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阿里走西桥
作者:蒋偲昕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76

云南云南,彩云之南。高远、飘渺、神秘,让人神往。她离天很近,离世俗很远,用情才能体验用心才能走。

巍峨的大山悬挂着梦一般的彩云,大江,溪流撕扯出数不清的褶皱。

你听、你看!你用情去听,用心去看!造天、种地,与山水、森林、鲜花相恋的人们穿着云之南的衣服,顶着头上的星星,披着天上的彩云,举着火把,敲响木鼓,用沉重的脚步和婀娜的身姿讲述着大山、古镇、古道和他们节日的故事……

——走进云南

阿里姑娘具有一切少数民族少女的优点:纯朴、美丽,善良。从山上流下来的涧水养育了她。百灵为之歌唱,泉水为之奏响。“邃邃蟋蟋”的声音是阿里姑娘早起担水的脚步声,清晨的浓雾掩住了阿里姑娘大半个身躯,使她显得如此妩媚动人。从山上流下来的水汇成一条小溪,于是便有人在上面架起了吊索桥,几条铁锁链拉得直直的,上面铺面了木板。靠着阿里姑娘家不远便有一座,叫西桥。阿里姑娘每天都是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地跨过几次。桥下的鱼儿便变得更加欢快,因为在它们心中,阿里姑娘就是仙女,翩翩然从西桥而过。

已抵夏至,稻香和泥土的芬芳在季节的色彩里相互辉映,蚯蚓也来到地面伸展身躯。在河对面的庙会堂中供奉着几尊佛像,长年香火旺盛,每每际会阿里姑娘必定去拜的。青蛙在稻田里跳跃,蝉虫为夏季平添一份枯燥。在屋子背后倚着一棵已上百年的大榕树,榕树尽力撑开千枝万叶,遮天蔽日,把阿里姑娘罩于一片树荫之下。院门前还有几棵梨树。梨花盛开的季节,花朵纷纷坠枝飘零,于是便有一地的残脂亘玉,一地雪白。梨花开,炽意荡。

在温暖的空气中你不可能没有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怡然、恬静;超然、洒脱。世界就静止在阿里姑娘身旁的那一片绿中。绿色海洋拍浪袭来,把一切都淹没了。绿色代表了生命色,也是阿里姑娘最终追求的色彩。每一次的生命追求中,我们都会感受到一份执著与团结,连最琐细的阴霾都在一片天然绿中消失殆尽。有什么不快尽与她说去吧,她比上帝更有可能解决你的问题。这里不是仙境那又是什么,阿里姑娘不是仙女那又是什么?这就是云南的一片热土,这里的少数民族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红土高原上,劳作生产、衍儿育女,生生不息!正如阿里姑娘由南向北或由北向南跨过西桥一样成为一种永恒的印象。

咿呀咦呀咿呀哟……云南调子永远轻快。我被这个美丽的仙境世界深深迷住了,直至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来到故事的衍生地。那片翠色的土地,在中越边境那葱郁茫茫的大山后面,我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里种着密密麻麻的罂粟,于那片红色土地上掩着铺天盖地的五彩缤纷。*的花朵正竞相绽放着,风不经意吹过,株株招展,似一个个云南民族少女乔装打扮,扭着婀娜妙曼的身姿翩翩起舞!

我无论在哪个地方,只要抬头望见天上彩云,就会想起那块神奇的土地,心潮澎湃、热泪盈眶。我承认我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往往控制不住自己!

余文佳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脸已经极度地扭曲:亚森,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我站在铁窗外面,看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用头不停地撞击着墙,直至头破血流,红色液体流下来沥沥满面。我同时也看见她的指甲已深深陷进肉里,两手掌心早是血肉模糊。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就这样毫无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如此备受折磨。我非常清楚的是:折磨她的东西是沾上了便万劫不复的海洛因及摆脱它而进行的痛苦的挣扎过程。

这个强制戒毒所我已来过好几次了,这里的吸毒者戒毒时的痛苦以最真实的姿态面对着我。而正是它的过于残酷才使我一次次地把似发了疯般的余文佳送进来,看她面部表情极度地扭曲,听她歇斯底里的痛嚎。

余文佳戒毒数次也未成功,后来她自己都失去了信心。这是我后来知道的。她的生活状况糟糕透了,我每天下班后都要赶到她所住的复式公寓陪她,在她那小小的公寓里听她无数次的忏悔与自责。

我怕她出事怕得都要发疯了,因为她试图自杀的那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在此之前她还曾自杀过两次,吃安眠药、跳河,我不在现场。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可她为什么要这么轻易放弃。或许她太痛苦了,生活连同命运无数次地暗示她作出种种错误的选择,这次是割腕。

那天很大的雨,昆明很少有这样的糟糕天气。我下班后照样去敲响公寓的门,但很长时间都没有见余文佳来开门。我心里不免打了一下鼓,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并开始大声地喊她的名字,更用力地敲门。余文佳平时是不出门的,她还在家里戒毒的,肯定是出事了。我慌忙爬上阳台往卧室看:余文佳横躺在床上,身旁摆着一把小刀,手腕还汩汩地流着血。我一下子有种想哭的感觉,说真的,那一刻真的想陪她一起去死。我砸碎玻璃冲进去抱起她,飞快地跑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赶往医院。血流得很凶,我一路担心着血是否会流干。这事给我的触动太大了,事后好长一段时间眼前总是晃着那么一大滩的血,我从没有看见过人会流这么多血。后来她醒来的时候我还半开玩笑地对她说:“小佳,你知道吗,你差点要了我的命。”余文佳只是哭,眼泪哗哗地流。

这只是一个吸毒者的故事吧,没有什么精彩的,都是一个个痛苦不堪的灵魂在挣扎,而且这些灵魂是卑微的,剩下的仅仅是生存的那么一点点渴望。我想余文佳应该是幸运的吧,因为还有我在她的身旁。

我以后再也不敢大意了。但余文佳的毒瘾越来越大,我隐约预感了事态的严重性,余文佳可能熬不过去了,那么她会死的。我追逐着“死”这字眼开始觉得心力憔悴。这种状况持续达半年之久,直到我陪她到上海做了脑袋钻孔物理戒毒的手术后,我们才看到希望。医生说*上的已毒瘾消除,但心理上的就看她自己的毅力和亲人的帮助。又过了很久,当余文佳说她再没有想吸一口的强烈感时,我紧紧地抱住她喜极而泣:我心爱的女孩,苦难终于离你而去了。

余文佳初到云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从云师大毕业后投靠了在昆明的小叔周建明。这个小叔是在余文佳四岁时拜的干叔,据说是父亲的一个生死兄弟,不过上一辈曾经有过什么患难生死的经历她却未能尽知其详。小叔周建明也是从老家四川德阳闯荡到云南的,先带着一群有手艺的老乡搞室内装饰,摸爬滚打十来年摔了不少跟斗终于在那块深水中站稳了脚跟。自己撑起一个不大不小的装潢公司,多多少少凑足了一个派头:本田小轿车一辆,西郊锦区花园别墅一套,还娶了一个地道的昆明老婆,同时也有一个小小的中层社交圈子。

余文佳去过小叔的公司,牌子挺大:昆明市永鑫装潢有限公司。进去一看却不甚了了,员工不多,虽然装饰豪华,但终究掩饰不了那一份冷清。冷清得让人怀疑这个公司就要关门大吉了。

余文佳也知道,公司的业务其实主要还归小叔的老婆管,小叔周建明主要跑建材销售那一块。那个她称为婶的女人叫宋晓云,比小叔小两岁,人称“云姐”。关于这种称谓的奇特,余文佳是在大半年后才模模糊糊地感觉有点问题。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叔婶接触的人形形色色。余文佳在仔细的察言观色中才摸清了事情的大概。她当时浑身一激灵:叔婶他们原来在贩毒。

余文佳脑中也是模模糊糊、概念不清。她住在城西一个单租公寓里,那里离公司很近,上下班也特方便。她也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节假日和朋友约出去逛街购物、聚餐泡吧什么的。叔婶也偶尔来看望一下,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爬了整整七层楼,累得气喘吁吁,把东西一放便找水喝:小佳,你说你怎么也不常来叔家里走走,我和你婶年纪都大了,爬这么高的楼还真吃不消。你就不能勤跑跑,你弟还需要你辅导功课,这小子成绩一塌糊涂,一点也不争气。

亲人的作用就在于此,让你有依靠感。余文佳挺感激他们的,她能进那家大公司也是靠了叔婶的关系。但对于叔婶是否贩毒这种捕风捕雨的事,她是宁可信其无。有一次,她还开玩笑地对小叔说:小叔,有人说你是个毒贩,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呀?

小叔则一脸严肃地说:小佳呀,生意场上见凶险,出来的时间越长,树的敌人就越多,什么敌意行为都有。云南这一块最忌毒品,有人用这个瞎说明显就是给你下脚套。你越去解释别人就越当回事儿,别理就行。我没沾这玩意儿,一身都是清白的。不过这还不算狠的,前两年有个东北人诈骗了我一笔建材款,还给公安打匿名电话说我杀了一个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他们这是想搞垮我。小佳,你还年轻,没多少社会经验,要有自己的看法,不要盲信。你看叔像吗?

余文佳只是提了一下,没想到招来小叔这么多的说教。宋晓云在一旁冷静地削苹果,时不时地瞥上余文佳一眼,打着哈哈说:小佳,你叔和你爸是兄弟,你这样猜忌你叔,让人听了可要笑话了。

余文佳连忙摇头:叔婶你们可别误会,我就是把别人说叔的坏话跟你们吱一声。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还不了解叔婶吗,别人这样诽谤叔太让人气愤了。

小叔周建明的确不像一个心狠手毒、阴险万端的毒贩,他长得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看上去阿弥陀佛的倒像一个儒商。可在这里,我也不必为朋友们留什么悬念,就交代一下他在警局的案底:事实上,他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毒枭,还真的杀过人。这种人身上一般都有几条人命案,手下几个马仔的死于非命就是他丧心病狂的灭口之举。宋晓云看起来娇小瘦弱,却在道上混有十余载,心肠比周建明还要狠毒。其父绰号“鬼人”,一辈子贩毒,从未失过手。老后独自隐居在泰国曼谷,过着逍遥的日子。宋晓云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和中缅边界最大的毒犯潭明林都有交易,她做事十分谨慎又不计后果,设计让余文佳吸毒并加以控制也是她想到的,这一丧尽天良的做法几乎给了余文佳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