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颛顼剑
作者:白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20

山巅之上,风强,云深雾绕,黑石崖上草木不生,鲲鹏与兀鹰交配而生的凡鸟“鲲”在天际翱翔。投下的阴影巨大如黑云,鸣声不绝于耳,声声凄唳。

这种传说中专食人心的鸟类却仿佛没有看到天穹下站立的男子。衣袂飘飘,云为裳,白玉为骨,神态静若磐石。他似感受不到周围,而周围一切全都穿透了他,无声无影,无形。

云离山,又重回故地。

西门离皱着眉。

阴蔼满天,浮光掠影。对面山峰是他破关而出的山涯,半边山壁已经坍了,岩石堵住了洞口,被积雪所覆。他又回到这里,隐隐约约觉得似曾答应过什么人,曾有一些东西遗落在这里,而令他又不由自主地重返故地。这里曾囚禁他,也是他的修练之所,在上一次偶然的天狗食月之日,他体内不知名的力量主导了身体的控制权,突然破开一直以来束缚他灵力的封印。随后,他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西门离负着手,倏忽已飘至山崖下洞口,挥掌一扬那岩石积雪便四散崩飞,漫天白雾中他缓缓走了进去,背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

洞内越走越黑,四壁粗糙岩石尖锐,呈现不规则的形状。

西门离手指触摸到洞口附近的巨岩,那上面似乎还有字。他拂开了积雪与灰尘,指腹触摸之下竟然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画,画着一只狐狸和一个小孩。

狐狸背着小孩在雪地里奔跑。

他们趟过冰水漫膝的小溪。

在深山里一片竹林中修练。

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扇很小很小的门,那是他们的房子。门板上写着小篆字——“狐狸窝”,后来又被人画了一个大大的乌龟上去。

可是他怎么知道那乌龟是后来画上去的呢?是谁在这里画了这些画?

西门离忍不住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他往洞内走去。

黑暗中似有物蛰伏着,西门离耳朵一动,一声细微的龙吟掠过鬓旁,仿佛来自地下的暗器。他把头一偏,幽绿的丝缕便贴着耳际掠过,隐匿无踪。

圆洞中,似一口枯井,一束月光清冷地笔直垂下,西门离沐浴在光柱中。仿佛他的到来触动了这里的所有机关,周围忽然间金光大亮,四壁那些古老的文字都仿佛活了过来,无数梵字金光煜煜,铺天盖地交织成天罗地网。

这些金光足可以可降灭天下间所有最强的妖魔,使灵魂不能转生,使神灵的意识沉睡,使仙人无法飞升。当初那人设下禁制时便猜到自己会选择此处进行修练,那么,他必是非常了解自己的。

西门离纹丝不动,金光穿透了他的身体,但是现在这些都对他没有用了,他的目光投向地面。遥远的天际,浓云翻滚,似开眼开口,有人叹息一声。忽有忽无,似曾相识。

西门离手掌放到了墙壁正中佛的右眼,将手掌贴了上去。

忽然轰隆隆一声响,天翻地覆,地底晃了三晃,金光顿敛,梵文又恢复到最初的样子,深深嵌入壁内。

地壳慢慢隆了起来,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有绿光刺破地表渗出,一缕二缕。又轰一声,裂开了一条千丈深渊,裂开的地面忽然慢慢地透出了绿光,浮出一把剑,剑身漆黑,在西门离触到它的时候忽然大放光芒,黑色的剑身猛地崩开,化为无数碎片,暗沉的光华中射出刺目无比的白光,西门离的身体被这白光刺透,一寸一寸分离,忽化为虚无,又一点一点聚合,白光猛然间冲出了天灵,西门离面朝天上,一股煞气直冲九宵!刺破浓云。

剧痛之后,西门离只觉得纷纷乱乱无数场景,无数人,无数声音掠过脑海,杀戳、流血、死尸、积骨成山,黄沙漫野,刹那间满眼都是红色。

最后掠过脑海的,那是一个红衣女子,却无端令他心中一痛,她站在云端,微笑若百合花,待他想看仔细,她便已转身飞走。

空中落下雨来,一滴一滴,如人的鲜血。

他亦记起自己为何在此修练,已经多少年了,也记起了是谁曾赋予他西门离这个名字。还有是谁曾对他说“百年以后,我还会在这里等你”,又是谁在洞外面画下了那些图画。

可是他已不再是当年的西门离了。随着力量一起复苏的还有他的欲望与杀戳的原始本性。

“你……还是要那把剑吗?”

他的手触到剑柄,洞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慈祥和蔼。西门离的手指顿了顿。

一个光头老和尚自洞外飘了过来,长长垂至胸前的白眉毛,胡子被风扬起,仿如白练。

“你还是想要那把剑吗?”老和尚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他一遍,“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呢?它于你已没有任何意义,你又为何不能放弃它?”

“那么,是你一开始就将我囚禁在这里的吧?三千年来,所有一切的教诲,包括你赋予我的一切愿望,全都是假的吗?师父。”

老和尚听到这个称呼几乎是全身一颤。

“这一切都是天意,你走吧,别再回来,要相信师父,师父是不会害你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徒儿!”

西门离看着他,眼中复杂望不到边际,慢慢地,恢复到了平静无波的冷酷。

“锵”一声,西门离已拔出了剑。

月华投射在剑身,忽然反射虹光,一丝光芒自剑柄流窜至剑尖,西门离的眼睛里映出了一副瑰丽奇景,连绵不绝,璨灿若星河。

他的眼里如水波一般平静。

“可还记得,三千年前,你曾答应过一个人,永远也不再碰这把不祥之剑!”老和尚厉声阻止他。

西门离眼中冷漠,如千里雪原永不融化的冰霜。没有情绪,也没有了一丝感情。

“我究竟是谁?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师父!你是否知道我曾经视你有若神明。三千年来汲汲营营于天道,原来却是受你欺骗囚禁我三千年!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将我从雪地救起带回山中?你看,我原本就属于肮脏的六界红尘,你也就不必再苦心引我修行,归依天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