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州
作者:逍遥五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584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第李若虚,柄烛夜谈,兴致正浓。

岳飞闪掉外衣,就着炭火搓搓手,道:“三位先生在谈论什么?”

胡闳休将中间的椅子让出来,扶岳飞坐了,道:“我们正在谈论梁炳坤其人,大帅是否也想听听?”

“好啊!”岳飞坐下,喝一口热茶,等着下文。

朱梦说道:“梁炳坤,前朝太后梁氏的侄子,不客气地说,算得上最差劲的一个侄子。所以,梁氏熏灼之际,没他什么事情。梁氏倒了,显赫人物凋零殆尽,这时族里人抬头一望,竟然还剩下一个不中用的梁炳坤。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生还真是说不清啊!”

李若虚道接着说道:“就是这话,想必梁炳坤也想不到,梁氏大旗会由他来扛。梁炳坤还有一个外号,大帅是否有兴趣听听?”

岳飞含笑点头,李若虚道:“棒槌!对,就是洗衣服用的棒槌。一根筋,不知变通的棒槌,难道也可以救梁氏,守定州吗?”

棒槌,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不过,难道只是这么简单?

“还有别的含意吗?”

胡闳休道:“但凡事情都有两面,棒槌也有棒槌的好处。比如现在,这个梁棒槌就是顽抗到底,誓死不降,真是铁做的棒槌呦!”

棒槌有两面,另一面又是什么呢?

正在思量的当口,帐外有人问道:“请问胡先生,大帅可在帐内?”

岳飞道:“何事?”

“神卫军团都指挥使刘希亮大帅到了!”

岳飞霍地站起,已经走出三步,猛然停下,再问:“可带人来?”

“天黑看不清楚,至少一万人马!”

援兵到了,看来是到了必须解决定州城的时候了。

岳飞边走边道:“快,整队相迎!”

进帐之前,岳飞还心无定计,而今却已是成竹在胸:梁大棒槌,一定要死硬到底啊!

靖康九年,十一月初四,酉时三刻,大宋捧日军团都指挥使岳飞的首席智囊,帐前参谋胡闳休,单骑闯关,求见定州都统梁炳坤。

梁炳坤异常慎重,门都不敢开,只在城头放下一个大箩筐,胡闳休轻轻一笑,下马进筐,忽忽悠悠上了城头。

梁炳坤一见来人,厉声喝道:“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胡闳休不以为意,掸掸身上的尘土,有没有尘土不要紧,没有尘土也要掸上一掸,要的就是这个气势。忙够了,这才深深一揖,道:“大宋礼制,百官见宰相屈揖而已,此身只跪陛下、尊长、先生,梁将军见到宰相,莫非要抢着下跪不成?”

说话的语气虽然客气,却是话里有话:见到宰相都不跪,你算哪头神鸟?

“你!”梁炳坤被一顿抢白,面『色』更是阴冷,“好一副伶牙俐齿。今为仇敌,你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尚逞口舌之利乎?”

胡闳休正『色』道:“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胡某此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军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梁炳坤突然大笑,还了一礼,道:“先生忠贞之士,梁某佩服!请,大堂奉茶!”

“请!”

胡闳休步履从容,心中亦是安稳:只要你肯听,就不枉此行了。

来到大堂,分宾主落座,主人道:“我梁氏家族,世受国恩,当此危难之际,定与国家同呼吸共祸福,先生乃南国名士,想必这样浅显的道理一定懂得,梁某粗人,先生此来,何以教我?”

梁棒槌,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啊!先把劝降的道儿堵死,反过头来再将你一军,“何以教我”,分明就是想看热闹的意思嘛!

胡闳休道:“此来别无他意,一是向梁将军表达我家大帅的仰慕之意;二则,想把当前的形势详细介绍一下。而今大军围城,梁将军这里内外阻隔,消息不通,如果因此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十八日,我军占领娄博贝、克夷门;白马强镇军司、右厢朝顺军司之地已经尽入我手。西南方,我军先围盖朱城,再下甘凉二州,西寿宝泰军司、韦州静塞军司军队回援西平府,被天武军团一路追杀,活着到达西平府的人,屈指可数。这两个军司之地,也已经成为大宋的领土。而今,西南只剩下盖朱城未下;南部,也不过仅存西平府、兴庆府等,虽然隔着很远,依然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只是,限于地势,除了漫天的火光,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援兵,难道援兵到了?

宋军只是动用了一万骑,也许援兵的数量不多,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趁着宋军防线出现的缺口,立即杀出城去,与援兵汇合,离开这个鬼地方?如果援兵挺不到自己到达战场的时候,那么,手下这一万步兵就会成为四万宋军骑兵的刀下鬼。如果,根本没什么援兵,不过是宋军的诱敌之计,出去了跟送死没什么两样。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犹豫的时候,喊杀声起,军兵来报:宋军由北、西、南三面开始攻城。

这个时候,开始攻城,岳飞到底在想些什么?

北南两面,不过是虚张声势,宋军骑兵耀武扬威,抵进『射』箭,身后攻城必须的云梯、冲车等武器很少,步兵数量也不足,好像只是在做做样子而已。西城,则大不相同。火龙箭、一窝蜂遮蔽了天空,士兵们躲在垛墙后面,根本无法『露』头。几千名神臂弓手,抵进『射』击,不时有士兵中箭,城上已经是哀嚎遍地。

“吱呀呀”,十几辆冲车,向城门行来;几十架云梯,跃过护城河,搭上了城头。宋军步兵,争先恐后,向上攀爬。

“杀进定州城,活捉梁棒槌!”

“杀进定州城,活捉梁棒槌!”

上万人一起呼喊,声势端地惊人。

梁炳坤镇定自若,不停地下达命令。

“呼呼”声响,滚木顺着云梯放下去,一砸就是一串,最后一名宋军,直接被滚木砸烂了胸膛。

滚烫的火油浇下去,敌人的惨叫声,听起来比会仙楼的歌女歌声还要动听。

火箭居高临下,『射』在火油上,云梯立时陷入大火之中。

一辆冲车被滚木擂石砸倒,又被火油引燃,忽然爆炸开来,将周围的宋军当场炸死几十人。

火『药』?冲车装了火『药』?装火『药』作甚?

梁炳坤忽地警醒,吼道:“投弹队,瞄准敌军冲车,『射』!”

投弹队只有区区两百人,最新研制的手榴弹,被梁炳坤当成了救命的宝贝,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舍得使用的。

投弹队的手榴弹砸下,滚木擂石弓箭也转向招呼宋军冲车。爆炸声此起彼伏,响彻云天。最后,只有三辆冲车到了城门口。

“火油,快浇火油!”

一名军指挥使大声命令着,梁炳坤刚想制止,只听三声巨响,脚下的城墙摇三摇晃三晃,刚刚站稳脚跟,碎石横飞,半边城楼飞上了天空。

“报:城门破了!”

“都统,怎么办?”

城外的宋军,『潮』水般涌进城来,远处还有万余骑兵,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一旦失去了城墙的屏障,或者撤退逃命,或者与敌巷战,再无别的选择。

梁炳坤心中,忽地映出一处奇怪的场景:宋夏两军正在平原上浴血奋战,夏军似乎还稍稍占了上风。远处,无数的夏军士兵,喊着“元昊”的名字,勇敢地投入战场。

留下来,只有死;东城方向,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嗨,不管外面是什么,看了再说。

东边的喊杀声,引起了梁炳坤的无限好奇,一定要去看一看,否则死了也不甘心!

“弟兄们,生死存王在此一举,下城和南人拼了!”

西城上的士兵,在都统的命令下,奋不顾身,下城死战。

趁此时机,梁炳坤悄悄下达命令,城内其余人马迅速向东城集结,杀出城去,与援兵汇合,再回来救城里的兄弟。

什么时候人的潜力可以发挥到极限?当然是逃命的时候。

两刻钟不到,人马集合完毕,开城门放吊桥,向火光亮起的地方,没命地跑。一口气跑出二十里,竟无一人掉队,就连梁炳坤本人都在赞叹,真是天下最好的士兵啊!

爬上一处山坡,向下观瞧。

广阔的平川上,燃起无数的火把,如同苍穹上的点点繁星;中央,坐着上千的党项人,正在扯脖子喊着“杀,唉呦,元昊元昊!”

另一面,,每一次战斗,元昊都会带给他们无穷的勇气,都会指引他们去赢得胜利,今天也不例外,元昊与他们同在!

火把中间的党项人,全部站起来,也在呼喊着他们心中的战神。

“元昊,元昊,元昊!”

“好,”梁炳坤断喝一声,“兄弟们生在一起,死在一块!杀!”

“杀!”

六千余名党项英雄,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勇敢地选择了战斗,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战斗的结果,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战斗。

宋军骑兵,挟裹着寒风,人借马势,马借人威,将战马的速度提到极限,冲进夏军阵中。

敢于阻挡前进道路的士兵,被战马冲到丈外;敢于顽抗的敌人,将遭受无情的打击。

两万铁骑,号称大宋第一主力的捧日军团骑兵,对六千西夏勇士,结果不言自明。

当岳飞将梁炳坤挑落马下,梁炳坤的胸口,还在向外面喷着鲜血,他的战马,停在主人的身边,阵阵嘶鸣。

“厚葬他!”

真正的勇士,永远会赢得对手的尊敬,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因为,他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对胜利无限渴求的热血。

这样的一场战斗,居然损失了两千骑兵,唉,都是硬骨头啊!

梁炳坤的头颅被扔到面前,城内巷战的夏军,胸膛内最后一口气也松掉了,他们已经尽力,他们再也没有力气战斗下去了。而且,他们也没理由再战斗下去?

十一月初,更是让岳飞不舒服。

岳飞的捧日军团,多为贫苦子弟,在这里,贵族是不大吃香的;而种无伤的天武军团,则是贵族的天下。也许是圣上刻意为之,这种迹象愈发地明显了。岳飞最瞧不起的曹沅、李明理等人,在种无伤手下,立功无数,听说曹沅还做了右厢都指,岳飞有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也犯了错误?

算了,不想了,先打好这一仗再说!

初,不过看架势,此人应该就是夏军统帅任纯忠。

“背嵬军,随我来!”

岳飞一马当先,向任纯忠杀去!他断定此人就是任纯忠,经过大小几十仗的磨砺,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双方距离大约四十丈,距离虽然不远,不过这中间都是正在厮杀的士兵,要杀过去,殊为不易。几乎就在岳飞有所动作的同时,天武军方面也杀出一枝人马,领头的竟是冤家对头曹沅。看不出,他还有这份眼力,也许,曹彬将军的威武终于在这位后辈子孙身上显灵了。

“任纯忠哪里走!”

岳飞大喊一声,已经杀到近前,丈八蛇矛枪“啪啪”一个“金鸡『乱』点头”,『荡』起无数的枪影,将任纯忠笼罩在枪下。那边曹沅也策马挥刀杀上来。

突然,远离了背嵬军兄弟的岳飞,身后风声乍起,三枝利箭,一杆长枪同时杀到。

“岳帅莫慌,我来助你!”

曹沅突然转向,放弃了任纯忠,身子从马背上弹起,挥刀就斩。枪折,箭落,最后一枝箭,曹沅刀势已尽,回救已迟,大叫一声,挥左拳轰了出去。一拳竟将利箭击碎,曹沅都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低头一看,左手好好的,也不觉得疼痛,真是怪事呢!

双脚在岳飞的战马上一点,飞身落回马背,抽眼观瞧:任纯忠的胸口处多了一杆长枪,岳飞叱喝一声,双把用力,将任纯忠的尸身送上了半空。

好一个威武的岳飞!

曹沅暗赞一声,嘴里叫道:“任纯忠死了,杀啊!”

“任纯忠死了,杀啊!”

这样的好消息,听着都提气,宋军的叫声,似乎将天地间的黑暗减弱了三分。

听在夏军耳朵里,与魔鬼的叫声没什么两样,最要命的是,任纯忠真的死了,没法出来辟谣,夏军士气衰落,溃败不可避免。

岳飞枪挑任纯忠,吉德尼玛衮看在眼里,惊在心头,正欲拨马后撤,只是『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就酿成了致命的大错,再也无法挽回的错误。

种无伤的刀,从一个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角度,刺进吉德尼玛衮的左肋,剧烈的刺痛传来,吉德尼玛衮低头一看,宝刀已入五寸,那不是刺到了心脏?

生命力在迅速流逝,吉德尼玛衮的灵魂仿佛已经回到了西海湖,他又爱又恨的故乡。

“好刀!”

第一句赞的是刀;

“好身手!”

第二句赞的是武艺;

“好一个种无伤!”

第三句就是由衷地赞叹种无伤本人了。

无伤道:“我的兄弟因你而死,所以,我必须杀你祭奠我的兄弟!”

吉德尼玛衮本想再狂笑几声,这样死亡的方式才与他的身份很相称,但是,他做不到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狂笑。

西夏第一勇士的身躯,轰然倒下,他的死亡,对于普通夏军的刺激比任纯忠更厉害。

几息之间,主将阵亡,大夏第一勇士牺牲,夏军夺气,谁还有勇气再战?

与董先缠斗的李纯亮,觑一个空当,拨马就走!

兵败如山倒,夏军骑兵被击溃,骑兵后面的步兵则成为宋军的希望。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大好前程就在前面的火光中微笑,只要冲上去,伸伸手就可以得到的。

一直追到静州城下,见守备森严,无机可乘,遂收兵凯旋。

岳飞远远地看到曹沅,今天这家伙看着,怎么可爱多了?

甩蹬下马,紧赶几步,抱拳拱手,道:“多谢兄弟襄助!”

“大帅恁地客气!”曹沅含笑回道。

岳飞上下看了个仔细,奇道:“没有受伤?”

曹沅扬起左拳显摆起来:“只轻轻一拳,将来箭击成碎屑,哈哈,想不到我曹沅也有今天。仔细想想,今日之事,多亏了当年大帅的教诲啊!”

岳飞有心和好,听到这话,心中不快,这时种无伤走来,凑趣道:“来来来,曹将军的拳头摆好了,我随便找一名弓箭手『射』上一箭,看看到底如何!”

曹沅脸沉下来,道:“种帅不信?”

无伤坏笑着:“刚才是信的,现在又不信了!”

曹沅干笑几声,道:“岳大帅可以作证!”

岳飞本不知说些什么,突然灵机一动,道:“我刚才是信的,现在也不信了!”

稍加修改,非常贴切呢!

曹沅怒道:“你们都是国之长城,陛下爱将,不带这样的!”

无伤与岳飞相视大笑,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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