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东宫的奴婢见了羲谣跪拜。

“姐姐这几天能用点吃得了没？”羲谣问夏岚。

夏岚脸色忧闷，摇摇头，道：“太医每日来看，叫尽力喂下些药，可是目前看来，前面喂了下去，后面就会吐出来。”

“看样子愈加不好了。”羲谣上前，见躺在朱纱帐中的小满面色苍白，这才两日没见，又瘦削了一圈，本来人就瘦削，现在几乎像是皮包着骨头，脸颊两侧的颧骨更是瘦削明显，人也出于昏迷状态，只偶尔控制不住的咳嗽，会带着浑身抖动一下，尚能看得出是个活着的人。

羲谣坐在床边，看到她苍白虚弱的样子，心中不免升起一阵凄凉。知道再与她说话怕是根本听不见了，也无从回答，生生耗费她的元气，也没有说话，替她掖了掖被角，便站起来要走，才出了门口，夏岚跟上来，道：“适才在屋中人多，奴婢怕是说了被小满娘娘听，她现在虽然虚弱至此，但是奴婢知道，她的耳朵听得见，脑子也还是明事的，因为今日早上主君来的时候，娘娘的眼睛里就闪着与寻常不同的光彩，还笑来着，所以娘娘还未完全失去知觉，只是奴婢也不敢不说，娘娘这病怕是时日不久了，已经三日没进半点水米，药也已经吃不下了，太医其实已经摇头无方了。”

其实不用夏岚说，羲谣看她的样子也能盘测出个大概，并且宫中生了病的出什么事的，都是每日需要报到她那里，自是心中有数，难为夏岚怕她主子听了伤心，刚才不敢说，这会儿还追上来说，羲谣道：“这些天你也辛苦了，你主子既然已经是这番情状，你也不要太过忧虑，好生侍奉着，叫你主子安静祥和的走罢，也要照顾好自己。”

夏岚点头道：“是。”

“主君每日都会来么？”自从三年前大捷，孟近两年也已经没有了再去带兵的气力，毕竟年纪也到了，许又加上两年来生了不少事端，磨折的心力大不如从前，前面交给了大皇子还有孟祯他们，自己也再少过问朝政前线的事，安安心心的休养身子起来。

夏岚应道：“是，一般都是早上来，陪主子个把时辰的，就回去了。”

“知道了，你回去忙吧。”羲谣说罢离去。

董小满的病是玉荣死后就落下的，这几年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整日沉浸在思念幼子的痛苦中被折磨，人也显得憔悴不堪，可以说是形如弱柳，病若西子没有两样，好在孟回了宫就少再出去了，陪着他倒还好些，不然怕是早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支撑。

羲谣对婉婉说道：“你也注意着点，我看姐姐状态也大不如前，总要照顾好自己才行。”婉婉本来在她们姊妹几个当中最为年长，前些年还看不出丝毫衰老的迹象，今日却也越来越疲乏劳惫，羲谣道：“按说你平时也没什么糟心事，将那一摊子都给了我去照应，又在宫中置办着这么好的园子，赏景抚琴，弄画操墨，应当好好的才是，不过看着你的脸色却是受了什么大忧大虑一样，听说还服药来的，可得注意着点。”

婉婉道：“你不知道，主君虽然表面上不闻政事，其实前面什么事都离不开他的眼睛，没有一件事是他不知的，只是这大皇子，从幼年的时候，本是机灵讨巧，资质非凡的，主君在他身上也没少下功夫，可是谁知道后来就越来越不争气，瞒着主君干了许多荒唐事，中间有那么一次两次的，主君也倒是皇家的孩子，从小衣食无忧，有点纨绔作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谁知道自从带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收了做夫人，后得知是青楼出身之后，惹怒了主君，主君一怒之下便彻查，查出了大皇子这些年来荒淫无度，滥情挥霍，朝中结党营私，私卖官爵，做的那些事真是件件叫人头皮发麻，主君为了替他掩盖，不至于叫他在众臣面前失了威仪，还替他隐瞒，但你知道，那些朝臣岂是那么好哄的，最近有风声说是朝中开始躁动，他们对于大皇子掌朝不服啊，你想，主君除了大皇子，三皇子还算年长些，但是醉心诗书棋画，甚至比我还要清幽淡雅的那么一个人，更是没有办法掌理朝政，玉祁又年幼，主君现在身子已经因为连年征战落下了重重病疾，就像是当年的先皇一样，不得不在后面调养，前面又无人可以稳稳的把控局面，他得是多么忧心啊！想到这里，我的愁虑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来这些事，羲谣也是看见的，但是经过婉婉这一番说，倒是令她更加在意起来，除此之外，更多的却是惊愕，之所以惊愕，是因为她好像从姐姐的担忧里面嗅到了不同以往的信息，这信息是来自于她对主君多年来似有若无，若即若离，却始终疏远的态度，如今，却好像是来了一个巨大的反转！

“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你和往常变了许多？”羲谣因问。

婉婉不知道说这番话，她的回应会风马不相及，道：“你这又是问的从何而起？我再说大皇子呢，你怎的问我变了没有？”

“姐姐，我要提醒你！”羲谣倏的站起身来，像是捡到个什么贵重的宝贝似的，道：“你心里是有主君的，你又何必苦苦的死不愿意承认呢！”

婉婉一顿，她也开始混乱了，她心里怎么会有主君呢？她的心里一直只有肖靖，也只能有肖靖，这件事，她早就跟肖靖，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在主君还未一箭射死他之前，早就与他约定好了的，也是和自己约定好了的，怎么，她会心里有别人呢！而且还是杀了肖靖的人！

“你莫要胡言了，我和主君本就是夫妻，你我二人皆同，突然这么说，我听不懂。”婉婉也站起来就要往屋里去了。

“姐姐，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刚才话里话外说的是大皇子，其实处处皆是流露出对主君的关心，你现在忧心的，是他的忧心，难过的，是他的难过，你还想刻意捆着你自己到什么时候！”羲谣远远的大声对她说。

说完这话，羲谣缓缓的拖着步子回去，心仿佛是被绞了一般的扭拽的生疼，主君宠过自己，宠过小满姐姐，却实际上从来没有断过对姐姐的关怀还有一颗不变得诚心，他说她像婉婉，那么小满呢？也因为是像婉婉吧？大半辈子过来了，她自己，还有小满，她们算是什么？类似姐姐的替代品吧？每次想到这里，她就刻意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不要再想，可是事实就摆在那里，即使不想，也难以改变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替代，一个可怜的附属品一般存在的事实。

所以这些年来，她才乐意将婉婉姐姐的事接过来，因为忙起来，也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至少，还有玉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