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一天 (下)
作者:高桥弥七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1653

听到突然插进来的这个问题,绪方困惑了。

“为,为什么要说那个…”

虽然她打算发脾气,但却被一个绝不容许拒绝的回答的强烈视线阻止了。

她重新思考了一遍,然后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应该,…没有过。”

面对已经做好了被嘲弄的准备,呆站在柜台里的少女,托着腮的玛琼琳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在看清楚她恋爱的程度有多深之后,再向她开偶道:

“那么,你应该不知道吧。”

这并不是嘲弄,而是向她确认。

“我告诉你吧,被人爱上,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事。”

“足以使人释放出平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真挚的力量…足以将所有的这些力量毫无保留地用尽的,令人全身一震的愉悦之情…与温暖安详表里一体的,走钢丝般的紧张感…所谓的恋爱,就是要让对方感觉到这些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玛琼琳不是只针对一个人说,而是对着两个人说了。

少女们被蕴涵在美女话语中的对过去日子的回忆和实感所压倒,并继续听下去。

玛琼琳露出一个美丽的寂寞笑容。

“不过,作为‘女人’的我虽然感到很可惜,但作为‘我自己’的我却感到庆幸呢。”

可是她的笑容…

“那两个人从来没有让我感受到那份感觉,一次也没有。他们两个,根本没有爱上过我。也没有对我的爱。”

对如今不在场的两人作出的是…

“那两个家伙的延伸,太过天真无邪了。这跟恋和爱的方向都不同。那是很单纯的憧憬之色。那两个家伙,只是把自己的梦想重合在他人身上,并对那种强大感到喜悦的小孩子罢了。”

可以说是残酷而严厉的审判了。

“……”

“……”

这是会让人对少年们产生同情的残酷。

而且,是很使人对少年们产生怜悯之心的严厉。

两个少女,对面前这位女性的身姿,产生强烈的尊敬之心。

这位完美的女性,在少女们面前倾斜起酒瓶,往杯子里倒满无色透明的酒。

然后喝了下去,在那之前,她停住了酒杯随口说道:

“当然,以他们两个来说的话,在憧憬之中大概也包含着大量‘男人对女人最直接的东西’。看来你有点不太够呢。”

她一边用目视比较了一下她和吉田,一边补充说:

“要是想拿下荣太的话,至少要和那个尺寸才行吗。”

察觉到她指的是什么方面之后,绪方用两手环抱在胸前道:

“这,这个不用你多管闲事!”

虽然她脸红耳赤地反驳,但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抵抗感。

“咦?…啊…”

吉田迟了一瞬间才感觉到,身子缩得更小了。

把如此的少女们当作下酒菜,玛琼琳又喝了一杯。”咚”的一声把空的酒杯放下后,又露出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笑容。

“不过呢,我目前暂时也要留在这里,在这段时间里,也会姑且陪他们做做孩子梦的。既然让他们有了这个梦,也要负回一点责任的嘛。”

(嘻嘻嘻!这可真让人吃惊啊!我厚道的仁者玛琼琳~呜噢!?)

把脚边的格利摩尔一脚踢开之后,玛琼琳倒了一杯酒。像是顺便似的,对隔着柜台凝视着自己的少女,头也不抬地说道:

“要追逐我的梦想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他们以后将会很苦恼。所以呢,只是荣太也好,你就尽量跟他培养好感情,支持一下他吧。因为我最怕那些麻烦事了。”

绪方花了一秒钟理解了她这句话,双手按着柜台,望前倾斜的着身子断言道:

“好的!我跟他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玛琼琳“呵呵呵”的愉快声音笑了起来。然后拿起酒杯,将其举到视线的高度。玻璃杯上映照出来的,就是在她身旁对这种局面感到安心的少女被拉长的身影。

“你也是,要是再对别人客气的话,就会被抢走意中人的哦。这些一般来说都是先下手为强,手段厉害的人就取胜的哦。”

看来她全都看穿了。

看着绪方也点头同意,吉田的脸上马上也染成一片绯红。

她把来自良心的犹豫说了出来:

“客气吗…”

她回想起自己看到的东西。

人的生死和世界的真伪…由于看到的事物过于巨大而没有实感,可是对现实中发生的时产生的恐惧却滲透全身。看到更广阔更巨大的事物时产生惊叹,却又对看到那些事物的自己感到矛盾…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变成焦虑和自卑的感情。总会不自觉地想,比思念更进一步的行为是否被允许。如果恋爱的对像是属于那另一边的存在,就更是如此了。

她把内心的想法,率直地说了出来: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那样做,也真的没有关系的吗?”

玛琼琳轻松地回答了这个深刻的问题:

“没问题的,世界也不会因为这个而灭亡。你是真的喜欢吧?”

“……”

三天前被告知的回答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关键是现在喜不喜欢,仅次而已。根本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

吉田现在明白到,自己已经从一个跟告诉自己这句话的坂井悠二的母亲,千草处于完全相反立场的人口里,获得了同样的答案。

虽然获得了答案,但真正实践的人是自己。

她一边想,一边点头道:

“是的。”

这个连身为旁观者的绪方也能感受到其真挚气氛的对话,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啊,原来在这里啊。”

夏娜从打开的大门口往里面看去。

“其他的人在找你们,快点回去吧。”

吉田慌忙站起来道:

“对,对不起。因为遇到了很多事情”

如今的她,抱有一种巨大的内疚感。这并不只是针对夏娜所说的事,最大的原因是,不管是卡姆辛,千草,还是玛琼琳,感觉上似乎总是自己得到帮助…她是这样想的。虽然没有伟大到想要公平竞争的地步,但一想到自己被优待,她就会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绪方也和勉强地挤出了笑容道:

“啊哈哈,嗯,的确,遇到了很多事情。”

“……”

夏娜以严峻的视线,逐个扫视着无形中散发发着共犯气息的三人。为了掩饰而强作笑容的绪方,一脸抱歉的吉田,还有脸向另一个方向故意吹着口哨的玛琼琳。

“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事?”

可是眼神里没有追问的意味。看来,她只是想确认玛琼琳有没有对绪方说一些有关红世的事。

吉田一边对稍微按心的自己感到羞愧,一边正直地回答道:

“嗯,并没有说那些事。”

在这期间,夏娜还从门口边盯着玛琼琳。她大态度总让人感觉到什么古怪。

可是,被盯着看的美女,却似乎打算装不知道装到底,悠闲地往酒杯里倒着酒。顺便还向她们甩了甩手,催促房间里的少女们离开。

“好啦好啦,话也说完了,可怕的小不点也来了,那就快点回去吧。小姐们。”

绪方向着这位自己遥不可及的美女,怀着敬意,爽快地弯了腰行了个礼,道:

“是的,那么我们先走了。”

吉田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深深的向玛琼琳低下了头,道:

“我也…真的,很感谢你。我会努力的。”

夏娜用怀疑的目光替扫视着离开的人和留下的人。而绪方则从背后推着她说道:

“那么,我们回去吧。”

三人就这样走出了酒吧。

吉田也为了掩饰而向夏娜说道:

“我去厨房把蛋糕和果汁拿来吧。”

“?……嗯。”

酒吧的门关上后,室内就恢复了短暂的静寂。

在暗淡的照明光中,玛琼琳把视线往柜台面上挪去。

酒瓶和酒杯,都被原封不动地留在那里。

一想起逞强的少女把那些东西摆出来的样子,就不由得笑了出来。

从笑容中感觉到搭档失去了饮酒时的对象的寂寞…

“嘻嘻,对女孩就这么爽直地给出建议呀。被那两位知道肯定会气得咬牙切齿哩,我残酷的师傅玛琼琳·朵?”

从脚边的格利摩尔传出马可西亚斯的嘲弄般的声音。

这次玛琼琳没有一脚踢开,而是用手指玩弄着然后轻轻地笑道:

“那当然了。女孩子跟越挫越勇的男孩子不同,无论是身和心都必须小心培育,不然就会马上枯萎的呀。”

“哈哈哈,果然很清楚嘛。”

“嗯。当然很清楚。”

说完,玛琼琳一脚把格利摩尔踢开。

从复习会回来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已经接近零时的坂井家。

跟悠二房间相连的狭窄阳台上,悠二和夏娜并排在太窗的窗框上。

这是他们每天必做的夜间锻炼。虽然平时是在屋顶上设置封绝后再进行的,但今天因为没有特别的课题,所以就躲在这样的地方坐着。

刚准备开始锻炼的时候,悠二忽然发出了类似于叹息的声音。

“…为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呢。”

“你是指什么。”

从夏娜胸前的吊坠克库特斯传出了亚拉斯特尔的回应。

悠二只用了一句话回答:

“就是今天一天的事。”

修长得出意料的双腿惰性地伸展在阳台的地板上,两手放在身后作为支撑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运动装。

“?”

在悠二身边抱膝而坐,歪着脑袋的夏娜,身上穿着刚回平井家换上的尺寸稍大的睡衣。

两人也是跟往常一样的打扮。

“如果你真的有意向人倾诉的话,就说的明白点。”

亚拉斯特尔责备了他的回答不清不楚。

悠二搔了搔头,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了,三天前,那一天在屋顶上跟大家碰面的时候,我是密斯提斯的事被他们知道…我当时就很担心,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因此而向坏的方向改变。也可以说,我很害怕。昨天早上,跟佐藤和田中,还有吉田同学…”

悠二很顺口地说出了那个名字。也看不出有丝豪的抵抗感。

这件事,就仅仅是这件事,夏娜就感觉到胸口涌过一真剧痛。

(我明明在这里啊。)

与悠二的一切,都会使自己的心发生动摇。就像那次战斗中一样,既害怕,又讨厌。

“…见面的时候,我也很担心过会发生那样的事。但是,大家的反应都很普通,以一如既往的态度对待我。我虽然很高兴…但内心某处,却变得很奇怪。这真是的我曾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承受的,却因为那些失去的东西而产生的痛苦吗?”

“……”

亚拉斯特尔没有回答,继续让他说下去。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那一次的目的是为卡姆辛送行…那么在那个地方的我们,仍然是身在夏娜被他们这边的世界,这样理解的话,也可以说的通。

(夏娜她们…这边?)

少女对她这种说法产生了某种不自然感。

“可是,还是这样…今天一天,在这样真真正在正属于我的日常生活的时间里,也无风无浪,平平常常地度过了。到学校去,跟同学们见面,听老师讲课,午休跟池混在一起,吃着吉田同学做的便当。互相开玩笑,加上绪方同学一起开复习会…在这个过程中,大家都跟平常一样。跟一直以来没有任何改变。完全一样。”

(…悠二他…)

悠二他,好像把他自己放在跟我不同的立场上说话似的。

夏娜对他这样的想法,感到非常不服气。

“当然,我也并不是希望被人家欺负。我也希望能跟平常一样,但我实在不感相信,竟然会像理所当然的出现在我眼前。我还以为感到某种寒意,或者开始被疏远的。我也做好了那样的准备,将这样的对待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了。可是…”

“悠二你…”

“咦?”

突然被插了一句嘴,悠二把视线转往自己身旁。

抱膝而坐的夏娜,脸向着正前方。紧紧地抿着唇。即使不是悠二,也可以察觉到,在她嘴唇上浮现出来的痛苦。

“怎,怎么了?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悠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味地道歉。

夏娜摇了摇头。黑发在风中飘舞,在夜色中反射出亮光。因为回家前在坂井家洗了澡,那种洗发露的香味轻轻的擦过了鼻孔。

悠二不由得陶醉于眼前少女的身影。

但是,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火雾战士。

当飘舞的秀发突然沉静下来的时候,刚才的表情已经一扫而空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回答了悠二的疑问和困惑。她的脸,依然是向着正前方。

“所谓的日常,并不会因为知道了事实,就轻易地被破坏掉。一直以为来你,都在证实着这一点。现在也没有任何人困扰,仅此而已。”

夏娜平时对悠二用惯的第二人称,这时候听起来显得格外冷酷无情。

亚拉斯特尔虽然听到,但也由得她继续说下去。

“佐藤启作,田中荣太,吉田一美,他们就算知道了你并不是人类,也没有任何对这个事实采取任何措施的能力。”

有这个能力的就只有自己。

这个优越感,使夏娜的独占欲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不像火雾战士和使徒那样,既没有左右你存在的能力,也没有利用零使迷子的力量。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对一直以来他们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就会凭着惰性而生活下去。”

“惰性…”

现在作为人类的自己的生活,跟人之间的关联,因为这些完全没有改变而自以为抓住了的希望,却被过于无情的话语所否定,悠二的脸也变得极为苍白。

夏娜尽管感觉到他的变化,但也只是用手抱紧了双膝,继续说道:

“不过总有一天…”

她没有停口。

“……”

亚拉斯特尔正想说一句类似忠告的话时…

“他们中的某些人…”

她却以自己的声音将其盖过,继续自己的话。

“不久,你就会感觉到一点点的不和谐感。你因为一直跟我们在一起,而将发生于人类成长有所不同的变化。真正的坂井悠二就是这样的存在吗…你到时候就会抱有这么一种想法。那个,将会把你一直以来的生活,以及他们态度一一削掉。”

这将会让悠二伤心,现在也已经在伤心了。

可是,她还是用颤抖的双肩,继续说道:

“感觉到寒意和被疏远这些事,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出现,然后慢慢增大的那种形式发生的。开始那段时间,就正如你今天所感受到的,跟一样的日常,一样的风景,一样的朋友。而寒意和疏远,将不断地将这些事物一点一点地削弱…这就是,你以后的生活。”

作为自己,作为一个火雾战士的自己,就只能够这样子把这个世界的真实说出来,不能像吉田那样,凭着感觉来说话。

因为这才是自己,一个作为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的自己。

悠二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一点。

当我失去了这个自我的时候,他甚至会为自己生气。

所以,就更应该坚定自己的这个存在

作为一个强大而自豪的火雾战士的存在。

“悠二。”

来这里之点从来没感觉到过的自己,那个“并非作为火雾战士存在的自己”的渴望,差点就要化成声音了,她拼命地将其隐藏起来,对最近洞察力变得更敏捷的悠二说道:

“你,是在我身边的存在。”

“……”

就在身旁,却不能与其正面相对的少年,先是稍作沉默,然后自言自语道:

“……看来我又没有吸取教训,还想寄希望于曾经是人类的自己呢。”

夏娜仍然望着前方。

悠二也没有看身旁的夏娜,向着前方说道:

“对不起,夏娜,亚拉斯特尔。不久前我才发誓‘一起努力到出发的那一天‘……却因为吉田同学…”

悠二停顿了一下,打算先选择适当的语句来说。这并不是该对火雾战士说的话。

(我不能让夏娜听到这样的话。)

看到少年犹豫不决的态度,夏娜感到一丝的生气和无奈,更涌起了一股巨大的焦躁感。

(傻瓜…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正因为互相都希望那样,他还是对词语进行了选择。

“…说出了‘类似挽留我那样的令人高兴的事’。再次让我有了不切实际的梦想。”

身为密斯提斯的少年,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正是梦想中的画面。

“一直留在这个城市,跟夏娜每天早晚进行锻炼,妈妈和亚拉斯特尔时不时通通电话,让池教我学习和功课,跟佐藤和田中谈一些有趣的话题,中午吃吉田同学做的便当,跟绪方同学和其他同学上课,一起玩,在街上买东西边走边吃,还有看电影,或者只是在一起走路也好,那样的‘梦想’。”

梦想与梦想,在这两个词之间闪过的东西,随着话语的终结而消失。隔了一段用以依依惜别这个梦想的空白后,悠二亲口说出了夏娜和亚拉斯特尔绝对不会代自己说的宣言:

“其实明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呀。”

夏娜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她在一旁听着他的梦想,体会到其重量和重要性。

但即使如此,夏娜还是点了点头。

如同要惩罚悠二般,夏娜噘起嘴道:

“你这个骗子。”

“唔。”

亚拉斯特尔也像是同意般嘟哝了一声。

而悠二对此只能作出一丝夹带心酸的苦笑。

夏娜突然迅速抓起了悠二的手。

“哇?”

之前两人都有所顾忌而只敢将指尖相连,而现在,夏娜将力量注入她那温暖柔软的小手,紧紧地将悠二的手握住。

“开始锻炼吧,首先你得试着学习习惯存在之力,向体外展开。”

感觉着夏娜手上的温暖,骗子悠二再次坚定地回答道:

“嗯。”

断章将军之攻伐

在感觉不到一丝空气流动的重叠浓雾之中,一艘大型客船停靠在码头上。在那像黑色绝壁般耸立的船体上,有着久经风雨波浪拍打的痕迹。船虽然很大,但上面却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个被立于码头上的稀疏街灯,隐隐约约映照为位于浓雾深处的一个人影。

这时候,在尖尖船头的甲板上靠近港边一侧的栏杆附近,出现了一个微弱的亮光。

那是浊紫色的诡异火焰。

那上下轻微摇晃的火焰,原来是来自黑影嘴上的烟草。

“将军。”

唰的一声,从吸着烟的男人上口,落下一个身影。

那是一只看上去既像大鸟又像人的怪物。

那只面向吸烟男人敬畏地单膝跪地的怪物,身上没有类似人类的头,胸部闲得极为突出,身体虽然是人类的形状,然而全身却为野兽的体毛所覆盖。

这个就其所外表说可称作鸟人的怪物,在胸口处现出了眼球和裂开的嘴巴。它以男人的声音说道:

“包围网已经完成。而且对方目前还没察觉到自身已被包围。”

听了男声的无头鸟人的报告后,被称作为将军的吸烟男人以混杂着一丝嘲讽的苦笑作答: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被派去包围的部队有一大半是自在师嘛。如果这样也被发现,贝露佩欧鲁那老太婆千年以来所主张的‘作为组织的强大力量’不就成了大笑话?”

现在虽然是半夜,将军却仍戴着墨镜。在那墨镜的深处,眼眸中的嘲笑意味清晰可辩。他身材高挑,身穿深黑色西服,白金色的头发被梳成大背头。全身散发出身旁的鸟人之辈所无法比拟的异常强大的存在感。”

那位将军简短地询问道:

“多雷尔之团的外界宿吗…我们让他们逃掉过几次了?”

“除了杂兵以外,在这两百多年来,已经让他们逃掉了五次了。”

鸟人如同要低下并不存在的头部一般,将身体前屈。

“守金库的和带路的都没有处理掉吗。原来如此,怪不得欧洲的火雾战士安然无恙呢。”

“这真是让人汗颜…实在没有辩解的余地。”

“算啦,多亏你们这些家伙没能力摆平这些麻烦事,像我这样的家伙才能够在组织里立足。如果要我为了那些不需要保护的人奉献自己,那就算是我‘千变’修德南有多大的能耐也只能闲着没事干了。”

因为不明白将军的话意,鸟人沉没不语,将身体弯得更低了。

“那么,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噗”的一声,把叼在口中的烟吐到海里后,“化装舞会”三柱臣的其中一柱…将军“千变”修德南,将右臂大大地往旁边一伸。

突然,从他的手掌里张开了一个露出獠牙的大口,从口里滑出一个色泽暗淡的物体…以其长度来说绝不可能藏在手掌里的物体。在这棒状物体的末端露出的同时,修德南便马上将其抓起,然后大力一挥,换手握住,“哐啷”一声,将棒状物的一端重重地击在木甲板上,连铺在下面的铁板都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凹陷。

“噢。”

鸟人不禁发出感叹之声,抬头望着那件物体。那是一把长度比身材高大的修德南还要高出两倍的钢枪,不仅径口粗,而且有着大而长的刃部。

“这就是宝具‘神铁如意’…!!”

“你是第一次见人用这个吗?这个东西很不赖哦。”

不知何时,修德南的脸上充满了残暴的笑意。握着钢枪‘神铁如意’的手臂,也开始充溢出浊紫色的火焰。

“是。是!那么,我马上发出全员进攻的信…-。”

“不需要。”

修德南不由分说地打断鸟人的话。

“你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看吧,其他的家伙也是。”

“可,可是…”

修德南不耐其烦的说:

“之所以让你们包围敌人,只是为了让你们给我收拾残局,干掉从我手里逃脱的漏网之鱼而已。我既不想让你们妨碍我执行久违的御命,也不喜欢白白让士兵送死。而且神铁如意一使将开来,是无法手下留情的。”

将军的轮廓开始摇晃,慢慢发生变形。

鸟人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一下将军的样子,然后又再次伏下。

“是,那么请您尽情地施展吧!”

“嘿嘿,你们的说话方式有点老土了,有空就看看电视学学新东西吧。”

修德南獠牙毕露地笑道。他那摇晃的轮廓,从背后伸展开巨大的蝙蝠翼。在振翅数回激荡起烈风后,修德南踏出以其外表无法想象的沉重一步,从船上展翅飞落。

在下落的途中,他先是滑翔了一段距离,然后就如同巨大蝙蝠般飞翔了起来。

在浓雾的风中,持枪飞翔的男人,其轮廓开始发生变化…上半身像四肢异常粗壮的老虎,并且长出叢毛和兽角,而膝盖以下的部位变成老鹰的利爪,并且身后还长出蝙蝠翼和蛇尾。

简直就如古文献里面所记载的恶魔形象一般。

“哦…唔?”

目送将军离去的鸟人,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虽然修德南的身躯已经巨大化为原来的三倍,可是看起来手中的枪跟身体的比例却没有因此而发生变化。

“难道…”

鸟人再度凝目向雾中深处的修德南看去,似乎并没有看花眼。

钢枪神铁如意,会配合使用者身体的变化而相应发生体积上的变化。

无愧于‘千变’修德南最常用的宝具,这正是神铁如意名副其实的特异功能。

修德南手执钢枪,在码头上林立在仓库狭缝里猛速穿行。映入视野中的仓库群构成的风景正义高速向身后倒退。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由黯红色的砖块砌成的古旧建筑。在其入口的两侧挂有类似灯笼的照明用具。在吊着的那块简陋招牌上,可以看到这地方作为一个酒馆的名称。而实际上这里是盘居此地的火雾战士进行情报交流,以及支援补给的秘密基地…外界宿。

这个外界宿由一个名为多雷尔的火雾战士主办,主要宗旨为向火雾战士们提供情报,快速作战部署,资金调动管理等方面的支援。其对于在欧洲的红世使徒来说,是有如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

(作为作战的步骤,首先要向火雾战士们问出我方被讨伐的使徒下落…吗…)

燃烧着浊紫色火焰的猛虎形象的修德南,想起了贝露佩欧鲁所制定的组织规范。

当然修德南个人来说,本来也希望知悉作为搜索列兵来说非常能干的年轻使徒琉眼的生死下落,不过…

(不,还是算了。)

修德南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能半途而废。既然一开始就打算斩草除根,就必须专注这个行动,没必要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这样想着的修德南,突然感觉到某种动静。

(发现了吧。)

大概是有几个火雾战士想要乘着自己冲入屋内的时机发动攻势吧,修德南感觉到有力量在不断凝聚。虽然对方的力量参差不齐,有强有弱,不过如果跟他们正面交锋的话,也是一股相当麻烦不可小看的力量。

然而,修德南对此不屑一顾地从虎嘴上露出獠牙嘲笑。

他开始在体内凝聚强大的存在之力。

突然…

修德南迅速降低飞翔高速,在正面面对酒馆的马路上着地。铺设在地上的石板路因此不断化为无数火粉飞散,最后形成一条深陷的渠沟。以此停下身子的修德南,借此反作用力…

“唔噢噢噢噢噢…!”

一边发出怒涛般的咆哮,一边将刚才置身于身后蓄劲待发的钢枪神铁如意刺出。

他以接近巨大化极限的手臂。

以及随之相应发生巨大化,缠绕着浊紫色火焰的钢枪。

仅仅是一击,便把整个外界宿弄穿一个大洞。

那座用红砖建成的古旧建筑,出于枪的巨大力量和火焰所造成的压力而开始膨胀爆炸。与身在其中的少数事务性杂务性工作人员一起化为灰烬。

“!”

修德南察觉到在混乱之中逃出的人影,于是瞬间将手臂和钢枪缩小,重新展开双翼飞起,搜寻起漏网之鱼的踪迹来。

“嘿哈哈哈哈!在千钧一发之间察觉到是我来了吗?多雷尔。”

从屋里逃出的人物,纵身跃起,落在仓库的屋顶上。

那是一个鹰鼻白发,脸上满是皱纹的小个子老人。脖子藏在偏大的长礼服衣领中,以痛苦的表情面对可怕的敌人

这个火雾战士也算是非常罕见的老年男性,就是“愁梦之吹手”多雷尔?库贝利克。

他是在背后支持以着欧洲为据点的众多火雾战士进行活动的背后功臣。而战斗则并非他的专长。他以身为人类时所培养形成的人格和经营能力,策划组织性讨伐红世使徒的方式广泛传播,是一个有着年轻人思维的老火雾战士。

“呀…怎么回事!千变修德南居然单身一人来袭,还连神铁如意都出动了!?”

一个刺耳的女声,从多雷尔手持的神器拐杖上传出。这个拐杖型神器“芬雪尔露迪”,是赐于多雷尔力量的红世魔王:“虚无色森”哈露珐斯用以表现自身意志的神器。

在这一体同心的两人正下方,浊紫色的火焰迅速游走,火线描绘出奇怪的文章,并持续地燃烧着。

最后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一道彩霞之壁,并闭合成半球形状。这就是隔离和隐藏空间封绝的显现。

等到老火雾战士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千变已经以沉重的脚步降落在仓库的屋顶上了。

“嘿嘿,看来你孤身一人想逃也很困难吧,人老心不老的家伙?你的自行车和滑板还放在里面吧?”

在封绝之外,多雷尔可以隐约看见外界宿已被付之一炬。

“可恶!你说什么?绝不容你侮辱我们多雷尔之团!!”

针对修德南的嘲讽加以回答的,不是多雷尔,而是哈露珐斯。

而其契约者多雷尔,则以深邃眼框中祖母绿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修德南。

修德南听到哈露珐斯的话不禁大笑。

“你那所谓的多雷尔之团现在已经化为灰烬了。因为现代的外界宿,可是有着大量金钱,机器设施和情报媒介,以及处理的人等等…都是一旦被破坏就后果不堪设想的东西嘛。”

即使是自在法也不能凭空创造出金钱。(虽然之前有一个红世魔王跟人类共同研究过这个可能性,但是没有成功)。

对火雾战士来说,把抢夺作为获取生活资金的手段虽然简便易行,但其弊端却是显而易见的,就是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骚动。因此多数火雾战士并不喜欢这样做,因为在随着每年对犯罪时间的调查越来越严格,还是尽可能避免在人类世界留下不必要的瓜葛和痕迹为好。这也是火雾战士们的共同认识。

因此部分火雾战士们,都以自创或加盟管理资金财团的方式,来作为取得必要经费及其他用途的金钱的手段。

多雷尔跟其他几个伙伴合力主办的外界宿,通称“多雷尔之团”,是在类财团的其中之一,而且是横跨几个地区的外界宿的经营主体。

为了摧毁这个财团而来袭的化装舞会的将军笑道:

“只要在你们作出防备之前用压倒性力量将你们的老窝一下子端了的话,整个组织就会从根本上失去行动力。跟以前全是光想要报仇的家伙不同,现在一旦发现,不仅仅对付起来容易很多,而且战果也很客观。”

“可恶…!”

无视摇晃着拐杖发怒的哈露珐斯,多雷尔终于开口道:

“你们终于展开了正式的搜查网了吗。我们自认已经非常隐藏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而且就连久负盛名的千变修德南都亲自来消灭我们…这次大概就是化装舞会大规模活动前的热身运动吧?想要一举挫败火雾战士的锐气吗?”

眼前的老虎收起了笑容。

“不愧是以非战斗力才能驰名红世的火雾战士呢…可是,我可没有临死还送你礼物那么大方。只能说请你为了我们的老太婆安心地去死吧。”

修德南在握着钢枪的手上注入力量。

“多雷尔!”

“哈露珐斯,即使我死了,你也绝对不要在这世上现形。因为被契约束博在这世界的魔王,一旦现身后所获得的临时活性耗尽,你就会自然地灯枯油尽,最后死去。而且,缺乏直接攻击力的你,即使现身了也未必能战胜这个千变吧。如果只是我的话还好,可是如果连你也死了的话,我会觉得很悲伤的。”

在冷静地分析着道理的多雷尔周围,橙色的火粉开始飘散。这虽可说是垂死挣扎,却是火雾战士不倒的尊严。

“不要…!!多雷尔,快逃!”

在飘舞的火粉之中,多雷尔摇摇头,继续说道他的遗言:

“已经两百年了吧…一直以来我尽情地进行着复仇。在完成我自身的复仇后,就开始帮助其他的火雾战士复仇。也一直尽力地传播组织大建立和经营的方法。虽然千变那样说,但实际上,火雾战士在组织行动的方式下,能够比以前更加轻松地为自己所爱的人复仇,能够更轻松地跟危险两边世界的敌人作战了。”

在苦笑着的修德南的周围,慢慢地,一个火焰构成的人的形象站了起来。在飘散的火粉之中,那些人的形象不断增加,不久,他们就全变成多雷尔一模一样了。“愁梦之吹手”的能力,就是幻术。

被包围了的紫炎之虎弯起身体,聚集着挥动钢枪的力量。

然后从四面八方的人形虚像中传出多雷尔规劝哈露珐斯的声音。

“这一切都是托你的福啊,哈露珐斯,谢谢你,你回去吧。”

“多雷尔…!”

下一刻,哈露珐斯感觉到了…

“喝!”

修德南挥舞钢枪一闪,把足足巨大化成原来三倍大的钢枪横扫而出,把位于幻像人形中心的多雷尔真身的身体整齐地砍为上下两段。凝聚的钢枪里的雄深力量,施展出比武器本身更强的破坏力,将红世魔王的器皿打得粉碎。

锵!

在封绝里,回响着如同一片薄薄的玻璃发生碎裂的清脆声音。

在这余韵中,哈露珐斯感觉到世界的动摇。

因为契约着的规劝,哈露珐斯没有显现自身。

修德南将枪回转一圈,拄于地上。这一下如同信号一般,封绝立时被解除了。

在旁边的外界宿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将暗夜里的雾绯染成通红。周围凝聚了一群不知是来看热闹还是来救火的人。

“这下子,已经是第三个了呢。”

不知何时降落在修德南身边的鸟人,数出了将军完成的御命数目。

“哼。”

墨镜上映照出火光的千变修德南,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只是简短的命令道:

“撤退。”

“是!”

将熊熊燃烧的火焰和一大片瓦砾的废墟抛诸脑后。红世魔王及其一党,消失在黑暗的夜幕之中。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