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稚齿小儿
作者:禾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35

宝元元年。

碧波岛的建造已然渐渐成形,慕容浩的人马送到岛上,驻扎在海岛外围,每日里由着慕容修与风尘三侠几人教授、训练些武艺,白玉堂偶尔也会教导他们一些阵法。

岛中是居住之所,背靠峭壁又建了十分宏大的山洞,外面看不出什么名堂,可是走进洞中,便可见内部构建庞大而精巧,堪与城堡相媲美。居所之旁,是一亩亩良田,小麦、玉米、各种豆类和棉花等植物都生长得分外茂盛。良田的后方是圈养畜牧之所,鸡鸣狗叫,马嘶牛哞之声此起彼伏却也热闹。

岛上还有集市工坊之所,各类工匠白日里都在这里忙活,衣食用器都从这里出来,不用辗转再从海上贩运。加上慕容浩每隔三月便会运送一船资财及动用之物来岛,这碧波岛麻雀虽小,五脏倒也俱全,四处一派平和兴盛之气象。

安心等人在岛上已隐然成了一霸,但闹腾出的动静却绝比不上方玄的宝贝儿子——方便。海岛之上无甚孩童,是以大人们多少都宠着他。五六岁的小小孩童,正是调皮缠人的时候,每日里除了吃喝拉撒便是到处嬉戏玩耍,连他老子方玄想要逮他回来练武,都常常要找上大半日才能寻见,然后在各种斥骂声中揪着方便的耳朵回家。没法子,这孩子太过调皮了,不是掀了人家的锅灶便是偷偷溜进哪家店铺子去搅乱人家的货品摆放。

方便最爱的事情,莫过于去海边拾捡贝壳或是嬉水为乐。为这,慕容雪差点没被折磨到抓狂,几次三番训斥他不许靠近海边,免得一个不小心便让海浪卷走。可是方便却又哪里会害怕他的爹娘,越是不许他做的事情,他越有兴趣,偷偷摸摸也练出了一身的好水性。

方便不害怕他的爹娘,看到安心与江傲两人却有点唯恐避之不及的架势——因为这两个人,那是相当的恐怖。

安心会拎起他死命捏他肥嘟嘟的的小脸蛋,时不时还要用口水给他洗脸。他都这么大了,多让人难为情啊!只要想想那些叔叔们都对安心言听计从,便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厉害”了。方便对于安心,常常采取一种叫做“忍”的手段,躲不过,忍总行了吧!他知道,就算自己被欺负得半死,也没有人来救他,多半还在那里兴灾乐祸,就连爹爹妈妈也不敢惹她咧!方便年纪虽小,脑子可是不笨,见到安心还会十分乖巧讨好地由着她摆弄自己,当然,下场便是引来更多的口水洗脸,好在安心身上和娘一样香喷喷的,尚且可以忍受。这举动,更是惹得司空极他们报怨不已,因为方便不让他们抱,于是便邪恶地称呼他为“小色狼”。

江傲却常常是妒忌地看着安心抱他,一脸恨不得将他拎去海里喂鲨鱼的架势。他,有时还要教他练武。可是江傲叔叔的武功比爹爹教的难学多了,方便学不会,便要被打屁股,打就算了,还要被骂“笨”。爹爹经常板着脸没有笑容,也打他,却不知为何,对方玄,他就是怕不起来。反倒是见到这时常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满脸傲气凌然的江傲,便从心里感觉到敬畏。被打了,也不敢诉苦求饶,皱着张小脸继续一板一眼地练功——因为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学成江傲叔叔这样厉害的武功,那时候,便没有人敢再来欺负他了。

既然害怕,方便不随着江傲练功的时候便多半是躲着他俩走,今日便是远远瞧见安心的身影在远处一闪,一惊之下没命地向着海边跑去。

拾捡着贝壳,玩弄着捉到的小蟹,方便偶尔一抬头,看到远处海上有一艘大船正乘风破浪而来。这船,是常日里所惯见的外祖父家的船,方便也不在意,低下了头继续用沙子堆建他的“城墙”。

过了好一会,方便突然觉得面前被一片阴影挡去了阳光,纳闷地抬起头来一看,一个长相亲切的男人正对着他笑。方便挠了挠脑袋,不记得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刚想低头继续玩耍,便觉得身子一轻,被腾空抱了起来。

“你干嘛!”方便大眼一瞪,小小年纪倒也有那么点方玄那冷酷男的架势。

“你忘了曾经抱着我的脚叫爹了吗?”那男子温和一笑,调侃着这个小屁孩儿。

方便的小脸“唰”地红了,安心曾经打趣过他好多次了,说他小时候逮谁都叫“爹”,虽然方便不太明白叫别人“爹爹”到底有什么坏处,但是看见安心促狭的笑容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小小年纪也开始知道害臊了。

方便双手向着那男子胸口一推道:“放我下来!否则叫方玄揍你!”被调侃多次的下场便是——方便现在对他老爹也开始指名道姓起来。这种行为在宋朝,是可以被称为不肖的,不过方玄倒显然不太计较这些。

“男子汉大丈夫,为何揍人还要找人帮忙?”那男人觉得这小家伙真有意思,继续逗他。

“我打不过你。”方便说着,想起安心常说的一句话,借用道:“大人欺负小孩,男人欺负女人!不要脸!”

“哈哈——”他这一番话,惹得那男子仰天大笑。这孩子真是——说他笨吧,他其实挺聪明,说他聪明吧,又连“男人欺负女人”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一听便知道是安心的口气,他居然原话一句不删便拿来用。

“你是女人?唔?”那男子揶揄道。

方便低下头,将裤子拉看瞧了瞧,摇了摇头沮丧道:“不是。”

那男子原本还算是稳重沉静的脸顿时曲扭不堪了,强忍着没有捂着肚子爆笑。天哪!这孩子,简直就不像是方玄与慕容雪生出来的,难道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安心在一起待久了,真是被调教坏了。

憋了半天,那男子终于将笑意给憋回了肚里,看着方便轻声道:“带我去找你安心婶婶好不好?”

方便听到安心的名字,小身躯明显抖了抖,又有些戒备地瞧着那男子——安心有时会给他讲狼外婆与小红帽之类的童话故事,这个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大灰狼乔装的。

“小少爷!”这时又一个声音在方便身后道。方便转身一瞧,是外祖父家的管家。原来是认识的人,方便眨了眨眼睛,觉得放心多了,挣扎着从那男子怀中跳下地来便牵着管家的手带着他们去寻安心了。

还没寻见安心,倒是在那边屋旁的竹林边遇见了白玉堂。方便倒是蛮欢喜看到她,这位“叔叔”与众不同,身上也有香味,方便乐意让她抱,倒是白玉堂,不乐意抱方便。

“小白!小白!”方便欢喜道。他没大没小,没规没矩早已成了习惯,当真是有样学样,也叫起小白来。

白玉堂正在练剑,待得闻声转过头来,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突然怒意涌现,也不答话,手腕一抖,长剑便挽着剑花向着方便身旁的那个男子刺来。

那男子堪堪避过,急忙跃道一旁道:“我——我又怎么得罪你了,怎的一见便拿剑刺我——”

白玉堂气得脸颊红涨,再要上前刺他个透明窟窿,便听得安心欢声笑道:“好啊!展昭你也来了?可是来寻小白的?”这个女人真讨厌,简直就是神出鬼,没无处不在!白玉堂恨恨地收回了长剑,背转过身子不去理睬他们。

“我——”展昭瞅了眼白玉堂,方才接着道:“我是来寻你的。”

安心还未答言,白玉堂已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她这一走,展昭才长声出了口气,不再手足无措起来。

安心将这情形瞧在眼里,顺手拧了拧方便的小脸蛋,将他与慕容山庄的管家一同打发去歇息便笑着在前替展昭引路道:“你可是寻了慕容浩才找到此处?”

展昭点头,他先是去随欲居找苏子扬的,谁知扑了个空,连白玉堂都不在。再问兰汀,才知晓这一众人到了平江府,遁迹寻来,却没想到安心竟会在这样一个海岛上建起了世外桃源,足够令他惊诧叹服了。

“找我何事?”安心开门见山道:“想必你不会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忙的吧!除非——”说着将眼望向白玉堂离去之处。

展昭苦笑道:“不是为了她。”其实,他早都知晓白玉堂的真实身份了。他为人虽然耿直厚道,却是心细如发之人,相处了那么久,若还是瞧不出白玉堂是女儿身,那便真该去寻块豆腐一头碰死算了。就是因为知晓了她的身份,这才处处容让着她,只是不知到底什么地方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莫明其妙离开京城不说,还一见他便恨不得刺死他。

“是么?”安心眯着眼瞧了瞧展昭,这两个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随他们去吧,接着便又道:“说说你为何而来吧!”

“最近李元昊简直太过嚣张了,竟然派人去五台山供佛,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为了窥探大宋河东之地的情况。”展昭说着,沉吟道:“我想问问你,夏国今后究竟会不会——”

安心瞧了他一眼,打断道:“你自己来的?”

展昭一怔,随即点点头道:“我找了个借口出来的,他——不知道。”

安心闻言便笑了笑道:“你还真是能够替他分忧解愁。”她明白展昭所谓何来,自己来自未来世界的事情对他再无秘密可言,是来探听夏国会不会对大宋造成威胁的吧!安心接着道:“你知道又如何?要改变么?”

展昭想了半日,迟疑地点了点头。这时已走到了峭壁边的山洞,安心作了个“请”的手势,当先进了洞中,笑着对一脸惊奇的展昭道:“这地方如何?”

展昭叹息道:“洞天福地!有朝一日我若是能够在此终老一生,也甘心情愿。”

安心笑道:“你是无法享这个清福了,你有太多东西放不下。”说着,行到了一间厅堂之处,只见满地铺着厚厚的波丝地毯,厅上也不像寻常人家那般摆着两溜高几交椅,只是简单地放着两张曾在随欲居中瞧见过的长沙发。沙发上,地面上随处扔着柔软舒适的靠垫。

“告诉你也无妨。”安心随意拣了张沙发坐了下来道:“李元昊大概今年便会称帝了,建国号大夏。”

展昭急道:“可有法子灭了夏国?”

安心唇角浮上一抹微笑,道:“灭?眼下的情形你也瞧出来了,灭得了么?”说着又道:“多的我也不便说,你若是真想为大宋做些事情,那便去说服你那赵爷,让他多多提拨武将,再训练些兵马,多备粮草吧!”

“要打仗?”展昭面上焦虑之色更重。

“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安心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心下有数便罢,这事,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你——当真不再去见他了么?”展昭想起赵祯那一张镇日忧伤的脸,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不见他才是上策。”安心微笑了笑道:“倒是你上回被白玉堂撞见正与一豆蔻年华的女子在大街上招摇又是怎么回事?有心上人了?”要从白玉堂那闷葫芦嘴里套出话儿来可不简单,就这,还是安心与江傲一唱一和了半日,才侥幸从白玉堂那里探问出来的。安心摇摇头,虽然鸡婆了些,但实在是不忍看到白玉堂那自苦的模样。有些事情即便不能解决,说给人分担,也总比一个人闷在肚中要强得多。此时见到展昭,安心自然忍不住要询问一下。

“与豆蔻年华的女子在大街上招摇?”展昭显然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抓耳挠腮想了半日,方才恍然道:“你说的那女子——难道是赵爷的嫔妃张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