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牛刀小试
作者:常山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1965

九月初九,贺家义主持召开了县委扩大会议。会议地点设在离皇台镇五里远的一个大崆山洞里。这个崆山洞,藏在群山之中。崆山洞共有三个洞口,每个洞口只能钻过一人,进洞三丈远,就是一个大厅。这个大厅可容纳百人。

在这次会议上,议定了今后工作重点和方向,组织落实,人员落实。最后选举了县领导班子。贺家义当选为县委委员、县委书记,周显亮当选为县委委员、县长,孙运达当选为县委委员、县武装大队长,周显成当选为县委委员、县委组织部长。另一位同志为县委委员、宣传部长。贺家梅当选为县妇救会主任。参加县委扩大会议的党员有三十四位,比去年增加了十二名。三十四名党员中有三名是女性。

会议研究了日军驻顺城的三大动向,讨论了对策和方法。为开展扩大抗日根据地,暂时以皇台镇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大。以顺城府为抗日前沿阵地,不间断地打击日本侵略者。发动抗日游击战争,在边区施行减租减息,镇压汉奸,惩治敌特。扩大宣传,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迅速组织一支抗日民主队伍。

半个月后,皇协军和日本鬼子进驻了皇台镇。他们先去抓捕贺家义,扑了空。气得鬼子满街跑。实际上,贺家义、李顺、张平就在镇上、村里来回走。无人指认,鬼子哪里认得他们?

皇协军和鬼子共来三十多人。白天到处抓捕共产党,晚上皇协军们聚在一起打牌赌搏。小鬼子们光想出门去找花姑娘。他们要皇协军给找。皇协军们心里明白,这是伤天害理之事、中国人最激愤之事,当然不给他们找。小鬼子便用枪逼着他们去。他们在外转一圈,还是空手而归。被激怒的小鬼子用空手道摔他们、打他们,他们敢怒而不敢言。但内心却恨死他们了。

这个混合队驻进皇台镇,就以为已占领了皇台镇。他们让镇长召集各村保长开会,布置任务。上午开会,下午便把会议内容告诉贺家义。

贺家义马上召开会议,研究如何开展工作。混合队进驻皇台镇,抗日政府暂时按兵不动。要看鬼子的行动。原来,鬼子进驻皇台镇有三个目的。一是占领皇台镇破坏抗日组织。二是建立皇台镇日伪政府、修建炮楼、达到永久性占领。三是修一条从顺城府到皇台镇深山区的公路,可以开发、运出山里的宝藏。根据鬼子的三点目的县委作了具体按排和部署。

请求太岳军区再派几名老战士,来领导、培训地方民兵。军区马上派来十名老战士。这十名老战士个个久经沙场,不但会使用各种军械武器,还会运用各种战略战术。他们中有四个战士还是自幼练功习武的“老功夫”。

鬼子要修建皇台镇炮楼,“李顺”、“张平”、周显成就到各村做动员工作。没出三天,就集合了百十口劳工。日本军曹和皇协军小队长都很高兴。日本军曹是个“半拉子”中国通,一般说话不用翻译。他非常赞赏“李顺”和“张平”等人对皇军工作的支持。他便请“李顺”、“张平”给他出谋划策。“李顺”出谋说,可把这百号人分成三大组。军曹就把这些劳工分成“打眼放炮组”、“运石烧灰组”、“土木瓦工组”。这样就把十名战士和自己的人也分别编进三大组中。日本军曹指名点姓,“李顺”任打眼放炮组组长。“张平”任运石烧灰组组长。周显成任土木瓦工组组长。为了加强工程进度、严防劳工逃跑和消积怠工,“李顺”又给军曹献计:可把皇军和皇协军混和编队分成四组,留一组看守镇公所外,其他三组可监管施工劳工。军曹按“李顺”的主意照办,夸奖“李顺”是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李顺”当面喜笑言开,扭头大骂军曹:我肏你八辈祖奶奶!

时令很快进入寒冬,劳工们干活非常艰苦。打眼炮眼,每人每天要抡二十斤的油锤上千下。棒小伙干一天累的抬不起胳膊。一见劳工休息,那小鬼子抡起枪托就打。“李顺”就让劳工再忍气吞声一时,就盼鬼子快快运来炸药。按需石方估计,要打一千五百个炮眼。军曹说,要打够炮眼才给运炸药。小鬼子特别精明,怕过早运来炸药惹出麻烦。

“李顺”为了早一天运来炸药,动员劳工起早贪黑打*炮眼。军曹看了伸大姆指表扬“李顺”。“李顺”用当地土话骂他“龟孙子”,军曹不懂啥意思,还高兴地点头。

每天晚上收工,周显亮、孙运达、周显成三人悄悄集合到西山崆山洞向贺家义汇报当天工作、研究下一步按排。根据最近工程进度,定于腊月二十七日上午消灭鬼子、夺取枪支和炸药、宣布成立顺城县抗日人民政府!

鬼子要在皇台镇东山岗上建筑炮楼。山里建房用不起砖。鬼子建炮楼也只好就地取材。鬼子要建一座高五丈、四层炮楼,不但建得高大,而且还建母子群。在大炮楼四周建四座和地面平齐的地下碉堡群。工程大,用土石方量多。整个工程要半年才能完成。而驻顺城日本宪兵司令部却要三个月内完工。所以司令部每天派员来催赶工程进度。

眼看过年关了。家家都要亲人团聚。劳工们心里不安、皇协军也个个心里长了草。鬼子拼死命要工程进度,每天毒打劳工、搧皇协军耳光。小鬼子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待,劳工们敢怒不敢言。鬼子看炮眼已打了一千四百多个,第二天就送来两马车炸药、雷管存放进一个小山洞里。“李顺”、“张平”一见炸药心里美滋滋的。

军曹说:“根据日本皇军技术人员计算,两马车炸药足足够了。现在,要你李顺保管。如果发生丢失,要撕拉你全家!”军曹说完,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又问道:“你的明白?”

“李顺”想,明天正是腊月二十七,随口答应说:“放心吧!保证看管好炸药。”军曹又指派四个日本兵武装看押。

这一天正是腊月二十七,“李顺”大清早气喘嘘嘘地跑到镇公所向军曹报告说:“报,报告,出了天塌地陷大事!”

军曹问:“什么地大事?”

“李顺’”说:“我带人去取炸药,山洞里什么也没有了!”

军曹一听,那张脸刷一下变得腊黄,急忙问:“那四个哨兵哪里的干活?”’

李顺说:“没看见哪!”

这军曹立刻吓呆了。他瞪着那一双牛眼,挥舞着军刀,带上四个日本兵一溜跑步上山。来到山洞前看见站着一伙人。他马上命令四个日本兵包围这些人。“李顺”跑上跟前说:“太君,他们都是好人。是他们找到的四个哨兵!你看,他们都在那里!”军曹抬头一看,四个哨兵果然在身后的山上,都趴在山头上死了。军曹气得哇哇乱叫。四个鬼子端起枪瞄准人群就要开枪,忽然,在他们身后开了枪。四个鬼子倒在血泊之中。原来,两个战士早埋伏在四周,专等鬼子上套。军曹知道上当,他把军刀对准“李顺”。他现在才明白,这些事都是“李顺”一手策划的。他临死之前也要杀死这个“支那奸细”!

“李顺”看着那寒光四射的军刀,笑眯眯地一摆手说:“小鬼子,你大爷不怕你,你过来!”

军曹挥刀就冲过来,举刀就砍,刀还没落下,那握刀的手腕却被人架住。回头一看,他认识,就是“张平”。他怎么也想不到,“张平”平时少言寡语,身体一般,今天却敢和他较量刀术。这个军曹使出浑身解术要和“张平”拼个你死我活。结果,没出三招,军曹的右臂被拧断。“张平”回身一掌,这一掌劈在军曹的脖梗子上,脖子被砍断,倒地身亡。这场表演太精彩了。其实,在场的人们,除了太岳军区派来的战士,就是县抗日大队队员。大家欢呼胜利之后,扛起缴获的枪支、拿起战利品打道回皇台镇。因为还有周显成土木瓦工组的两个鬼子没消灭。

周显成土木瓦工组的两个鬼子非常狡猾,一看今天人们的气色神情不对,便飞也似地向外跑。想找军曹报告。恰好碰上“李顺”、“张平”带人过来。“李顺”不等两个鬼子端枪,抬起手“当当”两枪打死这两个鬼子。现在只剩下二十个皇协军。他们其实早就知道落进“共产党”的圈套。他们忍气吞声受够了小鬼子的气,他们恨死了鬼子兵!他们到底还有中国人的良心,一听说“中国人不打中国人”,马上缴械投降。这次胜利共缴获王八盒子两把、三八大盖三十杆、甜瓜手雷六十枚、子弹三千余发。

刚遣散完二十名皇协军,宪兵司令部派来的监工骑马而来。一看气氛不对,没敢进镇公所,扭头打马便跑。周显亮正在镇东山岗上试枪,见鬼子逃跑顺手一枪,小鬼子一头栽下马来。那匹枣红马不跑也不动。

周显亮带人跑下东山岗看着被打死的小鬼子,逗趣地说:“这鬼子的三八大盖也能打死小鬼子?”

跟他跑下山岗的小战士说:“看首长说话竟逗人乐!”说完从鬼子身上掏出一把王八盒子。

周显亮说:“好,谢谢鬼子又给咱家送来家伙!”周显亮牵着那匹枣红马刚到镇公所门前,贺家义正好走出大门,一眼看见自家的那匹枣红马,跑上前抱住马头亲热了半天。

鬼子和皇协军在皇台镇中了“共党”的“分割围剿计”,全军覆没、损失惨重。尤如当头一棒,打得宪兵司令藤野头昏脑胀,气得藤野一天没吃没喝,恨得藤野把后槽牙咬碎。有朝一日,他要血洗皇台镇!可是,眼下兵员不足,无能为力。只能干瞪眼咽唾沫——自我消化吧!

贺家义当天下午召集会议。在这次会上议定三个问题:成立抗日民主政府;成立妇救会;成立抗日游撃大队。大家一致认为,顺城县抗日斗争揭竿而起的時机已经到来!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八日。“顺城县抗日民主政府”的大字门匾挂在皇台镇镇公所大门口。一直闷在百姓心头的疑惑终于揭开。百姓们借着新年的喜兴,敲锣打鼓放鞭炮、扭秧歌、跑旱船、贴对联。人们个个欢天喜地、笑逐颜开,恭贺新春佳节,庆祝抗日人民政府成立!从这天开始,县抗日民主政府就在这里办公。县长由周显亮担任。县妇救会办公室设在县长办公室隔壁,妇救会主任由贺家梅担任。

县游撃大队在贺家义西院办公,大队长由孙运达担任。县大队下设三个小队。周显成兼任一小队队长。二、三小队队长分别由两个战士担任。每个小队只有十五个队员。

因为贺家西院足有三亩地大,游撃队员可以在这里进行军事训练。从这天起,游撃队员每天列队跑步喊号、瞄准射击、拼刺、投掷等军事科目训练。太岳军区派来的战士当执鞭教官。

县抗日政府决定,鬼子建的炮楼改建成两层岗楼。一听说建自己的岗楼,各村都积极支持。派来强壮劳力、派来能工巧匠、送来灰石木方。大家说,过年不歇年,正月十五要完工!

贺家梅一上任就忙得团团转。为了发动群众抗日救国,为抗日救国出人出力,她每天走东村去西村、走家串户作思想发动工作。根据县委会议决定,以她为主,负责组建一个儿童团,配合县抗日游撃大队站岗放哨。湾道山的王娥娥和肖翠翠马上举双手支持。王娥娥给周玉报了名;肖翠翠干脆把女儿周珍珍交给她。湾道山村一共有七家报名。很快,王家峪、将军岭、肖家店,离皇台镇三五里远的村都有人给孩子报了名。再加上皇台镇报名名单,一汇总,远远超出原定名额。

何家峪的何云良比周玉大三岁,离皇台镇又近,其父是顺城府师范学校教工,就选他当儿童团团长。贺家义的儿子贺永新,王娥娥的儿子周玉,肖翠翠的女儿周珍珍……挑选了二十名七八岁至十一、二岁的儿童,组建儿童团。从此,这二十来个孩子全集中在皇台镇,住在贺家梅的中院。每天早起出操,饭后,除三人上岗楼值班,其余的集中在一起上文化课。贺家梅当教师。

为了防备鬼子的突袭,县政府办公地点公开场合在镇公所,其实游弋不定。重要会议都选在各村里、村外、山坡、坟地。办公地点只留一两个人值班。县游击大队除每天要训练半天外,其余时间要参加春种秋收。白天儿童团站岗放哨,晚上游击大队队员上岗值班。

过了正月十五,东山岗岗楼已经建好,值班地点就设在这里。

皇台镇在太行山东边沿,这里与平原分界明显,地势峻峭。镇北边是湾道山村,村北就是七里河,河中水流湍急,而且北岸是鹅卵石和黄沙,足有三五里宽,所以除走大道外,从北边进皇台镇很难。

贺家义将父亲留下的五千大洋,留下周玉那份,全部捐出。开春不久,派周显成等人赶驮子队去山西太原购买武器弹药。五天后,驮子队回来,没有买到枪支,买回了各式枪用子弹和地雷。

孙运达除每天训练县大队游击战士,还在各村挑选了十名石匠,制造石雷。山上虽有铁矿,但无法冶炼。石匠把石头先凿园,再在外皮凿三个园孔,把石球里边凿空,装上炸药、雷管、拉线机关。最后用瓷土封死三个园孔。一次试爆成功,威力还不小。大家一看試验成功,非常高兴,就把生产石雷这项任务交给了太岳军区派来的四个老战士。后来生产的石雷,分拉线雷,地趟雷,挂雷多种。在打击日本侵略者的战斗中,都起到了为军民报警、消灭敌人的作用。

二十个儿童团员,就像一群小鸟,每天早起,跟着贺家梅上早操,顺着皇台镇街面跑步。吃完早饭,由贺家梅讲文化课。因为没有新教材,只好讲“百家姓”、“千字文”。每三个团员为一组,去镇东边岗楼站岗,上下午各一班。儿童团长何云良,年岁不大,却长得虎头虎脑,他平时头上爱蒙一条羊肚手巾,穿一身土布衣裳,冬穿黑,夏穿白。他办事认真,吃苦耐劳,说话干脆,不会说好听话。孩子们都怕他,因为他训斥人,一说三瞪眼。

这一天,何云良和周珍珍、贺永新三人站岗放哨。忽然从东边走过来一个扛板凳的“磨剪子——戗菜刀”的老汉。听口音不是本地人。问他家在哪里,他说家在临清。问他从什么地方来,他装聋作哑。小云良心里盘算,看年纪,不象老大爷,听声嗓倒象年轻人。为了不露马脚,他故意拉住“老汉”的板凳说话。他说:“俺这里家家都有磨刀石,没人磨剪子。只有过年才吃顿肉,也没人戗菜刀。你还是回去吧!”

“老汉”说:“你们三人拿着苗子枪,够吓人的,这是干嘛?”

何云良说:“不干啥,就是不让你这样的人进俺们皇台镇!”

“老汉”说:“孩子们,可别耽误俺们做生意呀,俺们还仗着它喂肚子呐!”

小云良故意说:“你今天在俺这磨剪子,准没人磨。到了晚上你回不了家,俺这里狼多,怕你喂了狼!”

“老汉”说:“孩子们,别逗大爷了,大爷要做生意,快让俺走吧!”

小云良看这“老汉”走远,看他脚步利索,回想他扛的那张板凳半新不旧,那磨刀石也没有刀锈。他让周珍珍和小永新站岗,马上把发现情况向贺家梅报告。贺家梅让他马上回岗哨,就去找孙运达。孙运达带人追那磨刀匠。磨刀匠见后边有人追,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死胡同。把他带回来一审,果然是日本宪兵队的侦缉队密探。不过这个密探不是日本人。这次进山,就是侦查皇台镇地形,八路活动情况。还交待了鬼子最近袭击目标。

孙运达看他再无油水可榨,就教育了一顿,说:“皇台镇是边区县中心,这里没有大兵,只有几个八路,欢迎宪兵司令藤野先生光顾。”磨刀匠说不敢,孙运达说:“你就这么说!”说完,便放磨刀匠下山回顺城府。

磨刀匠回到顺城府,不敢说自己被俘虏,只说皇台镇到处是八路,少说也有两个团兵力,而且看见八路有大炮、机枪。山上到处埋地雷,山下都挖了陷阱和地沟……

藤野半信半疑。因为据他掌握情报,八路军不过三万兵力,而且已直奔雁北前线。太岳军区不过一个团兵力,还有两个团的民兵。但对磨刀匠的报告又不可不信。藤野眼珠一转,决定让皇协军派人继续侦查。

侯仁接到藤野的命令,要他亲自去皇台镇侦查。

侯仁办事,如同上台表演节目那样小心谨慎,处处不可出现纰漏。他不带枪,不带刀,只带两名助手。他想,就凭自己这身功夫,有十个八个的八路能奈我何?当然传说中八路有一武功高深者,与自己相比,未必能赢了自己。巴不得会会这个高人,过过招哩。弄不好或许让我给“作了”,那不是侯某可在藤野面前有吹嘘之资本?当时他的左膀右臂虽被八路给砍了一条,现在我侯某人又长出一支!这一天,正是春雾缭绕的早晨,侯仁带着这两个人赶着五匹骡子,要“进山去山西驮炭”。一个人是被“张平”打死的王信武的接任人张忠江,另一个则是侯仁的右臂刘世文。

周显成昨日刚从山西返回来,因为日本侵略者正在北线忻州一带进攻,阎锡山的兵工厂已经转移,所以通过熟人关系在太原府城外买了五万发子弹和几十颗地雷返回来。今日上午去山头看地形,这几十颗地雷应该埋在哪儿,另外哪儿还应该设岗布哨。正在山头转悠时,远远看见山下来了一支驮子队。这个驮子队一拉溜五匹骡子,驮着空筐向皇台镇而来。再看驮子队前头有人牵缰引路。牲口记性好,只要走过一次生路,再重走这条路,它就认识这条路,连叉道都走不错。所以有一句话叫“老马识途”。而这支驮子队却要人牵缰引路,这显然是一支新驮子队。小日本侵占了华北,原来的骆驼队、骡子队都不再赶脚了。这条路上有几条驮子队,周显成最清楚,甚至连驮子队的主人他都认识。所以山下这支骡子队的反常,引起周显成的注意。他立刻跑下山头,来到皇台镇东山口,见小周玉和小永新在站岗。周显成说:“孩子们,你们向东看,那边来了个驮子队,我看不照头(土话不正常),你们把他们拦住,我来处理!”

小周玉马上拿起苗子枪(红缨枪)上前拦截。

驮子队停在哨口,一个人说:“小家伙,我们可是赶脚驮炭的,你们为啥拦截?”

小周玉说:“任何人过这路口,都要查问,这是政府的规定。况且你们是从顺城府方向过来的,更要查问!”

小永新一伸苗子枪说:“我问你们,你们从顺城来,是王家还是张家的驮子队?”

来人蛮横地说:“百家姓我不管,我们是关家的驮子队!怎么着?小家伙,我们从这里路过还犯法吗?”

周显成在岗楼里听话看动静,马上走出来说:“看来你们是新组驮子队,你们也不怕鬼子兵痞抢你们的骡子?”

一个人看看周显成,一脸不在乎地说:“看谁敢抢咱们的骡子?吓破他苦胆!”

周显成一听有来头,便说:“看来你们的后台根子硬,所以你们才敢大摇大摆地去山西驮炭!不过,今日这个地方可不比你们顺城府,在这一亩三分地,你们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请到我们镇公所接受检查!”

这时,走出一个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来,此人干柴身子,刀削脸,走路无精打采,但两只黑豆眼滴溜乱转,上前打了个揖说:“这位老弟,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抄近道去山西,就不必再麻烦去镇公所了,以免耽误我们行程。”

周显成心中更有主意了,说:“咱们向前走,只有半里之遥,到镇公所说说清楚就行了。”

周显成在前边引路,小周玉和永新随驮队在后。

那个年岁较大的便是侯仁。他想,如不去镇公所,必然会引起注意,如去镇公所,一查准露馅!所以决定趁机动手。就凭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尿苔小儿,还有这个刚长完筋骨的小伙子,哪里是我三人对手?想到此,用眼神一个暗示,这二人窜上前去想按倒周显成,周显成做事从来是胆大心细,早看出这三人不是好枣,心里有准备。

周显成山里车轴汉子,筋骨强壮,虽不会武功,但有蛮劲巧力,自小学会摔跤。这二人一按他的脖子,他顺势向前一翻,倒地顺手拉住二人的手,就地一滚,也把二人拉翻,一翻身便压在二人之上。侯仁看两手下被一山里汉子压在地上,飞身就去救助,没想到他身后的两个小娃娃突然向前刺来,抵住胸口,他想“白手夺枪”,谁知这个臭小子一个“回身摆”躲过,反手就一上一下地扎向他的身子。他只好来一个倒侧身,躲过两把苗子枪。吓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这两个毛小子还会武功!正在这时,孙运达听见外边吵嚷声,应声走出镇公所,正见周显成和两个人打起来,两个孩子正用苗子枪打斗一人。他飞身一跳,伸手抓住那二人,一人一脚,那二人立刻躺在地上不动了。侯仁见此人拳法利落、腿功有力,不是等闲人物。忽想起他的大弟子王信武,可能就惨死在此人之手!想到此,两腿发软,如今两手下凶多吉少,自己又是个空瓤子货,真动起手来,在人家家门前,没有好果子吃。还不如先来个撒腿溜边——快逃!想到此,窜上一匹骡子,扭头往回跑。

孙运达不知事情的因果,也不追赶。让周显成赶走这四匹骡子,他把两人提到镇公所,让周显亮和贺家梅审问。过了有一袋烟工夫,这二人才晃晃悠悠清醒过来。开始不说话,后来听说一个人骑骡子跑了,二人才交待口供。这三人中,骑骡子逃跑的就是皇协军司令侯仁。这两个人一个是一大队长王信武的接班人张中江,另一个是三大队长刘世文。最后还交待了鬼子最近的活动情况。想再深究点口供,无奈他们也不知情。

这次守株待兔收获不小。缴获四匹小岁口骡子,还得到两把王八盒子,上次处死了侯仁的左膀王信武,这次又送来他的右臂刘世文。县游击大队根据调查,三大队队长刘世文罪恶累累,民愤极大,被判死刑。一大长张中江刚刚接任不久,受到严厉警告。要他时刻牢记自己是个中国人!看他态度还算老实,就放他下了山。

儿童团因此受到县政府表扬。特别提到小周玉和永新,别看年紀小,却英勇果敢斗奸细。何云良一听小周玉二人受到表扬,心里不是滋味。因为自己那次站岗,抓到一个奸细,队里却只字未提,这次却大会小会表扬。就发牢骚说:“那是因为周显成叔叔的功劳,不能算他二人的功劳!”

小永新不服气地说:“我们还和那侯司令真刀真枪打仗了呢!你干啥了?”

小周玉对这些事从不争论,只是默默无言地笑。他与人从不争高下,自小就是这样的人。

贺家梅每天一起炕,身边就围一堆儿童团员,总是叽叽喳喳,象一窝小家雀。今天这个吵嘴,明天那个打斗了,贺家梅既当他们的头头,又当他们的妈妈。哄笑了这个,又去说哭那个,一天到晚这二十来个儿童团员围在她身边转。她除了领导教育他们,还要去邻近各村做妇救工作。发动妇女给前线八路军做军鞋、军袜、做民兵家属工作;解决军属家中困难……

贺家梅下乡,儿童团的领导工作就落到何云良肩上。何云良刚刚十一岁,在儿童团里不算大,也不算小。他有很强的上进心,工作认真,也有头脑。当然也有缺点,最突出的就是三个字“横、愣、冲”,他管小团员全是命令式,说话声粗音大,他干工作不讲价钱,从不拖泥带水。谁要不听他的命令,上去就是小拳头。因此儿童团中都很服他,也很怕他。但不管他发多大火,只要贺家梅一声令下,他都乖乖地服从。这次争功,贺家梅就批评了他,他很快就认了错。何云良虽然长的粗大,但他却怕小周玉和小永新。别看这二人比他年岁小,身体也单薄,三人凑在一起,小周玉和小永新自成一派,二人一说一唱,总是咬文嚼字,他听不懂,只好生闷气。他们互相打逗找乐,你推我搡,何云良力气再大,也打不着这二人。要想对这二人耍粗动野,他从心里发怵。即使这样,他三人总是形影不离,三个人中缺少一个,就觉着丢了什么似的。儿童团晚上吃住在一起,别的小男孩总要远离何云良,只有小周玉和小永新爱往一块凑。

侯仁又吃了大亏,上赶着给人家“送货”,还不打收条。他不敢让宪兵司令藤野知道。但是三大队长刘世文被八路处决,一大队长张中江被八路放回,藤野很快知道消息。张中江如实捎来口信,“只等藤野派兵进山,抗日政府在山里恭候!”。藤野气极败坏,大骂侯仁是无能鼠辈。侯仁自觉吃皇协军这碗饭,上边受小鬼子的窝囊气,外边受“八路”的气,自己却像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决心要大干一番给小鬼子看看,我侯仁不是松包软蛋!

县委、县大队根据情报分析认为,藤野派兵进山扫荡,一时兵力不足。但皇协军进山随时都有可能。县大队根据群众的抗日斗争情绪越来越高涨,将三个小队又扩大了编制。每个小队已三十多人,武器也逐渐增加。县大队又把三个小队进行了战斗分工。一二小队主要留在皇台镇,三小队下到平原,主要活动地点以顺城府“十里铺”村为中心,开展游击战。只要三小队下山去平原活动,孙运达必然悄然先行。

春暖花开,满山已泛出春色。飞燕又来,春天已降临山村。

这天上午,何云良和周珍珍、小永新三人站岗,刚从南方飞来的燕子叽叽喳喳叫,周珍珍眼光盯着燕子在天上飞、或冲下来、或扶摇直上蓝天。光看燕子,也不看路上行人了,何云良就大声呵斥周珍珍,珍珍就哭了,一气跑回队部。

因为这二十多个儿童团员,每天吃喝拉撒睡,贺家梅一人忙不过来,王娥娥就过来帮忙做三顿饭、洗衣服、照看这些孩子们。王娥娥一看珍珍抹着眼泪跑回来,估谋着准是何云良批评她了。王娥娥给她擦擦泪水,递给她一块红薯,又笑了。

王娥娥说:“站岗放哨要认真,因为咱是儿童团员,要查汉奸、查坏人这些事可马虎不得。人家云良批评你是对的,快去站岗吧!要听话。”王娥娥哄了几句,珍珍一蹦一跳地又去了。

何云良把珍珍喝斥跑了,就不错眼珠地看着山下行人。因为下山路是个大斜坡儿,足有三里长,快到底坡时才有弯道,所以只要有人来皇台镇,早早就被看见。何云良见有人推“蚂蚱车”向皇台镇走来。一人推车,一人拉车,车子发出吱扭吱扭的摩擦声。何云良走上前一看,车上装满盆盆罐罐。何云良和永新用苗子枪拦住去路说:“停车检查!”二人听说检查,就说:“小朋友,别逗了,咱们是卖盆盆罐罐的,有啥检查呀?”

何云良知道,这盆是和面用的粗缸瓷盆。那双耳瓦罐,是去地里送饭用的。何云良一看便摆摆手放行。这天上午,经他手放过两辆卖盆盆罐罐的“蚂蚱车”。说也怪,一连三天,何云良值班站岗,都有卖盆盆罐罐的独轮车过去。

这天,贺家梅下乡回来,问何云良,这几天有什么反常现象没有?何云良想了想说:“报告大姑,就是每天上午有一两辆卖盆盆罐罐的‘蚂蚱车’。”

贺家梅说:“你们都仔细检查车了吗?”

何云良说:“我们见是一车瓦缸瓦罐,就让他们过去了。”

贺家梅问:“这些‘蚂蚱车’有没有卖完货回顺城府的?”

何云良支支唔唔地说:“俺,没看见!”

贺家梅每天下乡工作,从没见推独轮车卖盆盆罐罐的,她估计这里可能有文章。马上就去找孙运达。孙运达带三小队下平原打游击还没回来,就找周显亮。周显亮和周显成同几个战士正谈工作,一听有情况,马上到岗哨核实。周显亮认为这里有文章,马上派通讯员骑马通知各村民兵,凡见到有卖瓷盆瓦罐的‘蚂蚱车’,都要仔仔细细檢查、询问。发现可疑之处,马上扣人。通讯员刚走,孙运达带三小队队员风风火火从平原赶回来。

孙运达这次带三小队下山,端了盘村炮楼,除掉三关庙村伪保长。在顺城东关接到何雄的情报。情报说,皇协军和顺城府宪兵队要血洗皇台镇。最近陆续派出暗探打进山区,这些人是先遣队,一旦大部队进山,他们做接应。一共去了七拨十四人,其中有三个日本地质勘探工程师和一个翻译。他们勘探太行山宝藏。这四人配两把短枪。

何雄是顺城府师范学校的员工,主要负责学校的采买供应。和顺城府头面人物接触多,另外他有一个外甥在电话局上班,有时偷听皇协军的机密电话,所以情报比较准确。

孙运达获此情报,急忙带队返回皇台镇。得知周显亮已安排了这项工作,才找地方休息。

何云良一听贺家梅说话口气既埋怨又批评,心里就窝火。恨自己粗心大意,酿成大祸!所以他抹抹眼泪,扛上苗子枪,骑上贺家义那匹枣红马,独身一人去抓那几个推车卖瓦罐的人。

他骑马沿官道一路小跑,追到一村,一打听,说卖瓦盆的人走了。他泄了气。他骑马想返回皇台镇。谁知在半路一山坳处,正好见到卖瓦盆的二人。他冲过去,用苗子枪一指说:“好你们不要脸,你们装作卖瓦盆的,原来你们是奸细!今天快跟老子去镇公所受审!”

卖瓦盆的二人说:“你不是村口八路小哨兵吗?为何想叫我们跟你去?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屎尿没净的臭小子,今天就想来教训老子?”

何云良头脑很聪明,哈哈大笑,说:“二位大叔,我们家是想买你们的瓷盆瓦罐哩!推车跟我走吧!”

卖瓦罐的怎能让一个小孩子给涮了,二人一对眼说:“这么说可是好事,小朋友,你下马帮咱推推车。”

何云良跳下马,这二人一把按住他,说:“玩尿泥的孙子,还敢在大爷面前装蒜?快说,谁叫你来的?”

何云良心里一凉,啥都清楚了,这二人就是皇协军的奸细。自己成了人家的手中物,便说:“本大爷自己来的,怎么样?”

“那你快说,你们这里谁官最大?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何云良自小就长着一身硬骨,说:“本大爷官最大,家住何家峪,大爷本名叫何云良!”

这二人一听,说:“那就别怪老子手狠,要掐死你这个小八路崽子!”

何云良一走,周珍珍马上去找小周玉和小永新,说:“咱们墩子团长自己骑了匹马走了。一边恨自己粗心,一边嘟嘟囔囔说,非抓他们狗日的回来不可!”

小周玉说:“咱骑骡子去找他,看这墩子团长能抓几个卖瓦盆的!”

小永新怕马尥蹶子,就说:“还是跟我姑姑说一声好。”

小周玉说:“要跟姑姑说一声,姑姑肯定不让咱们去,那咱们就看不见墩子的‘西洋景了’。”

这二人没跟贺家梅打招呼,骑两匹骡子,就顺路追过去了。小哥俩走了两个村,没见卖瓦盆的,又顺路追。走到半路,却见卖瓦盆的独轮车,但不见人影。小周玉说:“有车,就有人。你顺路追,追几里就返回,我在山坳里找,一会儿咱二人碰面怎么样?”

小永新胆子小,说:“还是咱哥俩在一起好,万一碰见狼………”

小周玉说:“你胆怵什么,他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永新说:“我说万一,万一人家有枪,那咱这苗子枪又扎不着人家,那,那不就成了人家的枪下鬼了吗?”

小周玉说:“好好好,那咱二人一块去找!”

二人沿路慢行,听声音,定方向。忽然听见喊叫声,细听,正是何云良的声嗓。二人急忙赶骡子追过去。

这里是一个山坳,山坳里有小山洞。这些山洞,大多是农家临时存放农具的地方。二人循声走近,下了骡子,端起苗子枪,冲到洞口,却见有两人正在捆何云良。小周玉也不答话,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是一苗子枪!这一枪正扎在一个人的脖子上。血汩汩地流出来。一下子把这两个大人吓懵了。仔细一看,是两个孩子,立刻挥拳动脚,和小周玉二人打起来。两个大人虽然个大,力大,但手中没有家伙,面对这两杆苗子枪,只有左挡右躲。因为这两个小人耍的苗子枪,可是有名的杨家枪。扎、挑、抡、扫,一招不漏。两把苗子枪耍得嗖嗖飞响,这两个大人只好从洞里往外逃。

何云良已被这二人打得鼻青脸肿,双眼肿成一条线,看苗子枪飞蛇乱舞,高兴地喊叫:“好,朋友们,耍得好!扎死他们!”两只手被捆着,还跳着高高喊。

这两个人只好夺路而逃。小周玉见二人吓跑,抄起一个石子一甩,正打在一个人的头上,“哎呦”一声,顾不上回头,拼命跑。

小周玉把何云良手上的绳子解开,何云良说:“慢着。”说罢钻进山洞里,从里边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黑皮包,三人又一起骑上马和骡子,去追逃跑的那两个奸细。

贺家梅听周珍珍说何云良走后不久,周玉和永新也骑骡子去找何云良,这一下可把贺家梅吓得头发根子都竖起来。急忙去找孙运达和周显成。孙运达二人一听,马上顺山路步行去追寻。

孙运达和周显成走山路如走平地,一般人以为是跑步,其实就是走行。二人走出皇台镇有八里远近,就见两个汉子捂着身上的伤口走过来。

孙运达问:“老乡,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二人吱吱唔唔地说:“从山上下来时摔伤的。”

孙运达一眼就看出是苗子枪伤,周显成听二人口音不像本地人,就问:“二位,是那个峪的?”

二人吞吞吐吐地说:“俺们是走亲戚的。”

周显成又问:“那个峪?谁家?”

周显成可是此地的活档案,皇台镇三里五乡谁家几口人,哪儿有亲戚,他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马上转口说:“你们是皇协军的奸细,是不是?”

这二人一听揭了老底,也不回避,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们如果识时务,就放我二人下山,将来在司令面前说句话,也绕你们不死!”

孙运达嘿嘿一乐,说:“二位,我先报个大名,本人姓张名平,我请求二位下山,和鬼子宪兵司令藤野打个招呼,我们盼他们快点出兵,八路大叔正等他们哩!”说罢,一伸手就扭住一个人,问道:“说实话,你们进山干什么?”

此人被孙运达一扭,浑身筋骨都酥了,忙说:“八路,八路大爷饶命,我们只是进山当奸细,不知司令具体部署。”

孙运达一动劲,一只胳膊被拧断,疼得唔呀大叫。另一个自不量力,出手照孙运达面部来一个锁喉动作。孙运达一抬脚,把他踢倒在地。再看此人,只有出气,而无进气,瞪眼死了。孙运达拉起伤者说:“走吧,和我去镇公所!”

此人一看同伴就像被人碾死只苍蝇,吓得浑身筛糠。周显成说:“只要你说实话,就可以饶你不死!”

这人一看,跑也跑不了,死又死不了,只好战战兢兢地说:“我告诉八路爷,刚刚我二人捉到一个小胖子,后来又来了两个耍苗子枪的小家伙,别看他们年岁小,但枪法太厉害了,我二人就是被他们扎伤的。”

孙运达一听,肯定这三个孩子在一起,就放心了。问道:“在什么地方?”

“我,我,可以带你们二位去找他们!”

周显成说:“快走!”

在路上,这个奸细还交代,这次司令派他们打前站,他们的枪都藏在山洞里。……

刚转过山头,就听见三个孩子的嬉笑声。一见孙运达、周显成二人押着被他们打伤的奸细,何云良笑完又哭了,说:“我违反了儿童团的纪律,我不当儿童团长了!”

孙运达和周显成拉着三个孩子说:“虽然你们都违反了儿童团的纪律,但你们都表现得很英勇、机智。回去我们要向贺主任汇报你们这次行动,应该给预表扬!”

何云良说:“叔叔,我们在山洞里搜出他们的手枪和子弹。”说罢,从马背上提下一个黑皮包,包里放着十把王八匣子。孙运达高兴得嘴茬子咧到耳根。周显成看了又看,对那个奸细说:“是不是这十把枪?”

奸细说:“报告八路,就因为这个胖小弟见到我们藏手枪,我们才打他、捆他,想把他扔下山沟喂野狼!”

孙运达说:“不对,你们一共来了十四人,为何只有十把手枪?”

奸细说:“八路爷爷息怒,事情是这样,进山十四人,其中有三个日本人、一个翻译。他们的任务据说是进山探宝。听人说这山里尽是宝贝。有金沙、锰矿、铜矿、镁矿。唉呀,日本人就盼着修条公路打通进山障碍,清除八路,扫平抗日根据地。将来可以进山出山畅通无阻。这四人是随我们化装而来,但和我们不是一码事。他们四人有两把枪,其它事我就不知道了。”

孙运达想想奸细交代的和自己掌握的,相差不多,凭空又添了十把手枪。还有那两把手枪也要夺过来。于是,为了照顾奸细走山路,让何云良下地走,那匹枣红马让奸细骑。小周玉和小永新牵着骡子驮着那十把匣子枪赶回皇台镇。

过了一天,各村来汇报搜扑情况。一听说搜扑奸细,各村各峪基干民兵都行动起来,连小孩老人也拿着木叉,镐棒、鸟枪上山搜扑。抓住了八人,有三个抗拒者已被民兵当场打死。押到县政府五人、连孙运达抓住的一人一共六人。周显亮和贺家梅连夜审问,但没有多少新情况。最后教训一顿,就放他们下山回家。被孙运达扭伤胳膊的奸细,认为反正自己残了,就回山西老家。但那三个日本人和一个翻译手中还有两把手枪,至今没有“归案”。孙运达决定带三名战士,去大山野洼里搜索。一定要除恶务尽!

四人带上干粮。三个战士怀揣三把手枪、三把匕首。孙运达只在衣兜里装了几粒石子就出发了。根据情报分析,这几个日本人可能已进西部深山,那里有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那里山高林密,常有野兽出没。山里肯定埋藏各种宝藏,这些宝藏是中国人民的财富,绝不能让侵略者染指。四人沿官道西行,走了有二十里就进了大山。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阳春三月天长日暖。四人分前后两组,分头搜山,相隔只有二里之遥,一旦发现情况可相互照应。

正行走之时,却见高空中一只雄鹰像箭一样直扑向下,孙运达一眼看出这只鹰名叫金雕,体大雄壮。那钢勾利爪一下子抓起一只肥兔又腾空飞起。大家看了这惊险刺激的一幕,非常高兴。天地造物主,经常给人以惊喜。忽然听见一声枪响,那只金雕侧棱着翅膀一头扎到山下。孙运达四人一时惊诧,在这深山老林中何人打猎?听枪声不是猎枪,而是快枪。更像是手枪。是谁弹无虚发?一枪将金雕打下天空?

四人循声直奔金雕坠落的地方。这一枪打在金雕的左翅,随落在地上却还死死抓住那只野兔,还想振翅高飞。拽着肥兔沿溪边奔跑,因为它发现了人。同时奔向金雕坠地之处的还有四人。这四人就是三个日本勘探人员和一个翻译。自打混过皇台镇岗哨后,他们先在皇台镇周围山区勘测,结果在这里发现金矿。这四个人非常高兴。又一步一步向西勘探,一直勘探到大山深处。他们住山洞,喝溪水,打野味,摘野果,过着自由的山野生活。因为这里有小河溪水,鸟鸣虫飞。常听见狗熊的嗥叫、野猪的怒吼。到夜晚还可听见群狼的召唤。除此之外,天地一片无声,有时如死一般的寂静。

近中午,这四人爬山勘测,又饥又渴,又困又累,一只金雕却送来美味。勘探课课长小野陶枪开火,一枪将金雕打下天空。抓住金雕还带一只野兔,今日午餐晚饭就不成问题了。一见这胜利果实,大家忘记了劳累,高呼着一齐奔向金雕坠落的地方。

八个人同向一处跑,八个人相互看见了,先是惊喜,而后便是猜疑,接着便是敌视的眼光交织在一起。

勘探课三个日本人和翻译全穿的是中国人当地的服装,长得又和中国人一样。四天的山野生活,显得苍老和邋遢。

孙运达四人穿戴就是农民服装,天气热了,走路更热,四人都敞怀露胸。日本人看不出这四人是干什么的,还以为是过路的山民。孙运达四人心里却清楚,这四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三个日本勘探人员和翻译。

孙运达对三个日本勘探人员说:“这金雕是你们打下来的?”

翻译便答话道:“是,是我们打的,有什么问题吗?”

孙运达说:“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缴枪投降!”

翻译说:“我们不是军人,你们也不是军人,何谈投降之说?”

孙运达说:“据我们得到情报,你们是顺城府日本宪兵司令部派遣的地质人员。你们的行为违反中国的法律,我们奉抗日民主政府的命令,命令你们无条件交出武器,接受抗日政府的处理!”

翻译一听问到:“请问,你们是什么部队?”

孙运达说:“我们是顺城县抗日游击大队!”

翻译一拍手,说:“好,我终于看见八路军了!我同意向你们交枪,但这三个日本人、特别是那位小野课长同意不同意?他一直在问我跟谁在交谈,我没翻译给他。现在我要把对话翻译给他,你们几位要注意,这个小野课长可是个有名的合气道手,此人脾气暴躁,手段残忍,他虽然是学地质勘探的学生出身,但这几年受日本军国主义奴化教育,他却是军人中的佼佼者,他枪法百发百中,你们要注意!”

孙运达听说后,从兜里掏出一颗石子,只等这小野出招法。

翻译将对话实情翻译给小野,小野一听就暴跳如雷,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翻译马上说:“缴械?投降?没门!他是日本军人,不能吓死!如想让他投降,你们有何本事,先不说开枪比枪法,如能胜过他的拳脚,才可考虑投降之事!”

孙运达四人一听都笑了。虽然不知合气道、空手道有多么厉害,但从小野的脸上看出得意的样子,他肯定在想,你们会功夫吗?你们敢比试吗?

孙运达对身边三个战士说:“你们三个提高警惕,我先会会这位合气道高手!”

一位战士说:“团长,杀鸡焉用宰牛刀?还是让我们来吧!”

孙运达说:“好,你就先试一下。不过三个回合就退。”

这个战士自幼练功习武,轻工、硬气功、刀枪器械样样不错。

二人一交手,小野就拿出狠招。合气道是日本人一种拳法。古代日本拳手从中国功夫中汲取其实用招法,结合实战应用,而柔和成一种用巧劲、妙招法的拳术。合气道的绝招主要是摔和拿,有时一记狠摔,能把人摔残、致死。这些功夫,这个战士早就应用自如,所以,一见小野出狠招,马上闭气,运用丹田气护住下身,然后发功至拳、肘、脚、膝。这些部位立即变得硬如铁,坚如钢。小野用合气道招法摔、拿、揉、挫、击,但哪个招法一出,马上被这个战士化解,而且趁机反攻。结果打得小野节节败退。最后,战士用了一招“老兔蹬老鹰”,正蹬在小野的命门上,一脚蹬出两丈远,小野倒在一个石头上,七窍流血。小野一死,两个日本手下突然一齐扑向这个战士。战士微微一笑说:“好,咱们来者不拒!”

这两个日本人已经气疯了,虽然会一些功夫,但现在已是招法凌乱,急红了眼。战士不急不慌对付,没过三个回合,都被战士打倒在地。本想两脚踢死他们,但一想,师傅从来重教武德,所以脚下留情,收手退回。可一收手,一个日本人掏出匕首,冲向战士,战士听见风声,回身一脚,踢死这个日本人,返身又一脚,踢死那个日本人。

日本翻译看后说:“想不到,真想不到,你们八路还有这等功夫之人?”

一个战士说:“这算什么?这只是“老叟戏顽童”的小打小闹!”

孙运达说:“看来你不是日本人?”

翻译说:“八路老总,本人祖籍辽宁旅顺岛,在日本出生,十岁时回到中国上学。当时在长春受到的是奴化教育。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为生计,我到日本部队任翻译。这三个日本人全是北海道地质专科学校的毕业生,侵华战争发生,他们参加了侵华部队。他们饱受军国主义教育、日本武士道思想灌输、决心为军国主义侵华战争献身。今天他们咎由自取,不能怪罪别人!现在我把护身手枪交出,请求贵军处理!”

孙运达高兴地说:“好,你有爱国心,咱们抗日政府欢迎。也欢迎你能参加抗日救国行列中来。”

翻译在小野身上取出一支王八盒子,交给孙运达,然后说:“八路先生,我有个小小请求,不知可不可以说?”孙运达说:“请说。”翻译说:“请看在我和小野君诸人生活在一起的友情,可否让他们入土为安?”

孙运达说:“完全可以!”然后指挥三个战士说:“咱们给他们挖个坑,把这三个日本人全埋了,但要做好明显标记。”几人用石块挖、用手刨,把三个日本人埋在小河边。

翻译名叫安玉国。带两个战士到他们住的山洞里去取勘探资料、工具、图纸。取回资料等物品,又回到小河边。受伤的金雕已将肥兔吃得只剩一张皮。总想张开翅膀翱翔。左翅已伤,但没有伤筋骨。孙运达在五台山时经常看见金雕在蓝天上展翅飞翔。金雕是大型猛禽,那钩嘴和利爪非常厉害。三个战士费很大劲才将金雕制服。给金雕伤口上了刀枪药,作了简单包扎便放飞了金雕。战士们带上地质资料,揹上地探工具,孙运达陪着安玉国,高高兴兴返回皇台镇。

安玉国的爱国精神感动了贺家义、周显亮等人。考虑今后工作,动员他还是回到日本宪兵司令部。爱国不分先后,爱国不分内外。经过做思想工作,安玉国也认为在日本宪兵司令部更能发挥他的“作用”,可随时提供极密军事情报,为抗日战争貢献一份力量。为了把这场戏演得更真实,孙云达故意把安玉国打得满脸是伤。安玉国骑上一匹骡子边跑边打枪。孙运达和几个战士骑着毛驴在后边追。一直追出三十多里远,眼看安玉国进了路边炮楼,孙云达和战士才撤回皇台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