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被引了开，只剩卫初与玖颜两人，瑶华也唤出了玖叁，却没有显露实力的想法。

那些杀手的攻击路数，她看的分明，乃是出自承天教，而不久之前还宣称会保护她的大小姐黄泉，此刻与杀手缠斗不休，一点也没过来帮忙的打算。

瑶华冷笑一声，她从来也没指望她，黄泉不来捣乱就是好的了，若自己真有个什么，镇渊也不一定会怎么处置黄泉吧。黄泉自己倾慕镇渊是当局者迷，她左瑶华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镇渊的身边最信任的莫过于谨一，而黄泉，就处在跟谨一相近的位置上。

若不是黄泉对镇渊一片痴心难改，几次委婉表明心迹惹得镇渊不喜，这国师之位，估计也没那么容易就落到她的身上。

瑶华深以为然。黄泉的一颗心都在镇渊身上，可谓忠心有余，头脑不足。而瑶华却是听话懂事，更是举一反三，灵气逼人，知道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选择。就算是个活在镇渊阴影之下的代国师，她也能做的风生水起。

杀手五人逼近，动作干净齐整，竟像是同一个人一般和谐一致，瑶华毫不手软的往一人身上扔了张火行符，那人霎时着起火来，其余杀手也是没想到她出手如此果断狠辣，一时也找不到水来灭火，却只见一张水行符飘飘摇摇地飞过来，悄无声息的灭了火。

瑶华的瞳孔愈发灰暗，对方竟有会阴阳术的高手存在，她果断抽剑，看清杀手五人的阵法，一剑过去斩断了阵眼那人的右臂，又是一剑隔断他的咽喉，横尸当场。

剩下四人惊愕之余愈发不敢放松，玖叁与卫初都被缠到了别处，唯有玖颜与她并肩作战，杀手们的目标显然是她，对着玖叁他们也只是虚张声势半真半假，时不时窜出一道冷箭教人防不胜防，玖叁等人也不敢大意，只一心对付眼前的对手。

“……这几个人交给你对付可以么？”瑶华用了传音入密对玖颜说。“我去解决背后操纵的人。”

“好，万事小心。”玖颜很快答。

两人招式一变，瑶华的身影好似水墨般一花，便已飞上屋顶，瑶华掷出一串符咒，对着面前那戴了面具的男子说道，“果然又是你。红叶国一别，不知阁下的伤可好了么？”

“瑶君好眼力，在下的伤都已好全，这都是托了瑶君的福。”

瑶华竖起两指，似笑非笑，“阁下千辛万苦地多次要取我性命，却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阁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阁下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我却是胆小惜命的很，恐无法让阁下如愿。”

“那我们各凭本事便是。”

“阁下折损了这么多暗卫，就连我看着也觉得十分可惜，我承天教上承天意，下渡轮回，阁下奔赴黄泉之时，不知……”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男子怒斥一声，双手结印，灵气磅礴湛然，瑶华神色微变，将手往前一推，符咒好似是一道屏障般将她护住，瑶华的神情又像是怜惜，又像是遗憾，她轻声说，“苍穹，轻易动怒，实乃阴阳术之下乘。换言之，你以为你在这里杀了我，就能得偿所愿？”

那男子像是被她的话吓到，灵气有一瞬间的紊乱，瑶华伸手扯开结界，左掌虚摄，三支锋利的长刃冲男子射过去，苍穹极快地抵挡住，眼神变化不定。

“曾经我还以为，我们会是同一类人。”她似是身处月下花前的风流名士，面前是她海誓山盟的定情佳人，瑶华笑容和婉倾城，只那一缕分明奚落的意味叫男子颇为恼火。

被戳破身份的男子索性不再理她，双手一合，袖中的符咒像是有了灵性一般鱼贯而出，男子的灵气磅礴而浑厚，更是不顾忌场上他人的生死，要把瑶君斩在当场。

“你如此阵仗，就不怕师尊事后追究？毕竟有如此本事的人，阖教上下也没有几人，我若是你，就绝不会选在人前动手。”

瑶华神色淡然，仿佛面对的并不是生死存亡的场面，她只是信手拈出几张符咒，往天上一抛，化作无形屏障以作结界。“苍穹师兄，”她霍然开口，声音轻柔，一瞬间就散在了风里，只有男子耳闻。

他们站的极高，瑶华又刻意放柔了声音，所言只有苍穹一人听得见，她便不再顾及，好笑着又叫了一声，“能见到如此精湛的阴阳术，我暂且也就叫你一声师兄好了。平心而论，我与你可是无冤无仇，你却听信一个女人的话，拼了性命要置我于死地，这些杀手，都是你最得力的部下罢，你看他们死得多惨。”

苍穹的手一抖，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依旧以法咒不停地撞击瑶华那并不算牢固的结界。

她却丝毫不以为意，“苍穹，镇渊曾救你性命，于是你誓死效忠，可如此忠诚的你……却怎么染指了你救命恩人的女人呢？”

“……”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信？还是……挽月她和你声泪俱下的解释过什么？这些日子你可曾见过挽月？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同么？”

瑶华所设的结界有了一丝裂缝，她飞快地补上，同苍穹一般双手交叠，袖中的符咒倾巢而出，一张张不同于朱砂所写，而是她亲自准备，以自己的血为墨，亲手书就。

瑶华的灵力极其精纯，结印画符的动作也是赏心悦目流畅至极，这一点无论是少君还是镇渊都曾赞她简直是天生就该会阴阳术的人，却不知她也在尚识不全字的时候一点点地背过艰涩难懂的咒文，也曾掰手指疼到呜呜的哭。

那时她并不觉得难过，因为无论什么时候，那个人都温柔耐心的陪在她身边，瑶华缓缓抬眼，一手背后摘下凤凰面具，露出有若轻灵雾霭般的冰雪容貌，那湛蓝的眼眸之下，却有一滴泪水缓缓落下。

“你知不知道，她背着你做过什么事，你最近有没有……”瑶华划出一道符咒，然后笑着说，“替她把过脉？”

苍穹的周身灵力紊乱，瑶华再不想迟疑下去，两手飞快地结印，施咒，符咒有如飞刀一般割开了苍穹的身体，然而苍穹也是身经百战，当即粉碎符咒给自己加了一道治疗咒，却在下一瞬不可置信的说，“你居然下毒？”

瑶华只弯唇笑笑，并不回答。

苍穹再不与她纠缠，高高呼出一个长音，场上杀手或自刎或拼力撤退，苍穹自己也是硬压下发作的毒，飞身逃离，瑶华凝神念出一个咒想要乘胜追击，半空中却有另一个身轻如燕的蒙面女子接过苍穹，一路飞身离去。

瑶华收了手，冰冷的笑意停在了唇角。

就算是蒙了面，她也绝不会认错那个身形，定是月圣女，那个怀了顾褚骨肉的女人。

她施展身法飞下高楼，玖颜立刻过了来，张口就是，“瑶华，你没事吧？”方才他几度甩开了对手，却看着楼上那两人的灵力来往，深知插不上手，只得帮着玖叁他们多杀几个敌人。

瑶华神色缓和，还带了些微的笑容，“无事，多谢玖颜拔刀相助，瑶华日后定当报答。”

“不过举手之劳，敢在祭师会上行刺，也真是不想活了。”

黄泉稍后一步才到，经过打斗的衣衫有些凌乱，却不妨碍她一贯大家闺秀的斯文样子，反倒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祭师会上竟闹了行刺，都是我监管不力，还好瑶君未伤分毫，否则我该怎么跟师尊交代啊，瑶君请宽心，我已经禀报师尊并叫人去追查了，定能将歹人追回，给瑶君出气。”

瑶华听着那一句“未伤分毫”不知怎么就想笑，因为她毫发无伤，就算真的捉住了苍穹，也不会有多发落，何况他自始至终也没承认过自己的身份，阴阳术用的精妙却未显出一丝本色，黄泉还说“给她出气？”，她就算告诉镇渊行刺的人是苍穹，镇渊不管心里信不信，也只会斥她胡言，而绝不会发落苍穹的。

“瑶君与那人交手那么久，可知那人是谁么？教中会阴阳术的弟子可不多，瑶君又是深谙此道，若瑶君对那人的身份有何怀疑，尽管告诉师姐，师姐定为你禀明师尊，无论那人是谁都会还你一个公道。”

瑶华垂下眼帘，轻声说，“多谢大小姐好意，那人蒙着面，又基本没说过话，就连是男是女我也不好猜测。”

“怎么会呢？阴阳术的灵气也分阴阳两面，瑶君与他交手那么久，也该能从灵气上看出才是，”黄泉语气焦急，像是一个担心师妹的好师姐，“莫不是瑶君不敢说出那人身份……”

“大小姐。”瑶华皱眉打断，看见周遭几人都渐渐围了过来，便稍稍扬了声音说，“阴阳之术，亦可将阴阳之气交转，那人一身上下只漏两只眼睛，瑶君实在眼拙，难以分辨是男是女，大小姐既然已经去查了，那么我自然相信大小姐，回去等好消息就是。”

玖叁适时地走过来，躬身道，“三殿下今日受惊了，让属下扶殿下回去休息吧。”

卫初也扶住她的另一只手臂，柔了声音说，“三殿下一向身子弱，等回去还要请墨卿大人为殿下诊脉才是。”

瑶华软软的应了声，好似真的耗尽了力气一般，任由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远远去了，黄泉本想再挑拨几句，却也不能碍着才“受惊”的瑶君师妹不顾，硬把人留下审问经过，便不甘的放下，她本是想瑶君好好地喝着酒，聊着天，骤然遇刺，护卫一个个都被隔离开来，差点命丧黄泉，凶手又被同伙救走，任谁心中也忍不下这口气吧，更何况受教主师尊钦点，受了主持祭师会这样大的荣宠的瑶君，她这个年纪，正是恃才傲物，心浮气躁的时候。

难道真是不知那人身份，又一场激战体力透支，急着回去休息？黄泉不动声色地垂下眉，妥当的安排下人清理宴场，尚未来得及拜师的弟子暂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