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鞭直渡(三)
作者:中华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862

如果没有战争,按照法律来说,二十三岁的徐永晋可以结婚了,要是按照传统习俗——一般来说,传统习俗比法律要高那么一丁半点——加之他们老徐家列祖列宗保佑,他徐永晋应该升格为父亲了,可是一场战争在改变了西方人生活习惯同时,连带着将徐永晋的人生轨迹也稍微变动了那么一点。现在的他,不光做不了父亲,连喜欢的人也没有。

陈春丽?不错,从信件往来上看,陈春丽是喜欢他徐永晋这个人的。可徐永晋对陈春丽却总觉得没有来电的感觉,那种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更是连影子也没有的事,虽然陈春丽和徐永晋分隔了有着一段还算比较远的路程,按照情圣(或者照徐永晋说法是“禽兽”)张正阳所言“距离产生美”,徐永晋就算在内心深处觉得陈春丽值得交往,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美”的感觉。

徐永晋无法否认一个事实,他是普通人,杀再多的敌人,报纸上再如何宣传,将他神化为高大全的正面英雄人物,他还是一个有着普通人一样思维能力的男人。窈窕淑女,君子好俅,这是决没有任何问题的,问题是,好俅的淑女一定要“窈窕”,若是无盐、东施一样的人物,她就是再淑女,那些君子也是避之惟恐不及的。徐永晋杀了那么多人,他现在连君子都谈不上了,自然更是愿意找一个有着比西施稍微逊色那么一点的女孩子交往(真要有西施或者嫦娥那种姿色,那也不是他徐永晋可以消受得了的)。和徐永晋的标准比起来,陈春丽虽然心灵是很美的,这徐永晋决不会否认,但相貌嘛……也就一般般了。最多也就博得一个中人偏上的评论,这还需要评论人有那么一点爱心。

要是没有意外,徐永晋会觉得有个女孩看上自己这就不错了,跟谁结婚不是结婚?虽然子不嫌母丑,可徐永晋也不能不承认,他的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还没有被选为中国小姐的姿容。父亲能找平常的母亲,自己找个烈士的妹妹也不算太差。

在离开军校前一天,徐永晋接到已经退伍的张小波来信。来信自然要表达一下张小波对徐永晋的羡慕,同时对自己不幸遭遇的诅咒,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张小波在信中说,他哥哥的儿子现在在浔小读书,因为小孩顽皮,闯了不少祸,学校召开家长会,这个小顽童不敢让父亲参加,于是打起了他的主意,喜欢侄子的张小波当然义无返顾要帮侄子解决屁股问题(虽然信里没说为什么喜欢侄子,徐永晋也能想象出来),在学校家长会上,张小波却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他们这些老同学都认识的熟人——比他们低一年级的“校花”任斌斌,这自然是意外之喜,虽然任大小姐不可能认识下面坐着的还有自己曾经的爱慕者,可张小波却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家长会后,张小波施展出他所擅长的打蛇随棍上(或者叫死缠烂打)工夫,在花费一番口舌后,任大小姐终于“惊喜”地发现,这位家长原来是自己的学长,而任大小姐惊喜过后,张小波也才知道,任斌斌在浔阳中学毕业后,考入了师专读书,去年刚毕业,现在正在浔小担当实习老师,刚好,被分配到张小波侄子所在那一班,这也是世间万事总有巧合了。

在交谈中,张小波七兜八套下,得知校花到现在还是单身丽人一个,不管是学校,还是在社会,她都没有找过男朋友。

现在社会不再流行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了。找对象,谈恋爱是男女双方的事情,任斌斌的相貌自然是不用提的,男人们的眼光也不会产生任何问题,加之不管是张小波还是徐永晋都知道任斌斌在校时候就洁身自好,没有什么负面新闻让男人望而却步,没有找过男朋友,这自然很容易勾起“学长”的好奇心。

张小波一问之下,才了解原来并不是没人对她大献殷勤,相反,向她表露自己愿意充当护花使者的人多的可以从市区一直排到庐山脚下,让任斌斌不胜其烦;也不是任斌斌如某些特别前卫的男女,不喜欢和异性交往,却对同性抱有特别浓厚的兴趣(这方面女人比男人走的远多了,虽然历史上那些君子表现出的喜爱“男风”,更出名些),事实是任大小姐“罗曼蒂克”的过了头,她还特别爱国。在张小波套问下,他明白原来任斌斌自小就憧憬那些英雄,在她幻想中的白马王子都是顶天立地,一跺脚能让青藏高原变成吐鲁番盆地的主儿,现在成年了,她的条件并不高,“只是”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如报上宣传的杜申利那样的英雄,当报上说空军英雄杜申利和浔阳早报记者吴伶俐订婚了,这是浔阳市的荣耀,任斌斌还失望的偷偷哭了呢!

说到这里,徐永晋自然可以想象任斌斌被张小波套出这些个人隐私时,是多么尴尬了。可惜任斌斌社会阅历实在太浅,而该死的张小波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以前他就以能说会道让徐永晋很是羡慕,现在自然更是不同了。看到这里,徐永晋都有些为任斌斌打抱不平,不过一想到张小波不能人道,徐永晋心底里的那些阴暗的想法就大为缓解了。

自古美人爱英雄,这是万古不移的真理。徐永晋相信当走了狗屎运的那个大言不惭的杜申利——徐永晋相信要是让杜申利在战壕里呆一天,他对战争的看法肯定不会像报上说的那样——订婚的消息一宣布,全国为这个消息掉眼泪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多一个任斌斌虽然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并没有其他想法。

让徐永晋心动的是:张小波在信中说了,那些躲在国内,高谈阔论的“爱国青年”任斌斌是看不在眼里的,她打算等战争结束后,找个从浔阳出去当兵,上过前线,得过勋章的战斗英雄当心上人,当然,最好是从浔阳中学出去的,而且要是从士兵一步步升为将军,那就更妙了。他张小波现在身残没了指望,徐永晋这样却大有希望,最后张小波还在信中表达了一番对徐永晋的羡慕与忌妒。

徐永晋自然是从浔阳中学出去的,以前他是战士,用战功换得了军士军衔,现在又读了军校,这场战争看起来结束的日子还遥遥无期,虽然当个将军很是困难——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是用尸山血海堆出来的,野心那么大,搞不好要到阎罗殿去尝试当名将军——可升为校级军官却还有那么些许可能性。徐永晋掐着指头数了数,一同参军的那些学友,虽然因为自己被“昭君”连长陷害了一把,很长时间没有提拔上去,而那些学友已经有不少人升为少尉甚至中尉了,可他们都是火线提拔,最多也就参加了师里面办的军官教导队,这种人撑死也不过上尉,如果运气好,当个少校就算顶了天,当然,如果后期又参加了正统的黄埔军校或者中央陆军学校培训,往上升的可能还是存在的,但要上军校,一去至少要一年,等他们回来了,恐怕战争也结束了。至于徐永晋自己呢?他的起步看起来晚了那么一点,可他现在经过了正规军校培养,属于牌子很硬的黄埔生了,看起来他的前途要比其他人更亮堂一些,前提是战争结束前,自己不要走了霉运,让牛头马面请去喝茶。

枪林弹雨经受过,徐永晋可以自豪地宣称自己是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人,他会在战争结束前走霉运吗?徐永晋是不大相信这个的。原本不迷信的徐永晋现在也有些迷信了,他总觉得阎王还没那么早想要把自己收了过去的意思,既然如此,岂不是说自己还有追求任斌斌的希望?

心头存了一线希望,徐永晋对陈春丽更是不会来电了,以前还有的那点马虎心理,自从接到张小波来信后,马上长了小翅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徐永晋从来没跟陈春丽保证过什么,自然也谈不上他是现代陈世美——就徐永晋所知,建国战争中那些英雄们,在建国前不少都找了糟糠之妻的,等进了城后,除了国父又有几个没有换伴侣的?婚姻法不许三妻四妾,却也没有禁止不许离婚,那些英雄们可以换老婆如同换衣服,而不触犯婚姻法,自己连确定关系都没有,转换一个追求的白雪公主又算的了什么大事?

想是这么想,可徐永晋却总觉得对陈春丽有一丝愧疚。出国再次踏上征途时,他连给陈春丽写封信也没写,在船上,看着陆地渐渐远去,徐永晋只能用“就要上战场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还是不要拖累人家小姑娘”来安慰自己。

这种借口连徐永晋自己也不相信。

世间事冥冥中总是要有补偿的,徐永晋在情场上失意——如果婉拒一个女孩子算是失意的话——在官场上却大大的得意了一回。

军舰到新加坡暂停休息时,当地中国驻军传来新的命令:徐永晋所在这批从黄埔军校结业的学员在军衔上全部晋升三级,授予他们临时校官(如正式军衔是少尉的,现在要佩带少校衔,称呼上也是少校了),要他们担当中国军队派驻日本军队“顾问”,所谓顾问,就是在战争中全权指挥日本友军,五十来号人,全部分散到日本师团各大队去。命令下达还没两天,大批日军通过海路与新修筑的中南铁路抵达新加坡,登上运输舰,他们这些顾问也就像种子一样,每人一个大队,分别到日军各大队去了。徐永晋运气还算不错,他被分到据说很有战斗力的日本第六师团步兵第十三联队二大队,这个大队本来正在诺里尔斯克休整(北极圈内,寒冷的地方,不知是休整还是活受罪),得知要南下作战,马上通过铁路赶过来,登上了“沈园”号运输舰。徐永晋算是连窝都没挪,可以清闲地看着别人忙得手忙脚乱。

离开新加坡,这次作战计划才传达下来,按照计划,为了消灭邪恶的同盟国,协约国将动用八个陆军师,一个混编陆战旅(徐永晋现在身份就是混编陆战旅临时少校,不过他们这五十来名临时校官连旅里都没报到就被分散到日本各师团中)六个战列舰分舰队,两个航母编队,三个战列巡洋舰分舰队,五个巡洋舰分舰队,九个驱逐舰分舰队,加上辅助部队,此次动用了五十万大军,对巴尔干半岛发起登陆战役。如登陆成功,更大规模的部队将通过登陆场踏上欧洲大陆,将同盟国埋葬在废墟中。第一批就动用了五十万!真是光想想就让人激动得要浑身颤抖的作战计划。

在各参战国中,英国陆军有着悠久的登陆作战传统,日不落帝国的招牌就是靠登陆作战打出来的,至于希腊,他要解放祖国,本乡本土的,希腊军人对这种地形作战再熟悉也不过,自由法国的军队是殖民地军队,那些军官有着丰富的异地作战经验,跨海作战对他们并不算什么难事。只有日本军队,虽然日本是岛国,历史上他曾经多次渡过大海为患中土,可以前的战争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现在不同了,在热兵器时代,日本军人还没有打过现代登陆战,作为东亚老大,中国对日本还是很体贴的,特意派出顾问到日军各大队去指导他们进行登陆作战,只是此次日本出动兵力最多,中国一家也指导不过来,而英国人发扬了一番风格,对日本的近卫师团、第一师团提供指导。

所谓指导,就是让日本各师团以大队为基础,充实到各国登陆部队中去,在各国顾问指挥下,参加战斗。当然,日本各师团名称还在,不过师团长和他的幕僚只要在指挥舰上学习战斗就行了,登陆这么危险的事情就用不着他们参与了。这样日本军队能学到登陆作战的精髓,中国和英国又能避免本国军人损失太大,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只是对中国和英国来说,这样的事情再妙不过,对希腊和法国而言,他们却觉得自己吃了亏,对没有将日本军队补充到自己部队中去,大为不满。可希腊是流亡政府,自由法国又是除了协约国,在世界上没哪个国家承认的“非法组织”,在中国和英国面前,他们自己腰杆子就不大硬,而且法国人和希腊人在登陆部队中只占了少数(中国登陆部队最少,可混编陆战旅却是在美索不达米亚、德属东非、罗得岛打出威风的海军陆战队,一个陆战旅那是比普通步兵师还要强大的,何况是增加了不少分队的混编陆战旅?),纵然不满,也只能私下里埋怨两句盟友太不公平罢了。

对日本来说,天皇并不想将自己私房钱捐献出来,好不容易才略微有点规模的军队,零拆了供中国和英国去挥霍,但这个社会是弱肉强食的社会,不管是中国还是英国,那都是日本绝对惹不起的国家。万一拒绝了,英国隔了十万八千里,想要报复或许一时三刻也不会大老远赶过来,中国距离日本可是很近的,在谈判中中国已经说了,如果日本觉得国内没有军队镇着,心绪不宁,中国很乐意派出一支军队“进入”日本,这个“进入”还是中国国父的原话。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天皇也只能在谈判桌上尽量替自己多争取一点利益了,免得到时候血本无归。而所谓更多的利益,无非是多换来一些贷款,同时中国在渔业方面不再那么苛刻。

自从中国建国后,中国人宣称按照大陆架自然延伸来友好划分领海,只是中国人认同的大陆架和日本人认同的稍微有些不一样,但这并不妨碍很友好的中国把领海划到日本海岸线去,日本渔船只要一出海,马上就进入中国宣称的经济圈,凡是没有获得中国领事馆批准的凭证,那是连人带船都要扣押的。不服气吗?不服气日本当然可以和中国打一仗来决定领海与经济圈如何划分,中国人并不遥远,在海岸线外面每天都有几十条中国海军军舰(开始是铁甲舰,后来就是战列舰了)慢慢晃悠,只要日本想打,他们随时都可以尝试一番。不过这个世界,好象战败国比较倒霉,如法国,在和普鲁士交战失利后,就丢了两个省,日本也曾经为了虾夷地和中国海军“小小”打了一仗,这场战争是不记载进日本历史的,而日本政治家也从来不在公开场合提及这场战争,但是虾夷地从此和日本无关却是历史事实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反正在日本自认为可以和中国掰掰手腕之前,他们是不敢再有所挑衅行为,据说中国对在日本的九州岛建造一个海军基地很感兴趣,只是一直不大好意思提出来而已,真要战败了,那就不是在九州岛建造一个海军基地那么简单了,搞不好九州要变成第二个虾夷地。

明白厉害关系的日本,虽然对中国仗势欺人十分不满,他们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既成事实。现在中国人突然对日本军队很感兴趣,日本人当然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争取一下。在日本谈判代表一再苦苦哀求下,新的协议在领海上算是中国大大退让——自新中国建立后,这是中国在领土问题上第一次让步,中国谈判代表当时懊丧的好象自己成了卖国贼——给日本让出了十二海里,以后日本渔船只要在距离海岸线十二海里内打渔,再也不用担心中国人“敲竹杠”了。

能争取十二海里作为日本海洋经济圈,对天皇来说也算可以安慰一下了。中国和英国要求派去的军队,他还是要派的,勒紧了裤腰带,好不容易成立的第七到第十二师团也是要填进俄国那个无底洞去(在天皇一再坚持下,中国总算答应不再让他的军队“进入”日本了。天皇可是明白人,他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真要中国军队进入日本,再请他们出去,那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要是这样,就算协约国取得了胜利,对日本来说,岂不跟战败没什么区别?),付出这么大代价,换来了十二海里经济圈,同时还有十亿英镑低息贷款承诺——英国给予,要等战后才能借出来,现在英国人自己也在问中国借债过日子,哪来钱借给日本人?——加上中国陆战队与英国陆军一直都有着很好的名声,跟着他们打仗,说不定还能学到点什么,英国人虽然帝国主义色彩浓厚了点,可他们却是好老师,至于中国,民主、自由、独立是中国打出来的旗号,以前对日本不大好,那也有维护虾夷地独立、琉球王国自由的幌子,虽然日本不爱听,可那些西方人却很是认同,看起来好象中国没有哪次不是参与正义一方的,正义必胜乃千古不灭之真理,想想正义之师总不会坑蒙拐骗吧?日本学西方未免牵强了点,既然如此,还是和唐朝一样,向近点的东方学习。天皇也只能拿这些来安慰国民,也安慰一下自己。

只是天皇实在小瞧了中国人的奸诈本性。他的第五、第六师团拆散了搭配给中国的混编陆战旅参加登陆战,这是没错的。可海军陆战队却属于海军系统,在中国各军种之间,历来是山头林立的,海军、空军与陆军之间那是从来都彼此瞧不顺眼,相比之下,倒是海军与空军因为属于后起军种,受陆军强势压迫,显得走的比较近些。

将日本军队拆散了配备给登陆部队,这是上层意思,海军陆战队却根本看不上这支“生番”陆军,很显然,混编陆战旅全员不到两万,配备的日军倒有将近五万,说陆战队是主,传出去,人家不一比较数字,就会认为日军为主?而且一个萝卜一个坑,陆战队本身人手有限,哪来多余的去给日本人当顾问?可这又是最高上层意思,连陆军都无法干预的事情,海军又怎么可以拒绝?既然改变不了既成事实,陆战队只好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向陆军借调一批军官,让这些军官去“顾问”日军,由着他们折腾,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对陆军来说,精兵强将要留着自己用,给陆战队出人,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大家都是一国的军队,战争年间和气第一,人还是要出的,至于出什么人,既然陆战队没有要求,陆军也不会太重视。陆战队只要军官,刚好黄埔军校有一批参加过战争,刚进修结束的学员要分配,陆军自从结束美索不达米亚战争后,还真没动什么真刀真枪,基层缺额有限,一时要分配五十来号人,也让人事部门伤脑筋,既然陆战队要人,把这些学员全送出去就是,他们可都是有军官证的正经军官,决无滥竽充数之理。

陆军随随便便派一些刚结业的学员打发海军陆战队,海军方面反应也不慢,船一离开广州,海军就发现陆军给了一群初级军官,最高军衔也不过是中尉。这些军官可都是要分配到日本各大队明是顾问,实际上要实际指挥作战的。让少尉指挥一个大队?听着也够荒谬了。再和陆军打嘴皮子官司,要求陆军换人,时间上来不及,加上海军对那些日本军队也不够重视,总觉得费不着为了一群“生番”,和陆军搞僵关系,既然如此,还是给那些要去日军当顾问的军官升官就是。军队晋升军衔有着很严格的规定,让他们鲤鱼跳龙门,就算这些人是战场上的英雄,那也是对晋升条例的亵渎,现在木已成舟,为了避免友军说闲话,还是授予他们临时军衔好了,于是徐永晋刚幻想着当战争结束时,自己好歹搞个校官当当,没两天他还真的成为少校了,虽然这是临时的,等和日军结束合作关系后,他还要再倒退回去。

这些事情徐永晋自然都不知道,就他的军衔,他还了解不到上面那么复杂的关系。徐永晋只知道自己刚对任斌斌“有一点心动”,指望着能作为英雄衣锦还乡,成为任斌斌眼中骑着白马的王子,一转眼,绝好的机遇就摆在他面前。虽然是临时的,可要是立下赫赫战功,这“临时”二字去掉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是战争年代,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自从张小波来信后,徐永晋就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任斌斌倩影,以前想追求,却总觉得自己太普通,那么漂亮的姑娘看上谁不好,凭什么看中自己?现在好了,既然任家大小姐爱英雄不爱铜臭和演讲家,这兵当的也算有了奔头。

抱了这种心态,徐永晋自然不会跟海军那些官僚一样,把日本军队当成“生番”送过来的炮灰,他还指望着这些人能替自己换来军功章呢!

和日本第六师团步兵第十三联队二大队大队长古庄干郎少佐一见面,徐永晋对古庄少佐的年老就大为惊叹,同样的,古庄少佐同样惊叹于嘴唇还没什么胡须的徐永晋“少校”之年轻。当然徐永晋自己心里有数,自己这个少校是临时的,只是用来在联军中充充门面,对本国军队来说,他这个少校实在不置几个钱。而古庄少佐跟徐永晋一比就显得实在太老了,何况古庄少佐还特意留起了两撇小胡子,低矮黝黑的古庄干郎看起来就越发苍老了。

事实上古庄干郎真的很“老”。古庄干郎生于1882年,比徐永晋足足早出生了十二年。作为九州岛熊本县人,古庄干郎陆军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第六师团步兵十三联队(日军第六师团步兵十三联队征招士兵就专门招收熊本人)。和中国不一样,日本各部队带有浓厚的地方色彩,除了高级将领,中下级全有一个地方人组成。

日本参战后,整个第六师团在梅泽道治师团长率领下奔赴俄国战线作战,而古庄干郎当时不过是中尉中队长,几年下来,命没送掉,他倒升为士兵口中的“少佐殿”了。

年轻的徐永晋很迫切的需要了解下这支部队战斗力如何,作为即将参加战斗的实际指挥者,徐永晋不想一般“爱国者”那么看不起其他国家军队,连“欧洲病夫”都能让中国人血流成河,还有什么理由嘲笑其他国家军队?而且他自己明白这个少校水分有多少,在比自己年级大,又参加了连场恶战——据传闻俄国战线要远比美索不达米亚更残酷,尤其是俄国的南方战线,和基辅、明斯克方向战斗比起来,美索不达米亚战争简直是公费旅游了——面对着古庄干郎黝黑的面孔,徐永晋的态度实在是好的没话可说。原本在中国人与日本人之间存在的语言障碍,又因为大批日本人学习汉语,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至少在和自称为“汉学家”的古庄干郎交谈中,徐永晋没感觉到有什么困难。

交流的结果是徐永晋对安排给他的步兵十三联队第二大队十分满意,据说十三联队是日本的头等主力部队,而第二大队又在俄国和德国与奥匈帝国打了不少恶仗,大大地向同盟国显示了一下什么叫日本武士道精神。虽然基辅会战中第二大队打的只剩下百来号人,可在诺里尔斯克休整时,这个大队将大批兵员补充进来,现在又是一个拥有一千五百人的满编大队了。而恶战后幸存下来的那些人,作为种子留在这支部队中,所谓军魂并没因为那场毁灭性的战役而丢失。能到这么一支以敢打敢冲著称的部队中去,徐永晋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当然,这次配备给中英军队的,都是日本很能打仗的部队,要是商贩师团,恐怕那些顾问就没那么好管理了。

能摊上一支作战凶悍的部队是军官的荣耀,而且从古庄少佐到伍长,所有的军官与士官对徐永晋不光是尊敬,甚至可以说是敬畏(士兵就不用说了,那些士兵连正眼都不敢看徐永晋),只要徐永晋稍微表露出任何一点兴趣,他们是有能力办到要办到,没有能力办到,创造条件也要办到。这让徐永晋体会到在日本当大官的好处,好象中国军队中,上级军官虽然好处不少,却也没有向日本军队里这么相差悬殊。不过徐永晋很快就感觉出日本军人与中国军人之间更大的不同之处了,那就是凶蛮。

对敌人凶蛮原本没有错,这个世界对敌人凶蛮的军队数不胜数。日军却不同,他不光对敌人凶蛮,就是对自己人,也是极为野蛮残忍的。当十三联队第二大队登上“沈园”号运输舰,没多少时间,徐永晋就惊讶地看到一名老兵嘴里“八噶”不停,用拳头挨个揍那些新兵,而新兵在挨揍时,还必须排成一排立正,谁要是动动,马上皮带抽下来,皮靴踢过去。老兵打新兵,军官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徐永晋面前温顺的好象一头绵羊的古庄少佐,面对他的下属军官,那也是老鼠眼一瞪,话还没出口,先甩过去两个耳光,然后“八噶”一句,再几个耳光。

如此军纪,徐永晋看的瞠目结舌,在中国军队中,老兵打新兵这样的事情是极少发生的,徐永晋在当上士官后也打过新兵,不过那都是在训练场上,为了让那些新兵尽快进入角色,在新兵出工不出力时,不得已才打的,那像日军?很多时候根本是闲极无聊,或者自己心情不好,那别人出气,而新兵却还必须老老实实挨揍。这要是在中国,这些打人者早就上军事法庭了。

徐永晋曾经不解地问古庄干郎,而古庄少佐却不以为然回答说战争无非是杀人和被杀,以人类的平常心,是无法杀人的,所以,必须用无理由的残酷惩罚,把人改造成没有思考能力,只会条件反射地执行上官命令挨打,次数多了,上了战场,同样也会毫不犹豫杀死敌人。新兵就是这样从一个普通人训练成了士兵。

徐永晋当时听的毛骨悚然,这样的军队实在太可怕了。文明和这支军队根本没有关系,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只有兽性比较合适。虽然是友军,徐永晋在本质上还是反感这支军队。反感是反感,能给他带来荣誉就成,徐永晋总是要回到自己军队去,将日本军队改造成文明点的样子,这不是他徐永晋所能办到的。

“欧阳舰长,找我什么事?”

舰桥上,欧阳格拿了高倍望远镜正在看滩头战斗,距离比较远,隆隆炮声听起来有些沉闷,望远镜里只看到弥漫开的硝烟,看起来烟雾正在朝内地延伸下去。听到徐永晋在后面询问,转过身笑着说道:“少校,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代你查过了。”

“哦?真的!”徐永晋一听来了精神,嘴里就像连珠炮一样说道:“怎么样,程中校现在还在陆战队装甲旅吗?听说混编陆战旅就是在这里的装甲旅与陆战旅合编而成,现在前面正打的热火朝天,要在的话,中校应该在滩头阵地吧?”

徐永晋说的那么快,欧阳格想插口一时也没个机会,终于等徐永晋说完了,欧阳格摇了摇头:“不,听说这次战役开始前,陆军来电要求程中校回陆军去,陆战队虽然不舍得,可程中校是陆军人,陆战队也没理由强留中校。现在程中校估计要么在美索不达米亚,要么正在归国路途上。”

十分兴奋的徐永晋好象被人淋了一头冷水,不解地失声道:“不在装甲旅了?为什么?”徐永晋现在说起来他的身份属于混编陆战旅临时少校,要是能在战场上与自己姐夫并肩作战,这是很让人激动的事情,可他来了,姐夫却回到了陆军。

欧阳格有些遗憾:“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陆军来电,说是要程中校回去。听说去年罗得岛战役前,陆军就已经发了好几封督促中校回去的电报,可当时装甲旅实在需要人,硬着头皮顶了下来。这次陆军口气极为严厉,装甲旅再也顶不住了,只好让他回去。”

“这次登陆巴尔干不是比罗得岛登陆还要重要?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踏上欧洲大陆的战斗啊!打不好大家都抬不起头来。陆军现在又没战斗任务,这时候把中校调走,陆战队怎么舍得放人?”徐永晋脑子里乱成一团,姐夫不在战场,发生意外的可能性自然可以忽略不记,可俩人密切配合作战也算泡了汤。一年多没看到姐夫了,徐永晋现在还有些想念程中校。

“没办法,谁叫大家都是军人?服从命令可是军人的天职啊,不管这命令是否合理。”欧阳格奇怪地看着徐永晋:“少校,你怎么对程中校很干兴趣?好象一个中校,想要改变战争,并不现实。”

陆战队突袭罗得市是大功一件,程明海虽然在里面起了绝对主导作用,可他毕竟是陆军人员,海军陆战队并不希望把功劳拱手送给陆军。光陆战旅的郝少将与装甲旅的冯上校争功,已经让陆战队头痛不已了,何况还有海军方中将,海航也要来分点汤汤水水?这时候实在没有再突出陆军的必要。于是程明海在罗得岛战役中的杰出表现被淹没在不那么光明的想法中。欧阳格官还不那么高,他自然不了解一个中校有多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