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 欧洲“圣地”
作者:呱呱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361

第六十一节欧洲“圣地”

作者:呱呱叫

仲春时节,鸟语花香,原野上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绿色,间或点缀着些白色的、红色的小花,乡间道路两边的树林中不时传出鸟的鸣叫声,将这春天妆点得如诗如画。

一辆四轮马车在并不算宽阔的乡间道路上缓慢的向前行驶着,马车上一共坐着四个人,其中两人坐在前面赶车,而另外的两人则坐在后面那装满了酒桶的车斗里。

从衣着来看,他们应该都是普通的酒厂工人,身上那有些陈旧的衣服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了。

冒襄默不做声的坐在那颠簸不堪的车斗里,望着远处那些让人心旷神怡的绿色,听着树林中传出的鸟鸣,心中不觉一阵荡漾,此刻,他不知不觉想起了在家乡踏青时的感觉,那种感觉与他现在的感觉有些相似,但却又完全不同。

冒襄是在今年初春时到达罗马城的,原本他是应该在去年年底就到的,但是海上的路途并非一帆风顺,耽误了他不少的时间。

首先,他所乘坐的那艘西班牙双桅船在印度洋遇上了风暴,不得不在东非停留了一个月,等修好了严重漏水的船体后,方才继续向南行驶,准备绕过那波涛汹涌的好望角,进入大西洋。但是,厄运一直伴随着这条倒霉的商船,刚到好望角以东洋面,船上就发生了水手的暴动,虽然最终很快就被船长的无情手段镇压下去,但是,水手们人人自危,就在这个时候,更大的风暴从好望角西边刮了过来,整只商船犹如一支在澡盆里颠上颠下的柳叶,仅仅半天的工夫,商船就撑不住了,当船长与众水手跪在甲板上不停的祈祷之时,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毫不留情的将船远远的向北抛了过去。也许是船长的祈祷起了作用,商船没有沉没,它被巨浪抛到了岸上搁浅了,而这个搁浅的地方却恰恰位于一小块荷兰人的殖民地上,于是,荷兰总督马上逮捕了所有幸存的人。

侥幸活下来的冒襄和神甫安文思当然也没能被特殊对待,他们也跟那些船员们一样,被关进了湿漉漉的地牢之中,与那些皮肤黝黑的黑奴只隔了一道铁栅栏。

冒襄很惊讶于那些皮肤黝黑的黑人,因为他以前虽然在林清华的《号角》上读到过这样的新鲜事情,但是毕竟疑多于信,直到他亲眼看见,他才真正相信了,同时在心里对于那《号角》的信任程度便又加重了一分。

这一关就是整整两个多月,直到一位好心的新教牧师的到来,冒襄才被放了出来,当然了,其他的船员和安文思神甫也得到了释放,他们在停留了几天之后,终于坐上了一条从印度开来的满载棉布的荷兰商船,离开了好望角,并回到了欧洲,而此时,已经是第二年了。

确切的说,他们是在葡萄牙上岸的,他们在那里分手,一部分船员立刻解散,而另一部分船员则由船长率领由陆路回到了西班牙,冒襄和安文思神甫则又停留了几天,随后便搭乘一条由里斯本返回罗马的传教船,于当年初春时节,抵达了罗马。

冒襄按照林清华的吩咐,以大明帝国天下兵马大元帅全权代表的身份,随同安文思神甫进入了罗马那戒备森严的教廷,拜谒了罗马同时也是整个天主教世界的最高仲裁者教皇。

对于这个远道而来的中国使者,教皇英诺森十世显得非常的意外,在犹豫了几分钟之后,他立刻召见了冒襄。

这场会面是短暂而毫无实际意义的,虽然担任翻译的安文思神甫竭力将二人的意思表达清楚,但是,由于教皇与林清华的用意南辕北辙,因此,这场短暂的会面除了增加了双方的成见之外,没有任何成果。

冒襄是无心关心这些结果的,对于他来说,他的职责已经尽到了,剩下的就是教皇跟林清华两个人的事情了,而他则将精力全力投入到了对于罗马和意大利的动物和植物的研究上来,当然了,对于这些奇怪的欧洲人,冒襄也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最后他终于得出一个不算太坏的结论,那就是,这些欧洲人与中国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贪婪、自私、残暴,这些在中国官场上并不罕见的现象这里也有,甚至更为直白。

不过,很显然,教皇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关心中国教区的传教情况了,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有些火烧眉毛的感觉了。

据安文思神甫说,最近教皇正忙着纠集追随者,准备集中几个大国的军队,开到意大利北边的一个叫做奥地利的地方去,去讨伐那里的一个邪恶宗教。他之所以会这么着急,完全是因为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在德意志南部境内,信奉天主教和教皇权威的几个小诸侯国吃了败仗,而那个赐给它们败仗的势力正是那个以奥地利北部小村庄布劳瑙为中心的宗教派别,按照教皇的话来说,那就是,“邪恶的势力已经抬头,若不能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那么整个天主教世界将变成*人间地狱”。

对于这个消息,冒襄是比较欢迎的,因为教皇已经不能再腾出手来插手中国的事情了,那么林清华也就能更加容易的荡平各地的势力,早日平定天下,而这对于百姓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军事谚语用在欧洲也是非常合适的,所以,在真正出兵讨伐那个狂妄邪恶的教派之前,教皇必须派人前去仔细的查看一番,以确定对方的实力,制定相应的对策。

作为一个狂热的信徒,一个胆大的冒险家,同时也是教皇最忠实的拥护者之一,安文思神甫自告奋勇的承担了这一艰巨而危险的任务,在教皇亲自为他做了祈祷之后,安文思神甫就出发了。

安文思神甫当然不是一个人前往布劳瑙的,与他一同出发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为一名教廷重金招募的会讲德语、拉丁语和法语的年轻翻译,而另外一人就是冒襄了。本来安文思神甫是不想让冒襄与他一同去冒险的,但是对于此时的冒襄来说,他的好奇心已经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在冒襄的坚持下,三人换上便装,轻车简从的出发了。

他们离开罗马之后,就一直向西北方前进,在翻越了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德意志境内最大的一个诸侯国——奥地利,在奥地利南部停留了两天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带领他们去布劳瑙的马车夫,当然了,他并不是白送他们去的,作为报酬,安文思神甫付给了他足足五十块西班牙金币。

与那满身酒气的马车夫一样,冒襄他们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上也散发着阵阵浓烈的酒气,经过一番交谈,再经过那名年轻翻译和安文思神甫的两次翻译,冒襄终于得知,那个教皇口中的“充满了邪恶与荒唐”的小村庄布劳瑙,现在已经被很多的德意志人称为“圣地”或者是“圣城”了,而这名马车夫则是载运着满满一马车的烈酒,偷偷前往那里送货的,据说那里经常举行各种大规模的活动,需要大量的烈酒,用来麻醉那些从各地闻讯赶去的穷光蛋和酒鬼。

让冒襄感到惊奇的是,从那名爱唠叨的马车夫的嘴里,他得知,那支教皇嘴里的所谓“邪恶的宗教”自称“德意志圣教”,他们的首领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的口才非常好,经常在人们和教徒面前举行演讲,也正是靠着这种鼓惑手段,再加上德意志境内持续了三十年的一场大规模战争,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就赢得了大批信徒,而他的那些信徒很快就被他武装起来,并且成为了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前不久,他们击败了奥地利北部和德意志南部的几个诸侯,影响力已经超出了奥地利,更多的人已经决定前往那里“朝圣”。

对于冒襄来说,他无法理解这支教派的做法,因为他们的教主公开宣扬这样一种邪恶的理论,那就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成为他的信徒,只有那些特定的民族或者种族才可以,这种有相当排外倾向的教义显然与其它宗教大不一样,尤其是对于天主教这样的宗教来说更是不可思议,而这也正是教皇为什么没有及早重视这支邪恶教派的原因,因为他认为,象这样的一个教派,根本就不可能吸收到足够的信徒,但是他错了,他已经错过了扼杀这个教派的最好机会,现在的他只是在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而已。

这个马车夫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他也是那个宗教的正式教徒,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还得意洋洋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画着奇怪符号的臂章,那上面的符号让冒襄感到有些吃惊。

当冒襄第一眼看到那只臂章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十分眼熟,待仔细观察一番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眼熟了,因为那臂章上画着的那个符号很象是佛教的某些佛像胸前绘着的那个“吉祥海云相”,不同的是,它们的旋转角度不一样,佛教主要以右旋为主,而那臂章上的符号却是向左旋转。

马车夫显然以自己的这个教徒身份而自豪,他骄傲的告诉冒襄他们,在他们的这个教派中,虽然允许所有的人前去朝圣,不论他的肤色如何,种族如何,只要愿意去聆听他们“教宗”的教诲,那么都可以去,但是,真正有资格成为正式的教徒的人不多,而首先最最要紧的一条就是这个人必须是纯种的雅利安-日耳曼人,而他自己就正是这个种族的人,他的各个条件均符合“教宗”的要求,因此,他才能够轻松的得到这个教徒的身份。

虽然马车夫很是得意,但在冒襄看来,眼前的这个所谓的信徒并不是个忠诚的信徒,起码他没有信守教义,为了几个金钱就把外人随随便便的领进本教派的重地,虽然那个教派允许教外人前去朝圣,但站在他们教派的立场上来看,这马车夫的举动终究让人觉得不合适。

马车夫介绍的情况越详细,冒襄就越后悔自己当初前来这里探奇的卤莽决定,因为他害怕自己那明显不同于欧洲人的相貌与肤色会给他带来麻烦,不过,那个马车夫接下去的话很快打消了冒襄的顾虑,因为他再一次强调说,现在“圣城”不是关闭的,他们欢迎所有的人都去“朝圣”,当然也包括象他这样肤色怪异的人,只不过,按照严格的隔离办法,象他这样的教外人不得住在内城,而只能与其他人一样,住在外城指定的客栈里,没有命令和许可,哪里也不能去。

冒襄终于安定了心神,与神甫继续朝着那个所谓的“圣地”前进。一路之上,他们走走停停,一共走了五天。他们走的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一路之上道路崎岖,而且桥梁也断了不少,据说是被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的军队破坏的,他们不想让那些讨厌的教徒继续深入,而且由于要避开哈布斯堡家族的军队,所以他们在有些地段不得不绕个远道,这样一来,原本只需要三天的行程就用去了五天。

当进入那个教派控制的地区后,道路的情况就好多了,不仅道路平整,而且沿途还有许多免费的客栈供旅人休息,在冒襄看来,这其实正是这个宗教用来吸引皈依者的手段之一,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很多的光着脚或者只穿着草鞋的穷人,从他们那菜色的脸上,冒襄可以看出,他们与大明朝的那些饥肠辘辘的流民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人住在这样的免费客栈里,吃着客栈提供的免费面包,喝着客栈提供的免费烈酒,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不过,当他们吃完之后,客栈的掌柜就将他们召集到一起,给他们发放武器,主要是一些长矛、钉耙、拨草镰之类的冷兵器和农具,此外还有少量的火器。

看到这一切,冒襄有些明白过来了,他终于知道这个教派为什么会发展的那么快了,他不禁又想起了大明朝的那些流民,而且还想起了那些裹胁流民作乱的流寇。

一路之上,这种手持武器,身穿破衣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很显然,他们是有组织的,因为他们被分为数百人一队,而领头的人的胳膊上也戴着马车夫所拥有的那种教徒臂章。他们沿着那长长的、平坦的道路向着北部移动,那光光的脚板在泥土上留下一些浅浅的痕迹,他们的目的地与冒襄等人一样,都是那所谓的“圣城”布劳瑙。

当他们的马车抵达了那“圣城”外不远处时,冒襄终于相信了那马车夫嘴里反复唠叨的一句话,“圣城是伟大的,整个欧洲,整个世界都没有哪个城市可以和它相比,当你站在圣城附近的山坡上时,你会被它深深的震撼,你会从心底里愿意为它付出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当然了,冒襄肯定不会相信这么文绉绉的话会是眼前的这个混身散发出恶臭味道的马车夫所说,后来他终于知道,马车夫最喜欢念叨的这句话就是那个所谓的“教宗”所说,马车夫只不过是转述而已。

虽然在冒襄听来,这种形容未免有些夸张,但是,当他真的站在山坡上观看这座建在山坳与河谷之间的城市时,他确实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因为在他看来,这座眼前的城市确实堪当这种夸张的形容,那巍峨的城墙,高大的建筑,还有那震耳欲聋的钟声和城内教徒们疯狂的欢呼声,无不构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场景,这种场景让他终生难忘。

城市的防守是相当严密的,因为这座城市是这个教派花了大价钱,用金钱和虔诚的教徒们的血汗和生命堆出来的,守卫城市的士兵不得不多加小心。即使只是进入外城,也要受到守卫的严格盘查。

冒襄的相貌和肤色显然引起了卫兵们相当的注意,他们围着冒襄转了好几圈,在最终确认他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终于放他们进了城门。

当马车走过那长长的吊桥,并进入城里之后,冒襄才发现,这座所谓的“圣城”好象还没有完全建好,因为在那城里,还有不少的身穿相同衣服的人在修建建筑,只不过,这些人看起来就象是犯人一般,他们的脚上戴着脚镣,而胳膊上还挂着一个臂章,只不过这个臂章与那马车夫的臂章完全不同,那臂章是一个六个角的星星。

冒襄感到很惊讶,他不敢相信这座所谓的“圣城”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犯人,所以他向身边的安文思神甫求证。

安文思神甫显然也很震惊,他向那名年轻翻译询问着相同的问题。

虽然冒襄不能完全同懂安文思神甫的话,但是他还是能够听出几句话的意思的,毕竟自己在商船上和地牢中的那段日子不是白过的。

马车夫的回答让他们都很震惊,因为据他说,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罪犯,他们只不过是贱民而已,是天生为高贵的雅利安-日耳曼人服务的奴隶而已,能让他们劳动,这就是对他们最宽容的举动,他们应该感到幸福才对。这些人是他们在战争中俘虏的,有些则是被一些胆大的教徒直接绑来的,而现在他们正在修的东西叫做“凯旋门”,是“教宗”为了纪念不久前取得的那次巨大胜利而建的,而且已经快建好了。

冒襄的整个人愣住了,他无法相信,按照这个教派的教义,某个民族的全体成员都是贱民,他们无法享受常人的生活,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居然只是为另一个民族,甚至是讲同一种语言的人无偿劳动,用自己的血汗供养他们。

比冒襄还要震惊的就是安文思神甫了,他不停的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默默的祈祷着。

但是,马车夫很快制止了安文思神甫的这些举动,他严厉的警告安文思神甫,不要在这里行天主教礼仪,而要行“圣教”的礼仪,说完,他还向安文思神甫示范了一下,这个礼仪非常简单,那就是将右手伸直,斜着高高举起。

安文思神甫当然是不会这样行礼的,他嘴里咒骂了几句,随后便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看到周围的一切。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到了一座客栈旁边,接着便停了下来。

马车夫吩咐他们下车,在与客栈的人小声叮嘱了几句之后,他便示意他们就住在这里,等到他拿到了许可后,再领着他们进入内城,不过,他临走时又向神甫索要了十块金币的“辛苦费”。

冒襄站在客栈外,望着马车夫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仔细打量着那远处的内城,很显然,那里的防卫还要严密的多,马车夫和他的马车一直在城门外等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才被士兵放进内城。

附近没有什么山坡,因此冒襄无法看到那内城的情景,虽然刚才还在城外之时,他站在山坡上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内城,但是那座城市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那山坡离城市也有很远的距离,因此他无法用肉眼看清楚,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内城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已经进入客栈的安文思神甫又从客栈里走了出来,他走到冒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冒,我们进客栈里去吧,这外面的一切实在是太肮脏了,我无法相信,这个邪恶的教派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我一定要向教廷仔细的汇报这件事情。”

冒襄叹了口气,转身随着安文思神甫走进客栈。与沿途的那些客栈一样,这里的客栈与客栈中的伙食也是完全免费的,里面被那些新来的朝圣者挤得满满的,多亏马车夫刚才特意叮嘱过那客栈的掌柜,所以他们三人才在二楼弄到了两个房间,虽然房间又小又潮,但是比起外面那些挤在过道里的朝圣者来说,这里已经差不多是天堂了。

冒襄推开窗户,向着远处望去,透过那高高的内城城墙,他仿佛看到了几座尖尖的塔尖,他转过头去,看着那离外城城墙不远处的已经建得差不多的“凯旋门”,嘴里喃喃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没过多长时间,那客栈掌柜亲自送来了晚饭,与路上的那些客栈一样,对于那些前来“朝圣”的穷人来说,这里的饭菜已经非常的丰盛了,一个面包,一杯茶,而且还有一杯开胃的烈酒,那掌柜还特意拿来了一罐黄油,算做是对于贵客的尊重。

冒襄吃不惯这种黄油,于是只勉强吃了块面包,喝完了那杯味道同样古怪的茶,并将那杯烈酒让给了那名年轻、俊俏的翻译,由于神甫也将自己的酒让给了那翻译,所以,那名翻译喝的很痛快,不多时就已经有些醉意了。

冒襄很吃惊于那马车夫的身份,因为从那客栈掌柜的表现来看,马车夫的地位应该相当高。百思不解之下,冒襄便请安文思神甫帮助询问。

安文思神甫很乐意为冒襄效劳,于是很快带着那名走路有些踉跄的年轻翻译去找那客栈掌柜询问,过了一会儿,他们急匆匆的返回了房间。

马车夫的身份很快就弄清楚了,原来,在这个教派之中,一共分为几个等级,最高的等级就是“教宗”自己,他才是整个教派中不可质疑的主宰,对所有的教徒拥有绝对的权威;仅次于“教宗”的,是一个称为“教务团”的组织,负责主管教中大小事务,其成员全部由那“教宗”任命;“教务团”的下面,就是普通的教徒了,那马车夫就是教徒。

其实说起来,那马车夫的身份地位并不高,但是,由于在外城中的大部分人,包括客栈的掌柜在内,他们大多数都不是教徒,或者说,他们是等待那“教宗”与“教务团”考察的“准教徒”,因此,在他们面前,马车夫就显得高人一等,说话自然有分量了。

冒襄很是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那马车夫能轻易取得教徒的身份,而其他的人却还要等,特别是那客栈的掌柜,起码在这里已经一两年了,可是却仍然未取得教徒的身份,这让他非常迷惑,他不知道这个教派是如何分清楚人的民族或者是种族的。

安文思神甫接下来的话解答了他的疑问,原来,那教宗招收教徒的条件非常苛刻,首先必须满足一些外貌条件,比如说,金发碧眼的德意志人只要承认他的权威,那么就能很容易的成为教徒,而其他的人若想成为教徒,则必须用一套相当复杂的尺子和工具,将头颅以及身体的各个部位的尺寸量清楚,只有合格的才能成为候选者,而即使是这样的候选者,若是没有为教派立过什么功劳的话,那么也不能成为教徒。因此,现在这里的所有准教徒正在等待立功的机会,他们准备为教宗进行一场新的战斗,以便能使自己早日成为正式的教徒。

冒襄还是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挤破脑袋要当教徒,还是安文思神甫解答了他的问题,凡是正式教徒,除了能够住上最好的房子,并享受到仆人的服务之外,还能领取相当多的金钱,而这正是外面那些光着脚板的人们所非常渴望的,为了这个,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

冒襄心中一阵冷笑,他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了,说到底,这所谓的“圣教”还是用利益诱惑人们去为他们卖命,与世俗中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可怜这些头发不是金黄色的人们,他们中不知道将有多少人为了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死在战场之上,最终得利的恐怕还只是那“教宗”一人而已。

接下去的事情就相当的无聊了,冒襄侧躺在窄窄的床板之上,耳朵里听着房间外面那些闹哄哄的声音,鼻子里闻着从屋子门逢中传进来的浓烈的酒气,眼睛看着坐在床头书桌边正在写信的安文思神甫,心中渐渐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冒襄见安文思神甫已经写完了信,遂问道:“安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安文思神甫显然有些惊讶,他问道:“怎么?冒,你想回去了?”

冒襄叹道:“我总觉得这里古怪的紧,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这里的这个教派很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祸患,也许将来你们教廷真的会遇上麻烦,所以,我建议,咱们现在就回去,去向教廷禀报这里的事情,免得夜长梦多。”

安文思神甫摇了摇头,说道:“不,冒。我不会这么快就回去,我来这里并不是来简单的看看的,我还想进内城去,去看看那个邪恶的家伙怎样蛊惑这些可怜的迷途羔羊,看看能否找到什么好的办法,将这些已经坠入歧途的羔羊唤回,拯救他们那可怜的灵魂。”他将那写好的信小心的藏在身上穿着的那件破旧的衣服里,随后对冒襄说道:“冒,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马上帮助寻找马车,不过我不能陪着你一起回去了。”

冒襄笑道:“既然你不走,那么我也不走,我也想看看,那个什么‘教宗’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能哄得这么些人跟着他转。”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当那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夜幕悄然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