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中华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828

阴翳的天空下强劲的北风卷着鹅毛般雪花飘飘扬扬撒在大地上,城内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街道上不多的行人正缩着头匆匆赶着路,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难听的吱吱声,齐膝的积雪让赶路的人叫苦不迭。

奕拢着手愁眉苦脸地在大堂里面跺着方步,虽然大堂内火炉烧的通红,可他的心情就像外面的冬天,冰冷冰冷。在旁边低着头站着桂良、文祥、宝鋆三人,虽然椅子就在边上,可是这三人谁也没敢坐下来,陪着奕在那边唉声叹气。

二十九岁的恭亲王奕自从去年十一月和慈禧勾结发动北京政变,消灭了政敌载垣、端华、肃顺,迎接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后被慈禧授为议政王兼领军机处,他的亲信桂良、文祥、宝鋆也被任命为军机大臣,清廷大权都掌握在奕手上了。

奕一上任首先面对的就是火烧眉毛的军事和外交问题,外交奕自己和他的那些亲信负责,至于军事方面奕把它托付给了曾国藩,命他统辖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四省军务,在奕掌权后,先后授予曾国藩为协办大学士,左宗棠为浙江巡抚,李续宜为安徽巡抚,曾国荃为浙江布政使,李鸿章为江苏巡抚,这些人都是先后在曾国藩手下干过,或者是曾国藩的亲戚,或者是他的得力干将,现在为了剿灭太平军,既然八旗绿营靠不住,奕只能安抚他们这些人了。

奕边跺着步边想着,本来一切都好了起来,在曾国藩率领下,湘勇已经围困住长毛的老巢,同时长毛几次攻打曾国荃的湘勇,每次都被曾国荃打退,只要攻下江宁,那么十多年心腹之患将一战平定!可谁知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新的悍匪,先是占领了温州,接着在福建大败官军,湘军两员大将彭玉麟、杨岳斌先后在福建北部东部战死,骁勇善战的密云副都统德兴阿在发匪攻打福州时候被俘,现在生死不知,闽浙总督庆端自杀,福建巡抚徐宗幹战死,整个福建丢失……本来福建得失并不影响江宁的围攻战,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大量的发匪在皖南大闹一通,曾国藩统率的湘军屡战屡败,为了抱住皖南运输线,曾国藩把江西三万部队调到徽州去,没想到被人家左晃一下,右动一下,几下子后饭桶李元度的三万大军就当了人家俘虏!真正可恼可恨!最麻烦的是那些发匪在皖南折腾一番后调头南下,进入了江西,老朽的曾国藩还以为发匪重施故计,想搞什么围魏救赵,再加上和江西巡抚沈葆桢有矛盾,除了让江西的守军“奋勇杀贼”以外一个援兵也没有派,这下好,让那些发匪占领了除九江以外的江西全境!连城高墙厚以前发匪围攻几月也没有攻下的南昌城也没有坚持几天就被人家攻破了,江西全省自巡抚沈葆桢以下文武百官统统成了人家阶下囚!还围魏救赵呢!人家现在都跑到湖南曾国藩老家大闹去了,再加上江北发匪也切断了皖北运输线,让江宁城外的湘军后勤不畅,人困马乏,这下惊慌失措的曾国藩顾不上再和江宁一带长毛决一死战了,调转屁股先救自家大火,十万湘军被发匪追着屁股一通猛打,能撤到湖南的不到三万!让发匪势端猛然大涨,短短两个月就占领了皖南、皖北,安庆又在上个月被发匪围困,一万湘军居然没经过战斗就撤出好不容易拿下的安庆府溜到岳阳去了!本来湘军水师还是很厉害的,可那些发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妖人助战,从空中让妖鸟放把火烧的水师船只七零八落,威猛的湘军水师现在见到发匪妖鸟逃命还来不及,又有谁能够真心和发匪拼命?现在长江两岸都成了发匪的天下,局势不光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劣了!涤生无能!祸害国家!如果不是现在还用的上曾国藩,奕早把他革职锁拿解京,以治他的误国大罪了!看看旁边站着的三个军机大臣,这三人对现在的局势也是紧锁眉头,不知如何拯救危局。

“王爷,英国公使卜鲁斯到了,现在就在门外。”恭亲王府的管家走到心烦意乱的奕身边小声说道。奕眼睛一亮“打开正门,快快有请!……不,还是我亲自去迎接比较好。各位大臣,光发愁有什么用?还是随我一同迎接英国公使吧。”说着奕带头冲出大堂,急急朝门口走去,桂良三人略微迟疑一下,紧随在奕后面跟他一起朝门口奔去。

大门已经打开了,门外停着一个蓝色鸾轿,卜鲁斯已经下了轿子,正在门口冻得直跳脚。

“议政王阁下,这么冷的天阁下找我有什么事情?”见到奕带着他的手下急匆匆赶了出来,卜鲁斯眯缝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去。

“呵呵,公使大人。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宫室到京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好好宴请阁下,今天本王专门备下粗茶便饭,请公使赏脸。公使请!”说着奕做个有请姿势,把卜鲁斯迎进大门。

“那我就不客气喽?议政王请。”卜鲁斯不想在门口再客气下去了,外面的天气实在太冷,虽然卜鲁斯身上衣服穿了不少,可是脸总不能也捂住吧?寒风刮到脸上就像冰冷地刀子在割一样,还是早点进屋比较好。

“亲王阁下,我想您今天邀请我不是只想请我吃顿饭吧?”酒足饭饱后奕陪着卜鲁斯坐在大堂里面闲聊着,从英国女王陛下的身体健康聊到议政王和卜鲁斯哥哥额尔金之间深厚的个人友谊,接着再扯到法国驻华公使布尔布隆在中国的笑话韵事,桂良他们几个坐在旁边陪着话,一个个都不像是什么军机大臣,倒像是吃饱了没事干的闲人,东兜西兜的就是没有谈什么正经事。卜鲁斯有些坐不住了,他今天可不是为了专门吃顿饭跑到奕这里来,奕为什么找他,卜鲁斯心中还是有点数的,可是坐了半天,这位年少有为的议政王就是不谈正事,难道他们都整天没什么事情可干吗?!

奕端起茶茗了一口,不慌不忙地慢慢说道“公使阁下,您应该知道我们大清对你们英吉利还是相当友善的。当然了,我们两国之间以前曾经出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不过这些都是我们手下具体办事的人不好,皇帝陛下已经为了这事惩办了很多人。这些您应该是明白的,是吗?”

卜鲁斯一听知道奕终于要说出来了,在眼中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狡诈地眼神“亲王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好了,不用兜***。只要我们大英帝国可以帮上忙的,一定会设法为你们办到的。”

“是这样,”奕淡淡扫了眼卜鲁斯,卜鲁斯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好像无所保留地都被奕了解过去了“公使阁下,你是知道的,现在南方有些暴民正在乱我大清,照道理说,我们消灭这些叛逆易如反掌,可是根据前面部队所言,好像你们有些商人和那些叛逆勾结在一起,供应他们粮草、军火,帮助他们训练,不知道这些事情公使阁下是否知道?”

“有这种事情吗?”卜鲁斯惊讶地反问道,接着卜鲁斯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我的手下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我们商人和那些叛逆相勾结的情报,我想大人您的情报不准吧?”

奕微笑地看着装疯卖傻的卜鲁斯,说起勾心斗角、装神弄鬼,你们英国人和我们比起来可是差远了!你个洋鬼子要不是仗着船坚炮利如何是我堂堂大清的敌手?“公使阁下,我想你是知道的,我们部队里面并没有装备后面装弹的洋枪,可是那些叛逆手中却有如此锐利的火器,不知这些火器是谁给他们的?说句泄气的话,这些火器你就是让我们大清集全国之力仿制,我看都是仿制不出来的。难道这些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桂良,把缴获的武器给公使过目看看。”

“是。”桂良答应一声转身进了后堂。

“公使大人,根据情报,原来长胜军头目华尔现在就在发匪窃据的温州城内,帮助那些发匪捞取钱财,训练手下。这些情报都是绝对可靠的!”文祥紧盯着卜鲁斯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吐了出来“而且现在被发匪窃据的温州、福州城内大量的洋人正和那些发匪做生意,据打入发匪内部的探子所言,发匪窃据的温州、福州每月出口的物资超过了一百万两白银,那些发匪还从国外进口八十万两的物资,其中就有大量的军火。”

“公使阁下,你们国家商人在我们这里做生意我们不反对。不过我认为你们应该明白什么是正统,什么是叛逆,不能资助那些叛匪与我们为敌吧?”奕望着闭目养神的卜鲁斯心里暗暗地痛骂着,这些视财如命的洋鬼子真是狡诈难缠!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仪廉耻,明明自己的手下在资助叛逆,到他们嘴里就什么也没有了!

桂良从后堂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件长箱子“公使大人请看!”

卜鲁斯睁开微瞑的眼睛,接过箱子打开一看……“亲王,这是什么?”见多识广的卜鲁斯见到箱子里的后膛枪大大吃了一惊。

“据我们俘虏的叛匪交代这是从国外进口的后膛式德雷泽单发击针枪,这种枪射速极快,威力相当大。我正想问公使阁下,我军正当从你们那边购买枪支弹药的部队现在装备的是远远落后的前膛枪,而这些洋枪为何到了叛贼手中?不知公使怎么说?”

“亲王,您是知道的,我们英军现在装备的和你们部队是一样的!也是……

这个前膛枪,这支步枪在我们军队中并没有。怎么?它的射速很快?“卜鲁斯不能置信地盯着奕。

奕心中苦笑了一声,射速自然很快了,自己发射一发子弹人家十发、二十发、几十发子弹就打了过来,以善战著称的湘军被人家用这种武器打的落荒而逃,能不知道它的厉害?没想到自己把证据拿出来了,这个卜鲁斯还摇头否认,好像他没有见过这种武器一样“公使阁下,你们英军真的没有装备这种洋枪吗?那他们从什么地方进口的?这种洋枪岂止是射速快,威力大。它的射程、准确性也是大大好于我们部队装备的洋枪。”看着爱不释手拿着那支样枪不停把玩着的卜鲁斯,奕停了下来,现在所说的这个卜鲁斯有没有听进去?

“亲王阁下,您怎么不说了?继续,继续。有什么您就说好了。”卜鲁斯好像局外人一样,见到奕不说了又督促道。

“公使阁下,您手中的这种洋枪是我们在浙西北战斗中缴获的,当时俘虏交代叛匪中有两万多支这种洋枪,不知阁下怎么想?”

“这个……亲王,这种洋枪在我们国家是没有生产的,所以也不会是我们商人卖给那些叛匪。”卜鲁斯依依不舍地把那支洋枪又还给了桂良,耸了耸肩“很遗憾,那些叛匪装备这样的武器看来亲王你们大清军队形势不妙啊!”

奕心中恼火地骂到,要是形势很好我找你干嘛?!不过心中想是这样想,脸上可绝对不能表露出来,这些洋人可是不能得罪的!奕强打精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公使阁下,上海能够在叛匪二十万之众围攻下不失,实有劳洋兵之力。

现在长江流域叛匪在得到新式洋枪洋炮后势力大张,我大清原来在天津条约中答应你方的条件看来不大好实现了。“

狡猾的中国人!明明想要我们出兵帮助却不肯自己主动说出来,在这里跟我绕什么***啊?卜鲁斯用他那带点绿色的眼珠子看着眼前正和自己打着哈哈的奕,英国在长江流域的利益是一定要保护的,要扶持一个对帝国友好的政府,这个可是帝国首相帕默斯顿勋爵定下来的政策,自己作为帝国政府一员是要为这个政策服务的。刚才奕拿出的武器卜鲁斯是认识的,据他所知这种枪是在一八四零年才装备普鲁士军队,不过当时并没有引起英国军队重视。没想到那些叛匪居然有了这么先进的武器!想想伟大的大英帝国现在装备的还是前膛来复枪,这种后膛枪有倒是有,但没有大量装备部队。根据奕所说装备了英军前膛枪的曾国藩部队在这种武器面前大大吃了苦头,看来要和首相阁下提一提建议了,要是大英帝国在军事装备面前落后普鲁士,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更加是帝国的奇耻大辱!

“……公使阁下,不知道您上次所说的派人训练练军有没有什么合适人选了?”

奕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小声地问卜鲁斯,虽然自己很想让英法直接出面消灭那些发匪,不过这个怎么可以主动说出来?!想想堂堂大清帝国居然乞求洋人帮自己度过眼前的难关奕就觉得抬不起头来。

“这个啊……”卜鲁斯有些失望,本来他想的是这些官僚要求英国出兵帮助作战的,这样自己不就可以向这个所谓的“中央帝国”要求更多的利益了?可是现在清朝被人家打的丢盔卸甲还要考虑面子问题真是愚不可及!可人家不求你出兵,你自己总不好主动提出来吧?“我这里人选倒是有几个,一个是陆军上尉斯得弗力,一个是海军陆战队上尉帕逊斯,还有布郎、句得斯等人。都是可靠且技术熟练之人。不过我上次和亲王阁下谈起的事情不知道亲王阁下您想好了没有?”

“这个……”奕犯愁了,上次卜鲁斯跟他谈起过,说是建立一支人数一万人,年龄三十岁以下,主要军官由英方派出,装备从英国进口的步枪一万支,按照英军编制的新式军队,并且由英方代中国管理火器。可奕认为一万人的部队人数太多,一时难以挑选,再加上那些火器是大清用白银买来,却要由英方来管理,到时候真的要派什么用场,英方不答应怎么办?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所以一时没有答应,没想到现在卜鲁斯又提出来了。奕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保定的四万练军就交给斯得弗力他们训练好了,公使阁下所言一切我们都答应!另外宁波李大人那边的装备还需要公使费心了。当然,在银子方面一切都好说,只要能够消灭那些叛匪就行!”

桂良、文祥、宝鋆三人眼睛都要突出来了,没想到议政王这么大方!这可是要大清牺牲多少利益呀!果然,听到奕如此说卜鲁斯极为满意,虽然奕所言没有直接让英国军队卷入中国内战,不过他提出的要求还是让卜鲁斯觉得大有竹杠可敲!

“这样呀……”卜鲁斯做出一副极为难办的样子“这可是需要太多的我们忠勇地大英帝国军官,还有需要大量英军现役武器才行……而且既然训练了部队就要用到战场上,那么我忠勇的大英军官就有生命危险……难办啊!”卜鲁斯边说着边大力地摇晃着他的脑袋。

“那些武器我们会用白银购买的,钱方面公使大可不用担心,至于那些帮助我们训练军队的英国军官,待遇自然是会有保障的!不知公使还有什么要求?”

如果可能奕简直想把这个不停敲竹杠的英国公使撕成碎片,可他没有这个胆子,现在南方形势极为不容乐观,曾国藩的湘军只能坐守长沙,李鸿章和左宗棠的部队也被发匪牵制在宁波,而四川的石达开、蓝大顺、李永和又屡屡击败骆秉章,打得骆秉章收缩到成都附近只知道不停地向北京求援,北方的捻匪又到处捣乱,就连北京外围也发现了捻匪活动痕迹,负责北方剿灭那些捻匪的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一个败仗接着一个败仗,真是丢光了他们成吉思汗祖宗的脸面!这些消息让东宫太后整天哭哭啼啼,西宫太后整天愁眉苦脸,大清建国两百年来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要是再不依靠这些洋人,自己还能在北京呆多久就难说了!

“亲王,有个问题不知道大人想过没有?从大英帝国运送枪械弹药到中国来是只能用轮船的,可是我们的轮船需要大量的煤才可以开动,从远处运煤过来费用既高,而且麻烦……”卜鲁斯不说话了,只是用眼睛看着奕。

“公使大人您的想法是……”奕已经知道卜鲁斯想的是什么了,他想象中英国人无外乎想从中国这里捞取更多的利益,没想到卜鲁斯今天再次提出这个问题。

“台湾地出煤炭,可是中国并未往经理,如任废弃真是可惜啊,我看是不是让我们大英帝国派人帮你们开采?你们用最优惠价格把开采出来的煤炭卖给我们,这样我们轮船有了煤炭就可以行驶,而你们中国也可以通过煤矿有大笔收入,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不知议政王是怎么想的?”

奕知道自从道光二十六年后在台湾淡水厅所属的鸡隆山一带海面就有英国船只不时地游荡,为了台湾基隆所产的煤炭英方已经多次和清朝各级政府交涉过了,不过清廷因为害怕英国人到台湾后借着贸易的幌子窥伺台湾再次侵略台湾,所以一直都没有答应,看来今天这个卜鲁斯又在打台湾的主意了。“这个可以再商议,我看还是慢慢谈谈比较好。要是太急了激起台湾民变反而不好,公使阁下您说呢?”

“议政王,轮船只有加了煤炭才能在海上跑动,要是没有煤炭我们的轮船将不大好过来啊。刚才听议政王所言,南方的叛匪好像打败了曾大人率领的精锐部队,不知道议政王是不是有信心不需要我们帮忙靠你们自己单独消灭那些叛匪?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卜鲁斯的绿眼珠里透视出一股嘲笑的眼神。

“公使阁下,您是知道的,有些事情我是无法拿主意的,必须要通过上面才能做出决定,我看阁下还是耐心等待几天吧,我相信应该可以很快地给阁下满意地答复。”虽然战事不利,可卜鲁斯的条件还是让奕很为难,这事需要和两宫皇太后商量后才能答复卜鲁斯“看茶。”

“那好,我就先回去敬侯佳音了。”卜鲁斯站了起来转身朝大堂外面走去,奕随在卜鲁斯身边送他到门外。“议政王,我听说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和美国公使蒲安臣到上海去慰问他们在那边的臣民去了,不知是不是?好了,起轿回府!”

要上轿的时候卜鲁斯突然转头对奕说到,接着不理呆在当地的奕,催促轿子走了。

“亲王,卜鲁斯是什么意思?难道法国公使、美国公使和发匪有什么勾搭吗?”

看着卜鲁斯的轿子在大雪中渐渐消失,文祥疑惑地问道。

“各个外国中以英国最强悍,俄国最叵测,法美阴附之。俄国人久有侵占疆土之志,英则志在通商,法国人贪利,美国人性质敦厚。这次法美两国公使到上海,布尔布隆很有可能是想和发匪勾结,而蒲安臣应该是真的想慰问在上海的美国人。”看着卜鲁斯留在地上的脚印在鹅毛般的雪花下慢慢消失,奕低沉着嗓子缓缓说道。

雪越下越大了,五米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这个冬天真是太冷了!

“呜……!”随着汽笛一声长鸣,美国货轮“里奇菲尔德”号缓缓地接近瓯江口。

“公使大人,前面就是瓯江入海口处的灵昆岛,在灵昆岛上驻扎有一千多的守军,按照我的估计有三十多门先进火炮,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解放军’的实际控制区。”船长对站在船头,穿着长袍的一位四十多岁的洋人说道。

“谢谢。”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友善地对通报他的船长点点头。

“乐维斯,您到过太平军的天京另外又到这里来过,据你所说,这里的部队和那些太平军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了吧?”

“公使大可放心,温州、福州这里的”长毛“军队和中国其他地区的”长毛“军队不一样,据我上次偷偷观察,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他们的施政方针与他们在南京的领导者截然不同,他们在搞他们自己的一套,城内商业贸易发展的很快,百姓安居乐业。当然了,他们也是实施太平军所定的田亩制度,不过我认为他们是想诱使那些有钱人把大量的银子投入到商业和工业中去,这对我们工厂是极为有用的。同时这些所谓的‘解放军’对我们还是很友善的,很乐意跟我们做生意。不过上次来的匆忙,我没有见到他们真正的领导人,不知道他们对我们的对华政策是怎样看的。”

“是啊!中国是个巨大的市场,谁要是在这里投宝投中了,那么他的回报自然是相当可观的。我们美国要是想发展起来,未来能和英、法抗衡就一定要在中国取得最大的利益!”蒲安臣望着灵昆岛上的炮台,深有感触地说着“英国人现在和法国人一起想扶植垂死的清朝,或者是把巨大的中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我们美国人自然是不会答应他们这样做的!只是这个所谓‘解放军’是不是真的可以利用?要是和那个目光短浅的太平天国一样,我看就还不如加入到英法他们的行列中去。这样至少我们也能分一碗羹。”

乐维斯无言地点头,望着西方快要落山的太阳:“这就像一场赌博,只要我们这一注押准了,那么这趟投资的回报将是非常可观的,不过要是真的发现有什么不对,公使阁下您不是秘密来这里的吗?只要阁下不说,谁也不会相信我们美利坚公使居然会到这小小的温州来过,对我们未来的利益并没有多大影响。当然了,这还需要在上海的阁下那个替身表演水平,希望他的病能让别人不起怀疑。”

“对了,法国公使到了上海后听说也‘生病’了,他会不会和我们一样是到温州来看看情况?要是大家在温州碰面这可是很尴尬的事情。”蒲安臣对自己到温州来是不是真的很保密心中有些无底。

“放心吧,温州那边保密工作做的还是可以的,上次我到温州要不是遇到了华尔还以为自己到的地方是太平军控制区。华尔把他们的基本情况跟我说了后,我才有把握跟公使阁下汇报。布尔布隆算是什么?无非是个愚蠢的家伙罢了!他会知道那边真实的情况吗?我看他应该是为了上海那些法国人到天京去见天王。”

乐维斯自信地说道,接着乐维斯指了指自己的头脑,不屑地说道“布尔布隆缺少这个,他还想不到未来的中国到底是谁说了算,还是让他到那边去碰碰钉子好了。

江宁那边的脸孔我可是看够了!“

“很好,要是那边真的像您所说有统一中国的实力,并且愿意和我们美利坚联邦做生意,对我们表示友好,这次您就立下大功了!我一定会和西华德国务卿好好介绍您的!唉,可惜现在南方叛逆势力大张,我们自己国内形势并不是很妙啊!”中国现在四分五裂,各方势力斗的不亦乐乎,而美国也好不到那里去,南方自从去年三月四日投票宣布离开联邦组建美利坚邦联后就和北方爆发了战争,现在真个美国都已经卷入到战争中去了!

“公使先生,我听说在六月二十五日到七月一日,麦克莱伦指挥的部队在里士满城外打了败仗,让南方佬轰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乐维斯看了看左右,小声问蒲安臣。

蒲安臣看了眼小心翼翼的乐维斯“不错,我军是在里士满城外打了惨重的败仗,可这是我军前线指挥官犯了极大的错误!胆小鬼麦克莱伦在七颗松战役后错误地认为敌人兵力比他的手下要多,停止了继续进攻里士满,让敌人争取了时间调集大量部队对付麦克莱伦。不然我们早就拿下里士满了!十万联邦军队居然被八万五千叛军击败,真是耻辱!”蒲安臣毕竟是可以了解到真实的国内最新情报,他觉得没必要在这方面对自己的密友保密“不过我相信最后的胜利必然是属于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乐维斯,你看看我们政府有多少人口?两千两百万!而叛军那边只有九百万,并且这些人里面还有三百五十万是叛军所不敢补充到军队中的奴隶,从人口上我们就比叛军有优势了。再看看工业,我们有十一万以上的工厂,每年产值达到十五亿美圆,而南方只有两万工厂,产值不到一亿六。军工方面现在我们可以每天生产五千支步枪,可是南方连三百支步枪都生产不了。还有就是在我们控制区有良好的运输道路,有铁路可以运送原料到工厂,可以把制成品运往军事分配中心,可以把新兵运到训练营地,可以把经过训练的士兵运到兵营,还可以调动大部队从一个战场到另一个战场……那些叛军有这样的运输条件吗?

没有,他们没有!所以我一点不担心我们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也相信最终的胜利必然是属于我们的,可是国内的那些人他们知道吗?

而且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打败那些该死的南方佬?要是我们伤亡太大了,国内是不是允许我们把战争继续打下去?“乐维斯悲哀地哀叹道。自从去年四月战争爆发到现在已经快要两年了,可是从国内就没有什么好消息传过来,只是失败、失败还是失败,胜利的曙光是如此的渺渺无期,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要是战争像现在这样一直拖下去,联邦还是一直打败仗的话,那么还有多少人愿意支持继续打下去?虽然乐维斯说自己相信最终的胜利属于联邦,可是战场形势让他对联邦能否彻底地消灭南方那些分裂份子的意念动摇了”也许我们应该在有利的情况下体面的和南方缔结和平条约,只要他们继续保留在联邦内一切都是可以谈的,废不废奴对我们联邦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蒲安臣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怎么和乐维斯说呢?这是总统考虑的问题,可不是乐维斯这样的下级官员可以决定的事情。败仗是打的太多了点,前线那些将领真是饭桶!在武器装备,运输、人数上都比南方占了极大的优势情况下还连打败仗只能说麦克莱伦太无能,林肯总统应该考虑换换人了!

“对了,华尔上次跟我说他们现在需要收购大量地粮食,价格方面好商量,只要能卖给他们就行!还有就是因为战争温州和福州的出口受到英国人的阻挠,现在他们那边积压了大量的茶叶和丝绸,华尔说温州方面愿意用这些来和我们交换钢材和机器,也许这是我们美国人发财的机会啊!”乐维斯很快就从忧郁国内局势解脱出来了,毕竟美国现在距离他太遥远了,遥远的美国内战就像是外星球上发生的战争,现在还是想想怎样从中国人这里捞去最大的利益更好些。

“戴德船长,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到温州?”蒲安臣没有理会乐维斯冲着驾驶台上的船长吼道。

“再过两个小时就到了!”戴德经常跑温州这里,对这边是很熟悉了。

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下山了,温州那边官员会不会都回家睡觉去了?蒲安臣对自己的想法觉得很好笑,怎么想到这些去了?“乐维斯,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这些还是我和温州方面谈判后才能决定我们是支持他们还是和英国人一起制裁他们,当然,只要对我们美国有利的,我们是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取得的!前提是温州方面要能取得中国的政权,或者至少能和清朝分庭抗礼,这样一切才都有谈判的价值。对了,华尔现在不是在温州当海关副关长吗?他知道我这次到温州来吗?”

乐维斯摇晃着脑袋肯定地说道“不,华尔并不知道公使先生会到温州去的,他现在正为了赚钱忙的团团转呢!而且我上次跟他见面可不知道公使先生会有兴趣到温州这里来,我只是想让公使不反对我们和温州做生意而已。”

正和乐维斯聊着天的蒲安臣发觉“里奇菲尔德”号慢慢停了下来,在南昆岛外面的海面上正在随着波浪轻轻地上下起伏着“戴德,怎么不走了?”

“公使先生,我们必须在这里等待温州的引水员来带领我们进港,不然温州方面是不会让我们好过的。这里是温州不是我们可以为所欲为的上海。不过他们速度还是很快的,公使先生您稍微等待一会儿就可以了。”戴德从驾驶舱探出头来冲着蒲安臣说道。

原来如此!蒲安臣暗中摇了摇头。在中国已经得意惯了,自从一八五九年十二月英国驻上海领事密迪乐和法国、美国驻上海领事公布有关引水的新章程后,船只进出港口就不由中国政府管了,中国的海关大权逐步转移到英国手中,今天看来温州方面控制区内是不允许西方各国再取得那些绝对有利于西方的权力了,不知道这次和温州方面能不能会谈成功?

“公使先生,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先进去吧。”乐维斯看看太阳就要落下去了,海面上起了风劝道。

蒲安臣这才感觉到迎面吹来带着一股鱼腥味的西风,这里虽然是南方不过十二月的海面还是比较冷的。蒲安臣打了个寒蝉,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拢了拢手默默地低着头朝船舱走了回去。

“戴德,你这次到温州带了些什么东西?”经过驾驶舱时候蒲安臣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船长。

“哦,是钢材和废油,钢材是温州那边出高价收购的,至于废油,我们只要运送过去他们就收购,这样既处理了废物又可以捞一笔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戴德笑着说道。

蒲安臣站住了,不解地问道“废油?他们要废油干什么?”进口钢材是可以理解的,而且美国也是可以大大利用这点和温州方面做生意,不过那些没有用场的废油买来做什么呢?温州方面不应该做明显亏本的买卖啊?

“我怎么知道?也许他们不知道这些废油和煤油的关系,见到什么外国的东西都当成宝贝吧!反正只要他们想买,我们有利润可以赚就可以了。那些废油要处理起来很真的麻烦,既然温州愿意帮我们处理这不是好事情吗?这些中国人对我们的一切都很好奇,公使先生大可不用怀疑。”戴德耸了下肩膀,毫不在意地说道。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蒲安臣觉得戴德的解释很好笑,温州那边的人看起来不是什么笨蛋——他们要真是笨蛋也不会把战斗力比较强大的湘军赶回老家去了!

——不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们不可能大发慈悲帮西方解决什么污染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蒲安臣边走边想着。

“乐维斯,你知不知道废油卖给温州?”进了宽敞的客舱,放好衣服后蒲安臣叫住准备离开的乐维斯问道。

“知道一些。”乐维斯点点头“现在上海、香港的洋行都组织大量的废油朝温州出口,根据我们私下不完全统计,在这三个月内有两万吨的废油已经运送到温州了。因为废油并不在禁止贸易行列中,所以各国领事都眼开眼闭,当做不知道有这回事情,同时乐得给自己解决一些实际问题,那些商人只要有利可图,可以捞去好名声,同时又没有什么风险,自然是很高兴地把废油统统倾泄到温州来了。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看着一脸严肃的蒲安臣,乐维斯觉得有些好笑,无非是毫无用场的废油罢了,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吗?

“温州方面进口废油给我们什么好处?同时有什么附加条件吗?”世上那有什么免费的晚餐?温州方面一定有什么阴谋!只是现在还看不透。

乐维斯想了下“本来他们说每吨付给我们一两银子,不过前段时间煤炭涨价了,他们现在把收购价格提高到二两银子。至于条件就是让我们那些商人给他们找些化学方面的专家,他们很乐意给那些专家支付高薪,现在香港那边的化学专家已经有很多人都被他们给吸引走了,也许这就是他们收购废油目的之所在了吧。”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蒲安臣挥了挥手告诉乐维斯可以出去了。

他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想一下。

化学专家?好像有点头绪了……要么温州方面在火药制造、生产钢材上面需要大量的化学人才,要么就是那些废油中有什么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秘密,可是温州方面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提炼出来,至于进口是为了以后储备,那些化学专家就是进行提炼研究的了,说不定废油中可以提炼出什么极大影响世界的东西呢!

蒲安臣顺着自己思路越想越远,好像温州那边只要掌握了废油的秘密马上就可以成为世界第一大国了。有这么厉害吗?蒲安臣失笑摇了摇头,中国人要真的这么厉害就不会有鸦片战争之败了!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那些废油世界上不知多少化学专家已经研究过了,到现在除了煤油可以利用,其他的可都是废物!纯粹污染环境的恶心东西,真要温州方面愿意进口废物,美国政府也是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的。

可万一真要废油中有什么宝贝呢?蒲安臣念头一转又回到原来思路上来。那美国不是太吃亏了?不行!别的国家可以把废油卖给温州方面,美国是绝对不能做这种事情的!还是把这件蹊跷的事情通报给国内,让那些专家做决定好了。

想通了这件事情蒲安臣舒畅地伸个懒腰,深深地吸了口气。马上就要到温州了,那边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神秘,不知道这次温州之行能有多大的收获?能不能为美利坚争取到最大利益?在正式谈判之前这些可都是未知数啊!

※※※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政务院内南部的一座小屋内还透出微弱的烛光。小屋内温州政务总理容闳正趴在书桌上伏笔写着什么。自从昨天起北方南下的冷空气就影响了温州,气温急剧下降了七八度,呼啸的北风透过窗缝钻进了小屋内,书桌上点着的烛光在寒风中畏缩地摇摆着。容闳写几个字就要站起来走动几步,搓搓手,借着磨擦暖和一下手指。借着踱步的时间容闳理顺自己的思路。等稍微暖和一些接着再写东西。

容闳虽然贵为根据地总理,可是他的住处不过不到十平方的一间小屋,小屋内布置十分简陋,墙壁上泛着淡黄色,有些地方原本有裂缝,冷风可以透过裂缝灌进来,现在那些裂缝处被工作人员用泥巴从外面糊住了,不过有些裂缝显得很细,任凭人们怎么查找也找不到,顽皮地西北风还是可以轻易地进入总理的屋子,让屋里的温度显得比外面还低。幸好现在不是雨季,不然外面一下大雨,屋里就可以开音乐会了。在墙边有张很普通的棕芭床,窗台下面是一张已经很陈旧了的写字台。写字台前摆了把椅子,椅子也是很有年头了,在上面会前后轻微地摇动,发出咯吱声音,容闳平常吃饭和批改文件就都在这里了。本来史秉誉想给容闳一个很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不过容闳自从见了史秉誉和杨沪生俩人的卧室后坚决反对史秉誉的安排,任凭史秉誉怎么解释坚决不答应居住的条件比俩位最高领导更好一些。非要找个环境很差的地方做自己的府宅。寻了半天在城东找到一间很小的寺庙,在杨沪生带领部队攻下温州时候寺庙中的那些和尚恐惧这些“长毛”

都逃跑了,本来就很小的寺庙在和尚走了之后立刻冷清下来,本来还偶尔有几个流浪汉把这里当成栖息之所在,不过在温州城市各项政策走上正轨后,城内就没有流浪汉了,这里成了无主之地。容闳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这里,经过和史秉誉商量,他的政务院就安置在这间破旧的寺庙中了。

容闳伸了个懒腰,举起自己所写的东西轻声地念了起来“臣政务院总理容闳奏:照得治国必先立政,而为政必有取资,今温州工商皆兴,臣窃喜之,唯觉银行深有隐患,臣常不寒而栗,恐将来成为腋底之患,现将臣思考之防范禀告议长。

一、总行自总办以次,薪水从优,俾得自给,除应领薪水之外,不得丝毫沾染,行内帐目,由熟悉银行规例之西人经营,其帐薄任人观看,逐日结算,极易稽查。

在西人本多公正,万一查出稍有蒙混,即行更换,不得以订立合同数年,曲为徇庇。总办知情容隐,应请即行撤参。二、总办布置银行告成,或另有要差,或陈情告退,或政府另简贤员,即可随时接办,薄册具在,交代甚易,并无久据要缺,难于更换之弊。但期接手之员,于行中规例,循照旧章,不可任意纷更,致归咎于创办之不善。三、资本五千万元,先领若干元,合银若干两,应请如数领足,一切部费饭食等银,概行禁绝。盖总行犹财政部之外库,应视为本部应办之事,不可以寻常领款论。万一书役人等,稍有需索,应请剀切晓谕,严行禁约,倘领款轇轕(注:轇轕,形容交错纠葛),惟有据实禀陈,断未便委曲含忍,致启营私之弊。四、建造总行房屋,务须宽敞坚固,择地在财政部左近,距市面不远之处,购买民地,绘图定造,应需料件工价,无论购自外洋,或在中国采买,将来报销,须将原购发票呈验。一面由财政部密行访察,有无折扣浮开,如有弊端,唯总办是问。五、铸造金钱,最易启人疑虑。查金钱成色有定,化学师在行查验,无纤毫之误。自熔金房以至验收房,经十余处之手,始克告成,剪余之金边,地面之金屑,皆有极妙之法,拾取无遗,工匠人等,不能窃取丝毫。成色如何,盈余几何,费用几何,皆可按籍而稽,无庸过虑,银铜两项,亦照此办理。六、事权贵一,荐引员司,人情不免,倘不能录用,或已经录用而辞出,最易触同人之怒,驯至诽谤丛生,事事棘手。今创办之银行,务期裨益国家,如果有才,虽重聘不惜,如其无能,虽力荐不受,万勿以私情而转忘公义。以上谨举防弊大概,此外言之难尽,总在遇事认真,破除弊端,无论派委何人总办,皆当如此举行,据实禀陈,伏祈附察,不胜幸甚。“终于写完了,容闳长长地出了口气,对自己所写的这份关于加强银行建设的奏章容闳觉得十分满意,毕竟在美国吃了好几年的洋墨水,国内的那些秀才、举人什么的他们能够想到这些吗?我看他们只是空谈还可以,真要让他们提出什么好的建议,一个个就都傻眼了!听参议会副议长史秉誉说明天下午杨议长就从南昌回温州来了,到时候可以把这份奏章和自己写的另外一份都给杨议长让他过目。

形势发展大大出乎容闳的意料,原本强大的好像不可战胜的湘军在短短不到半年内就只有缩回老家苟延残喘的份了,宁波的李鸿章、左宗棠在曾国藩的湘军天京城外惨败后吓破了狗胆,不再主动地进攻宁波周围的太平军,只是一心想保护好宁波,给自己保留一条逃命的退路。在解放军根据地周围的那些清军纷纷后撤,只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城池了,想进攻根据地?就是借他们的豹子胆相信他们也不敢!

借着南昌大捷,解放军各部迅猛地扩张根据地,原来不相连的江西、福建、浙江、皖南几块根据地在解放军猛攻之下连接在一起,现在根据地内人口有四千多万,面积达到了三十余万平方公里。最可喜的是大批的各种人才在解放军胜利前进的号角声中从各地投奔温州,那些原本食古不化的酸秀才也在事实教育下慢慢地开始转变了。

让容闳得意的还有在他的领导下,温州和福州城经济迅速回升,并且有了大力的发展,打仗打的是什么?无非是打钱罢了!现在在温州已经建立起了上百家工厂,拥有两万多工人,其中最主要的是雁荡烟草公司,现在有三千工人,每天可以生产价值十万元的香烟,除了小部分代替鸦片给根据地内的那些鸦片鬼过瘾之外(根据地内严禁吸食鸦片,发现吸食的不管职务高低一律关进监狱),绝大部分都出口到国外去了,在这两个月内光出口就有五百万元的香烟从温州运送到世界各地去,给政府带来了将近三百五十万元的税收(香烟买卖是要征收高额税收的,按照规定卷烟出厂时候就要收出厂价的百分之七十,另外海关还要向那些商人征收百分之十的出口税。好像出口税太少了点,至少华尔不开心,他每天都为了这事情和容闳争执,希望能够把出口税再提高一些,不过到现在为止,为了扩大出口容闳一直都没有答应他)。除了雁荡烟草公司,重要的还有瓯江打火机公司、灵昆纺织公司、楠溪刺绣品公司、中华陶瓷公司……这些公司一般都是一千人以上的大工厂,每天产值可以达到上万元,每天可以给政府上缴几百元利税(除了烟厂其他工厂利税是很低的,为了扶植企业扩大发展,只在他们利润中征收百分之十五的税收)。在容闳领导下,现在每个月温州可以从各个工厂方面收到税收达两百万元,有利地支持了解放军作战,同时还解决了大量社会闲杂人等生活问题。

不过让容闳挠头的事情也不少,首先一个问题就是吃饭问题!解放军占领的根据地,除了福建、温州地区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太平军和清军长期作战地区,农业生产受到了极大的破坏,大量的农民在战争中死亡,流离失所,耕田荒芜,在占领了这些地方后工作人员遇到最大的麻烦就是解决那些饥民吃饭,可温州自己的粮食产量只能养活温州地区几百万人,而福建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产粮区,粮食产量十分有限,现在只能通过到温州来的外国商人及上海胡雪岩这样的商人从各地偷偷地走私些粮食到这里来解燃眉之急,大致估计一下,想要全面解除粮食危机,要是没有战争破坏下,至少要等明年早稻收割上来后才可以,不过要是在根据地内打大的战役那么问题就严重了。不知道没有饭吃老百姓还支持解放军吗?

何况现在战争形势一片大好,解放军猛烈地扩大了部队规模,现在正规军和地方部队就有四十万之众,这些人都是自己不生产粮食反而要消耗大量粮食的!要是没有粮食吃了难道大家都饿死吗?参议会副议长史秉誉现在正每天为了这事头痛中呢!容闳所说的另外一个奏章就是关于怎样解决粮食的建议。

一个是粮食,一个是银行,只要解决了这两件事情,何愁中国不富强?当然了,工业和商业也是很重要的,可这些不能太着急了,只能慢慢来。

“咄……咄咄……”外面有人轻轻地敲着容闳的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容闳暂停了思索,冲门外问道。

“总理,海关副关长华尔有急事求见您。”

“让他到会议室去好了,我马上就到。”这么晚了华尔找我有什么事情?要是为了税收问题,华尔大可在白天再和我争持嘛,没得晚上打扰人家休息!容闳心中疑惑地想着。

这个华尔现在牛的不得了,现在海关每个月光香烟出口就有两百万元以上,华尔不用自己怎么动手,每月香烟税收他就可以捞到两万元,加上别的他的月收入有三万多,可以说是温州数得着的大富翁了!人有了钱语气就不一样了,华尔现在眼角高的很,在温州除了少数几个人他还放在眼里外,其他的人他连正眼都不瞧人家一眼。就是对着容闳这个总理,他也敢在容闳面前胡搅蛮缠。只是这个家伙现在对史秉誉和杨沪生相当崇拜,死心塌地地为这俩人服务,为了扩大出口拼命地寻找货源和路子,不然容闳真想找个借口把他给赶了出去。

会议室距离容闳住的屋子不到五十米,绕过一个小小的池塘就到了。这里原来是四大金刚怒视信男信女的场所,自从政务院搬来后,四大金刚只好委屈地挪到外面接受风吹雨淋,仰天长叹自己命运之悲哀了。

老远就可以见到会议室内透出的烛光,看来工作人员在会议室内点了很多蜡烛。容闳微微皱了下眉头,现在正是一切从简,节省金钱支援前线作战的时候,怎么工作人员这么浪费?明天一定要找他们好好谈谈,要是还不接受教训只好让他们走人了!

“容先生,您好啊。真抱歉,这么晚还要来打扰您。”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华尔从会议室里面满面春风地跑了出来,夸张地伸出熊掌就要搂抱容闳。

容闳连忙躲开热情地华尔,这个华尔可是军人出身,力气大着呢!容闳生怕瘦弱的自己被这个虎背熊腰的家伙把腰给搂断了“有什么事情这么晚还要过来?

难道不能明天说吗?是不是还是为了海关关税调整?“见到华尔的笑容容闳就觉得兆头不妙之至,这个华尔可是老奸巨滑之辈,别他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华尔连忙摇晃着脑袋“不、不、不,不是为了海关关税,这个事情等明天杨将军回来我会亲自和他讲的。”看看容闳不知自己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华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总理大人,里面有客人很想见您,我想您应该对他们很感兴趣的。”

“是谁?”容闳边说边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现在正坐着两个打扮的不伦不类的外国人,见到容闳从外面进来俩人站了起来。

“总理大人,这位就是美利坚联邦驻中国公使——蒲安臣先生。”华尔介绍道。

“容先生您好,见到您真是让人高兴啊!”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友好地向容闳伸出了手“听华尔说容先生曾经留学过我们美利坚?真是想不到在中国还能见到容先生这样的人才啊!”

“喔,幸会、幸会。”容闳脑袋里面晕沉沉的,随口敷衍着,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美国公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按照容闳的想法和美国、英国、法国联系是要联系的,不过这要到占领了中国半壁江山后了,现在人家亲自跑到这里来让他有些一时无法接受“先生您真的是美利坚驻中国公使?”

“我想应该没人打着我的招牌招摇过市吧?”蒲安臣回头朝身后的年轻人打个眼神,那人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容闳。

容闳将信将疑地接过文件,仔细看了看,脸上立刻露出兴奋地表情“华尔,你通知了史议长了吗?他什么时候过来?”

华尔努了努嘴“公使到温州已经很晚了,我想还是让公使先和总理大人谈谈,明天早上再见史将军比较好。这么晚打扰将军不大好吧?”

“不、不,华尔你错了,这事情必须马上通知史议长。周峰沣,你赶紧去通知史议长,请他过来一趟,就说美国公使现在到我们这来了。韦林,上茶。”容闳连声对身边的人下着命令。

请蒲安臣他们坐下后容闳开口问道“公使先生,不知您这次到温州来有什么事情?”其实容闳猜也猜的出蒲安臣到温州来一定是为了看看这里有没有取代清朝的力量,并且能不能给美国更多的利益,不过这还是让蒲安臣自己来说比较好。

蒲安臣端起韦林送上的茶水客气一番,说道“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到上海后听说这里生意做的很大,我们很多美利坚公民都从上海跑到这里来了,我到这里来看看他们现在在这里是不是受到公平对待。对了,不知容先生以前在美国那所大学读的书?”

“哦,我曾经在耶鲁大学读了四年英国文学,获得了文学学士学位。”

蒲安臣眼睛一亮“这可是我们美利坚一所极为有名的学校啊!耶鲁大学是我们美利坚最早的私立大学,创设于一七零一年,容先生可以到耶鲁大学学习真是幸事。”

容闳点点头感叹道“是啊,不到国外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只有到了耶鲁大学学习,才知道中国有多落后。公使先生,您这次来真的是为了看看你们美利坚公民在温州生活的怎样吗?”

“自然是这样了,不只他们在这里是不是能受到公平的对待?”蒲安臣眯缝着眼睛看着容闳。

“公使先生尽管放心,我们这里对那些外国商人一律友好对待,中国有句古话——宾至如归。就是说对远方的客人要让他们有回到自己家中一样的感觉,相信公使您可以从上海那些美国人处知道这里的一些情况,不知有没有说我们欺压他们的?”

蒲安臣摇了摇头“我到上海没有多少时间,并未接见太多人士,对这边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不知容先生可不可以说说看这里有多少我们美国人,你们又是怎样对待我们美利坚人的?”

一边说听上海那边人讲这里怎样怎样,一边又说在上海并没有见到什么人,这个蒲安臣还真够自相矛盾的了!容闳看着微笑的蒲安臣,心中想到。

“不敢,现在美国人在温州长住的有一千三百人,另外还有两千人从上海、香港等各处到这里经商。在我们这里他们生活的怎么样,我想公使先生问华尔最好了,他是我们海关的副关长,负责所有出口,和国外商人有极为密切地联系,了解他们在这里生活的怎么样。是不是华尔?”容闳抬头找到笑眯眯的华尔,见他肯定地点头继续说道“公使先生,我想要是我们这里对那些商人不友好,他们也不会到这里来您说对不对?”

华尔插嘴说道“不错,那些美国人可以在这里自由地走动,当然了,那些军事重地是不能进入的,这些地方不要说外国人就是普通没有经过批准的中国人也是不能进入,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歧视。他们可以深入山区采购茶叶、丝绸,他们也可以在城内安家置业,可以开办工厂,只要他们愿意按照我们的规定交各项低廉地可以忽略不记地税收。还可以从事出版发行报纸杂志等等事宜。那些长住这里的外国人利益是有保障的,现在参议会正在准备开会,立法保护外国人在这里的利益不受威胁,同时以法律的形式保护外国人在我们这里做生意的合法性,相信公使先生对这些是很有兴趣的。”华尔也是参议会一员,对参议会的事宜他还是了解的。

蒲安臣眉毛一扬“哦?用法律的形式保护我们美国商人的利益是吗?不知什么时候开这个会议?”对其他外国人蒲安臣是不感兴趣的,在他眼中只有美国的利益。

“会议准备在明年一月二日召开,保护外国人利益只是其中一项议案,其他的还有关于鼓励开办矿业,建造铁路、电报业的建议案,商业法草案提交,关于教育立法,等等等等,会议大致需要一个星期。在外面各个主要将领、官员都要回来参加这次重要的会议,我们这里最高领导人杨议长也将在明天赶回来。现在离会议召开已经没有几天了,要是公使先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留在这里给我们会议提提意见。”邀请蒲安臣旁听会议,容闳还是有这个权力的。另外杨、史俩位首长也说过了,争取一切机会向国外政府表示希望和他们友好相处的愿望,蒲安臣到温州来绝对是一次极佳的机会!这样的机会要是不把握住,那他容闳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当政务院总理?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七日凌晨了,那么就是五天后温州这里的参议会就要召开了……蒲安臣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离开上海到温州来是偷偷摸摸的,不能在这里逗留时间太长了,要是在温州这里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再给清廷知道了,那么美国所受到的损失是他蒲安臣所无法弥补的“这次到温州来时间太紧迫了,对不能参加你们的会议我感到极为遗憾!”蒲安臣遗憾地摊开了双手。

“呵呵呵呵,公使先生到我们这里来真是不胜荣幸啊!有什么好表示遗憾的?”

从门外面有人边朝这边走来边笑着说道。

“公使,史议长来了。”华尔连忙站了起来,准备给史秉誉开门。

门从外面先给人推开了,史秉誉笑容满面迈着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这位是蒲安臣先生吧?幸会、幸会!”史秉誉一进大门就见到四十来岁的外国人正从座位上起身,连忙紧走两步主动伸出右手。“这位是史议长吧?久闻史议长大名,今日见到史议长真是三生有幸啊。”握住史秉誉有力地右手,蒲安臣冒出一句成语来。

久闻我的大名?我可是一年前才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的,你什么时候久闻我的大名了?史秉誉心中想着“公使先生客气了,我哪有什么名气啊?无非是个无名小辈罢了。对了,您是什么时候到我们这里来的?路上走的顺利吗?”

“晚上十点我才到温州,从上海坐船到这里还是很顺利的。就是在进港的时候等的时间太久了点。”蒲安臣对引水员让他在船上多呆了两个小时意见很大,见到华尔时候已经抱怨过了,现在一见史秉誉再次对引水员工作的延误发泄心中不满。

“史将军,引水员不知道他检查的船上有美国公使在上面,把时间给耽搁的比较久,我刚才已经和古关长说过了,让他查一下那个引水员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华尔连忙帮蒲安臣解释道。

史秉誉一听华尔的意思是说那个引水员有什么阴暗行为在里面马上说道“我知道了,容总理,告诉倪院长,让他监察院派人去好好的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要是有索贿什么违法行为一定要严肃处理,在我们根据地内严禁这种肮脏的行为存在,决不能姑息养奸!”

容闳答应道“我知道了,等下我就派人去通知倪院长。”

史秉誉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容闳负责的办事态度史秉誉是极为满意的。这个总理没有选错!“对了,不知公使先生到温州有什么贵干?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帮忙?”回头看了看蒲安臣和站在他身边的随员,发觉俩人神态有些疲惫,看来他们路上没有怎么休息“呵呵,看我高兴的,公使先生不知晚饭吃了没有?要是没有吃就在我们这里吃顿便饭好了。今天太晚了,我看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早上再谈吧,请公使放心,不管公使有什么事情,只要是我们能够帮的上忙的,一定会尽量帮助你们。”

蒲安臣疲倦地摇了摇头“谢谢议长,不过我们在船上已经吃过晚饭,就不麻烦议长先生了。”

“那好,今天太晚了,我看公使和您的随员一路上很辛苦,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好了,明天早上九点钟我们再好好谈谈怎么样?小韦,你带公使他们到迎宾馆休息,告诉他们要好好招待俩位客人,至于帐单还是由我来付好了。华尔,你陪着俩位客人,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史秉誉体谅地说道“公使先生,你们今天晚上还是早点休息罢,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

“纯甫兄,你看蒲安臣这次到温州来是干什么来的?”韦林带三人走了后,史秉誉来到了容闳的卧室。

“我看蒲安臣是来看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推翻清朝,另外应该是为了生意方面的事情来这里。”

史秉誉先是点点头,接着又微微摇了下头“我看没有这么简单,这个蒲安臣应该是探路来的,他应该是来看我们有没有满足他们美国人在商业上的利益,还有就是我们在对外外交上的态度。这次大哥在安徽、浙江、江西三省作战极大地打击了清朝军队,让外国认识到现在的中国除了有清朝、太平天国以外,还有我们这支势力,虽然有许多外国商人在我们这里做生意,甚至是定居在温州、福州,可是那些外国政府并不了解我们。蒲安臣就是代表美国来探路的。也许以后还有英国、法国等驻中国公使会派人到我们这里来看看。对了,这事情反应出我们在一件事情思路上大大落后于形势了。”

“是不是对外外交?”

“不错,这些日子光顾着抓工业,抓军事建设了,把外交这件事情给耽搁了。

从美国公使到我们这里来就反应出我们在外交方面现在建设的很不好,太落后了。“

说着史秉誉摇了下头。

自从杨沪生带领浙江主力北上解救天京之围之后,史秉誉就留在温州一心发展温州的各项建设,在建设中史秉誉和容闳俩人进行了分工,容闳负责一般工业、商业、农业、普通教育、银行什么的,而史秉誉负责军事工业、矿业勘探、铁矿冶炼、新产品的开发研制、通信建设和道路改造。以前没有分工的时候史秉誉倒没有觉得有多忙,可是自从七月份之后,史秉誉发觉自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他以前不过是个交警而已,使用轻武器是可以的,至少可以让枪响起来,可是这些武器是怎么制造的,需要什么材料,这可就让他饶头了,至于矿业勘探、铁矿冶炼,这更是和史秉誉专业八秆子打不着的,他只是知道高速飞机上大量应用了钛合金,还有什么铝镁合金、什么凯夫拉之类的东西,至于怎么制造、需要什么设备,问他跟没问一样!本来史秉誉觉得通信还是比较简单的事情,没想到不要说无线电话了,就连有线电报的架设都不是那么好弄的东西!到现在有线电报还只能停留在纸上,铁路需要大量的金钱,在现在战争至上的时候建设铁路绝对是太奢侈的事情,高速公路?连汽车都没有还要高速公路干什么?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研究院。进口的那些废油在实验室中经过分馏、裂化、焦化等方法已经分离出汽油和柴油了,只是现在还只能在实验室中少量地制造出来,无法大规模的生产,这是让史秉誉觉得心烦的事情。对桑塔纳的研究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现在知道桑塔纳发动机的工作原理了。不过距离仿制这种发动机好像差了不是一步两步,而是好几步,甚至是根本无法仿造。爱迪生在看了桑塔纳上的灯泡后极为受到启发,虽然他现在知道用钨丝在真空中就可以发光了,可是钨丝在什么地方找?现在的工艺能不能把它拉成这种形状?这些都是爱迪生所不知道的,不过既然在真空中钨丝可以发光,那么其他的材料也应该可以发光,这个年轻人立刻迷上了这项研究,查找大量的材料来代替钨丝,这时史秉誉终于可以提醒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了,史秉誉以前粗略地看过爱迪生的简介,知道这个“小孩子”(虽然现在看起来爱迪生比史秉誉小了很多,不过要是查一下出生年月,史秉誉叫他爷爷都还不够!)是用炭化的竹丝放进抽空的玻璃泡中,制造出了发光一千多小时的灯泡,史秉誉提醒爱迪生的后果就是现在史秉誉的房子里面整天都是亮着的了——爱迪生在这里进行灯泡寿命实验,能重见电灯泡自然是极好的事情,可是你房子里面整天都是亮着的可不怎么样!至少史秉誉现在发觉他的睡眠时间比刚到这里的时候是大大下降了。

整天跑东跑西的,史秉誉就把杨沪生临走的时候交代的外交这见事给忘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温州这里合适的外交人才极为短缺,或者可以说没有!这时代的中国人读的都是四书五经,什么父母在、不远游,认为到国外去乃是奇耻大辱,不屑和那些外国人打交道,这种环境下,史秉誉就是有心想和外国政府交往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用上——容闳毕竟只有一个,他要是走了谁管内政?何况容闳也太相信那些外国人了,史秉誉对他办外交还不是很放心。

史秉誉突然问道“对了,刚才蒲安臣和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蒲安臣说他这次到温州是为了看看这里的美国人有没有受到公正对待,这不过是借口而已。”容闳随口说道,接着容闳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看明天还是我和蒲安臣谈谈好了,议长您还是不要出面了。这样要是谈的不顺利,议长您还有圆场的机会,不至于一次就谈崩了。”

“可以,那么明天早上你就和这个蒲安臣谈谈吧,我看明天早上应该谈不出什么来,两方都要互相摸底嘛!纯甫兄只要记住一点,你代表的是中国利益,你所决定的一切都和未来中国走向有关,中国能不能强大起来就看你和蒲安臣谈的怎样,决不能签订卖国的协议就是了。”史秉誉低头思索了下抬起头来说道。

“有什么底线吗?不然真要拍定什么,议长说这是不行的!哪不是麻烦大了?”

容闳笑着说道。和史秉誉接触久了,史秉誉了解容闳是什么样的人,同样的,容闳也知道别看史秉誉这人平常嘻嘻哈哈的,对那些外国人一概友善,可他骨子里对外国人抱有的戒心可一点不下于那些毫无见识的书生!史秉誉对外国人的态度是我用的上的一概利用,你要是想揩我便宜的,门也没有!了解后,容闳对怎样对待那些外国人心中就有点底了,可是这次要打交道的是美国公使,不能不慎重。

史秉誉慢慢踱着步子,一边思考着一边说“我看,第一、要是美国人想在我们这里建设电报线,修建铁路的,我们一概批准,不过条件是他们出技术和资金,而最主要的管理权必须是由我们来管,当然了,他们有管理经验嘛!我看管理上面可以由我们出面邀请在这些方面的专家来辅导指引我们。在电报线和铁路建造好一定年限后所有权必须要收归我们所有,只要能让他们赚钱有利润就可以了。第二、除了明令不得进入的地方,如军事重地,保密之科研机构、保密工厂,欢迎美国人在我们这里经商,置办企业,只要他们能够按章纳税不违反我们制订的法律就行,尤其是我们在重工业投资上必须要重点扶植,不过这些应该是用股份制两方合作来办,我们一定要占主要的大头,他们可以用技术和资金来入股,但不得单独在我们这里开办重工业企业,重工业可是关系到一个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啊!不得不慎重。传教方面我们这里是放开的,当然了,不得强迫我们中国人一定要相信他的那些教义,有本事他和平演变好了,看看我们谁怕谁?这些话你可不能对蒲安臣说啊!”史秉誉抬起头来见到容闳正在低头迅速抄写着他所说的话,连忙说道,真要和蒲安臣说什么和平演变那还了得?!还有就是容闳自己就是一个新教教徒,在他面前不相信基督有些太难堪了。“第三、在我们这里允许经过批准后由他们美国人来开办学校,前提是不得反对中国政权。同时我们派出人员到美国留学,在留学学习完毕之后必须要回国参加国家建设。第四、我们两国可以在科学领域进行交流,欢迎美国科学家到我们这里来工作,同时我们这里先进的东西只要美国有兴趣,我们也是可以以‘优惠’的价格卖给他们的。第五、至于他们美国人要在我们政府中工作,这个口子不能开,他们要想进入我们政府,可以!你先给我退出美国国籍加入中国国籍才可以,当然了,我们聘请真正有能力的人当顾问这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干涉我们具体事宜。建议蒲安臣在温州开设领事馆或者是商务代理处之类的美国政府驻温州办事处,这样方便我们今后的沟通,要是有什么问题了,我们就可以在这里直接解决,难道这样不好吗?”

“不过据我从那些商人处了解,现在美国正在爆发战争,好像北方联邦战况不利,已经打了许多败仗了,那些商人原来对北方取得胜利都抱着极大的信心,现在信心也不足了,蒲安臣会不会是为了这事来的?”听到这里容闳放下笔问道。

美国南方打败北方?!史秉誉突然觉得好像自己好运来了,人家赌博是不知道底牌——靠猜来进行赌博,可是对于美国南北战争谁胜谁负,这就是问个初中生他也应该知道的啊!华盛顿怎么可能失败呢?最后的胜利必然属于林肯率领的北方联邦!最好之处在于现在好像北方战况不利,现在对联邦进行感情投资应该好处不少啊!“纯甫兄,这点你不要怀疑了,我自有主见。对了,你可以试探一下蒲安臣的口气,看看能不能由我们这里派出一支代表团到美国去?我们的代表团可以和美国那边的商人、企业主谈谈看嘛!也许能做成什么很大的生意呢!对了,只要这次能够两方会谈顺利,我看可以给美国一个意外的礼物,相信蒲安臣他一定会极感兴趣的。要是能够到美国去,呵呵,到时候还有一个神秘礼物送给林肯总统。”

容闳怀疑地看着自我陶醉的史秉誉,美国什么都有,他会稀罕我们的礼物?

不会是搞什么和亲吧?人家国外可是一夫一妻的!你要真送林肯个美女相信林肯一定被你给吓坏了!“不知是什么礼物?”容闳连忙问道,要是不大好的,现在阻止还来得及,这个史议长可不要头脑发热啊!

“中华步枪,一支良好的中华步枪!美国现在不是爆发内战吗?你说林肯对这件礼物会不感兴趣?”

“好主意!不过议长您不怕蒲安臣把中华步枪给清朝政府看?要是清朝政府也能够生产这种步枪我们军队以后作战可就困难了。”容闳刚刚露出会心地微笑,马上又想到现实问题——这个蒲安臣是美利坚驻大清公使,谁能保证他不把中华步枪给清朝政府研究研究?要是这枪的秘密给清朝掌握了,以清朝全国实力来生产,那解放军还打什么仗啊!

史秉誉不以为然地说道:“放心吧,就是把这枪设计图纸送给他们,他们也是仿造不出来的!不光是枪本身的问题,还有其他的,如底火、发射药制造步枪的钢材等等,呵呵,不要说清廷就是实力强劲的大英帝国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仿制出的,以清朝那种迟钝的神经,对火器的态度,要是等他们仿造出来了,北京早就不是他们的天下了!”

研究中华步枪史秉誉他们苦头不知道吃了多少,有现成的九五式步枪对研究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场,现在的科技实在是太落后了!小口径枪弹想在现在生产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选用合适的钢材就花了斯潘塞大量的时间,纸壳子弹改成圆锥形子弹、金属弹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试制中步枪曾经多次发生炸膛事件,伤了几个研究人员。就是现在定型制造出的步枪毛病也不少,理论上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六十发,可是实际上熟练射手要是达到一分钟三十发就已经很不错了!

再加上高速射击三十发后,膛压上升很快,需要停下来等候枪冷了才能继续射击,这在战斗中是相当致命的,史秉誉对这种步枪深为不满,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凑合着用了。有快枪总是比没有要好一些。

“你这写的什么?”史秉誉无意中发现了容闳摊在桌子上的东西。

容闳拿起自己写的东西递给史秉誉,“哦,这是我写的关于改进银行及广大人口就食的奏折,议长您看看还可以吗?”

史秉誉接过叠得整整齐齐的两份文件“什么奏折啊?我又不是皇帝,你也不是什么奴才,用的着这样吗?我看还是叫建议书好了。”打开一看,第一份就是关于银行的,史秉誉仔细地阅读起来,嘴里小声地念着。看了开头,史秉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总理啊,其他我看都可行,不过第一条是不是要在商议商议?行内帐目由那些外国人经管我觉得不是很好,银行是我们财政根本,利害之所在,要是掌握在外人手中如何可以安心?如果外国政府想对我们动什么手脚,就可以通过那些人来进行了,我看主要负责人不能由西人来担任,当然了,要是熟悉银行规例的外国人加入我们中国国籍,他们在我们银行中任职是完全可以的,我们不会以他以前是外国人而歧视他,至于您说的问题,我看可以让他们担任顾问,我们支付他们高额薪水,这样比较好些。”史秉誉盯着容闳双眼,缓缓说道“西人本多公正?难说啊!他们的公正是在对他们有利时候才显得这样,不然那些‘公正’的西人怎么把鸦片卖到中国来了?这对我们中国是否也是公正的?二次鸦片战争中清廷知照英、法兵船勿径入大沽口,使臣可以在北塘上岸,由清廷派人来护送他们到北京去,后果呢?‘公正’的英法代表偏偏要走大沽口,既然你清廷不允许我们走,那么我们就打过去!白河为我国内河,天津又不是开放口岸,英法使节率同大批炮舰闯入我们内河已经是难以忍受的事情了,他们还首先开炮攻击我国岸防部队!这是‘公正’吗?被我国守军击退后你再看看泰吾士报是怎么说的吧!

它居然说我国‘背信弃义地对打着休战旗帜行进的英、法谈判代表和他们的卫队发动攻击!’,真是颠倒黑白,嘴长在他脸上,怎么说怎么有理,他们把公正放到什么地方去了?连谁攻击谁都可以随意窜改,还谈什么公正啊!“

“我知道,英、法多狡诈,毫无信用,不过美国人就不同了,就我接触的美国人还是比较敦厚,对我们中国友好的,既然议长这么说,那么就改成顾问好了,不过我怕就我们现在这里的人才想要把银行建设好难度太大,这些书生只畅空谈而已,真要说他们有什么学问,懂得什么富国强民之策,这可不见得。”容闳现在是政务院总理,他现在整天接见的都是四方来投之贤,可惜这些人只知道四书五经,写写八股文都是一把好手,或者是考证一下回字有几种写法一个个头头是道,摇头晃脑的,你要他管工厂,搞银行,哪可是要他们命了!这种“人才”对新式政体有什么用场?!

“可以从国外请这方面的专家对我们进行培训嘛!难道大活人会被尿给憋死了?新式教育必须要迅速扩大,现在所有政府官员都要再到学校中接受再教育,另外我们可以看看能不能派人到国外留学。还有,现在香港不是有很多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人吗?你看看能不能派人到香港秘密去招些人才过来,相信在香港也有很多人是希望见到中国强大的。”史秉誉不再说了,又拿起关于粮食问题的奏折看了起来。

“现在干王在天京很不得志,要是能把他搞过来就好了,这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容闳感叹道,他手下真正的人才,尤其是了解西方的实在太少了!现在又想起了洪仁玕\.

“关于粮食问题,我看还是大哥回来后和他讨论一下吧,除了移民应该还有其他办法的,这方面还是征求一下大哥的意见,反正他明天就回来了。呵呵,分别半年还真想大哥啊!”史秉誉放下奏折,看了下表,伸个懒腰长长出了口气“好了,先生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很蒲安臣好好谈谈呢!我明天早上到研究院去看看,他们那边据说又有什么新东西研究出来了。中午我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迎接大哥。早点休息,我走了。”说完史秉誉起身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