洛奇前脚迈进裂缝,他们后脚也跟了进去。举着隧火氏之火跑在前面的阿都•旺一边跑一边提醒大家说:

“要快点,在洛书的灵魂经过这里之前,咱们也必须经过。”

“否则的话,噗一声,变成肉浆!”游离子又在制造恐怖气氛,尽管他并没有恶意,但孩子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如果真被夹成肉馅会是什么感觉,噢!那真是太丢脸了。于是,他们都加快脚步,希望能尽快跑出这种可怕的想象。

前方有寒流不断袭来,而且越往前跑,越能感受到这股寒流带来的寒冷。幸好有胡杨神火在头顶燃烧,才不至于使他们冻僵在那里。路越走越宽广,谷隙渐渐变成了一条幽深的峡谷。这峡谷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却在不断地变窄。这种变化只有眼睛长在脸蛋子两边而且贴近地面爬行的洛奇才能感觉得到。它敦促大家快跑,自己也拉长了腿,拼命狂奔。直到来到一条河流边,这条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冰河了。”洛奇说。

“这么说咱们只要顺着这条河漂流,就能到达神龟原了。”阿都•旺说。

“漂流?这倒挺好玩,不过我们好象都不会游泳耶。”游离子说。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们中除了贝贝,剩下几个都在旱地里长大,几乎连真正的河水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学会游泳了。

“噢!咱们肯定要被淹死的,为什么不想别的办法呢?”可可奇说。

“是啊,只有水妖才游泳,咱们最好跟它们划清界线。”游离子总能想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理由抵制他不会做的事。

阿都•旺陷入了沉思,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贝贝身上。贝贝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伙伴们处在这样的危难时刻,自己作为这里唯一的水族精怪,也该挺身而出了。

“好吧,好吧,我变回蛇,驮你们过去,可你们可别说我是水妖。”他说。

“哈!你会变成蛇?那敢情好,你快变给我们看看!”游离子似乎不相信。

“我敢打赌,它在吹牛。”可可奇也不相信。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贝贝,你就别磨蹭了。”阿都•旺鼓励贝贝说。

“我只希望不会吓着你们。”贝贝说着,就转过身,把全身脱得光溜溜,然后在伙伴们怪异的目光的注视下,扭扭捏捏地跳入水中。不一会儿,一条大蛇浮了出来,模样挺吓人,但孩子们知道那是他们的贝贝变成了,于是,惊喜多于恐惧,都争着往蛇的背上坐。阿都•旺拾起贝贝的衣服,最后一个坐上去。

自此,他们的足迹又深入到了一个古老而又新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