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者:中华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385

一阵山风吹过,冒着青烟的树枝红光闪动,点点火星迸发而出,朝四周飞散。山头上到处都是残树碎石,潮湿的布满厚厚树叶的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弹坑周围那些湿淋淋的树叶不知被炸到什么地方去了,露出焦黑的泥土,从弹坑中发出浓烈的硝烟气味,袅袅黑烟缓缓地从各处弹坑中升起聚集在麻山上空,随风飘逝在沉沉夜色里。在山头出现了几个黑糊糊的身影,正小心谨慎地四处搜寻着什么。山头除了冲上来的淮军士兵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人存在了,一直提心吊胆的淮军士兵见山上没有人,略微出了口气,久悬的心脏放了下来。

吴长庆倒提着腰刀,在山头到处走动着,没有人的山头让吴长庆心中一阵急躁。明明山上有发匪的怎么冲上来了连个鬼影子都找不着了?!难道那些发匪都被炸成灰了不成?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的吴长庆实在是无处发泄,只能不时用腰刀这里砍砍,那边捅捅,想找出隐藏起来的发匪。

“大人,下面有人上来了!”有士兵耳朵很尖,听到西北的半山坡树枝乱颤,有什么人正在朝上攀登过来,连忙跑到吴长庆身边叫了起来。

吴长庆原来低落的心情马上高涨起来,张望着脑袋用力朝下面望去。后面上来的?淮军都在东边,那边除了发匪还有什么人?!“快,整队!发匪就要上来了!”

随着吴长庆紧张地喊叫声,庆字营官兵马上又忙乱起来,慌乱整好了队形,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郁郁葱葱深不可测的树林。

吴长庆高举着腰刀,极目朝下面望着,树林边缘出现了众多模糊的弯着腰的人影,正在拼命地朝上面爬了上来。“预备……放!”横眉怒目的吴长庆用力地挥落下高举着的腰刀。

砰然巨响声中,后排的士兵走到前列,接着又是一轮枪响,山头青烟弥漫,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呛人的火药味。吴长庆满意地见到那些往上冲的发匪在枪声中不时有人被击中,不停地抽搐着,发出垂死的嚎叫声,直挺挺木头一般地栽倒下去。下面那些正在跑上来的发匪显得有些惊慌了,被吴长庆的士兵用火力死死地压制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吴长庆正对自己的手下十分满意,下面也响起了密集地枪声,很快地,庆字营队形中有大量的士兵被下面打上来的子弹击中,纷纷栽倒在地上。飕飕作响的子弹从吴长庆头顶飞过,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吴长庆一缩脖子心中不解地想着,“刚才冲上来时候发匪火力并不凶猛啊?怎么现在有这么多的火枪?而且听声音好像都是和自己手中同样的洋枪……难道是发匪主力上来了?”

枪声大作,人声鼎沸,山头的淮军士兵拼命地想把往上冲的给打下去,下面不停地朝上放枪,也拼命地想冲上来,吴长庆的庆字营占了有利地形,而下面那些人却攻击极为强悍,排着一列列横队,整齐地朝山上冲了上来,双方暂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很快两边都出现沉重地伤亡。

“炮!让炮营赶快给我把大炮拉到这里来!”吴长庆见一时无法把那些冲上来的发匪给打下去,瞪着血红的眼睛朝后面怒吼着。

“轰轰!”吴长庆声音还没落,从西边的山下就打上来两发炮弹,落在靠近山头的地方,红光一闪,泥土草屑冲天而起,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吴长庆连忙找个地方伏倒,谁知道下面下一批炮弹落在什么地方?要是落在身边自己再站着不是在找死?!“文思坦立指挥的炮营跑什么地方去了?光让发匪用大炮打我们他们倒是在后面享福!”吴长庆呸地一下吐出嘴中的烂泥,心中无限怒火地想到。原来有良好地形掩护的庆字营官兵见下面居然有大炮轰上来,立刻惊慌起来,整齐的队形散乱了,一步步朝后面倒退回去。

蜂群出巢一般的炮弹带着呼啸声飞了上来,山头轰鸣声不绝于耳,烂泥草屑树枝碎石四处乱飞,不时有淮军士兵被炮弹击中,发出垂死的惨叫声栽倒下去,肢体横飞。吴长庆被炮弹轰得抬不起头来,他还从来都没见过发匪居然有这么凶猛的炮火,一时被猛烈地炮火打乱了方寸,发匪哪来的这么多火炮?这至少是十门以上的洋炮才能有如此效果,这样猛烈的炮火应该只有自己的部队才有啊!吴长庆微微支起头朝下面望去,透过硝烟,借助炮弹爆炸的火光,吴长庆见到夜幕下那些正往上冲的敌人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鬼哭狼嚎地朝上面冲了上来,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冲上有赏!”什么“杀光逆贼!”……

杀光逆贼?!吴长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发匪不是叫自己是清妖吗?什么时候改成了逆贼了?!只有自己才叫那些发匪是逆贼的!吴长庆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耳朵竖的更长了,仔细地想从爆炸声中分辨出下面那些发匪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这次听清楚了,吴长庆后背冒出了冷汗,下面那些人隐隐约约在喊着要杀光发匪!难道他们是自己人?!自己人打自己人这可不是好乱开玩笑的事情!吴长庆这才想起刚才看到那些人是排成六列横队,在后面数百步外好像还有几列,只是天色太暗了看不清楚。那些人往上冲的步伐是他所熟悉的每分钟大约七十五步——这是洋人教的线式战术啊!发匪可是不会的。

“别打了!我们是大帅庆字营的,你们是什么人?!”吴长庆嘶哑着嗓子朝下面喊道,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应该明确一下到底是谁在进攻自己。可惜他的声音被炮声所遮盖,下面那些往上冲过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听到。吴长庆身边的人也觉得不大对头了,见上司这么说连忙跟着喊了起来,山上的淮军士兵纷纷加入询问对方的行列中。

“攻!给我狠狠地打!灭了这帮可恶的发匪!”刘铭传背靠大树,手按着受伤的胳膊,咬牙切齿地狠狠地说道“娘的竟然敢打老子黑枪?叫后面的炮队给我猛轰!炸光这些兔崽子。”

刘铭传率领手下迂回到小山后背,沿途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发匪,正率领手下朝上冲的时候刘铭传被上面打下来的流弹击中了右臂,当时右臂就失去了知觉,天很黑,刘铭传眼前却金星乱冒,漆黑的小山在刘铭传视线中扭曲变形,忽高忽低。身旁的手下见大人受伤了连忙跑了上来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受伤的刘铭传如同受伤的豹子般危险,见手下被山上发匪打倒了好几人,辫子都要竖起来了,牛一般的大眼死死地瞪着面前的山坡。

刘铭传满意地看到自己的铭字营毕竟是淮军的精锐,虽然地形并不有利,却根本不在意自己身边倒下的士兵,前仆后继地奋勇朝山上冲了上去,接着炮弹飞了上去,在发匪阵地上落地开花,升腾起股股黑色的烟柱,几棵松树被炮火打着了,噼噼啪啪燃烧起来。铭字营官兵枪炮齐鸣打的山上发匪抬不起头,山上打下来的零星流弹散落无章,已经不再对自己的铭字营官兵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危险了。这时候刘铭传听到了山头那些发匪在叫着什么。过了会,从前面跑下来一名灰头土脸的手下,连滚带爬地来到刘铭传面前。

“报大人!上面那些发匪自称是庆字营的人,我们还打不打了?”

“庆字营?既然自己人为什么还打我们?娘的,他要是打的准一些老子性命不是交代在这里了?!不管他是什么人,继续给我轰!”刘铭传瞪着眼珠子怒喝道,受伤的右臂让他感到一针钻心的疼痛,不要说庆字营了,就是天王老子刘铭传现在也要咬上一口!

“回来!”见手下要过去传达自己刚才的命令了,刘铭传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一点,要真的是庆字营官兵,自己这么一打,大帅能饶得了自己吗?刘铭传见手下又退了回来,想了下说道:“让炮队暂时先不要轰了,派人到前面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打老子黑枪。要真的是庆字营,老子跟吴长庆这畜生没完!”

“喳!”手下低头倒退着走开了。“报大人,真的是庆字营!”没过多久,那个手下又跑了回来,一脸无奈地朝刘铭传一抱拳说道,“庆字营的吴长庆现在就在山上。”

刘铭传心中怒火腾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居然真的是吴长庆!看来这个家伙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想寻自己开心怎么着?亏自己见他进攻不利,还想从后面帮他忙呢!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敌我不分,把自己给打了!”想到这里刘铭传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大步流星朝山上走了上去。

山上的吴长庆低着头望着遍地尸体发呆,山坡上遍布着庆字营被炮弹击毙的士兵尸体,残肢断腿撒的到处都是,黑夜中几朵火苗正在燃烧着,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浓浓地肉体燃烧后恶臭气味,呛的人无法正常呼吸。那些受伤的士兵呻吟着,咒骂着,吴长庆心中一阵悲哀,倒下来的的可都是他的手下啊!没想到他们没死在发匪手里,居然倒在了铭字营炮火之下!

吴长庆正在发呆时候,从下面腾腾腾地大步走上来一名怒目金刚,走到吴长庆面前,毫无二话,抬起左手啪啪就给了他两耳光,打的吴长庆满天星斗,两边脸颊立刻肿了起来。

“***吴长庆,瞎了你的狗眼!他娘的,居然敢打老子黑枪?!是不是活腻歪了!?”

吴长庆手捂着火辣辣的嘴巴,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冲来人发火,一抬头发现站在自己身边刚才打了自己的是铭字营的刘铭传,满腔怒火只能无奈地压了回去。刘铭传可是记名提督,比自己这个副将官衔高太多了!吴长庆觉得自己还没有活够,误伤自己人已经是一项大罪了,要是再动手打上司,自己的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大……大人,小人不知大人会从后面上来,这个……请大人多多原谅。小人执行大帅命令攻下这个山头,谁知道刘大人居然从后面冒出来了?山上发匪都逃得无影无踪,大人行动隐晦,手下自然把摸上来的都当成发匪了。”吴长庆说到后面有些委屈地朝刘铭传诉说着委屈,话说的很明白,你要不是偷偷摸摸地跑到后面来了,我凭什么会误伤你?!吴长庆见到处都是自己伤亡的手下,要是不赶快找个理由,大帅如何能饶了自己?“刘大人,看看,我的手下被大人打死打伤多少?大人为何不分辨清楚就炮轰?要是再晚一些,恐怕这山上我的人就要都被大人打光了!”

自己居然被吴长庆当成了发匪,还怪我用炮炸了他!怒极的刘铭传提起斗大的拳头又要打了过来,见吴长庆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想阻挡,刘铭传气极而笑。“好、好好!我不跟你辩解,走!我们到大帅那边评理去!看看大帅怎么处理。”说完刘铭传拽着两腿发软的吴长庆直奔山下走去。

山谷点燃了火把,无数的火把如同一条点点星河延伸出老远,照亮了整个山谷,疲惫之级的淮军士兵或躺或靠,争取时间多休息一会。火光下李鸿章正在伸长了发酸的脖子不停地朝山头张望着,已经在这里待了太长时间了,李鸿章盼望吴长庆赶快消灭山上那些该死的发匪,把他们统统处死!正想着,前面士兵一阵喧哗,山上有人下来了。

李鸿章仔细看了看,见刘铭传拉着吴长庆朝这边奔了过来,俩人好像没必要这么亲密吧?李鸿章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仔细揉了下眼睛,用力张望着,没错,从上面下来的是刘铭传和吴长庆!不过俩人好像并不友好,刘铭传嘴里骂骂咧咧地朝这边过来,而吴长庆很不心甘情愿地被他拖在后面,嘴里好像在辩解着什么。

“大帅,小人被别人给当成发匪欺负了!求大帅给小人做主啊!”刘铭传还没有到李鸿章面前就朝他嚷嚷起来。

“怎么了?谁把你当发匪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莫名其妙的李鸿章不解地问道。

“回大帅!我率领铭字营从后山朝发匪进攻,谁知道刚到了半山就被人家给打了。”刘铭传一把把吴长庆拉到了身前“这个混帐东西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朝小人打黑枪!大人请看,小人这条胳膊就是让这杀千刀的吴长庆给打的!请大帅给小人做主!”

李鸿章盯着吴长庆,想看他有什么解释。

“大帅明查!刘大人上来事先也不告诉小人一声,小人怎么知道从下面摸上来的居然是刘提督?那些发匪狡诈多智,我们冲上山头连个鬼影也没看到,弟兄们正在四下张望,刘大人手下就偷偷摸摸地朝山头摸了上来,小的还以为是发匪大队人马过来了。要是不抢先开火等发匪上来了如何是好?”吴长庆委屈地喃喃说道“大帅,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并没有人告诉我刘大人会从后山上来啊!发匪既然后火炮掩护,人数绝对少不了,谁知道他们会突然消失不见了?”

李鸿章想起来,自己刚才光顾着对着山头生气了,并没有把让刘铭传到后面去包围那些发匪告诉当时正冲在前面的吴长庆,难怪吴长庆把刘铭传当成发匪了!两方面打起来好像责任是在自己身上,难道自己追究自己责任吗?李鸿章挥一挥手,和蔼地对俩人说道“省三、筱轩,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有什么事情如此看不开呢?战场上误伤是难免的嘛,筱轩给省三赔个不是就是了,还有省三负伤的医药费由筱轩负担,还有,以后筱轩多注意些,别再打自己人了,不然本帅定斩不饶!知道了吗?二位不得再多说什么。”

刘铭传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大帅说的居然如此轻描淡写!难道自己打自己就这么无所谓吗?要是不严肃处理吴长庆,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呢!刘铭传并没有想到这次是吴长庆的手下吃了大亏,感到极为委屈的刘铭传迟疑一下说道:“可是……大帅,我的手下死伤无数啊……”见李鸿章正不耐烦地瞪着自己,刘铭传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我的手下只有死伤的更多,刘大人的火炮还真的不是一般地厉害!”吴长庆沮丧地低声说道,接着又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我要是用上了火炮,谁伤亡的更多还难说着呢!”

说归说,吴长庆还真的庆幸火炮太重一时半会儿无法抬上山来,要是用重炮朝下面轰下去,刘铭传的手下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要是那样的话,吃够了火药的刘铭传不宰了自己才怪呢!

“刚才是谁放炮的?打的可真够惊天动地的了。”李鸿章淡淡地说道。

吴长庆胆怯地望了刘铭传一眼,刘铭传爽快地承认道:“是小人命令手下放的,当时小人还以为山上有大股发匪呢!见手下一时攻不上山去,一会儿工夫就伤亡了将近十人,连小人也负伤了。于是小人就让后面跟随的火炮开火,要是再不打铭字营可真要死的没几个剩下的了。”说完了刘铭传瞪了吴长庆一眼。吴长庆不服气地小声争辩着:“刘大人,你的人只伤亡了不到十人,下官可是损失惨重啊!刘大人的火炮一顿狂轰,庆字营就丢了三十多人,要是打的再久一点,恐怕连下官也要葬送在刘大人的炮火之下了。”

李鸿章见刘铭传眼睛又瞪起来了,看样子马上就要和吴长庆大吵一架连忙咳嗽一声,吸引俩人的注意,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道:“好了,本官已经说过了,这事到此为止,不得再提!大家还是需要精诚合作的嘛!怎么?山上的那些发匪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筱轩说山头没有遇到发匪,省三难道你也没有碰到?那么刚才是谁在打我们,难道是空气不成?!”李鸿章这才有机会把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回大帅,发匪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小人并没有遇到一个贼寇。”俩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无精打采地同时说道。打了半天发匪还没有打到,倒是自己人先干了一架,不管怎么说,俩人脸上都是没什么光彩的。

李鸿章不满地看着两个手下,一肚子的火却无法发泄出来,只能说道:“告诉下面,这里的逆贼奸诈狡猾,沿途一定要多加小心。还是早点撤到安全地方好。另外再派人到前面去跟琴轩说一声,让他把那些逆贼给我赶远些!别再让发匪出现在本官面前了。本官再重申一边,这里是匪区,台州之民都是发匪的探子,你们不管是谁,路上只要遇到有人活动,不管男女老幼一律格杀勿论!至于沿途所过村庄省三你的铭字营一律给我放火烧除,不得给发匪留下半砖寸瓦!”说完李鸿章跨上战马自顾自地朝前走了。停在麻山死蛇般的淮军大队人马,再次动了起来,缓慢地朝北面移动而去。

刘铭传恨恨地瞪了吴长庆一眼,不满地转身朝后走去。吴长庆看着刘铭传心中也是极为不爽,望着刘铭传远去的身影,吴长庆呸地吐了口痰,嘴里恨恨地轻声骂道:“我的手下被你打死打伤了三十来人,不找你算帐已经算你祖上积德了!你还居然敢怪罪于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骂完了吴长庆抬头望着还在冒着黑烟点点火星忽隐忽现的山头发了会呆,他的那些死伤士兵被其他人沮丧地从山上正在抬了下来。

“逆贼给我听着!老子不怕你们,有本事咱们好好地再打一仗!躲躲闪闪算什么好汉?!不把你们碎尸万段老子跟你们这帮杂碎没完!”吴长庆像头受伤的老狼嚎叫一声,睁大的眼睛可以喷出火苗了。“走吧,他娘的我们走!”

吴长庆正要转身朝北面走,见手下惊恐地避着自己,一转念就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表情吓住他们了,沉吟一下,吴长庆冷冷地说道:“各位,以后沿途只要见到有什么人一律给我宰了,只要见到有什么房子就给我烧了,猪牛羊什么可以吃的能吃的就吃了,吃不完的就带上,实在带不走的统统地给我杀了掩埋起来或者是放把火烧成焦碳。任何东西都不得给我留下来!”

“大人,刚才大帅不是说让刘提督烧了那些房子吗?”有人小声问道。

吴长庆厉声喝道:“谁?刚才是哪个混帐东西在说废话!?服从命令,不得胡言乱语!”见手下噤若寒蝉地呆在当地,吴长庆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沿途见到人就杀这是大帅所说的,房子自己烧了,刘铭传他们就躲在泥浆中休息好了!至于吃的,就是一粒米一只鸡我也不给你留下,看你还有多威风!”

正在朝回走的刘铭传无来由的觉得身子一阵发抖,刘铭传紧了紧衣服,“也许是失血太多了吧?看来回去后还要多加件衣服。他娘的吴长庆这个白痴!”刘铭传嘴里嘟囔着骂道。

“快,加快速度!一定要追上逃跑的李鸿章,给那些牺牲的战友报仇!”石连长站在突起的石头上正在朝自己手下鼓着劲。漆黑的夜幕下,不时有战士摔倒在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摔倒的战士马上爬起来接着追赶前进的部队,除了石连长略带沙哑的低声鼓舞声,就是战士们沙沙的奔跑声,急促地喘息声。石连长的一连已经连续行军了十多个小时,在十多个小时里朝北迅速地挺进了八十里,现在到了东塍地界。

一连在双尖山战斗后补充了大量的兵员,现在全连有一百二十人,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多,但还是一个满员连,不象当时按照人数来说石连长降级成了一个排长。这些补充战士都是二线补充团分配过来的,进行过一定的军事训练,分配到连中马上就可以进行战斗,尤其让石连长满意的是分配过来的五名瑶溪军事学院的毕业学员很快地和自己手下打成了一片。

上午总部追击命令就下达后,石连长感到荣幸的是他们二师成为全军先头部队,接受的任务是追上敌人,把敌人给堵住,二师五团因为距离北面最近,理所当然地成了全师的先头部队。石连长一听要追击李鸿章立刻就来劲了,在跟其他八个连长脸红脖子粗进行一番唇枪舌剑后,依靠自己熟悉地形,一连的很多战士都是在山区长大的,从小就爬惯了山路,并且自己还有和敌人作战丰富的经验(这点石群耀有些恬不知耻,其他部队也都打过仗的,并不是只有他的一连才进行过战斗,理所当然的,石群耀在这一点上被其他连长在脑门上狠狠地打了无数个爆栗子。可团长居然还相信了石连长所言,这让其他连长群情激昂十分不满。),一连的武器装备又比其他连要好,训练水平也比人家高一截,让自己的三营一连成了全团尖兵。在接受任务后,为了弥补一连没有火炮加强,团部紧急把师里面分下来的手榴弹配备给一连三百枚。

实际上石群耀并不很相信李鸿章会不好好地打上一仗就这么偷偷地溜走了,(不要说他,就是那些师团长也对李鸿章逃跑有些怀疑。)但石群耀认为不管李鸿章有没有北撤,只要自己前插到双尖山把他逃跑的道路给切断了,李鸿章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插翅难飞!石连长在双尖山呆了很长时间,当时让他撤出双尖山他就很不高兴,他的连队有一百多人牺牲在山上,如何甘心就这样撤下来?石连长一直盼望着能够早日杀回双尖山,今日既然有这个个机会为何不赶快抓住?!

“连长,有人找你!”新上任的一班班长王正浩如同泥猴一样出现在石群耀面前。王正浩在双尖山战斗后,因为打死了三个敌人在战斗检讨会上被连长提名全体人员一致通过任命为一班班长(主要是指挥人员和战斗骨干在双尖山战斗中伤亡太大了,虽然营部给三连补充了五名学员,可五个人毕竟杯水车薪,还是需要从连里面挑选一些表现良好的战士担任下级指挥。),王正浩他的一班这次是走在三连最前面担任三连尖刀班。

石连长跳下岩石捋了捋袖子。一捋袖子让石群耀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只要胳膊一动,负过伤的肩膀处就传来阵阵酸痛,让石群耀倒抽一口凉气。也许打完了这仗应该到医院里面去住上几天?“谁找我?你们是不是找到老百姓了?”

王班长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是东溪赤卫队队长找连长。他说有紧急情报需要通知我们。”

“紧急情报?”石群耀挠了挠头,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老百姓,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赤卫队!这倒真是好消息,石群耀边想着边跟着王正浩朝前面走去,“快带我过去看看。”

“李队长,这是我们石连长。”李翼正和赤卫队队员一起瘫倒在山坡上休息,自从撤出麻山阵地后他率领着东溪赤卫队一路朝南而行,准备找主力部队把敌人的情报汇报上去的,李翼原本以为要过了灵江后才能找到大部队,没想到只奔了二十里的山路就在东塍遇到北上的正规军,那些战士听到有紧急情报连忙让他们在这里休息,自己去找他们首长过来了,李翼还没怎么休息就听到耳边有人在对自己说话,一抬头见刚才友好接待过他的那个“小同志”又走了回来。李翼急忙跳了起来,随手拍了拍屁股上粘上的泥草,漆黑的夜色下李翼见“小同志”身后还站着位应该比较年轻的人,难道这就是他们首长吗?“报告连长,我是东溪赤卫队副队长李翼……”

“等等……”石群耀摆摆手打断了李翼正在说的话,张望一下四周疑惑地问道:“不是说你们队长有紧急情报通知我们吗?队长现在在哪儿?”

“我们连长负了重伤,刚才已经送往后面的县医院去了。”李翼解释了一番为什么队长不在这里,接着急忙说道:“连长,我们刚才在麻山发现了无数正在北撤的敌人,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火炮。同时还有大批骑兵随同撤退。你们是不是追击他们的?”

“大概有多少敌人?火炮有多少?你认为敌人应该撤往什么地方?”石群耀一听就来劲了,看来李鸿章逃跑的情报是准确的,不然这些北逃的都是些什么人?石群耀在北进的路上见到到处都是被烧了的房子,道路上除了炮车在道路上乱七八糟的压痕外其他就是被踩的无法分辨方向的脚印,可这些无法说明什么,因为这些痕迹既可以说是敌人北撤,同时也可以说是南下。石群耀正发愁路上找不到百姓了解一下情况——这里原来的百姓都逃的不知踪影,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们,没想到现在却有准确的情报自己送上门来了!

“至少一万人,满山沟里面都是人!至于火炮……”李翼为难了,他当时并没有数一下火炮有多少,何况那么暗的光线下,就是想数也无从谈起,难道打着火把一门门照过去吗?李翼给石连长一问就有些傻眼了。“大概有好几百门吧?路上到处都是,拉了老长,大大小小火炮都有!威力很可大着呢!敌人是从来的道路撤退的,按照速度,现在敌人前锋部队可能已经进入亭旁了。”说起火炮,李翼就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刚撤出阵地,阵地就被敌人给猛轰了。那种山崩地摇的感觉又出现在他面前,到现在他还觉得耳朵一直不停地轰鸣着。

敌人前锋已经进入亭旁了?!石群耀感到脑门上冒出了冷汗。这么说敌人前锋现在距离自己有将近四十里的道路,自己想要超过他们前锋部队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石群耀看了下精神疲惫的李翼,夜色里,乌黑发亮的眼珠正望着自己,石群耀稳定一下焦虑的心情,平静下心来,和蔼地道:“李队长,我派人陪同你马上到后面去,那这个重要情报报告给上级。郭俊!你带上你的班保护这位……李队长马上到后面营部去,把敌人的动向赶快汇报给上级知道!”

见李翼带着他的队员跟着三班班长郭俊消失在漆黑的山林中,石群耀呆望了一会儿他们远去的方向,低声朝王正浩说道:“王班长让副连长、教导员还有三个排长马上到这里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刘健和潭斌他们相继来到石连长身边。“连长,有什么事情?”

石连长见大家都到齐了,高兴地说道:“同志们,李鸿章还真的逃跑了!根据地方赤卫队刚才送到的情报,李鸿章的主力部队现在就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他的前锋部队到了亭旁镇。”

“***!这小子还真的是兔子胆啊?!连长您说吧,我们保证服从连长命令!我们是不是摸上去给他们先来一下?”潭斌一捋袖子,嘴里念念有词地骂了起来,他虽然是学院毕业的,不过跟战士们几天呆下来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了,潭斌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很奇怪,自己本来不是不说脏话的嘛!现在怎么粗话不离口了?

“你就是个急性子!让连长说完不成?”刘健在潭斌身后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角,轻声地责怪道:“有什么事情动动脑子想想,别再整天喊打喊杀的了。我们连的任务是把敌人堵截在南面,这里要是一打先不说能消灭多少敌人,我们自己能不能安全地撤下来,要是让敌人知道我军主力上来了还不是把他们都给吓跑了?到时候首长的一番心血可就坏在你小子手上了!”

潭斌原本激动的脸立刻变成了大红脸,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谁也不知道他在嘟囔些什么。幸好天色很黑,别人也见不到他尴尬的表情。

石连长倒是没有注意到刘健在和潭斌说什么,他现在脑子里处在极度亢奋中,听了潭斌的话,石群耀摇了摇头,“我们的任务是赶到敌人前面去!现在敌人前锋部队已经到了距离我们四十里的亭旁镇,我们要是不赶快追上去可就要给他们逃了!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已经很疲劳了,可要是不把敌人堵在宁海境内,根据地的老百姓这次不是白白地受苦了?大家十多天的等待不也泡汤了?而且以后想再寻找这么好的机会抓住敌人可就困难多了!相信首长一定希望我们马上赶到敌人前面去,把敌人给堵住!为此我决定,一;部队再次轻装!把所有的粮食全部丢掉,头上的头盔太重,也要丢掉,部队只携带必要的武器弹药轻装跑步急行军,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来,往敌人前头赶,往双尖山赶!一定要赶在敌人前面到双尖山!二;潭连长到一排去,刘教导员到后面的三排去,我在二排,大家一定要让战士们知道这次战斗的意义,把大家的斗志给我鼓舞起来!同时告诉班长,还有连队骨干,要他们帮助那些体弱的,帮他们背枪支弹药,我们这些做领导的要以身作则。三;时间,时间!别怕没有时间休息,敌人前锋已经领先我们四十里地了,为了抢时间部队到了双尖山再谈什么休不休息的事,要是路上遇到敌人阻拦一律绕过,不得恋战!到达双尖山就是胜利!明白了吗?”

“是!明白了!”几个人应声答应道。

“那好,现在就开始行动吧,散会!”石群耀说完一把摘下头上沉重的头盔随手扔在路边,带头大步流星地朝前奔跑。身后的几个排长迅速赶回自己排去传达连长的命令,潭斌和刘健按照石连长的命令也下到各自要去的排里面。道路上叮咣声响个不停,战士们把身上的米袋还有头上的一顶顶冰冷的头盔被扔在了身后,如同赛跑一般朝北奔去。没多少时间,战士们的脚步声远去了,渐渐消失在北方。东塍的山地再次陷入沉寂中。

“司令员!前面有情报传过来了!”杨沪生正在和黄翼升林建华交谈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时,通信参谋骑着战马飞驰过来,战马一声长嘶停在了俩人身边,马仲达急促地对杨沪生说道。

“怎么样?有什么情报?”杨沪生急声问道,到现在虽然各种迹象都表明敌人可能撤退了,但这些只是迹象而已,并没有什么准确的情报可以证实李鸿章是真的逃跑了,杨沪生心中一直七上八下的,有些忐忑不安。虽然李鸿章就是留在临海,靠王得贵指挥的三条防线也足以支撑到主力部队转回温州,但要是那样部队的疲劳程度可是致命的!就是胜利,部队的无谓损失也绝对少不了!这是不符合杨沪生心目中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胜利的宗旨的。要是天气好些就好了!那样就可以让在温州的飞艇部队进行侦察,看看敌人到底是北撤了,还是继续呆在临海城内。

马仲达迅速地说道:“据东溪赤卫队情报,他们在麻山遇到李鸿章主力部队,敌人正在北撤中,按照赤卫队的情报,敌人前锋部队已经进入亭旁镇,大部队现在位于麻山以北。兵力大致在万人以上,携带有大量的各种火炮,另外还有骑兵部队。经过战斗,赤卫队毙伤十余名敌人,同时自己有二十人的伤亡。二师沈师长已经命令部队丢弃所有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再次轻装跑步前进,希望敌人在撤回宁波前把他们拦截下来。报告完毕!”

杨沪生浑身一振,喉咙感到一阵发痒,全身的血液马上燃烧起来了,双手紧紧地抓紧了马缰,眼前原本漆黑的夜晚仿佛也亮了许多。杨沪生对自己一直都怀疑黄翼升是否是李鸿章所施的苦肉计感到有些难为情,看来自己太多心了,他是真的投奔解放军。黄翼升说的没错,李鸿章还真的是逃跑了!要是这样临海那边的敌人并不多……想到这里杨沪生转头问道:“各师现在的位置。”

黄翼升转头小声地和跟在他身后的参谋商量一番后说道:“二师到了东塍,距离麻山不到二十里,现在正在全速朝北穿插,希望能把敌人阻截在宁海境内。荣一师现在到了大麦岭,距离麻山有三十里。八师全师现在已经渡过三江口,正在朝北赶来,距离麻山有六十里。二军炮兵团主力现跟随八师运动中。主要是火炮移动太笨重了,一时无法全部跟上来。从麻山到双尖山有四十多里地,沿途都是山路,淮军携带大量火炮移动必然迟缓,我估计他们今夜就是不休息前锋部队也要在明天午后才能到,至于淮军主力部队明天入夜前才能接近双尖山。按照我们速度,二师要是能加速行军的话将在明天上午赶在敌人之前占领双尖山。荣一师到达双尖山时间将是明天中午,八师将在入夜前可以赶到,不过前提是我们在路上不能休息。”

“双尖山……”杨沪生心中暗暗思量着。看来战场就定在双尖山了。“通知二师,加快行军速度,必须要在明天天亮前赶到双尖山布置好阵地隔断李鸿章与宁波敌人之间的联系!林师长,你的荣一师派一个团加强到二师去,荣一师主力跟在敌人后面不即不离,跟随他们一路北上,至于八师,参谋长,代我拟一份命令,我说你记……”杨沪生跃下战马,低着头缓缓地踱起步来。他的毛笔字实在是太难看了,拿不出手,要是他写的毛笔字给现在的这些人见到不笑掉他们大牙才怪!不过这也难怪,未来的普通人都使用钢笔圆珠笔了,除了一些老人闲得没事,又有多少整天拿支毛笔在那里慢慢地舞文弄墨陶冶情操的?至少杨沪生是没有那份耐心把时间耗费在练毛笔字上——有时间还不如看看军事小说呢!这是杨沪生真实的想法。

“快,点火拿笔纸来!”黄翼升跟随着杨沪生跳下了战马,急忙轻声对身后的参谋说道。

杨沪生踱了一会儿步,抬起头来厉声说道:“八师刘冰师长、江治华政委,敌人现在正全军北窜中,我主力二师、荣一师距离敌人已不到三十里,你部现在还在灵江附近徘徊,距离敌人六十余里,行动如此迟缓是何道理?在白岩寺会议中我已经说过全军必须轻装急行军,把敌人消灭在野战中,为何你师置若罔闻?如因你师延误战机造成部队无谓伤亡,甚至放跑了敌人不知八师脸面又在何方?我现在命令你们只留部分兵力掩护军炮兵团北上,其他部队必须再次轻装,加快行军速度,务需在明天下午两点前达到双尖山!不然军法无情!集团军司令员杨沪生。就这样吧,马上派人把这个命令送到刘师长那边去。”

“大人,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不尽人情了?八师走在队伍最后面,当时三江口上浮桥有限,再加上要照顾二军炮兵团,速度慢些还是情有可原的……”黄翼升见通信参谋拿着命令骑马迅速地南下了,迟疑一会儿,小心地问道。

“不能这样说。”杨沪生打断黄翼升的话,火光下杨沪生的脸通红,有些急噪地说道“在白岩寺会议上我已经多次强调了必须轻装前进,部队速度是第一位的,一定要追上敌人,消灭敌人!二师和荣一师出发并不比八师早多少,现在距离敌人不到三十里,而八师才刚过了灵江,这是任何理由都无法原谅的!这说明八师的领导还太薄弱,要是在以后行军中八师没有什么好的表现我看他们就不用当什么师首长了,还是回家去抱孩子算了!”既然李鸿章已经证实是北逃了,杨沪生现在满脑子都是追上他,然后消灭他!不过想要全部消灭淮军主力两万余人,靠二师和荣一师是无法保证能够迅速解决战斗的,杨沪生担心夜长梦多,所以才如此失态。

杨沪生察觉到自己对黄翼升说话的语气有些太过了,黄翼升可能是对自己不礼貌地打断他的话有些失望,一言不发了,想了一想,缓和一下口气说道:“对不起,参谋长请见谅,我实在是有些太着急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八师必须加快行军速度!只要八师能及时赶到,那么战斗结束后我会跟他们赔不是的。”说道最后杨沪生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加重了语气。

“没什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参谋长,你也别叫我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年龄上你可是比我大多了!我看还是称呼兄弟什么的比较好些。或者跟他们一样直接叫司令员也成。还有,以后别再说什么小人奴才什么的了,我们部队可是没什么‘小人’的,大家都是平等的,哪来什么奴才?”杨沪生微微皱了下眉头,自己被别人叫什么“大人”总觉得很是别扭。

“既然这样小……这个在下领令。”黄翼升沉思一会儿,觉得叫司令员也没什么,而且不叫大人什么的好像比较亲切些。

“对了,参谋长再给王军长草拟一份命令,既然李鸿章主力已经离开临海很远,原来的三线防御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让王军长把温州的一师、独一、三、四旅集团军重炮旅调到临海前线,把敌人给我封锁在临海城内!五师必须把李昭庆部牵制、消灭在方家岭!一万人对付不了五千人他程千里也够可以的了,告诉程千里,他的五师至少不能让李昭庆逃进临海城或者是跟李鸿章大队人马会合无谓地加大我军作战难度。至于温州城防,那边还有独二旅和城防炮兵部队,我看实力是足够了。”杨沪生见李鸿章的主力已经离开了临海,觉得在后面的部队不必再如此小心谨慎了,大胆地改变了原来在白岩寺所制订的作战命令。

黄翼升点点头,赞同道:“好,我马上让人把这命令送到王军长那边去。”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临海北面五万大军加快了行军速度,二师部队渐渐追上了李鸿章的后卫部队,超越他们继续朝北一路狂奔而去,荣一师和八师紧随李鸿章。临海城外源源不断地出现了大量的解放军部队,把程学启五千人马紧紧地压制在城内,临海城上每天枪炮声不断,尤其让程学启感到难受的是城内没有一粒米可食,他的部队出现了断炊。在方家岭的李昭庆自从遇到程千里的五师后就如同遇到了一张无比粘人的狗皮膏药,想击破他们自己实力不够,接到北撤的命令想要撤出战斗,跟随大哥北逃吧?这些“发匪”又紧紧地把他给粘上了,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李昭庆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家给包了饺子,只能慢慢地边打边撤了,每天撤退的还不到五里路,李昭庆心中不停地哀叹着,这种速度可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撤回宁波了。

“将军,我们这次到这里来帮助李大人,不知他会怎么想?毕竟那些中国人要求我们在没有经过他们同意之前不得进行超过三十英里的远征。”

骑在马上行进在队列中间的士迪佛立如同长辈疼爱晚辈一般露出淡淡的微笑,摇着脑袋解释道:“噢,亲爱的奥伦上尉,我们并不是去‘帮助’李大人的军队的,应该是‘你们’作为我的亲兵保护我到李大人那里,商谈怎样使用这支部队。”

奥伦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了,他看了眼长长的行军队伍,三千士兵排着一个个方阵,随着鼓点迈着整齐的脚步,在每个方阵前有一名高鼻深目的军官带路,在方阵后还有一名军官督阵。由四十门各种火炮组成的炮营在队伍后面马拉人推地朝前前进着,炮营拥有两门发射三十二磅炮弹的攻城加农炮、十六门十二磅炮弹的英国海军榴弹炮、十二门十二磅炮弹的美国榴弹炮、四门英国山地榴弹炮、两门八英寸的臼炮以及四门科霍恩臼炮。在炮营后面是三百名帮助炮营携带弹药的苦力队。难道士迪佛立将军认为他需要一支三千多人拥有众多火炮的大部队成为他的亲兵吗?

士迪佛立军帽下露出的花白的头发随着风飘扬了起来,深陷进去的眼睛里流露出作为一名高贵的英国准将所所应该拥有的傲慢自负。自从一八六二年三月士迪佛立率领两千英军进入上海后,他就一直希望率领他的手下进攻太平天国,问题是远在北京的英国驻中国公使卜鲁斯与上海领事麦华陀都严禁他使用手中的英军,理由是英国现在还“保持着中立”,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直接干涉在中国发生的内战。暗地里他们交代的是因为现在还没有从清国得到更多的对大英帝国有利的利益,太早的让英军直接参加平叛对大英帝国是没有什么好处——虽然大英帝国更加不可能从太平天国那边捞取比清国这边多的多的利益,——只有在清国真正地低头哀求我们时,才能动用他的手下那些忠勇的英国军队。士迪佛立现在只能帮助清国训练一支由英国人主导的军队帮助李鸿章——如同他在天津所做的那样。

士迪佛立骨子里是一个渴望战斗刺激的人,既然无法使用英军作战,那么训练一支新式的清国军队在自己指挥下作战总是可以的吧?为了能够体验战争的刺激,在李鸿章去年到上海保卫这座城市时,士迪佛立无数次地建议李鸿章给他三千人马,供他支配和训练,很遗憾的是李鸿章对他调人供他使用极为勉强,这让士迪佛立恼火不已,对英国舰队司令何伯不停地抱怨,为此何伯中将在给海军部的急件中要求授权士迪佛立“迅即建立和训练一支六千人的中国军队”,在李鸿章南下宁波后,曾国藩在天京城下的惨败让士迪佛立的胃口更大了,他迫切地要求建立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可惜到现在为止他的要求都没有得到清国政府的同意。

唯一让士迪佛立感到高兴的是以前在上海的华尔洋枪队自从他们首领率领第二营既洋枪营在宁波全军覆没,华尔被叛军俘虏投降叛军后,剩在上海的三千人群龙无首,在自己提出训练中国军队的要求后,李鸿章把这支部队交给了他,供他训练和差遣。至于条件是要让李恒嵩参与进来共同指挥,不得进行超出三十英里的远征,人数也限制在三千人,要是饷银不够还得继续缩小部队,并且要是没有经过他李鸿章的批准不得购买任何武器装备。那些限制的条条框框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士迪佛立感到自己的脖子上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给绑住,让他透不过气来,幸好李鸿章在制订下规定后很快就南下了,把自己给留在上海训练这支失去了原来指挥官的沮丧的部队,在麦华陀领事何伯中将的帮助下,他的这支部队取得了极大的发展——不是在人数上,而是在武器装备上取得了极大的改善,可惜“不得进行超过三十英里远征”的命令还是让士迪佛立感到窒息,为此他率领着手下到宁波来寻找李鸿章,准备强烈地建议李鸿章修改这个限制他的发挥让人感到可笑的决定。没想到刚到宁波,英国驻宁波的夏福礼领事就告诉士迪佛立李鸿章率领着他的部队去进攻温州了,要是战事不利,李鸿章会率领他的部队再撤回宁波。士迪佛立眼珠一转,机会来了!如此大好机会如何不好好利用一下?既然自己到了宁波已经违反了不得超出三十英里的规定,大不了再违反一次又怎样,难道这些猥琐的中国官员还能对他这个高贵的英国将军表示不满吗?于是高贵的士迪佛立将军谢绝了夏福礼邀请他留下防卫租界的要求,率领着他的三千“亲兵”南下寻找李鸿章商谈修改协议来了。相信李鸿章在这个既成事实面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对自己做法一点没感到有什么问题的士迪佛立感觉良好地看着他的那些手下,各种肤色的人现在统一在他的领导下,这让士迪佛立很有一种满足感。可惜人数太少了,要是能够指挥能够上万的装备了大量新式武器部队,相信攻下天京指日可待!那个昏庸无能的曾国藩干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说堂堂英国将军也做不到?当然,前提条件是自己手中要有人,要有大量的军队可以使用。

“奥伦,问一下当地人,前面是什么地方?我们距离温州还有多少路?”心急如焚的士迪佛立觉得自己的部队行走的太慢了,要是李鸿章已经拿下温州,自己这次南下还有什么现实意义?

奥伦上尉答应后带着翻译去寻找当地的百姓了,没过多久奥伦一路小跑跑了回来。“将军,前面是桑洲岭,距离温州不到一百英里了,另外据当地人说李鸿章率领的部队前几天刚从这里过去,要是顺利的话,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以追上他们了。”

“轰~!”南方隐约传来一声沉闷的大爆竹爆炸般的声音,也许距离太远,声音显得不是那么清楚。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爆炸传了过来,接着前方好像提前过春节了,沉闷的爆竹声一声接着一声。士迪佛立极目朝南方望去,天际边隐隐有层灰烟在冉冉升起,若是不仔细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士迪佛立一抬手,随着传令兵的口令,正在行进的常胜军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李鸿章不是已经过去几天了吗?前面怎么了?难道是大炮的声音吗?李鸿章的部队到现在还被叛匪挡在这里?”士迪佛立狐疑地自言自语道。

“将军,听声音好像距离这里不远啊,要是李大人还在进攻的话这里应该有他的手下负责把守,难道是中国人提前过春节了?”奥伦耸了下肩膀笑道,“中国人发明了火药没有应用到战场上,却把它用在了可笑的驱除鬼神上面,也许这里人比其他地方提前过他们的节日也是可能的。”

士迪佛立对奥伦上尉的解释感到不可思议,这要多少火药才有如此的威力?不过他一时也无法猜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奥伦,你率领一营第一连到前面去看看,让一连展开战斗队形,也许前面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乐观,其他部队跟随在一连后面开进。”士迪佛立抬头看了眼挂在空中的太阳“今天多走一些路,到了前面‘放炮仗’的地方我们再宿营。也许今晚我们没有一个好觉可以睡了。对了,你再带上两门山地榴弹炮吧,也许你会用上它们的。”

奥伦答应一声,翻身上了战马,跑到前面冲一连官兵大声喊道:“一连展开队形!跟我前进!”

望着奥伦上尉率领着第一连踏上了未可知的路途,阳光照耀下,士迪佛立觉得他们被红光所包围陷入了一片血海之中,这种感觉绝对不是让士迪佛立所希望的感觉,士迪佛立闭上眼睛努力把这些不愉快的想法从脑海驱除出去,兴许这里的中国人真的习惯在春节前放炮仗也说不准呢!

奥伦率领着一连越南下那些声响就越清楚,南方的山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奥伦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爆竹声!这是加农炮、榴弹炮、臼炮甚至还有原始的中国所谓劈山炮的炮弹爆炸声!“难道李鸿章真的还在前面进攻那些叛匪吗?他的速度也太慢了吧?”奥伦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快,加快速度!到李鸿章的大营中我们再休息!”骑在马上的奥伦不停地吆喝着给一连的士兵鼓着劲,野外宿营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要是有清军的大营可以利用一下那自然是再好没有了。

奥伦想的是很美好,但现实却不是他和士迪佛立所希望的一样,一个多小时后奥伦的第一连靠近了前面的战地,路上却没有遇到任何一名清军官兵,而且奥伦感觉那些炮弹是从南朝北打了过来,“难道是李鸿章的部队在前面阻击叛匪进攻吗?上帝啊!这个玩笑也开的太大了吧?!”奥伦正疑惑不解地转着脑袋四处寻找清军踪迹时候一声尖啸声从空中传了过来,迅速地划过天际落在了奥伦后面一连密集的队列中间,“轰”地一声巨响,几个士兵栽倒在地,接着空中又是一声沉闷的撕裂空气般的啸声传了过来,落在了奥伦前面,奥伦眼前一黑,接着红光突闪,一声巨响过后,紧接着一股火热的气浪迎面扑来,把骑在马上的奥伦掀落马下,泥土草屑噼噼啪啪自天而降,打在奥伦身上生疼生疼。还没爬起来的奥伦见到空中只留下两道拉长的白烟正在渐渐消退中。

“大炮!?”奥伦脑子中完全混乱了,这是什么大炮?它是谁指挥的?难道是其他国家的军队参战了吗?奥伦现在完全无法想象出来,唯一可以肯定的这决不是中国人自己制造出来的火炮,中国人要是能造这样大威力的火炮西方列强早就被打的一败涂地了!怎么可能让他们在中国可以为所欲为?难道是李鸿章的炮营干得好事?奥伦敏捷地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快打信号!联络一下前面是什么军队,告诉他们我们是常胜军,不是叛匪!让他们别误会了!命令后面赶快把两门山地榴弹炮给我推到前面来!他们若是再敢攻击我们,我们就要反击了!”奥伦涨红了脸,歇斯底里地朝站在身边的人狂哮起来。这顿莫名其妙的攻击让奥伦大为恼火,还没看到叛匪的影子自己指挥的一连就出现了损失,这是大为有伤他这个大英皇家军官威信的。要是给国内知道自己表现如此糟糕还不知道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会怎样讽刺挖苦自己呢!

“连长,下面那些家伙不停地摇着旗帜让我们不要再打呢!”刘金平探出脑袋朝下面张望着,见下面那些被攻击的敌人乱成一团高兴地回过头来朝连长笑道。

“甭理他们!给我好好打就是了,别让这些家伙把包围圈里的敌人救走就是了!”杨林伸头看了眼下面的敌人,见刚才被掀落马下的那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指着周围的山头跳着脚不知在叫骂着什么,一群士兵正手忙脚乱地把两门火炮从后面推了上来,“一排注意了!十发弹,目标山下的敌人——尤其是战马那边乱跳的那个家伙,急速轰击,……打!给我狠狠地打!”

“咚……咚!”几声轻响。随着杨连长的口令,山上迫炮连一排的两门六零迫击炮朝山下急速地吐泻出大量迫击炮弹,山下红光不停地闪现,一团团白烟把那些敌人都淹没起来。过了会儿,两门迫击炮停止了轰击,山下烟雾随着西风飘散后,原来整齐的队伍乱哄哄地正在朝后面溃退,只在地上留下了二十来具尸体。刚才还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那个军官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原地只留下一匹战马的死尸。快要推到前面的两门大炮歪倒在路旁,周围一个士兵也没有了。炮声刚停,从两边的密林中杀出大批战士,迅猛地朝那些队形散乱的常胜军冲杀过去,一边冲着一边不停地发射着子弹,把那些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常胜军士兵纷纷打倒在地。活着的常胜军士兵只能撒开脚丫子朝北面狂奔而去,一方面好逃回主力那边,和主力会合,另外一方面也是暂时避开敌人的锋芒,如此密集的弹雨不是他们一百来号人可以抵挡住的,何况那两门大炮现在还扔在路边呢!没有火炮的支援就是常胜军也只好暂时变成缩头军了。奥伦上尉混杂在败兵之中失魂落魄地被败兵挟裹着狼狈逃窜而去,刚才迫击炮弹飞过来时候奥伦很机灵的趴倒在路边的一条臭水沟中,那些四处横飞的弹片并没有击中他,唯一让他难受的是身上的衣服又臭又脏,散发出一种浓浓的怪味道,奥伦就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攻击自己的是什么人,那些人穿着的军装都是奥伦从来没有见过,就连想象也没有想象到的,“难道是被地狱的恶魔攻击了?上帝!这种玩笑可是不能开的啊!”奥伦一边撒腿逃跑,一边沮丧地想着。那些追击的战士略微追杀一段路,兴高采烈地收兵回山,临走的时候顺便把常胜军遗弃在战场上的武器弹药拉回了自己阵地。

在山上伏击奥伦的是荣一师一团杨林连长指挥的迫炮连一排而追击敌人的是荣一师一团的第一营全体将士。昨天晚上按照司令员的命令荣一师林师长命令一团加速前进,追上二师加入到阻击敌人的行列中。在天刚亮的时候,二师先头部队就抢先占领了李鸿章部队北撤的必经之路——双尖山,二师五团三营一连刚刚冲上山头,北撤的淮军先锋部队潘鼎新的鼎字营先头部队也到了双尖山,两军在山上爆发了激烈地遭遇战,最后鼎字营先头官兵在石连长指挥的一连手榴弹攻击中狼狈地败逃下山。潘鼎新开始还以为自己面前是小股的发匪游击部队,只要自己大部队一个冲锋,那些刁民就会和晚上他遇到的游击队一样不战自溃,没想到从早上到中午,冲锋的部队由一百人增加到两百人,又从两百人增兵到五百人,一次次的攻击却都被人家给打了下来,自己损失不小,双尖山倒还掌握在叛匪手中。并且阻击的敌人还有炮火支援,子弹密集的让冲锋的淮军将士头也抬不起来,把总、千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一员员在前面冲锋陷阵的战将或死或伤源源不断地从山上抬了下来,潘鼎新脑门上冷汗就流下来了,这怎么可能是小部队?那有什么小部队会让自己精锐之师损失如此惨重的?望着高耸的双尖山潘鼎新只能无奈地不停摇头,要是没有大炮的支援话,想要拿下这个高地只能用忠勇的淮军士兵血肉把山给填满了才有可能,炮营现在在什么地方?火烧火燎的潘鼎新一个劲地朝后面告急,盼望着文思坦立指挥的炮营能马上运动上来支援自己,可惜的是笨重无比的炮营主力现在还远在三十里之外的亭旁镇,短时间内想让他们上来是不可能了。既然双尖山碰了壁,潘鼎新又想从东边的木坎山打开一条缺口让大部队通过,一千多的淮军蜂拥而上,又被人家打的丢下几十具尸体,抱头鼠窜下来,退了下来——木坎山也是一块硬骨头,按理说淮军在中午从南进攻北面没有受到阳光的耀眼,应该可以看到敌人的,可冲锋的淮军士兵只见到子弹在身边飞来窜去,就是没有见到山林中什么地方有敌人!难道那些敌人都隐形了不成?潘鼎新还从来没打过如此窝囊的战斗,无计可想之下潘鼎新只能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等待后面的炮营支援上来了。任凭李鸿章再怎么申斥,潘鼎新也是不敢乱动一步。官位虽然可爱,自己的小命更要保住!要是命也没了,还要那些无聊的追授有什么用场?

潘鼎新不知道在他改进攻双尖山为转攻木坎山时,双尖山上的守军已经伤亡怠尽了,也许他再用心地集中部队猛攻一次,双尖山就会失守。山上的石连长在昨天夜里为了加快部队的行军速度把笨重的头盔都给抛弃不用了,造成的后果就是一连战士虽然毙伤了大量的敌人,自己却也在满山乱窜的流弹下伤亡极大,很多战士因为没有头盔保护无谓地伤亡了,补充后一百二十人的一连一个上午就伤亡了七十多人,要不是在战斗前师里面给他们补充了大量的手榴弹加强火力的话,光靠步枪想要坚持下来真是难以登天!在潘鼎新进攻双尖山时二师和荣一师的一团相继赶到,但对双尖山还没有进行必要的增援,等潘鼎新转攻木坎山时,不光在木坎山上碰了个头破血流,伤亡严重的双尖山也得到了必要的增援,二师已一个团布置在第一线,其中在双尖山上增加了一个营的兵力,另外在半山腰布置了荣一师一团迫炮连的一个排,对双尖山可以进行火力支援。在双尖山后面的山地,二师放了两个团,一边进行短暂的休整,一边预防敌人突破我第一道防线乘机逃跑。荣一师的第一团在双尖山后面的麻岙附近山地作为总预备队进行防御,李鸿章北撤之路终于被二师提前切断了。心急火燎的潘鼎新直到下午才得到了几门火炮加强,还都是些轻型火炮,但现在潘鼎新已经顾不上这些火炮是不是合适的了,有火炮支援总比没有要强!略微整顿一下部队,在炮火掩护之下,潘鼎新再次朝前面那些“该死”的叛贼发起了一波波的进攻。士迪佛立准将听到的声音就是清军火炮正在拼命地想打开通道所发射的炮弹。

奥伦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一团团长丁晖派到北面监视宁海清军动态的侦察兵老远就发现了他率领着常胜军第一营第一连耀武扬威地朝双尖山走来,见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没捞到什么仗打的丁晖正心痒难挠呢!没想到就有一块肥肉送上门来了。于是在丁晖指挥下,一营营长陶野青率领着加强了团属迫炮连的一个排的一营专程北上欢迎这些不知深浅的常胜军来了。大大咧咧没有防备的奥伦,在前进道路上没有进行什么侦察,受到攻击后又没有组织起有效的火力部署——常胜军规定为了射击准确,必须在近距离才可开枪,而自从华尔投降了温州后,常胜军就转到了士迪佛立将军手中,军队士气一落千丈,而且在士迪佛立将军的心腹爱将奥伦指挥下,这些士兵已经徒具虚名了,很远的距离就开始乱放枪,而且在窝窝囊囊地才放了几枪又跟随他们上司奥伦上尉开始逃跑,奥伦就是在逃跑的时候也连个掩护的都没有安排,好像全体人员在参加马拉松比赛,只知道跑的越快越好,放了羊的常胜军让完好的两门山地榴弹炮还没有发射一颗炮弹就成了荣一师的战利品。若是士迪佛立将军知道他的手下爱将是个如此出色的“人才”不知又会做何感想?

“报告!团长,在刚才的战斗中我们毙伤五十余名敌人,同时还俘虏了七名敌军伤员,据敌人伤员交代他们是在上海受士迪佛立准将指挥的常胜军,敌人全军有三千多人,另外还有四十门大炮——不过有两门在刚才的战斗中成了我们的战利品——准备南下到李鸿章那边去。现在已经距离我们不到五里地了。”荣一师一团团长丁晖正在双尖山后面的山地上和二师的沈晔、林锦丞商谈着是否把荣一师团属炮兵加强到前面阵地上——前面在敌人的炮火下有些支撑困难——一营的陶野青营长跑了上来汇报突然出现的最新敌情。几个人一震,互相对视着,这是个突然出现的敌情!原来的情报在浙江东部只有左宗棠、李鸿章、张景渠三部,洋枪队是有,不过只有几百人在左宗棠指挥下已经北上绍兴了,士迪佛立准将率领的三千常胜军不是在上海吗?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上海他们不要了吗?“消息准确吗?”沈晔冷静地问道。

“绝对准确!按照敌人行军速度,大部队应该在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出现在我军后方!”

沈晔苦笑两声,这下问题严重了!“通信员!马上把敌人常胜军出现在这里的情报汇报给司令员!各位,麻烦大了,我看现在大家要两线作战了。丁团长你的团属炮兵还是留在后面给我们挡挡常胜军吧,另外再给你们增加一个营,希望能在歼灭李鸿章之前不让常胜军突破我军防线。”

“嘘……轰!”空气被不时划过的迫击炮弹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正在拼命逃跑的淮军队伍中红光闪动,山头上,山坡上岩石迸裂,断木横飞,滚滚浓烟合着遮天尘土漫山遍野弥漫开来,晴朗的天空被烟尘遮盖,从山谷望上去太阳血红血红。不时有逃命的淮军士兵被迸裂炮弹弹片击中,被横飞的大树碎石打中,发出短促的惨嚎栽倒在地,无主的惊马长嘶着在谷地中到处乱窜,让败退的淮军更加混乱不堪,沿途到处都是丢弃的火炮,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山野密林中,海游溪在雨后水深湍急,原本清澄见底的溪水被鲜血染红,溪水上浮尸处处,随着北上的溪流沉浮。

“大帅!快走吧,发匪马上就到了!再不走可就来不急了!”文思坦立衣冠不整地跑上山头,见李鸿章正老泪纵横地望着南面正在溃退下来的淮军将士,好心地上前拉了拉李鸿章衣角焦急地说着,接着回头惧怕地望了南边一眼,不等李鸿章说什么,文思坦立拔脚朝北面继续狂奔而去。

刚刚四十岁的李鸿章一夜间好像老了二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失去了光泽,面色枯黄,额头上几道皱纹深深地陷了进去,大冷的冬天几颗黄豆大的汗珠从面颊滚落,微张着嘴唇不停地颤抖却发不出音来。败了!惨败!李鸿章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字眼,两万精锐的部队啊!这消耗了他多少心血?没想到竟然毁于一旦!李鸿章率领着北撤的淮军主力在昨天夜里进入了亭旁镇,天还没亮就再次踏上回去的道路,本来一切都还顺利,没想到先是北面的潘鼎新一个劲地告急,说是北撤道路被发匪给阻截了,需要炮营支援,潘鼎新原本牛皮烘烘的几千部队轮番攻击居然愣是没有把北撤的道路给打通了!炮营在那里?还在后面半路上拖着呢!哪那么快送到前面去?这边潘鼎新事情还没完,后面的刘铭传这个混帐东西又添乱来了!他的淮军中“最劲”的铭字营居然被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发匪打的七零八落!才气无双的刘铭传这个家伙也生死不知,他的手下给人家追着屁股一路往前赶,原本整齐的中军也被铭字营的败兵给冲乱,李鸿章让吴长庆占领周围几个山头掩护大部队撤退,苦苦支撑的吴长庆正堪堪把追兵挡住,斜刺里又不知杀出来一路什么发匪,击破了吴长庆部队,让庆字营官兵也加入到败退的洪流中,兵败如山倒,李鸿章脑子中现在乱成一团,“真是悔不该当时没有听从昌岐的建议啊!带着这些笨重无比的大炮走又走不快,尽拖后腿。要打仗它又一时无法排好阵形,等炮营把大炮对准了发匪人家已经冲到面前了!大多数大炮一弹未发白白地就丢弃了!不知昌岐现在临海城内还好否?他要是在身边就好了。”李鸿章心中对把黄翼升留在了临海是千般痛苦万遍后悔,自己当时是不是昏了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古人的老话怎么会忘记呢?现在这种场面让他如何收拾?南方的炮声一阵紧似一阵,离这边越来越近了。李鸿章无奈地见到山下败退的淮军士兵洪流一般越过小山继续朝北面逃跑,至于北面是否能逃出去他们现在是无法考虑的,只是想着离开追击的发匪越远越好!

“大帅,快快走吧!小人愿率领亲兵营在这里给大帅抵挡发匪猛扑!来人啊,把大帅请下山去!”李鸿章正抱了必死之心,想要留在这里与自己的淮军共存亡,从山下奔上来一员袒胸露背倒提着腰刀的参将,那参将见李鸿章还立在小山上眼珠都红了,不由分说叫来几个士兵把如痴如醉的李鸿章架上就走。“大帅保重,子美定给大帅守住这里!”

李鸿章直到被士兵们架到了山下才反应过来,见山上郭松林正纠集败退下来的亲兵营占领阵地准备阻击那些追上来的发匪,而自己以前的那些亲信一个个一边逃窜着一边换上小兵的号衣,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大帅还留在阵地上,李鸿章心中什么滋味都有,郭松林乃是湖南湘潭人,并不是自己安徽那边的,以前郭松林一直都在曾国藩手下干事,自己成立淮军后他才加入了自己,没想到今日自己一手提拔的其他各将一个个只顾着自己逃跑,把自己这个大帅丢在一旁不管,倒是郭松林这个外人还想到要保护自己,真是患难始见真情哪!“若是今日能够与子美一起逃出生天,他日必然报答子美今日救难之恩!”李鸿章心中暗暗发誓。

郭松林正在整顿自己的手下,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在这个无名小山上就集结了两百来名败退下来的淮勇,郭松林挥舞着腰刀砍翻了几个惊慌失措不听自己命令的逃兵,稍微稳定一下山头的秩序,这时游击周盛传带着三十来名手下从南面丢盔卸甲惶惶如丧家之犬逃上山坡。

郭松林一见提着滴着血珠的腰刀就冲了上去,横眉怒目地冲周盛传喝道:“薪如!慌张什么?快快整顿你的手下与我一同在这里保护大帅安全撤退!不然休怪本将刀下不留情!”说着郭松林手中的腰刀朝周盛传挥动起来。

“回去,回去!给我顶住!”见郭松林手中的腰刀在自己脑袋上晃悠着,周盛传打了个哆嗦,自己的哥哥自从被发匪俘虏后一直都没有回来,为了这事大帅手下没有不对周盛传冷嘲热讽的,今日见郭松林血红的眼珠瞪着自己,亮煌煌的腰刀在自己头上晃来晃去,周盛传吓得浑身冷汗直冒,瞳孔猛地一下收缩了,周盛传哆嗦着拔出腰刀转过身用变了调的嗓子朝自己手下吆喝着。

跟着周盛传撤下来的亲兵营士兵见前面有两把腰刀拦在自己面前,很不情愿地转过身四处寻找位置准备继续阻挡发匪的进攻,有些活络一些的,在寻找位置时不停地打量着什么地方很隐蔽,让自己可以躲避面前的两个瘟神,等他们一不注意的时候乘机溜走。郭松林一番张罗,在追兵就要上来之前在这个小小的山上集中了五百来名淮军将士,这五百人中既有亲兵营的,也有中军的庆字营,还有担任后卫的铭字营,就连炮营丢失了火炮的那些炮手也有几个被郭松林留在了山上。

郭松林见到山下的溃兵源源不断地朝北逃去,大多数人可能知道在这个山头上有瘟神坐镇,一个个绕道而过,还有一些跑的慢的只能坐了下来打算投降追上来的那些发匪。山谷中遍地都是淮军将士尸体,支在炮车上的,伏在溪边的,横卧路上的,横七竖八躺的到处都是。郭松林把记忆中的败仗回忆一遍,不管是淮军还是湘军,在他印象中还从来都没有败的这么惨的,今天要是不能在这里把追兵阻截住,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万淮军全军覆没!郭松林正想着,几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朝山头飞了过来,山上升起了几团烟柱,石迸树倒中,郭松林刚刚集结的那些败兵倒下一片,活着得面有惧色地望着站在最高处的郭松林,见郭松林面无表情提着腰刀,一个个只好转过身去两腿发软绝望地等待发匪对自己发动进攻。在淮军士兵眼中,郭松林把腰刀朝地上一插,悠闲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眼光从那些士兵身上扫了过去,眼神中既有疼爱,也有一种决绝。

郭松林见那些淮勇还没有从对发匪的惧怕中缓过劲来,缓缓说道:“弟兄们,大帅和大量的家乡兄弟现在就在我们身后,我们要是能顶住发匪的攻击大帅他们就可以安全地离开这里,大多数兄弟也能活下来,若是因为有人贪生怕死,放弃这最后一条防线让发匪冲了过去,大帅他们将命丧你手!而且发匪无比凶残,你就是投降发匪,他们也会拿你点天灯,五马分尸的!到时候照样没个好死。司马迁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在这里为国家尽忠呢?这样就是死了,也是光荣的,大帅也会在皇上那边替我们争得应有的荣耀!家乡父老乡亲将因为我们的牺牲保全下来。今既陷贼中,有死无生耳!本将不才,愿率领大家给大帅争取一条活路,到时诸位请随我一战,前进者生,后退者杀!也许死中求生也不定,望各位自重!”

郭松林讲的时候周盛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早就开始动了起来,郭松林所言若是投降了发匪,那边会把自己点天灯五马分尸,可自己的兄长就被发匪给俘虏了,到现在书信往来一直不断,若是真的像郭松林所言,大哥早就尸骨已寒了!难道自己是与鬼通信不成?何况黄提督也被发匪俘虏过,还不是完好无损地送了出来?同行的还有大量的被俘淮勇,什么点天灯之类的根本就是糊弄那些不知事务的蠢材,至于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死都死了,轻重对自己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周盛传正想着,见郭松林的眼角扫到自己身上来了,连忙表态道:“小人愿随将军一战!”

“大人!发匪上来了!”前面负责监视的淮勇惊叫起来,被郭松林所说的话感动的淮军士兵打了个激灵,略微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提了起来,一个个伸出头朝山下张望着。郭松林站了起来,放眼朝山下望去,上万的发匪呐喊着漫山遍野地朝这边冲了上来,缴械不杀声响彻战场。落在后面的淮军士兵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纷纷丢弃了手中的武器,乖乖地低着头当了发匪的俘虏。

山上的淮军士兵腿肚子不停地打着抖,想用五百人阻挡这样浩浩荡荡的追兵真是痴人做梦!在淮军士兵眼中,几百名发匪跟随着一名高举红旗的匪首朝自己所在的小山上冲了上来。在他们后面更多的发匪准备绕过小山继续追击那些逃跑的自家弟兄去了。

郭松林见手下面有惊惧地看着那些正在往上冲的发匪,冲手下厉声高喝着:“弟兄们!要活命的给我把发匪打下去!等他们冲上来了大家左右都是个死,既然如此,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捞一个!给我打!狠狠地打!”说着郭松林猛地拔起插在地上的腰刀用力朝下面虚劈一记。

五百名淮勇排成五排人组成的圆形队列,最里面的一排站在一起,中间三排交错跪着,最外面一排人低低蹲伏在地上,所有的恩飞耳德前装枪枪口都向外瞄准,随着郭松林的口令,略微镇定下来的淮勇,一边由慢渐快地朝山下前进,手中的武器不停地朝外面喷泻着子弹,黄昏的山头上青烟弥漫,空气中散布着呛人的火药味。密集的弹雨将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发匪扫倒在地,举着红旗的发匪在弹雨中一阵抽搐,接着扑倒在地上,高扬的旗帜颓然倒地。没有被击中的发匪迟疑了,自从开始进攻后他们的攻势一直都十分顺利,还没有什么敌人真正的阻截过他们,现在被郭松林突然进行了攻击一时不知所措,冲锋的队形散乱了,接着郭松林见到那些发匪在半山留下了十多具尸体,退潮一般调转屁股逃下了山。

“听我口令!朝两边的发匪射击!”郭松林见打退了正面敌人的进攻,精神一振,高举着腰刀指着正要绕过山头的那些发匪朝手下大声吆喝着。被胜利鼓舞着的淮勇心悦诚服地听从郭松林的命令,随着郭松林的腰刀左右移动,密集的子弹朝那些准备继续追击的敌人射了过去。那些敌人在郭松林的突然攻击下慌了手脚,一时纷纷后撤,逃离了郭松林手下武器射程范围,郭松林原本还想乘势冲下山去,却发现在那些败退的发匪后面出现了更多的排列整齐的队伍,同时还有几门大炮被推了上来。郭松林紧紧闭了下眼睛,心中一阵绞痛,“这些火炮原来都是炮营的啊!没想到现在却被发匪给用来进攻自己人!”郭松林心中悲哀地想着。离开地形有利的山头继续冲锋显然是不明智的,郭松林慌忙招呼手下撤回了山上,布置好阵势准备迎接敌人再次的凶猛进攻。

郭松林见到原来一团散沙的淮军溃兵击退了发匪的凶猛冲锋后,在他的整顿下重新焕发出高昂的战斗热情,安顿好刚才伤亡的同僚后井然有序地在山头布置起来。郭松林感慨地想到:“可惜自己手头现在没有大炮,不然就靠自己的五百人,消灭面前的发匪不大可能,但至少也能把他们拖到晚上!”喧闹无比的战场一时安静下来,双方都在积储力量准备下一次的战斗。

“怎么?前面怎么没有动静了?参谋长,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去怎么样?”距离郭松林不远的地方有人听到战场上停止了枪声奇怪地问道。

“有可能是我们受到阻击了,部队行动一时受阻,去看看也成。”说着话一行人从山坳中转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温州解放军司令员杨沪生,新上任的副参谋长黄翼升紧紧地跟在他后面,俩人一前一后地朝北面走来,在后面一个骑兵警卫连紧紧地跟着保护他们。还没有走进八师临时的指挥部,杨沪生和黄翼升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头,在他们前面八师临时指挥部中刘冰正在和荣一师的林建华争执着什么,俩人脸红脖子粗瞪圆了眼睛互相对视着对方,他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旁边的那些参谋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言地看着他俩。有眼尖的参谋发觉司令员和参谋长走了过来,连忙上前在斗鸡一般对峙的俩人耳边低语什么。两个师长一愣,目光齐刷刷地朝杨沪生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报告,司令员,参谋长。我师在前面受到敌人阻击,暂时无法继续追击敌人,现在我们正在组织再次发起进攻,准备把前面的那个钉子拔掉!”刘冰抛下一时没有缓过神来的林建华,紧跑两步来到杨沪生他们面前,红着脸大声汇报。林建华见刘冰已经跑了上去,急忙也跟了上来。

“你们在吵些什么,怎么两个都像吃了火药一样?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有什么不可以好好商量的?”杨沪生不悦地瞪着站在面前的两个师长,“怎么,受阻了?敌人有多少?我军伤亡怎样?”

刘冰指着前面不远的小山头,“在前面的战斗中我们打死打伤上千名敌人,同时还俘虏了大批敌人,没想到部队冲到那边后有几百名敌人对我们进行了有组织的抵抗,敌人地形比较有利,而且我们前面的攻势一直都进行的比较顺利,在敌人突然袭击下,我军牺牲二十六人,有六十余人受伤。这是我们对困难估计不足,请首长批评。”说着刘冰低下了头。

八师行动迟缓已经让杨沪生心中极为不爽了,没想到现在又是他们师进攻失利!气得杨沪生眉毛都竖起来了,张嘴就要骂人。黄翼升见杨沪生马上就要发火,急忙上前劝阻道:“司令员,这也不能怪刘师长,他们八师自从昨天晚上从灵江那边赶过来,不到一天的工夫就赶了一百里的山路,到了前面连休息都没有休息一下就投入战斗中,部队实在太疲劳了,战斗力必然会急剧下降的。何况前面作战太顺利了,谁又知道已经溃不成军的敌人会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呢?我看只要马上击溃面前之敌,那些逃跑的照样还是瓮中之鳖!不过是不是让八师先原地休息一下,让荣一师派部分部队把面前的敌人消灭?等敌人阵地突破后再把八师投入追击中,相信那时侯休整过的八师部队一定会和其他部队一起把敌人全歼的!”

刘冰感激地望了眼黄翼升,转头看着杨沪生连忙请求道:“这里的敌人还是交给我们师好了,被敌人击败这是我们八师的耻辱!还请首长让我们自己洗刷身上的耻辱吧!”

“司令员,我看还是由我们荣一师进攻好了,现在后面的特种炮兵营已经跟了上来,我想应该实验一下他们到底有多强的战斗力。至于刘师长,我看八师还是暂时先休息一下好了。”林建华见司令员低头有些犹豫插嘴说道,看来刚才俩人就是为了由谁进攻面前的敌人引起了争执的。

刘冰不高兴地瞪了眼林建华,正要反击,一直低头思索的杨沪生抬起头来,“不要吵了!我看前面的敌人还是交给荣一师进攻好了。”杨沪生不理乐开了怀的林建华和很不乐意的刘冰,自顾自地说着“前面无非是一个小山头而已,难道我们数万部队都要被敌人牵制在这里?刘师长,你的八师留一个团在后面担任预备队,其他两个团渡过海游溪,从东边对敌人进行追击!告诉部队不要害怕疲劳,我们疲劳敌人比我们更疲劳!只要猛追猛打猛冲,不给敌人一丝喘息之气,敌人是根本没有时间组织什么防御的!林师长,你的两个团在这里留下一个营,在特种炮兵营掩护下把前面的钉子给我拔掉!其他部队从西边绕过去追击敌人!别为了五百人就让大部队停下来。”

刘冰和林建华同时高兴地敬了个礼,刘冰见自己不用停下来看着别人冲锋,心中一直提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司令员已经说了无数次——那支部队表现突出,他会立马让它成为主力部队,如果主力部队表现不佳的话,他也会让主力部队变成了地方部队!刘冰可不希望自己的第八师成为第一支由主力部队降为地方部队的先例,这要被别人笑话的!昨天晚上司令员对他们八师行动迟缓一番训斥已经让刘冰心惊胆战了,可行动缓慢毕竟是有原因的,下过雨的道路前面大部队再一走后面的就更加难行了,再加上灵江渡口上浮桥有限,又要让军炮兵团先走,他们八师还要掩护二军炮兵团,这些都让刘冰有苦难言。原本希望在今天的进攻中表现出色,让司令员忘记昨晚对他们八师的训斥,而且开头进攻也是十分顺利的,一开始就从斜刺里杀出来,打掉了指挥部,参将、副将、总兵什么的击毙俘虏无数,让淮军因为失去指挥很快就变成了无头苍蝇,眼见全歼敌人就在眼前了,可谁知在这里却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要是撤下来刘冰如何心甘?现在见司令员让自己继续攻击,刘冰终于松了口气。至于林建华,不管怎么说司令员还是采纳了自己要求把面前的硬钉子交给自己的荣一师,说明自己的部队在司令员心目中还是极有地位的。至于留多少部队进攻面前的小山头,这不是林建华关心的事情,不要说一个营,在林建华的脑子中,相信只要一个连,在特种炮兵营的掩护下拿下眼前的山头也是极有把握的。毕竟自己的师是荣一师,不是什么八师之类的普通部队!俩人转身就要安排追击的部队,杨沪生又叫住了他俩。

杨沪生想了下说道:“回来!你们记住,要是有什么敌人阻击阵地一时半会儿无法拿下,主力部队就给我绕过去!只留下一支小规模的牵制部队就可以了,那些顽抗的敌人都留给后继部队解决。刘师长,你准备把哪个团留在后面?”

刘冰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看就二十四团好了,二十四团现在比较后面,而且他们团有一个营在后面掩护军属炮兵团,要给敌人巨大压力追击的兵力不能太少了。”

杨沪生点点头,接着转头问林建华“可以,林师长你们进攻前面高地准备用哪个营?”

林建华一时陷入沉思中,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了。八师再怎么没用毕竟是是上万人的一个师,这么多人进攻小山头还没有拿下,自己要用不到他们十分之一的兵力拿下面前的敌人阵地,部队要是战斗力弱一些到时候拿不下来,还不是让刘冰看笑话?!“我看还是让二团四营拿下前面高地好了,他们营现在距离前面最近,只要特种炮兵营上来他们马上就可以发动进攻!”

林建华心中真实的想法并没有说出来,在他的荣一师中每个团的第一个营战斗力都是最强的,同时装备也是最好的,可以说是各团的拳头部队。二团四营不到一千人中,光六二二式弹仓步枪就有五百支,要说面前的敌人战斗力比自己的这个营还强那是打死林建华他也不肯相信的!林建华希望自己的四营可以在炮火掩护下顺利地把前面的阵地给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