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随波逐流竟
作者:霍宝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383

鲁有能笑道:“口上服服帖帖,心里却是恨得我要死去活来,我最讨厌口是心非的人了!”

夏劲道没好气道:“你明知这样还、、、、、难道还要我对你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么?”

鲁有能道:“岂敢,岂敢,这样的大礼我可不敢消受!只要对本大帮主笑一笑就可以了,这点小小的要求,尚不算为难你夏少侠,夏大英雄吧——”

夏劲道道:“办不到!”

鲁有能道:“大家现在都是一家人了,倘若整日扳着个面孔说话,岂非太没意思?”

夏劲道道:“谁和你是一家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鲁有能道:“大家现在都是擒龙帮的人了,不是一家人是什么,从今以后,大家都要团结一心,互助互爱!”

夏劲道实在忍不住道:“鲁前辈,你偷了我的盟主令我都不与你计较,你何故非要缠着我呢——”

鲁有能道:“武林盟主令这样天大的事夏少侠竟然无关痛痒,那一定还有比武林盟主令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这个人最为好奇不过,所以就跟来了!”

夏劲道道:“不要说的轻巧,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以为我不知道么!”

鲁有能道:“哦,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假如你说对了,我就把爆胎异心丸的解药给你!”

夏劲道道:“你如此诡计多端,我可不敢相信你!”

鲁有能道:“那你怎样才能相信我——”

夏劲道被他反戈一问,竟觉无以回答,呆了好半晌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心道:这个人当真莫名其妙,奇人、异人我也见过不少,却没有象他这样的!

鲁有能道:“如果我将爆胎异心丸的解药和盟主令两样都给你,你只有两种选择——”

夏劲道道:“我要爆胎异心丸的解药——!”

鲁有能忽然一笑道:“夏大英雄也太性急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夏劲道脸一红,道:“你要怎样?”

鲁有能道:“你只能选择两个都要或者两个都不要——”

夏劲道眉头一皱,心道:这个问题好生奇怪,不知他是何居心?他诡计多端,自己小心上当、、、、、、

鲁有能见夏劲道答不上来,不由哈哈大笑道:“傻瓜就是傻瓜,你一定再想我为什么要出这个问题,对不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无论如何选择,我都不会把这两样东西给你了!”

夏劲道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故意试探自己,当下冷冷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其实你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两样的任何一样给我,对不对!”

鲁有能道:“什么对不对,反正我说的话你又不会相信,叫我如何回答你夏大英雄——”

夏劲道见鲁有能似乎一味和自己取闹,不由大为不耐,口中道:“前辈难道忘了自己的雄心大志么,还有许多大事要等前辈去做呢,何故在此卖弄起口舌来了!”

鲁有能道:“本大帮主要副帮主和自己一齐同心同德,同心协力,这难道是一件小事么,好没识见——”

夏劲道怔了一怔,不由哭笑不得,不过却也佩服鲁有能莫名其妙之外也自有道理,只得道:“大帮主教训的是,我小混蛋自当对大帮主俯首帖耳,服服帖帖,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鲁有能道:“你何以突然之间变得奴颜婢膝起来,莫非对我有什么图谋?”

夏劲道道:“要说图谋也只是你图谋别人,别人又怎会图谋得了你!”

鲁有能道:“这会算你聪明,不要说有你夏大英雄在我身边护卫,但凭我自己的聪明智慧,也足以威镇天下,人心思服了——”

夏劲道道:“这我可要大开眼界了!”

鲁有能道:“大开眼界的事多着呢,有你瞧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上马走吧——”

夏劲道飞身上了那骑空骑,瞧了瞧大旗上所书“擒龙帮副帮主夏劲道”几个大字,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天下之大,这奇事怎么全都让自己碰上了,这个鲁有能不知究竟是什么人,搞出这些名堂,不知是何居心?众人催开坐骑,折回大路,这时日已近午,路上行人寥寥,见了鲁有能等人,皆都惊呼躲闪,仓皇之极!沈二爷人等则是纵声大笑,夏劲道心情更加沉闷愁苦,英眉不展,虎额紧锁!

鲁有能瞅了夏劲道一眼,道:“副帮主面无欢颜,愁眉不展,却是何故?”

夏劲道道:“你要想名动天下,干脆亮出武林盟主令好了,何必弄个名不见经传的擒龙帮出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鲁有能道:“此言差矣!诚如副帮主所言,武林盟主令事关天下武林安危,岂可轻易现世,引起无端杀伐,遗祸苍生——”

夏劲道怔了一怔,心中暗道:莫非他并不想当武林盟主,自己难道看错了他不成——不过这样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口中道:“你这人还识的轻重大体,看来还有一点可取之处!”

鲁有能道:“这不叫识的轻重大体,这是博爱恻隐之心,慈祥恺悌之意,证明本大帮主乃是至情至善至真至仁之人,岂是只有一点可取之处——”

夏劲道听的目瞪口呆,暗道:如此恬不知耻之人,相信天下之大,绝无人出其右了!

鲁有能见夏劲道不搭言,自觉好生没趣,想了想,又道:“既然你不喜欢听我说话,那就谈谈你自己如何,我洗耳恭听——”

夏劲道被他一语,勾起无限心事,愈发心乱如麻,不能自理,冷冷的道:“我没有什么好听谈的,大帮主的雅兴,只好拂逆了!”

鲁有能道:“一个人有父母,有朋友,有心事,哪一样不可以谈谈,怎么说没有好谈的呢!”

夏劲道愈发觉得不耐,厉声喝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好没道理!做事但凭个人喜好,便强加于人,不管别人感受如何!我技不如人,受制于你,自是无话可说,现在又要我、、、、、、简直岂有此理!”

鲁有能见夏劲道发怒,怔了一怔,脸色倏的冷落,道:“你以为你是天下至宝么,我才不稀罕——”顿了一顿,却又忽然一笑,道:“你不愿谈不谈就是了,我也并非故意如此,一言之失,令夏大英雄如此不快,实在罪过,我赔礼道歉还不行么——”说着向夏劲道抱拳施礼道,“副帮主如不宽恕的话,我这双手是舍命陪君子,绝不会落下去的——”

夏劲道但见鲁有能一双手莹白粉嫩,纤细柔弱,哪里有半点江湖人的样子,心道:他一定出身富贵,怪不得会如此阴阳怪气了,富贵人家子弟,一向声色犬马,养尊处优惯了,难免会染上一些脂粉之气,也罢目前看在他还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自己不必与他斤斤计较便是、、、、、、想来口中道:“岂敢,岂敢,大帮主如此大礼,岂不折杀我么——”

鲁有能见夏劲道面色稍霁,不由大喜,道:“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说着双手落回,又道:“你这人脾气如此古怪,看来我日后说话一定要小心才行!”

夏劲道见鲁有能明明自己古怪,却反责别人古怪,简直有点哭笑不得,口中道:“大帮主如此体贴下属,实乃下属之福——!”

鲁有能道:“你是福,我可是苦了,连说话都要处处小心,岂不要累死人么?”

这时前面路旁忽然出现一个茶肄,看上去虽然十分简陋,但因为正是中午十分,里面的客人到是不少,十分热闹,鲁有能道:“副帮主,咱们就在此处小憩片刻如何?”

夏劲道点了点头道:“也好!”

沈二爷驱马靠近茶肄,大声喊道:“小二,小二,有人照应没有?”

一个一脸菜色,身材单薄的三十来岁的人应声奔出茶肄,对沈二爷道:“有人,有人,小的庞二,乃是掌柜兼伙计,不知大爷有何吩咐?”

沈二爷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庞二几眼,道:“卖货的嘴奸,迎客的眼奸,你难道没有看见大爷几位吗?”

庞二一脸赔笑道:“对不住大爷,几位骑着高头大马,非富即宦,小的实在没想到大爷会光顾这等不入眼的小卖,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沈二爷哼了一声,又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一个人在此开店,胆子倒不小!”

庞二笑道:“一听大爷这话,绝对不是本地人,这里距前面的庞家村要有二十几路程,大爷人等后面乃是地公湾,这地公湾和庞家村约有四五十里路程,平常人正好要用一天的光景,所以小的就在此开了这么个小茶肄,一为客人方便,二来也为谋个营生,养家糊口、、、、、、”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道:“原来你怀疑我开的是黑店——”说着动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你这张嘴真他妈贱,他又不是官府办差的公爷,为何连自家的家底都抖搂出来了!”言毕,转身就走!

沈二爷道:“站住,回来!”

庞二回头冷笑道:“对不住,池小养活不了大鱼,本店已经客满,大爆满,几位恕不招待!”

沈二爷道:“大爷人等今天非在这吃饭不可!”

庞二道:“几位钱再多,多的花不完,我不稀罕,我不赚!”

这时店内有一人大声道:“店家,不是我多嘴,你开店是为了养家糊口,只要问心无愧,何恤人言呢,再说这几位大爷出门在外,行事小心也是人之常情,大家就不要怄气了吧,和气生财嘛!”

庞二脸色稍为和缓,点了点头道:“看在方才这位客官的面子上,我就不与这位大爷斤斤计较——”说着转对沈二爷道:“本店只有茶水和点心,几位如不满意,尽请自便!”

这时鲁有能道:“沈二爷不要吵了,我们就将就以下吧!”说着翻身下马,夏劲道几人下了马将马栓在茶肄外的栓马桩上,然后进了茶肄,这时有几人腾出两张桌子,纷纷说道:“几位将就坐吧,我们几个都吃饱了,站着喝碗茶水就行!”

鲁有能向几人谢过,然后和夏劲道沈二爷人等团桌而坐,这时庞二过来道:“几位要多少点心——?”

鲁有能一指夏劲道道:“我们几个不要,给他一人上就是了!”

鲁有能此言一出,非但庞二吃了一惊,店内客人均都“咦”了一声,似是极为奇怪,但却无人将目光瞥向这边!

庞二呆了好半晌,这才转对夏劲道道:“大爷要多少点心?”

夏劲道笑道:“一人一斤,他们七人我替他们吃了,来八斤吧!”

庞二瞪的眼珠子都险些掉到西上,其余七人一点不吃,这一位食量却大的惊人,一人要吃八人的饭,饭量大也并不算是怪事,但怎说是替七人吃,难道这饮食吃饭还有让人替代的么,那又怎么替代的了哇!饶是庞二如何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咄咄怪事,他情知今天遇上了异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又哪敢再吱声,转身取了八斤点心,提了一壶茶水小心放到桌子上,连忙如避瘟神一般,退的远远以求大吉!

这时店内客人皆都将目光转向夏劲道,看他如何消受这八斤点心,个个都是一脸惊骇之色!

夏劲道跟随滇南五鬼在原始大森林里学艺之时,一顿饭能吃半只虎,这八斤点心自然不在话下,当下旁若无人一般将点心全部吞到腹中,又将一壶茶水饮尽,然后拍了拍肚子道:“好美食,好美食!”

夏劲道声音未落,店内诸人皆都惊叫一声,长身而起,不知有谁不小心将茶碗扫落于地,咣当一声,跌得四分五裂!

夏劲道好笑道:“诸位不必惊慌,我只是和我的朋友开玩笑而矣——”

鲁有能道:“傻瓜,你还不明白,我们当真进了黑店了——”

夏劲道这才觉得形势不对,刚要答话,只听店内诸人齐喝了一声,将桌子掀翻在地,抽出桌底所藏兵器,将夏劲道几人团团围住!

退在门口的庞二嘿嘿冷笑了一声,将外面青衣布袍甩去,露出一身黑色短靠道:“在下江湖人称‘病瘟神’庞通,几位今天算是栽到我手里了,要死要活,说个痛快话,我成全你们!”

夏劲道哪将这几个蟊贼放在眼里,冷笑一声道:“庞二,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谋财害命,真是胆大包天!”

庞二喝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给我住嘴,你已经吃了我的独门秘药五步断肠散,我看你坚持了多久?”

沈二爷厉声喝道:“他是本帮副帮主,倘若有个好歹,大爷一定扒了你们这些人的皮!”

庞二道:“擒龙帮,什么鸟帮,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是你们的副帮主又算老几!”

夏劲道道:“这么说你是死不回头了——!”

庞二道:“不错!弟兄们动手——”

这时鲁有能忽然道:“大家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庞二一摆手道:“弟兄们住手,让他把话说完了,也好做个痛快鬼!”

鲁有能转对庞二道:“怎么,你们就这些人吗?”

庞二怔了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鲁有能道:“你们没有看见大旗上写的‘黑白两道俱来报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

庞二忽然激凌凌打了个冷颤,道:“好大的口气,有什么本事尽管亮出来吧!”

鲁有能指了指夏劲道道:“他吃了你的什么五步断肠散,这个本事如何——”

庞二狐疑的打量了夏劲道两眼,心道:今天难道真撞见鬼了!五步断肠散毒性剧烈无比,若不服下解药,片刻之间就会肠穿肚烂而亡,怎的这小子吃了恁多断肠散,又过了恁久,却跟没事人一般!不过他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心中虽然惊骇,口中却是丝毫不软道:“这个本事总比不过杀人的本事!弟兄们,别听他胡扯,剁了他们,我们分银子去!”

鲁有能道:“众善奉行,诸恶莫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众位还是及早回头——”

这时有一人叫道:“庞二当家的,我看这事有点邪门,不如罢手算了!”

庞二骂道:“跛脚刘,就你他妈的胆小,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鲁有能转对夏劲道道:“副帮主,这个人执迷不悟,你看如何处置?”

夏劲道笑道:“我还以为只是一些小蟊贼而已,却原来是一群杀人越货的强盗,这等人活在世上一天,不知又有多少人被害,索性一并打发了吧!”

庞二见两人一问一答,谈笑自若,显然并未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不由又惊又怒,喝道:“还是让大爷打发你们罢!”两掌一翻,抖出八点寒芒,直射夏劲道八人双目间印堂穴,当真又快又狠!

夏劲道见庞二出手如此狠毒,喝了一声:“大家小心!”抬手一记劈空掌发出,将八点寒芒悉数震落,却是八只毒蒺藜!

庞二见夏劲道身中剧毒,竟还能施展劈空掌这等极上乘的内功,不由骇得面如土色,喝了一声:“点子碴手,弟兄们扯乎!”领先夺门而逃,他手下一干人等齐喝一声,四散而如丧家之犬,仓皇逃命而去!

沈二爷纵声大笑道:“不送!要想上山冈,必有擒虎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鲁有能看了看夏劲道笑道:“你这个人心肠倒是好极,他如此害你,你为何轻易放了这些人走——”

夏劲道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庞二人等经此事端,日后必定有所收敛,绝不敢再为非作歹,穷凶极恶!”

红胡子钟爷道:“副帮主说的极是,这些人一定被吓的半死,回去恐怕连家门都找不到了——!”

夏劲道看了鲁有能一眼道:“这些人武功虽然不怎么样,骗术却是高明之极,连大帮主这样的高人竟然也被他们骗了!”

鲁有能笑道:“你以为我是粗心大意么,错了,我早已说过有你夏大英雄在我身边,自可高枕无忧,安享太平,一切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劲道哼了一声,道:“你不要太过自信了,难保我下一次不会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也好落个清闲自在逍遥郎!”

鲁有能笑得更加厉害,道:“那怎么会,夏大英雄侠骨铮铮,嫉恶如仇,又怎会看的坏人横行,好人遭殃呢——”

夏劲道瞅了鲁有能两眼,竟觉无以对答,心道:这个人目光当真厉害之极,洞若观火,彻查透底,不错,自己从小便立志要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客,要想不管伤天害理之事,自己觉得也是办不到,真是可恼,想不到这也被人用来利用,老天真是无眼无珠,口中道:“好人遭殃,你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吧?”

鲁有能笑道:“人不可貌相,我不是好人,却比庞二这些杀人越货,凶残狡诈的强盗如何——”

夏劲道被他说的神色一凛,心中暗道:这个人说话看上去阴阳怪气,荒诞不经,实则蕴涵哲理,奥妙无穷,谈笑间诲人至深,难怪自己每次都要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只因先前他曾经暗算自己,自己对他心怀成见,所以不曾察觉罢了!不错,就以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来说,金巨和衍空和尚二人,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怎会知道两人道貌岸然之下竟包藏一颗肮脏险恶之心、、、、、、一时间思如潮涌,激伏跌宕,明白了许多,想罢多时,对鲁有能道:“多谢你的提醒,不错,凡事都要亲自看一看,问一问才可当真,切不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

鲁有能笑道:“你这人就是太过容易相信人,我只是就事论事,可不是用来提醒你什么,你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何来提醒二字——”

夏劲道道:“总之你这句话帮了我的大忙,金玉之言胜予良膏,当真要谢谢你了!”

鲁有能忽然把脸一板,冷冷的道:“奇怪,你吃了我的爆胎异心丸,非但不记恨我,怎么反而谢起我来了,难道对我有什么图谋不成?”

夏劲道不知他何以忽然发怒,不由怔了一怔,方自思索该如何回答——

鲁有能忽然又笑道:“副帮主不要误会,我只是告诉你,凡事不可强求,你若执意如此,别人虽然有恩于你,也难免会对你产生误会了-‘

夏劲道被他弄的啼笑皆非,只得道:“我明白了,多谢你的好心!”

鲁有能道:“明白者不明白,不明白者明白!不明白者心有思而求终致明白也,明白者有口无心无求解是矣不明白也!你方才不是说,凡事都要亲自看一看,问一问才能相信么,但焉知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问的人又焉知不是在骗你呢?岂不闻‘假到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日月同辉光天地,沧海横流变古今。叹凤嗟麟唯圣诣,道法安然智慧深。千载悠悠几风流,谁是灵台妙诠人?”

夏劲道见鲁有能口若悬河,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不由听得目瞪口呆,道:“前辈的诗太过高深,我是没有听懂,不过前面几句话我到是明白的很,照前辈所说那样,又该如何是好呢,岂不是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了吗?”

鲁有能道:“佛家有云: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都是命运安排好的,众生又何必执惑深也!”

夏劲道听了这句,不禁有点不以为然,心道:你用爆胎异心丸害我,这如果也是命中注定的话,我不是要一辈子都受制于你,那岂不冤哉?口中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前辈博学多识,佩服,佩服!”

鲁有能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再不行,也比你这个傻瓜强千百倍,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路吧——”众人上马而起,一路平安无事,到了前面那个村庄,一打听,果然是庞家村,不过却无庞二其人,夏劲道不由忧心忡忡,沈二爷人等则是嘻嘻哈哈,了然无事,鲁有能更是没事人一般,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夏劲道闲聊,似乎全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

一连三四天过去,夏劲道终于发现鲁有能几人的异人之处,三四天时间,七人竟是滴水未饮,粒迷不食,先前他还以为几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灯红酒绿的生活,吃不惯在外这些粗糙简陋的饭菜,这时才隐隐觉得自己猜错了!要说捱饿的本领,他自认也不算小,游盛天带他去云南找剑帝司空无畏,相去不下万里,为了躲避金巨的截杀,专拣荒山野岭而行,经常食不果腹,餐不宿饱,当真受尽凄苦,要说饿三四天也不在话下,不过那只迫不得已,试问天下有谁不愿吃得饱饱的,终日高吟恨食歌!夏劲道推翻这个想法,转念又道:莫非他们练的是道家辟谷的功夫?这种功夫自己和黄香在一起的时候,黄香曾经对自己提起过!黄家以医术,内功双绝响誉无林,黄香天资聪颖,尽得乃父真传,对于歧黄药典,星卜丹术无所不精,道教当中有专门炼气的一种流派,其法乃是在深山大壑当中,采纳天地钟灵之气,五行之精,以求长生不老,因修炼者不食人间五味,故曰“辟谷”。据说这种功夫一旦练成,便可餐霞饮露,煮石当饭与天上神仙无二。道家这种“辟谷”的功夫因其修炼者需要极坚韧的毅力以忍受经年不食的折磨,其间痛苦自是不言而喻,所以修炼者愈来愈少,已近于佚亡,而被后来的炼丹术所取代。炼丹术的本旨也在追求长生不老,虽然所取各种药石膏散,大都是些荒诞怪异之物,有时甚至会冒性命危险,但因其免去了不食之苦,故而仍有许多道家仆而继往,乐此不疲!

鲁有能发现夏劲道一直低头沉思,不由笑道:“副帮主不知在思索何事,不知可否见告?”

夏劲道道:“我这个就是这样,哪里在思索何事。”

鲁有能笑道:“你这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如何骗的了别人的眼睛,不过你不打算告诉我,我也不会惹人讨厌,追问没完——”

夏劲道道:“君子不强人所难,大帮主本该如此。”

鲁有能笑道:“副帮主何时也学会说这种风凉话了——”

夏劲道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已!”

鲁有能道:“本性贵乎自然,副帮主何苦折尊毁节,鹦鹉学舌,岂不有失英雄本色——”

夏劲道怔了一怔,心道:他的话每次都精切近理,令人不能不服,这个人智慧妙品,言语生花,令人如沐春风甘霖,开怀舒畅,愁闷烦苦一扫而空,如果没有先前偷窃盟主令又给自己服下爆胎异心丸两样过节,实在是人生难得之良师益友、、、、、、心中思忖,口中道:“我可不是什么英雄,你不必如此恭维我。”

鲁有能道:“想不到你现在变得如此不识好歹,连好话赖话都分不清了——”

夏劲道道:“我是个傻瓜,怎么会分辩别人说的是好话赖话,我只是心里想什么口中就说什么,还望大帮主不要见怪!”

鲁有能道:“那是自然!我这个聪明人岂会和你这个大傻瓜一样见识!”这时大路前方忽然黑压压出现无以计数的马队,十几杆大旗迎风招展,将去路拦的水泄不通!

夏劲道勒住坐骑,皱了皱眉头道:“庞二这家伙到是贼心不死,这些人一定是他勾结来的,我们还是避一避的好,以免引起无端杀伐!”

鲁有能道:“区区蟊贼而已,副帮主何以怕了!你不是要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么,这可是大好机会!”说着领先催马冲上前去!夏劲道摇了摇头,只得和绅二爷六人随后跟上!

到了那些马队近前,只见大旗写的是“铁叉帮”“飞虎帮”“牛头寨”“青风帮”“白马堂”等等,俱是江湖上一些小帮小派,但人数众多,不下千人,夏劲道正自考虑该如何应付,却见这些人一齐滚鞍落马,纳头便拜,齐声称道:“我等愿加入擒龙帮,但凭帮主驱使,绝不反悔!”声震苍穹!

夏劲道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当真好笑之极,瞧了瞧庞二人等也在其中,情知他自己毒不死的本领“骇得”心悦诚服,是以联络了这许多人帮派前来投靠擒龙帮!

鲁有能扬声道:“各位好汉不必多礼,但不知何故要加入本帮?”

一个虬髯大汉道:“在下乃铁叉帮帮主铁飞龙,算得上是他们的龙头老大,所以代表他们回答大帮主的问话!”他表明身份之后,顿了一顿道,“说来话长,自打武林盟主金巨无端失踪以后,江湖上杀伐四起,血雨腥风,我们这些小门小派武功低微,势单力薄,便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夏劲道听铁飞龙说起金巨,不欲十分反感,哼了一声道:“难道有金巨在,你们便有好日子过——!”

铁飞龙怔了一怔,转对夏劲道道:“副帮主这话,我铁飞龙不知何意!但凭心而论,金巨历任两届盟主以来,除了脾气暴躁,独断专行以外颇有微词,尚能做到主持公道,惩恶扬善的!”

夏劲道见铁飞龙神色坦然,不似作伪,心头不由一沉,对于金巨之事,一年多来他一直深藏心底,即便是黄香也是是略提而已,其间究竟,并未明说。加之以往接触的不书武林顶尖人物,便是和金巨同辈身份之人,由于种种原因,这些人对金巨只字不提,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评论金巨其人,而且所言并非如他所想金巨乃是穷凶极恶之人,又焉何不惊,心道:莫非自己和游盛天都错了么,但石室惊血,人头飞溅,乃是自己亲眼所见,又怎会错、、、、、、往事一幕幕泛起,思虑当中,又是痛苦又是迷惘,简直不知该如何分辨真伪了!

铁飞龙见夏劲道不再发话,遂又对鲁有能道:“大帮主,方才铁某只因一时感慨良深,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还望大帮主莫怪!”

鲁有能道:“乱世江湖,嘉言自箝!我看铁帮主也是耿率坦直之人,不要紧,请往下说吧!”

铁飞龙道:“多谢大帮主夸奖,方才说到我们这些小帮小派没有一天好日子过,现今更加难过了,犹如涸辙之鲋,城秧之鱼,苦不堪言——!”

鲁有能道:“铁帮主说的如此严重,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铁飞龙道:“事情多了,先说第一件,自打少林寺被焚以后,七大门派全部失踪,不知下落,以后一些门派也无缘无故神秘匿亡,象太行山连环子母寨,漠北白驼庄,南海剑派,首阳山凌云、赤霞二观,长江鹦鹉洲烟云渚等等,大江南北,关山内外均有所涉,惊世骇俗令人肝胆俱寒!”

鲁有能道:“这倒有趣的很,这么多的人相继失踪,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

铁飞龙摇了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些小门派除了消息还算灵通以外,别的一无长处,再说第二件,连日来我们这些人均收到了武林盟主令的通知,试想,金巨已经失踪,盟主令又从何而来?再则以往江湖上有重大事情需要各派共商解决的时候,也从来轮不到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小门小派,这一次不知何事竟然破天荒通知到我们头上来了,纵使不会大祸临头,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夏劲道听了铁飞龙说的第二件事,心头激起千层骇浪,一阵晕眩袭上额头,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心道:这一定是自己的父亲夏凌霜,不知他又要做何恶事、、、、、、心中又惊又痛,悲愤满腔,又觉羞耻无以自容,心情复杂万端,委实不能形容!

鲁有能道:“武林盟主令又现江湖,这一件比上一件还要有趣,有趣!”

夏劲道听了鲁有能这句话,心中忽然一动,只觉鲁有能这句话颇为古怪,心道:武林盟主令就在他手中,他一不表示惊奇,二也不向铁飞龙揭穿,却有说“有趣”,不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再则听铁飞龙之言,似乎武林盟主令不在金巨身上,竟然是个天大的秘密,各门各派竟然毫不知情、、、、、他心念电转,当即对铁飞龙道:“铁帮主,照你所说,金巨既以失踪,武林盟主令又从何而来?焉知通知你们的人怎会不是金巨?”

铁飞龙怔了一怔,似乎觉得夏劲道问得十分奇怪,想了想答道:“副帮主也是武林中人,为何出此游戏之言?”

夏劲道道:“——游戏之言?这还要请教铁帮主?”

铁飞龙道:“请教不敢当,副帮主太过言重了!试问,能够当上武林盟主乃是习武之人毕生以求的至高理想,当上武林盟主非仅尊荣无比,万人景仰,更要紧的是伸张正义,赏善罚恶,主持公道,确保各门各派互不侵犯,安享太平,此等重责,苍天不负!金巨岂有不知之理,又何故神秘其是,绀言自毁呢?!”

夏劲道道:“铁帮主一席话义正词严,我好生佩服!但金巨现在身败名裂,人人喊打,又怎会公然抛头露面!”

铁飞龙道:“说句公道话,以金巨的为人我可不认为他会做什么苟且之事,有人在背后陷害他也说不准?”

夏劲道心中更加疑骇,口中道:“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陷害武林盟主?”心道:难道是明空大师?莫非金巨是因为丢失了盟主令才会狂性大发,滥杀无辜的!旋即又把这个想法推翻,第一明空大师却是佛法高深的得道高僧,自己亲眼所见;第二金巨武功天下第一,又有谁能从他身上偷走武林盟主令!

铁飞龙道:“铁某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无真凭实据!”说着叹了口气道,“不过我真的希望不是如此——”

夏劲道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铁飞龙道:“单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试问金巨倘若真是个穷凶极恶的大魔头,以他天下第一的武功,又有谁拦的住他?”

这时鲁有能道:“铁帮主何故说这些言外之题,说说第三件事又是何事,让人好大不耐烦——”

夏劲道见鲁有能忽然打断话题,不由大为不快,瞪了鲁有能一眼道:“你怎么知道还有第三件事——岂有此理!”

鲁有能道:“你问了那么多,也该好好想一想了,铁帮主方才说第二件事,若无第三件事,哪来第二件事,我说的没错吧,铁帮主?”

铁飞龙点了点头道:“大帮主说的极是,确有第三件事!”

夏劲道气得哑口无言,不过转念一想,鲁有能说的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自己问的再多,也只是猜测而已,事情如此错综复杂,玄妙离奇,一时半刻也弄不清楚真相,自己又何必操之过急呢!

这见铁飞龙道:“这第三见事说起来更让人气愤,西域长生教的妖人长生散人领着他那帮徒子徒孙,四处骚扰各门各派,让我们归顺长生教门下,我们这些人再不济,也是堂堂中原武林人士,岂能投在异域邪教门下受辱!”

鲁有能道:“好气节!所以你们打算加入我擒龙帮,让我擒龙帮为你们撑腰是吗?”

铁飞龙道:“说来惭愧,因为上面的三件事情,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劫一点钱财躲到深山老林去避一避,没想到庞老二遇到了几位擒龙帮的绝世高人,非但武功惊世骇俗,更有仁爱恻隐之德,于是、、、、、、于是就这样了,还望大帮主能够收留我们——!”

这时庞二走出来施了一礼道:“多谢大帮主和副帮主有好生之的德,放过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胆大妄为之人!”

夏劲道哼了一声道:“庞二,你可不是胆大妄为,那是要人性命,你们的骗术天衣无缝,这会不知是真是假?”

庞二对他怕的无以形容,只得将心一横,道:“副帮主教训得极是,我庞二作恶多端,死有余辜,那日若不是副帮主手下留情,弟兄们的性命便会断送在我庞二一人手里,今日我庞二以死谢罪,但求副帮主能照顾我手下弟兄——!”说至此出,嘴角一丝鲜血沁出,竟然嚼舌自尽,死尸仆倒在地,全场皆惊!

夏劲道大惊失色,从马背上飞身扑下,抱起庞二尸身大叫道:“庞前辈,你何故如此,我小混蛋早已原谅你了,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铁飞龙大叫道:“庞老二,都怪老哥哥不好!我若不逼你前来,又怎会、、、、、、都是我害了你——!”顿足捶胸,涕泪横流!庞二手下一干弟兄也号啕大哭,形状甚为凄惨!

鲁有能也不由眼圈泛红,叹道:“百步之内有芳草,十室之邑有忠信!想不到草莽之中竟有如此刚烈之士!”飘身下马落到夏劲道身旁,劝道:“逝者以已,副帮主就不必难过了——”

夏劲道瞪了鲁有能两眼,突然厉声喝道:“都是你,你如果不弄出个什么擒龙帮,又在大旗上写一些什么黄金万两大的鬼画符、、、、、、现在弄的庞前辈搭上了性命,你可算满意了!”

鲁有能想不到夏劲道会对他发怒,呆了一呆,气道:“我好心劝你,你为何反来怪我——!”

夏劲道道:“你不要说了,总之我不愿再看到你,你走吧!”说着把头扭过一旁,再不看鲁有能一眼!

鲁有能心为之一凉,跺了跺脚恨声道:“你既然如此绝情,我又稀罕你这个的傻瓜作什么,走就走!”

铁飞龙见两人吵了起来,连忙止住悲声劝道:“两位这又何苦,全怪铁某不好!”说着先对鲁有能揖了一礼,道:“大帮主,请听铁某一言如何?”

鲁有能连忙还了一礼道:“铁帮主不必行如此大礼,有话请讲!”

铁飞龙道:“夏副帮主天生侠肝义胆,纯粹仁义,实乃武林正道之福,只因年少,说话未加考虑,一时又急怒攻心,所以才会对大帮主大发脾气,出言顶撞,还望大帮主看在我们这些人和庞老二一腔烈骨,满怀夙愿的份上,不要怪罪副帮主!”

铁飞龙这一番话,诚挚恳切,饱含悲伤,令在场之人无不耸然动容,凄切伤怀,鲁有能点了点头道:“铁帮主不必如此——我答应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