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隔绝
作者:未洁若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33

兀自哼笑着,两两敌视,屋里一阵擦枪走火的气氛,三个丫鬟都似僵住了一般,唯恐稍微动一动就把战火烧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啧啧啧……”丁妙摇头,“我倒没有想到,原来八妹南下也是为了这个。你也是为侯府去的吧?有朝一日在盛京相遇?你颇似信心十足,就那么肯定自己能嫁进侯府?”

丁姀一愣,丁妙自始至终都以入侯府为目标吗?可是丁婠却似从未考虑过侯府这门亲事。心底下一辗转,便懂了——舒七爷可比侯爷高了一辈,届时就算丁妙是如愿嫁给了赵以复,那辈分上还是差上丁婠一截,而自己在这场纷争里却始终是块磐石,有时候是垫脚的,有时候又是拦路的。

想清楚这点,登时全身不自禁地战栗,丁婠比她想得更为深远,竟从一开始就已分析清楚了整个局势。所以她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目送着她们出丁家吗?

乍然想明白一切,可是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上了南下明州的路!她的胸口闷得呼吸不到一丝新鲜空气,目光发酸发涩,一股恨意从银牙里旁生。

“八妹?吓傻了么?”丁妙见她发呆,不免再想奚落她几句,“眼下你需好好斟酌斟酌夏枝的去处……啧,已到了这个时辰,六哥也快到了吧?”说罢在盆里净了手,跟如璧两个娉婷出去看好戏。

“小姐……”夏枝想不到丁妙拿她做文章,万不该自己与丁泙寅扯上关系,心里懊丧地几乎要去撞墙。再看一眼丁姀为自己悲愤交切,“扑通”一声跪下,“小姐,若因奴婢之事连累小姐,奴婢心里难安,还请小姐带奴婢前去领罪吧!要生要死要赶去窑子还是浸猪笼,奴婢都无怨无悔。”

春草似被吓傻了,到这时方醒悟过来,一把拽起夏枝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拎起来:“走,咱们去找二太太理论,这事情终究是六爷一个人自作多情在一边脑热的,如今从南京追到这里,又能**什么事情?合着那爷们的腿脚又不是长在咱们身上,他要来,咱还绑着他不成?这倘若要追究其责任来,还是二少奶奶那边出的错,谁叫她没把人看住?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她就不知道追吗?”

夏枝不及站稳,又跌倒在地,被春草拖着爬了几步,便哭得创痛十分再挪不动,一个劲地摇头:“不不,此事怎么能怪二少奶奶……这,何况咱们出去的话,六爷怎么办?他……他,难为他不计较我容貌瑕疵,他这么痴情真心待我,我怎么能因自己的私心去毁了他?你可要知道,六爷虽是二老爷子嗣,可却是个庶出的,二太太一发不高兴起来,还能有他的好日子吗?呜呜呜……”

春草脚一蹬,气得脸色转黑,指尖对着夏枝的鼻子就道:“那便由着他,把你给毁了?你这软心肠什么时候不好慈悲慈悲,偏到这节骨眼上拿出来?难道就由你让二太太给打发出去?送回姑苏,就跟那秋意一样,连影都不知道打发到了哪里去?夏枝啊夏枝……究竟是八小姐待你恩重?还是六爷待你情深呢?你可不要害了咱们小姐……”

夏枝一时语塞,泪涕交加,身子隐隐发抖。[wzdff贴吧手打团]

丁姀跟丁泙寅之间,似乎一下子变得难以取舍。

丁姀低低一笑,缓缓坐了下来。适才一时失去理智跟丁妙争执了几句,倒让她明白过来,自己不争不夺无欲无求,对丁婠来说是可以入过墙梯一般利用的,而对于丁妙来说,她本心高,所以就更容不得有人比她还要恬淡自如,唯恐那安静的背后暗藏着漩涡,所以她要先发制人。[wzdff贴吧手打团]所以……她无论怎么做都是错!而来这趟明州,更是错上加错!

而且夏枝……她怕已经喜欢上丁泙寅了吧?看那取舍不决的模样,我见犹怜,这才是更要命的。

春草正骂得喋喋不休,丁姀沉默了一阵,忽而道:“晚了,睡吧……”

两人惊愕,双双诧异地看着丁姀。

丁姀温温地一笑:“外面的都是二伯母的家人,我们在这里才叫外人,她们既有她们的事情要解决,我们便可两耳不闻窗外事。夏枝……你不必太过担心六哥,他还需上京,二伯母不会难为她的。我们心里既无愧,就照睡不误!”

“可是……”夏枝欲说什么,但很快被丁姀一个眼神平息了下去,知道自己在这时候是最没资格说话的。

二人服侍丁姀上床,又把桌上摊开来的东西该丢的丢掉该收起来的收起来,拾掇妥当摆下地铺灭灯各自钻进被窝。

黑暗里,三人气息间歇起伏,春草焦躁地左翻右躺,把动静弄得些许大。夏枝则侧躺,偷偷看着丁姀的侧脸,凝眉泣涕,愁眉紧缩。

丁姀眼睛只是微阖,等适应了黑暗后,便能清楚看到夏枝正望着自己。便略略将脑袋别向内侧,避开她的目光。

正是三个人欲睡还醒的朦胧时候,粘在窗子上的人影像一股流水似地划过,脚步放得极轻,鬼鬼祟祟地往堂屋里过去。

堂屋这会子正烛火交映,二太太一脸铁青像石膏一般在太师椅上坐镇,一旁的下首丁妙遮帕打哈欠,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跪在二太太面前的丁泙寅,泄于嘴角的一丝冷笑自始至终都不曾退却。心想道,丁姀这会子可正在屋里记得团团转想对策吧?不过看母亲今日这态度,似乎是没得转圜的余地了。兴许被遣回家的可不仅仅是夏枝一个人,估计连丁姀都不见得待得下去。

再打了一个哈欠,刘妈妈就回来了。匆匆从把脑袋扣在地板上的丁泙寅身边跑过,附在二太太耳边嘀咕了几句。

二太太原本凝重的脸色,忽而惊现出一丝诧异:“果真?”

“千真万确!”刘妈妈无比肯定。

二太太低眉思忖了一阵,淡淡道:“你起来吧!”

丁泙寅仰起脖子,脸色涨红:“太太若不肯答应泙寅,泙寅就算跪烂这副膝盖都不起来!”

“你还没有闹够?”二太太紧住眉心,“我已不做计较了,你却还不知好歹么?让你起来就起来,由不得你说!刘妈妈,去拉他起来,主家的爷们在庄子上跪着成何体统?”

不计较了?丁妙错愕:“娘……”

“你也住嘴!”二太太一眼如鹰般睃过去,“这一路上都给我安安分分的,小姐家别学老婆子嚼舌根!”

丁妙脸色刷白,暗咬牙龈,气鼓鼓地起身,一甩手:“如璧,回屋!”两个人匆匆离开了堂屋。

刘妈妈赶紧过去扶丁泙寅:“六爷,您快起来吧!”

丁泙寅别开头:“太太,泙寅自小到大不曾求您什么,泙寅自知家中身份有别从不敢逾越。今日泙寅就只求您这一件事,您都不肯答应吗?”

“说够了没有?”二太太刷地起身,甩开帕子走了几步,回眸道,“他若再不起来,就绑他起来,连夜塞到马车里捎到南京去!随二爷一起到盛京,让他父亲好好管教管教。”一顿,“你到我屋来拿件东西。”

一看二太太是动真格的了,刘妈妈哪里敢怠慢,忙应道:“奴婢奴婢这就去叫人……”尾音未落,就一溜烟跑走了。

二太太瞥了一眼丁泙寅的背影,便举步离开了。

刘妈妈叫了几个人连捆带打地把丁泙寅推进车里,连夜进城找了个镖局就把人送走了。丁泙寅离开之际嘶声叫唤夏枝,夏枝听到便一直缩在被头里,咬住手背哭。适才丁妙回来就没有好脸色,她更不敢发出声音,便那么一动不动地让眼泪哗哗地流淌在褥子上,湿了一大片。

从城里赶回来时已是二更天,刘妈妈又马不停蹄地去给二太太回话。进了屋,只见烛光轻摇,二太太已经在床上歇下了。刘妈妈心里直打突,道二太太自己先前让她过来说要交件东西给她,怎么这会子自己倒先睡下了?方想退出去,床上的二太太便醒了,问道:“是刘妈妈回来了?”

刘妈妈轻轻地凑过去:“二太太,是奴婢。”

二太太撑起身子,花白的头发泻满枕头昭示芳华不复。她疲软地抬眼看了看刘妈妈:“他怎么样?”

“回太太,送镖局去了。”

“……”

骤然地沉寂让刘妈妈心里发慌:“二太太……”

“桌上有一封信,明朝子天一亮就让人送去南京,务必告诉送信的人这是我的意思,让二爷照办不误。”二太太冷声道。

刘妈妈点点头,回身果见漆黑的桌面上躺这一封蜡黄的信笺,便揣到了怀里:“奴婢知道了,太太还有别的吩咐没?”

二太太摇头:“就这么多了,你出去吧!”

“哎!”刘妈妈扶二太太躺下,吹灭了蜡烛,刚跨出门外,二太太又从黑暗里传来一句话,“这些天盯住那两个丫头,别给我再惹出什么乱子。”

“……是,奴婢知道了。”刘妈妈阖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