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战 (上)
作者:高桥弥七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1748

时间是16世纪初。

名为路塔的神学家将会为整个欧洲文明的支柱-基督教带来惊人的变革,或者说是异变的数年之前。

地点是神圣罗马帝国。

诸侯,教会与骑士的领地星罗棋布的联合国一角,横断欧洲的中央高地与德意志北部平原的交界处,被称为哈尔兹山的山脚下,正在进行着一场大战。

曾亲身战斗的人,只是听说的人纷纷称之为大战,但却决没有出现在人类史书中的,这场FLAMEHAZE和红世之徒之间被隐藏的战斗。

他们,是拥有非人力量的超常者。

横行于这个世界,具有自由地将万物事象扭曲的力量的异界来访者,与意在阻止他们所掀起的滔天巨浪的异能者之间,激烈至极的冲突。

当时,还没有发明出“封绝”。

两大阵营之间超越人类认知的战斗虽然暴露在人们的眼前,也只是被认为是超现实的事物,使人们感到困惑,那场战斗,也就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世界中……

深夜里,异变骤生。

压倒万千士兵的呐喊声如巨浪一般。七色的幽火四处飞舞,与幻觉相比显得过于真实,简直像是要烙印在人们的眼底。

仿佛是地震与雪崩一起到来的轰鸣使大地动摇。

从地平线的另一端传来的异动,正是这场本不存在的战斗的证明。

身处战场东西的两大都市-贝尔尼根罗德和哥丝拉中的人们对这场战事完全一无所知。领主的布告,战事的骚乱,旅人带来的不稳的消息,这一切都没有。尽管一切井然,但光和声音所构成的异象确实存在。当时的人们并不是将其只是当作超自然的现象,而认为是某种现实中的前兆或是某种警告。

中世纪后期,人们的现实是庞大的。充满了虚构与不能理解的元素,是无法认知的巨大所在。

同时,这也体现出人们所拥有的狭隘知识的另一面,人们将生活最低限度的知识用经验,传闻,意见等等进行补完,终于接受了现在这个不可思议的现实(一部分人拼命想提高生活着的实感的这个时代)

所谓补完的工具,能够解释发生的异象的借口,就是神。

自己所无法估量的事物,只要对照“神”这个明确的路标,就能暂时得到一种错觉,或者可以说,让自己接受,从而停止思考。因此两市的居民都把怪现象的解释(具有某种意义的征兆)归结为神的侍者-司教和闻风而来的众多修道士的任务,而自己只是当作见闻似的东西,听听就算了。

从根本上来说,这种超现实的传说很快就会无人问津,随风而去。当时的罗马皇帝马克西米里安一世颁布了布告:“禁止谈论与记录发生的异象。”市民们也就服从了法令,对此绝口不谈。这条缄口令几乎没有一个人打破,它能够这样彻底执行的理由很简单。当时的人们无论贫富贵贱都对那片不祥的战场抱有特别的恐惧感。贝尔尼根罗德和哥丝拉之间,从北德意志平原眺望,像成群的肉瘤一样的哈尔兹山脉那座低矮的主峰,却被当时的世人所熟知。那里,曾是古时日尔曼的祭奠场……

峰名“布罗肯”,后来因英伦出身的修道士-圣瓦尔普鲁加的名字和当地信仰的仪式发生混淆,以“魔女的集会场”这个名字再次为世人所知。对民间习俗强加异端的罪名进行绞杀,这就是世界史中的噩梦-魔女狩猎。在这个时期,它的流毒已经在各地初见端倪。

因为对世界本身抱有恐惧,所以无论在山上发生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没有人愿意说出来。

这是……只属于当事者的战争。

“多么艳丽的夜晚啊,色彩之间相互融合,所有的人都在燃烧。”

“简直是和‘凶界卵’匹敌的恶趣味的文字游戏呢。”

“诚然。但,确实在燃烧着。”

“同感。”

中世纪欧洲时期,存在着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红世之徒集团,他们以布罗肯山为根据地,被称为“葬式之钟”。它是以古老的红世之王“棺柩的编织者”亚西斯为首,以及麾下被称为“九垓天平”的九名强大的“王”所统辖的巨大集团。中世纪的欧洲虽然被称为是红世之徒最为猖獗的时代和地域,但在史上拥有万名成员以上的“徒”的集团,也只是屈指可数。

而且“葬式之钟”与世上其它只是为了共生而结成的团伙—譬如“假面舞会”,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们是“军团”。

他们将战斗视为家常便饭,敌人自然不是被他们蔑称为“命柴”的人类,而是因暧味的预测和过敏的危机感,不仅做出了残杀同胞的暴举,更将力量给予人类的那些愚不可及的“红世之王”,以及作为其尖兵的FLAMEHAZE们。

“不是说索卡尔那家伙被干掉了,差不多该认真找找突进去的机会喽。”

“能够多大程度上避开‘烦扰之风’是胜负的关键。”

“范围收缩中。”

“恩……为了把握战况,应该只覆盖到了战场上空,我们可以充分争取突入的时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可以说他们是异类。

原因是“红世之徒”本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yu望才来到这边的世界,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利己的存在。他们的行动自然也是基于实现种种yu望。与讨伐者之间的战斗对于他们完全是多余,可以说只是能避则避的灾难。但同时他们也拥有与人类几乎相同的心理(正因为拥有比他人强大的力量,才会强烈地追求自身yu望的满足)。换言之,说到底也只是和人类一样,自身能够感受到,爱情,友情,恩义……爱人被夺走会悲伤,朋友被打会愤怒,恩情会用行动来偿还,他们与人类一样也拥有这样的思想。

正因为如此,红世之徒战斗的理由完全可能不出于自身的yu望和利害,而在以战斗为目的的“徒”中,“葬式之钟”正是最为强硬的组织。

“……意思,确认。”

“要去了吗?”

“恩,已经决定了,上吧。”

“恩。”

实际上FLAMEHAZE的阵营中,正被慢性的人才不足所困,欧洲全境和与其隔海相望的北非,以及包括中东在内的广阔地域都是双方自古的激战区,而在这些地带问题更加明显。

FLAMEHAZE并不是一种能够根据情况而进行量产的存在。往往是人类爆发出了超越常识的强烈感情,从而与存在与“红世”的“王”达到共感,在双方同意的前提下签订契约,经过这些不可缺少的程序,一名FLAMEHAZE才会诞生。无论哪一样,都并非是轻易便会出现的现象。

但即使是这样,在那个时期,这些异能者的数目还是飞速地增加。

并不只是因为作为容器的人类尝到了生存在这世上所有的痛苦,也是因为给与人类力量的另一方——之前大多数选择静观局势的“红世之王”也为了守护世界的平衡,争先恐后的加入了战斗。

战斗的导火线就是被称为“吞食都市”的自在法的发动。

同时身为优秀的自在师的“葬式之钟”首领亚西斯以设有机关的“火炬”为触媒,人类自不必说,连本来不适合直接吞食的“物”也强行转换,换句话说,就是把整个都市全部转化为巨大,且高纯度的“存在之力”,他将得到的力量全部收为己用。作为结果,诞生了世上从未有过的,空前的扭曲。

为阻止他而战的FLAMEHAZE们虽然勉强打倒了“九垓天平”的一员,但终究没能阻止自在式的发动,并失去了大批强大的同伴。就是说……吃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大败仗。

但从反面来说,这次的败北也给全世界的FLAMEHAZE和仍在红世静观其变的“王”们非同寻常的危机感,以前很少团体行动的FLAMEHAZE们为了对抗亚西斯所率领的军团“葬式之钟”,也渐渐团结一致,与此同时,因危机感而决定与人类结契的红世之王也增多了起来。

流逝的时间中孕育着新的冲突,在频繁的局部战斗中,18年过去了。

此时,将不断升级的冲突引向决战的事件,终于发生了。

亚西斯夺取了某个宝具。

正确的说,导火线并不是指夺取宝具这个事件,而是在持有宝具的红世之王一派,想要夺取宝具的葬式之钟一派,为阻止其行动的FLAMEHAZE一派,这三家混战的高潮中,亚西斯宣布了自己的企图——自己梦想的宣告。

听到了被他称为“壮举”的企图后,“徒”和FLAMEHAZE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徒”们欢呼雀跃,连本不属于“葬式之钟”的也纷纷加入阵营。

与之相反,身在FLAMEHAZE阵营的“王”们为他的想法所震惊,纷纷起誓必将其暴行阻止。

在这错综复杂的大冲突过后,九垓天平再次被粉碎一角,但宝具却落入亚西斯手中,他的企图正在一步步实现。“徒”们的期待与士气越发高涨。FLAMEHAZE中的危机感与恐怖则暴发性地愈加强烈。

于是,在宝具强夺之后的第五天……这天晚上。

双方迎来了最后的决战。

信奉亚西斯理想的“徒”们于“葬式之钟”的根据地——布罗肯要塞进行集结,决心粉碎其野心的FLAMEHAZE组成了临时兵团,向同地点进发。

大战,正酣。

巨腿将燃着的榉树踢飞,大地被其铲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矗立在森林中的大腿,一望无际的双手,使大地震颤的身体,这一切都是钢铁铸成。

“你们这些杂种,竟然!!”

异形的巨人并不是由一块块铁板拼补而成,而是将厚重的城墙般的铁板直接化为身体和手足的形状。发出咆哮的,是他身上以白色染料所绘出的双头怪鸟。

橡树与榉木交杂的森林在巨大的咆哮声中低沉地颤抖。混杂在余音当中,潜藏在树枝之下,忽然,闪光从各处飞来。迟来的破空声“咚咚咚咚”不断响起。

在巨人的身上不断升起烟雾,这是近年在人类军队和佣兵部队中普及的火枪攻击。

“竟然把索卡尔!!!你们这些残害同胞的道具!!”

钢铁巨人没有任何反应,踢开脚下仿佛火炬般的树木,在飞散的火星中继续前进。

这时,比刚才更加沉重的破空声再次混在枪声中响起,这次是攻城炮的炮击。借由爆炸推动的大量炮弹,穿破遮天蔽日的森林,像钢铁城堡般的身体飞去。

“噢,呜噢!?”

嘣,咚咚,在爆炸声中巨人发出了低吼。但,仍然没有一丝震颤,巨人推进的势头不仅没有丝毫减弱,还对着麾下的军队将大手一挥。

“敌人的火炮已经打尽了!!战友们!前进!!”

夜色在巨人的咆哮中摇曳,在他背后的布罗肯方向传来了如雷的回应。

“喔喔喔,先头大将杀开了一条血路!”

“小子们,别落后了!”

“嘎噢噢噢!”

“哇啊啊啊啊啊!”

带着各色的火焰,外貌千奇百怪的士兵涌了出来。

撕裂密林的是羽毛,骨骸,又或是鞭子似的触手和铁护腕,越过燃烧的树干的是蹄,钩爪,有时是蛇尾,尖嘴,也有长着牙齿的下颚。

简直是可以被称为魔军的异形军团。

“‘葬式之钟’万岁!”

“乌利克姆米大将万岁!”

“把叛徒们踏平!”

“咬碎讨灭的道具!”

怒吼着从铁块身边远离而去的魔军中,一朵将美女的脸包在中心的妖花轻盈地飞上巨人的肩膀,以柔和地语气开口。

“您没事吧。”

“人类的玩火就像玩具一样,我‘岩凯’乌利克姆米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夸称为“葬式之钟”最强的“九垓天平”一角的铁之巨人‘岩凯’乌利克姆米对肩上的妖花看都不看。

妖花再次询问。

“能够冷静下来吗?”

乌利克姆米脚下丝毫不停,隔了几秒才回答。

“‘焚尘之关’索卡尔他……是个阴险毒辣的讨厌家伙,但是……”

在进击的巨人眼前,三道光辉闪过丛林。

是与刚才的炮火不同,五颜六色的闪光。飞过来的物体也不是炮弹,而是高速的火球。这是使火焰带有敌意,并以爆炸制敌的初级自在法——“炎弹”

乌利克姆米一瞬间举起钢铁的手臂,护住了妖花。虽然被炎弹接二连三地打中,但他的前行却没有停止,简直像是被雪崩般的火焰所包围的巨人仍然带领着魔军前进。

在热气中,微微喘息地妖花向着画在旁边白色的双头怪鸟发问。

“给您添麻烦了?”

铁之巨人表情没有一丝改变,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不仅是我们‘葬式之钟’‘九垓天平’不可或缺的一员,更是从东方一直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

被巨人的疾驰所卷起的暴风将火焰吹散,脚下的森林中,他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与他的同志,战友厮杀的“物件”,因为无根据的,暧mei的,自私的,单方面的危机感,而犯下残杀同胞这份难以置信的愚行的“红世之王”所驱使的道具——FLAMEHAZE。充满更强烈的愤怒,巨人再次咆哮。

“面对他的死,还能冷静么!我要用‘奈萨之铁槌’,将这些道具打得粉碎!”

在巨人的身周,卷起了裹着深青色的火星的飓风。

在暗夜中,仿佛筑起了笼罩巨人身体的城墙,那是从战场全境吸引过来的刀枪,压扁的头盔,锈蚀的盔甲以及连刚才的炮弹也混在其中的铁块群。他们彼此缠绕在一起,渐渐化为闪着青色光辉的急流。浮在空中的铁块,不断加速,开始猛烈地旋转。

“前方!都给我散开!”

听到这阵轰鸣,“徒”们一齐从乱战中撤出。‘岩凯‘乌利克姆米得意的自在法——“奈萨的铁槌”如雪崩一般坠落在留在战场中的FLAMEHAZE头上。

一击,

并非只是速度和质量,经由“存在之力”强化的铁之怒涛将密林的一部分,以及其下潜伏的讨伐者一起碾成了灰尘。

在‘奈萨之铁槌‘炸裂的树林远角,有一座用枝叶伪装的简易帐篷立在古树的根部。这虽然是从东北两个方向攻上哈尔兹山缓坡的FLAMEHAZE兵团——“塞芭利修集团”的根据地,但却只有冷清的寥寥数人。

从帐篷的入口处,一名女性探出头窥视外面的情况。

“啊呀呀呀……我们的右翼简直被搞的一团糟。”

她是一位看起来已经年过40的修女,穿着是跟战场不相称的黑色套头服再加上纯白的面纱。虽然膝盖都被巨响震得稍显颤抖,但从她的圆脸上却有一种悠然的神色。

“索卡尔被击败的消息一传开,好像对方的斗志被点着了呢。为了封住前锋的杂兵,我们还特意准备了那么多火炮……果然这边的战法好像被对方看破了呀。”

“佐菲-塞芭利修君,总是听到你发出局外人似的感想还真让我头疼。你可是总大将喔”

听上去一本正经的男子声音并不是人所发出,而是来自刺在面纱上的青色四芒星。

“我知道了啦,武雷神。因为来得比预想快很多,所以吃了一惊而已。”

名为佐菲的女性回了句牢骚。那份不快的表情也使人感到几分和年龄不相称的稚气和可爱。

青星停止了斥责,开始分析她的感想。

“诚然,确实是想像之外的快。开战之后仅仅两次接触,就已经看破了我方的阵容和战术,以自己为盾牌突破过来。不愧是‘九垓天平’的先锋大将,了不起的慧眼。与之相比的话,‘焚尘之关’只会轻狂蛮干,干掉他是不是很轻松啊?”

“才没有,索卡尔虽然骄横,但也是作战高手,今天的死,也不过是他的初次败北而已。只是卡尔的速度和攻击力与索卡尔的和防御阵正好相克,胜利只可以说是捡来的而已。

“从远侧不断缩小对布罗肯的包围进行进攻的FLAMEHAZE兵团(关于兵团这个叫法,是在进行队伍编制时,在称为“孤儿”的佣兵出身的FLAMEHAZE中得到广泛同意后而加上的称呼。只是等级的编制,没有其他意义)被分成两大部分。

从北向南进军的“塞芭利修集团”(总大将“震威之结手”佐菲-塞芭利修)

从东向西进军的“贝路瓦尔德集团”(副将“极光之射手”卡尔-贝路瓦尔德)

与此相对,“葬式之钟”在迎击这规模空前的讨伐者队伍时,并没有选择闭门拒战,而是聚集了除去要塞守卫以外的所有兵力,在缓斜平原上发起野战。

这批对FLAMEHAZE军团大致可分为三个部分。

左翼部队是九垓天平的一员,先锋大将“岩凯”乌利克姆米,

中路部队同是九垓天平的一员,先锋大将“焚尘之关”索卡尔

右翼部队为援军某团,各自布好了阵势。

作战方针是:乌利克姆米的左翼部队与由北面接近的塞芭利修集团对峙的同时,索卡尔的中央军负责迎击东面攻来的贝路瓦尔德集团。援军则进行对中央军进行援护的机动作战。

兵力均等的双方激战过后,FLAMEHAZE兵团下的“贝路瓦尔德”集团”取得了将索卡尔部队迅速歼灭的辉煌战果,而另一支部队“塞芭利修集团”则完全暴露在乌利克姆米的猛攻之下。加上援军尚未积极行动的情况来看,战况仍处在胜负未分的胶着状态。

眺望着远处的战况,佐菲俐落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虽说辞去神职工作已有多时,但这习惯却是怎也改不掉。

“虽然早就明白真打起来不会像预想的那样发展,但还是使人不太爽呢。”

对着自己的契约者,武雷神以嘲笑的口吻回答道。

“开战不多时就将‘焚尘之关’给歼灭了,你制定的作战计划取得了毋庸置疑的战果呢。”

“作为代价,我们不是被追得四散奔逃了么?这回集结的可不是十八年前那群豪杰了……为了与‘葬式之钟’正面交战而临时凑齐的最低限度数量的兵员,这些完全没有经验的讨伐者,绝对不可能坚持到战斗的胜利。”

佐菲叹息着,望着被“奈萨之铁槌”掀起的粉尘遮蔽的战场。在那周围无数火焰爆发迸裂,怒号声和惨叫声震天动地。

(在那里又有多少人战死了呢?)

在这次大战前才被临时召集的讨伐者中,大半都是刚契约不久,技艺尚未精熟,说是菜鸟也不为过。个别技艺尚可的都被配置为队长了,到头来不过还是个速成兵团。和身经百战横行沙场的“九垓天平”那锐利的军势本来就不可能相提并论。(正因如此,她才在一开始就制定了开战后迅速将索卡尔部队歼灭的作战方针。)

这些姑且不论,“徒”们的士气也是极为高涨,他们为首领“棺柩的编织者”亚西斯所推进的“壮举”可能创出的新时代所感召,为了将其实现而奋起战斗。

因有与“葬式之钟”的长期战斗的经历而被推戴为总大将的佐菲,为了弥补双方战力的差距而不得已使出下策:让新人们使用从枪到大炮的各种人类武器。

原本说来,离开使用者身体的武器,即所谓飞行道具,由于对其以“存在之力”进行强化和控制都相当困难,通常是为讨伐者们敬而远之的。况且还有操作简便威力更在其上的自在法“炎弹”。单纯的质量弹在“徒”面前很容易被弹开,枪伤也能被迅速治愈,综合种种要素进行考量,勉强使用枪炮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虽然如此,最终她还是下决心采用火炮战术。为了应对旷日持久的激战,哪怕是再少的力量都要尽量保留下来。如果是面对普通的“徒”,枪炮中加点设计起码也能起到绊脚的作用。

所谓设计就是:首先使用枪击使其放松警惕,待其接近时再以同等数量的火炮加以猛击,是为“威力差攻击”。这种攻其不意的战术对于借由意志力得到强化的“徒”们(当然FLAMEHAZE也不例外)有着较好的效果。

针对当时火炮机动性弱和无法连射的缺点,FLAMEHAZE采取一边进击,一边把装填好的火炮散布在沿途经过的各处的作法。讨伐者无一例外都具有怪力,能够轻松地独自进行点火发射。换言之,异能者的兵团们可以采取找到火炮就打出去,再找到再打的流动作战。首先要用这个战术压制住对方的攻势,就算火炮不灵,也可以凭自身反击(当然,也可以作为后退时的保险)。这就是她制定的作战基本方针。

(但果然乌利克姆米并非易与之辈)

这个战术结果只在开战之初发挥了效果。

作为“葬式之钟”身经百战的先锋大将,在仅仅两次交锋中就将“威力差攻击”的目标和弱点甚至各处炮阵的作用都看破了。

他鼓舞了被最初的炮击所震慑的“徒”们,并率先突破前线,将双方拖入混战。这样一来,FLAMEHAZE也会担心伤及同伴,精心准备的火炮也就很难发射。

而且,遭到突破的“塞芭利修集团”右翼不过是从旁侧支援中央的部队,人少力薄,现在受到这阵猛攻,可以说阵型已经溃乱。

(而且,着眼点也极佳)

乌利克姆米应该并非只是为了打倒眼前的敌人,而是为了破坏两军的均衡而瞄准了我军右翼。这支部队从FLAMEHAZE全军来看,是西方最后一道防卫线,如果从这里切入,就可以在不被包围的前提下随心所欲地进攻我军侧腹。

(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境地)

兵团不仅全是新手,而且还都是各自为战完全没有协调性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对应对方进攻而迅速改变阵型。在这片混乱当中,再吃到乌利克姆米的猛攻的话,很可能整个“塞芭利修集团”就此溃散。

(与以往不同,这次决不能失败……只有上了……吗)

佐菲似乎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划到一半的十字也停了下来。

“由我出战。”

被这意外的发言所惊,帐篷里本来一直盯着地图的几个人同时现出动摇的神色。最先提出异议的是武雷神,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以理相争。

“竟然由总大将亲自出场厮杀,简直是愚蠢至极。”

听到这番话,她回身面对帐篷中的下官,咬着嘴唇说

“迅速地赶往右翼,直起那些瘫倒的菜鸟,阻止乌利克姆米并争取重建阵型的时间。现在能够同时完成这些的FLAMEHAZE只有我,有异议吗?”

包括武雷神,谁都没有出声。

“很好。”

修道女打扮的总大将威严地点了点头,指示了自己不在时的方针。

“都尼,总之一定要取得与“贝路瓦尔德集团”的联系。对方如果还有能够长距离通话的自在师的话就挖到这边来,以我的权限允许。”

帐篷中央,身披斗篷的高个男子盯着折叠桌上铺开的地图平静地回答。

“我明白了,立刻就去找能够使用的联络线路。”

“阿莱克斯,在我战斗的时候重整中央的阵列。敌人是那个乌利克姆米,我没法给你争取出太多时间,拜托尽快完成。”

“明~白,您也小心着点。”

身着军装的小个子男子歪坐在大桌对面,把手稍稍举起,算是接过了任务。

佐菲点点头,走出了帐篷。战斗的噪音比刚才更响,说明战区正在靠近。换句话说这是FLAMEHAZE一方正在逐渐被压倒的证据。

纵观战场,失去星光的夜幕下,暗黑的密林中,到处都是各色的爆炎,整个战场被大地的轰鸣和各种语言的喊杀声所充满。

“能够坚持到什么地步呢……”

“不是‘能够’,是必须顶住,佐非-塞芭利修君,如果‘那个作战’能够顺利进行的话,应该能够不分胜负。”

对于额上的青星那一成不变的冷静,佐菲回以叹息。

“那个作战如果成功,才不过平手……现实还真是严酷呢。”

“在所有的选择中,这已经是成功率最高的了,没有办法,不管怎么说,对手可是我们的宿敌——“葬式之钟”。

实际上,FLAMEHAZE的目的并不在于全歼“葬式之钟”。

阻止“棺柩的编织者”亚西斯所策划的“暴举”(被“徒”们称为“壮举”的计划),这才是FLAMEHAZE们唯一的目标。战斗是不可避免,然而那也不过是所有计划的一个步骤,佐菲她们的任务,就是将先锋大将“岩凯”乌利克姆米和“焚尘之关”索卡尔所率领的主力部队钉死在战场中。

对FLAMEHAZE军团——“葬式之钟”的编制,是由首领“棺柩的编织者”亚西斯之下以及九名强大的红世之王——“九垓天平”所统帅的“徒”之军势所构成。

但是,其中一人在这一切的起源——十八年前的“都市吞食”事件中被讨灭,另一人则在五天前,成为这次大战的导火线的宝具争夺战中死亡。

就是说,在大战的前段,“九垓天平”就已经只有七人。

“岩凯”乌利克姆米,“焚尘之关”索卡尔。“暗之水滴”琪尔诺伯格,“凶界卵”伽利,“大拥炉”摩洛,“虹之翼”梅利希姆,“甲铁龙”伊路亚尼卡。

在他们当中,率军作战的是乌利克姆米和在序盘被击败的索卡尔。琪尔诺伯格是以单独暗杀行动为主的隐秘头目。伽利是负责侦察敌情的情报官。摩洛是主管组织全体运作的宰相。令人庆幸的是,想必是忙于难于进展的所谓“壮举”,亚西斯等其他人看起来并未出击。

除去那部分应该是“出于道义的援军”,还有困扰FLAMEHAZE进军的最大悬疑,就是剩下二人的动向。

“九垓天平”的最强将领——“两翼”梅利希姆和伊路亚尼卡。

一旦参战,以他们攻防绝顶的实力,想必轻易就能改变整个战场的局势。但他们却仍闭门不出。理由有两个。

一个是因为五日前的死斗消耗过大。另一个则是,当时与他们交战的对手——被称为FLAMEHAZE王牌的两名讨伐者还没在战场上现身。

“不到最后一刻不出王牌,这也是一种用法么。”

“但是因索卡尔的死,战机已经渐渐成熟,转机的时刻已近了。”

闻名于世的两翼会警戒也是当然的,那两名讨伐者,是长达十八年中不断与他们进行激战,可以说对“葬式之钟”来说,她们也是最危险的宿敌。

就在五日前的宝具争夺战中,可以说是梅利希姆半身的磷子军团——“空军”也被她们二人歼灭,伊路亚尼卡也身受重创。

当然,双方争夺焦点的宝具最终落入“葬式之钟”手里,FLAMEHAZE方还丧失了众多强力的伙伴。战斗虽然是FLAMEHAZE的完败……

(即使是败了,我也觉得并不是徒劳。)

总之,不首先确认两名宿敌的参战,守护亚西斯的最强战力“两翼”便无法出动。在只有他们才能与那两人对抗的情况下,不能轻易出手消耗体力。本来让乌利克姆米和索卡尔先率军出击,也有准备在这个布罗肯要塞迎击那极度危险的两人的想法。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那个野丫头在干什么呢)

佐菲不禁窃笑,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随着指尖在空中划过,青白的电光迸出。

“对不被怜悯,负罪不知,未曾存在便回归空无的我们,请至少赐予胜利的光辉,阿门,哈雷路亚。”

一边瞑目暗诵,一边在胸前合掌请愿。

啪叽,青白的火花再次爆出。

看到出阵的仪式完成,武雷神以邀请她散步的轻松口气说。

“那么,我们走吧——“震威之结手”佐非-塞芭利修君。”

佐菲也开朗地回答。

“那么,我们走吧,‘拂晓之雷剑‘武雷神氏。”

刹那间,随着雷鸣般的巨响,从黑色修道服的下摆迸出灼目的闪光。“威震之结手”简直像是将下半shen变作闪电,腾空而去。

原地只留下被吹飞的帐篷,和被搞得灰头土脸,相视无奈的部下。

被紫电包围的佐菲驰骋在战场上空。那如弓的轨迹尖端,直插入覆盖战场上空的黑色暗云。

构成暗蔼的一粒粒物体,成群向佐菲袭来。

那是无数像指尖大小的,使人无法喘息似的数量的,苍蝇。

这是能够监视战场全境的“九垓天平”一角,侦察官“凶界卵”伽利所展开的自在法“烦扰之风”。凭借几乎遮天蔽日的蝇群,他能够广域侦察情报,并且还能以之战斗。一只一只的不过是普通的苍蝇,虽然没有多强的力量,但终究数量惊人。FLAMEHAZE谁都不进行空中战斗,就是因为有这危险的空中结界。

当然,对于以紫电为铠的佐菲来说,“烦恼之风”等于没有。聚集在身周的蝇群瞬间化为灰尘。在一片蒙胧的视野里,隐约已经看见前方的战场中矗立的巨人。

(找到了)

对方似乎也已经察觉,急忙将肩上的妖花放了下来。

“要上了哦——”

佐菲卷起修道服的下摆,反转身体。

“——哒啊——”

挟着身后的雷电,FLAMEHAZE兵团的总大将向着“岩凯”乌利克姆米身上的双头怪鸟踢去。

伴随着剧烈的放电,雷鸣再次响起,铁之巨人终究承受不住这压倒性的冲击,轰然倒地。

在两军激烈交火的东端,有一支整齐到令人发毛的“葬式之钟”方援军,作为中央军右翼向“贝路瓦尔德集团”施压。

他们并不积极地参加战斗,而只是与处于守势的中央军保持步调一致。中军撤后一步则退一步,进两步则他们也进两步。只有阻碍进退的人,他们才会毫不留情地杀掉。

这诡异的一党,自称为“化装舞会”。

现在他们阵营中的奇异光景,据说是数百年未有过的罕见。

实际看去,阵中只有三人而已。但对“化装舞会”多少有所认识的人,都会对这一集团的怪异行动感到恐怖。

为了更易于配合中央军的步调,他们的总阵只是以四根支柱撑开了的正方形的幕布,外观朴素简单。

空荡荡的阵中,置有一顶通体漆黑但以白银镶边的肩舆(“肩舆”:四人抬的没顶轿子)。

一名少女端坐在舆上。

娇小的少女戴着斗笠般大小的白色帽子,身披同一色的斗篷。清澈如水的眸子只张开了一丝细缝,垂在身前的双手无力地捧着一根锡杖。即使身处喊杀震天的战场,在她的身周却飘荡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舆周围有四名纸绘的骑士,似乎是少女的护卫,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纸所具有单薄,却令人感到满溢的力量从他们身上涌出,四名战士在风中矗立,没有一丝摇动。

这时,站在舆的右前的女子开口了。

“那个还是没有动静么,赫佳特。”

发问的是穿灰色紧身裙,身带众多首饰的妙龄美女,隐约可以看见她右眼上的眼带上方——额头中央睁着第三只眼。

被称作赫佳特的少女仍旧闭着眼睛,从她微微颤动的嘴唇传来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

“没有,一笔都还没有动过。”

“恩……如果在那之前战斗结束了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呀。修德奈,你认为‘震威之结手’参战会给战局带来多大影响?”

站在舆的左前方,身穿漆黑铠甲的巨汉——修德奈在面甲下嗤鼻笑道。

“哈哈哈,我们的军师,‘逆理的裁者’佩露培奥尔殿下对于战斗竟然会咨询他人。在下这样见识浅薄之人的妄言也配入耳么?”

巨汉用肩上的长枪轻轻敲着头盔,站在一边冷笑。

对于这孩子气的嘲讽,绑着眼带的女子佩露培奥尔嘴角掠过一丝轻笑。

“呵……没什么,只是先参考一下我们的将军‘千变’修德奈殿下的意见而已。”

言下之意是最终的决定权仍然在自己手中。对于这位“逆理的裁者”的询问,修德奈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算雷电大妈加进来,战局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动。”

即使是没什么好感,巨汉还是明确地给予回答。从根本上来说,他对这位军师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恶感,只是性格怎么也合不来,仅此而已。

“不如说双方都是有意维持着胶着状态而已,某一方稳住阵势重新组织攻势才是战斗的转机。”

“恩。”佩露培奥尔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明确的否定或肯定。她并不会让别人轻易明白自己的想法,只是一次次的发问。

“如果说还有一个,决定战局的转机的话,想必就是那两人的参战了。”

像是在期待着必将到来的事物一样,修德奈这次表示出了同意。

“呵。那样的话‘两翼’也势必出击,两军也会以他们为中心发起总攻。‘葬式之钟’只以中央军撑住战线不溃,同胞凶手们的左翼自从讨灭‘焚尘之关’后也止步不前,想必都是为了那个时刻而储备力量。”

两人仿佛事不关己般的分析着战况。

可以说这也是当然的。实际上“化装舞会”不仅没想过与“葬式之钟”协力推进战斗,甚至可以说现在这种胶着状态才是他们期望的结果。索卡尔死后,他们始终保持步调,正是为了不使决定性的局面出现而做的拖延工作。

虽然名义上是接受“葬式之钟”的请求而参战。但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亚西斯的“壮举”。即使与“葬式之钟”关系密切,但也是出于完全不同的目的。从根本上来说,被称为世间少有的神算——“逆理的裁者”根本不会出于“徒”之间的友谊,道义,人情这些而派出援军。

佩露培奥尔额上的那只眼睛,竦人地望向星月无光的天空,覆盖整个天幕的暗云正是“凶界卵”伽利的自在法,“烦恼之风”。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到底打算从哪里攻过来?即使是那两人,也不可能避开这“烦恼之风”的监视网潜入布罗肯要塞。”

“嗯……反正都会被蝇子们发现,之后就会与“两翼”接着华丽地开打,在这片战场想必应该也能看到。之后……就是我们的出场?不……”

修德奈和佩露培奥尔眼神都向后方飘去。看着依然以同一姿势瞑目站立的少女。

“是我们的巫女的出场时间……”

巫女“顶之座”赫佳特,

军师“逆理的裁者”佩露培奥尔,

将军“千变”修德奈。

虽然同是身为强大的“红世之王”,职责与行动原理都不相同的她们——“化装舞会”的干部“三柱臣”聚集在同一场所行动根本就是逆于常理的事态。

但是,这场战斗并非寻常。三人赌上生命与存在所进行的这场战斗……有着与之相应的重大意义。

战场的一角,“三柱臣”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来临。

哈尔兹山地是以布罗肯为主峰,由连绵起伏的群山所构成。

与被称作为万刃的墙壁——阿尔普斯山岭不同,这一带的“群山”顶多也就像是几个刚发起的馒头。

但是它们的面积如果只用山地形容似乎太大了。山上还长满了橡树,山毛榉,雪杉等,无论是色泽还是数量都异常惊人,简直可以说是大地的波涛。

布罗肯山在其中仿佛巨浪一般,尤其显眼。

作为“葬式之钟”根据地的要塞,就建在山顶的平地上。

常年云雾弥漫的此地,被当地人恐惧地称为魔山,妄图靠近者只会在山脚留下尸首。现在,这片土地作为“红世之徒”与FLAMEHAZE的争斗焦点,正在灼热地燃烧。

受到山脚下爆炎的反照,在云雾深处矗立的高塔渐渐显出轮廓。在山风切开的雾气缝隙,露出了比暗夜更加冰冷的纯白花岗岩。

要塞的形状并不同于当时的一般建筑,并没有显眼的护城墙,而是以与山峰一体的数座高塔为顶点,总体使人感到柔和而壮丽,细部却坚实气魄。全貌仿佛是扣在平缓山峰上的一顶王冠。

王冠的中央有一座格外引人注目的巨塔,被称为“首塔”。这里是对FLAMEHAZE兵团——“葬式之钟”的中枢机构。内部空旷的空间被鲜艳的青光所照亮。

放出光的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青色火焰,在火焰的上方漂浮着一个鸟笼。

以火焰为支点,分成九支的黄金天平占满了整个空间,伸展的臂端上载有房屋般大小的皿盘。九只皿盘上只有五人的身影。虽然说是五人,但并非人类。每一人都是以强大闻名于世的红世之王——“葬式之钟”自豪的最高干部“九垓天平”。

在熊熊的青色火焰的映照下,一人用严肃的口气发话。

“还是,没有找到么。”

银色长发,头戴金冠似的护额,上身隆起的外衣罩上胸甲和护腿,再加上带马刺的长靴和侧背着的长剑。可以说是一身骑士,或是剑士的打扮。

“虹之翼”梅利希姆。两翼之右的“王”。

对侧的皿盘,漂浮着人般大小的卵,卵上贴着魔物,老人,女人三张脸。三张脸依次发出滑稽的声音回答。

“我从谁那里!”“什么也!”“没听说!”

连口相声似的回答。咯塔咯塔震动的面具们发出竦人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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