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永远的行者
作者:蒋偲昕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917

永远的行者

——改革中的油田人的心路历程

探访油田人的心理路程,是我积存已久的想法。作为一名油田的孩子,我常常为父辈的无畏无束,“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的家”的冲天豪气所深深震撼,现在,当改革浪潮袭来时,他们的心理将经历一场怎样波澜壮阔的大变动呢?

上个世纪70年代初,河南油田在南阳盆地立起第一个井架时,连电灯都没见过的农民与我们的父母有一番对话。你们在弄啥?打井。啥井?油井。地下有油?以后吃油不发愁了。我们的父母哈哈大笑。从他们的笑声中透着无比的豪气,也透着现代工业文明对农耕文明的轻视。的确,在他们挺进这片土地之前,当地的老百姓连电灯、汽车都没见过,更别说像井架这样的钢铁巨人。显然,他们携着现代工业文明强行介入,把当地的文明进程大大推进了,并且主导着当地的历史演进。这无疑是具有开拓性的,而开拓者有理由居高临下。我的爷爷曾豪言:凡是有石油的地方,石油人都将急行而去。这几乎是一种不受疆界约束的扩张行为。有人作过统计,河南油田人的来源地极为广泛,除了*,全国哪儿都有,包括港、澳、台。正所谓石油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石油人是一群游牧者,放马天下;石油人是无根的人,不断地吸收不同地域的文化习俗,经过自身的融合消化,形成了独特的石油文化。因此,石油人的社会心理几乎没有地域概念,而独行于天下。石油人是传播者,一路征战,一路播撒。石油人来自五湖四海,又奔向五湖四海:新疆、内蒙、安徽、江西直至非洲的埃及、苏丹、尼日利亚。

石油人怕过什么?没有。在大漠,他们看长河落日圆;在草原,他们饮马边疆;在平原,他们沐浴风雨;在山地,他们穿越空谷幽灵。这不是诗境,这是心境,是经历过无数次的流汗、流血,无数次别妻离子,无数次的餐风露宿而修炼成的大气。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其心理承受力,其意志的强度,当是无与伦比的。所以,石油人被称为“铁人的后代”。那时的石油人无畏、无束开放。

矛盾双方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相互*的。物极必反确实是至理名言。

长期是空间领域的纵横者,长期是当地文明的主导者,于是自大、自闭、自恋的心理便悄然滋生,这也是有原因的:我们的第一件东西是“油老大”。能源企业的垄断性,国家大型企业的名份,对地方经济的不可比拟的超值贡献,使得我们鹤立于地方,令地方人仰视。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作为一个企业,拥有这样的地位,不能不自大。是的,自从河南油田扎根南阳盆地以来一个客观事实是,油田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油区周边老百姓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南阳市政府也表示,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来自于河南油田。我们的第二件东西是“万事不求人”:自闭。从有形的角度看,油田是没有围墙的;从无形的角度看,油田有着厚厚的围墙。由于自身体系的“全功能”,所有的问题都能自我解决,因此,没有多少事需要求人的。我们的第三件东西是“这边风景独好”:自恋。恋这个不愁吃穿的温暖的“家”。我们曾经过着这样一种优裕的生活:孩子免费上学,离开学校后安排工作,结婚分配房子,还配发床、桌椅、液化气炉灶,水、电、暧免费供应,看病不花钱,坐公交车不花钱,四季劳保样样俱全,逢年过节鸡鸭鱼肉发下来,可谓“无微不至”到了极点。

事物是运动变化发展的,一成不变的东西是没有的,唯物辩证法这样告诉我们。市场经济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经济全球化的趋势势不可挡。油田这个曾经是衣食无忧、坚不可摧的家也在市场经济的风雨中摇摆不定、岌岌可危:机构臃肿,人浮于事;企业大而全,不堪重负;观念落后,故步自封。要生存就得去求人、求市场,去改革、去竞争。不放下高昂的头颅,就只能跪地求上天保佑;不打开自闭的门户,就只能作茧自缚;不断绝自恋情结,就只能嗷嗷待哺。石油人的内心难以平静。是忧郁还是欣然,是绝望还是希望,是害怕还是无畏,也许都有,也许都说不清。任何时候,自我革命都是痛苦的。没有痛苦的分娩,何来新生。

于是,减员、下岗,重组、改制、移交,改革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是的,石油人要为生存而战,风萧萧易水兮,壮士一去不复返。他们又回归了自己行者的本质,重新穿上自己精心打造的“跑鞋”,纵情弛骋在市场经济的天地里。当他们把自大、自闭、自恋转换成自强、自立、自信后,心理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轻装出发,开始了又一次的远行。战天斗地的石油人,纵横天下的石油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石油人,决不会在观念的自我变革中爬行。被迫无奈是我们远行的最初理由,但走得远了,这个理由渐渐远去,前一段路成了后一段路的理由。(余秋雨语)

石油人永远是行者。石油人是行者,行者的脚下永无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