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了启程 (上)
作者:高桥弥七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644

佐藤启作正挤在电车的人潮里。

(果然,还是应该在早上出门才对啊。)

事到如今,他才后悔了起来。

跟早晚的高峰期相比虽然要好一点。但是御崎市车站是有多条路线经过的中转车站。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陷入慢性拥挤状态,也可以算是地势布局上的宿命了。特别是这个从御崎市车站开往西南方向的线路。还跟远处的首都圈相连接。那就更拥挤不堪了。

被人潮推来挤去,挂在肩上的那包大得有点多余的行李,也总是被拉来扯去。

(好痛……不过,也没办法。)

对佐藤来说,在这次的启程之前,他还是想好好跟“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作一次正式道别。他一直在等着昨晚也一如既往地喝得烂醉如泥的她醒来.结果就拖到了这个时间——就是这么回事。

对于她那“一如既往”的状态,佐藤虽然也感觉到有点沮丧,但是又转念一想“怎么能因为这种程度的事就丧气”,于是又重新振作起来,在大屋门前精神十足地——

“那么,我要去了!”

怀着赌上自己一切的决心向她作出了宣言。

而玛琼琳对这句话的回答——

“行~啦行啦。你这次可是去当跑腿,要好好听从吩咐做事啊。”

却是这样有气没力的一句话。

反倒是“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

“旅途快乐哦,期间的长短是没关系的啦,全都看你哕,佐藤启作。”

罕见地以认真的口吻向自己说了这句话。

(怎么说呢,难道就不能再说得有点那个感觉——)

心怀沮丧的少年想到这里——

(——啊,糟糕。)

就立刻察觉到自己又在向她渴求着什么了。他慌忙甩了甩脑袋。被挤得动弹不得的周围乘客都以抱怨的目光看向抖动着身体的他,不过他还是完全无视了。

(才一出来就变得这么懦弱怎么行啊!)

自己是怀着“为了她做自己能做的事”这个誓言而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要是再期待奖励什么的话,那也太不知足了,甚至可以说是任性的想法。

(对,先不管她用什么口吻来说,“好好听从吩咐做事”,玛琼琳小姐的这个指示本身是非常正确的……我一定要好好做才行。)

作为受到外界宿任命的初等联络员,必须迅速而准确地处理事务,完成情报的直接接收和转交任务……这种身份、行动和目的,全都将作为自己的责任背负在肩上。无论是像孩子一样向谁撒娇,还是像傻瓜一样藐视世间,现在都是不允许的。当然。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像现在这样鼓起干劲。

(好,我要好好干!)

在内心让自己振作起来的同时,为了把确认放在外套内袋里的介绍信、以及玛琼琳新交给他的签条这件事变成习惯性行为.他把手掌按在胸口上。

玛琼琳说过。这次的签条跟至今为止的有点不一样。

“外界宿成员的心得嘛,就是我们火雾战士不在身边的时候,绝对不能跟‘红世使徒’碰头。这就是为了那种时侯而给你准备的东西啦。”

“虽然还因为担心过度而加上了各种各样的多余功能啦,嘻嘻嘻噗噢!?”

根据两人的说明,这个据说是“使徒”的探测机。如果附近有类似的气息的话。就会把微机状况通过某种某种触感来通知持有者。

“总之,一旦通过这个东西感应到‘使徒’的存在,你就不管用什么手段也好,必须要全力逃跑。绝对不能随便靠近,或者产生调查的念头——”

“虽然也不用我们多说了,不过你要是产生哪怕是那么一点点想跟他们战斗的念头——”

“我可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虽然听了这种叮嘱有点不是滋味.但自己以前也的确犯过这种错误,所以也只有默默接受了。

(的确,如果没有玛琼琳小姐在的话……)

他之前犯的错误——把宝具的大剑放在推车上。想要跟“使徒”战斗——现在想起来,那到底是多么愚蠢、轻率和鲁莽的行为啊——他曾经亲身体验过的那种实力差距.即使在挤得水泄不通的电车内也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即使是现在,要是没有火雾战士的话,像我这样的人……

佐藤不禁倒吞了一口唾沫。

现在。自己正在离开御崎市这个火雾战士所守护的城堡、或者是摇篮,以毫无防备的姿态行走于食人怪物横行肆虐的世界中。这甚至比独自一人在密林深处徘徊更可怕,没有逃跑和抵抗的决定性力量,无论拿着什么武器、无论周围有多少人都毫无意义。这里——简直就是恐怖的世界。

在恐怖的世界中,即使是现在这个瞬间,也一定会有人在某个地方被啃食而死。在没有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从世界上缺落,被人们彻底忘却。不管对谁抱有何等强烈的思念,或者是有谁对自己抱有强烈的思念,都无法改变。

(是吗……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了吗……)

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得到了火雾战士?玛琼琳这个盾牌。一直以来。通过把一切交托于她的判断,从而在无意识中获得安心感的少年。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领悟了那曾经在对话中多次听说过、而且也非常熟悉的话语的真正含义。

(在这里的大家——“人类”们,原来都一直处在这样一种毫无防备的世界里啊。)

真正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的异能者——以玛琼琳为首的众多火雾战士们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好像撒手不理的冷淡态度。绝对不是像表面上那样单纯的冷漠。

即使想挽救所有的人。这个世界也实在太大了。

即使想把“使徒”全部歼灭,其数量也实在太多了。

在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也还是要继续战斗——那种态度。实际上是决心坚强程度的体现。对她们抱有反感而咬着不放的话,就等于是以感情去拒绝自己无法理解的事——跟小孩子耍脾气没什么两样。

(火雾战士。)

佐藤又一次在心中对她们这些异能战士的统称进行思考。

(很厉害……那真的是很厉害的人们啊。)

然后,他在战栗之中,又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是否能保持协助她们的心意。

外界宿的人们,大概都是一直怀着这种恐惧感而行动的吧。而且在最近这段时间,外界宿也面临着不知是谁发动的大规模袭击,很多成员们受牵连而死去,听说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事。

即使如此,自己还能继续保持想协助她们的心意吗?他在战栗中进行了确认。

(我能。)

曾几何时,自己在车站遭到作为“使徒”仆人的“磷子”袭击而仓皇逃跑的时候。

曾几何时,在高中的清秋祭中被卷人血和火焰的惨剧中的时候。

曾几何时,亲眼目睹了把整个市街彻底破坏的“魔王”力量的时候。

即使在这一切向毫无防备的自己发起袭击,我也有全部承受下来的觉悟吗?

(啊啊,当然有了。)

自己并没有克服恐惧,自己不可能会成长得那么顺利——少年也对此有所自觉。不过,在置身于恐惧中时能不能采取行动的感觉,他作为曾经多次遭遇过恐怖局面的一员,也在某种程度上有所体会。

(而且,这不是说我自己这样那样的问题……而是为了玛琼琳小姐,我必须这样做。)

对于他在心中说出来的这句真挚话语―

(……?)

就像要为他作出回答,也好像是要考验他一般(——……)

某种感触,正好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咦!?”

佐藤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附近的乘客又再次向他投以讶异的目光。

(骗、骗人、的吧!?)

紧握在胸口中的签条,把“那个”正在逐步靠近自己到的感触传达他的头脑中。如果明确到这个地步的话,那的确是不需要什么详细说明了。就好像自己长出了不同于耳朵和眼睛的新感觉器官一样。他感觉到某个存在的气息正以迅猛的势头向自己接近而来。

(真、真的是“使徒”吗!?不过为什么!?难道我在这里被发现了吗!?)

他刚想要对事情的来龙去脉进行思考,可是马上就察觉那根本无关重要.于是又慌忙环视了一下周围。虽说不是早晚的高峰期.但是这里实在拥挤得连自己的脚也看不见。不仅无法推开别人逃跑。就连稍微动一下身子也做不到。

(该怎么办——)

而且就算是要逃.在行驶中的电车上到底该怎么逃才好呢?

对了!不是有什么可以让车子停下来的、紧急用的装置吗?不过到底哪个才是那个装置?不.那个应该是在月台上的吧?电车上没有吗?

对了,去问别人就行了!不过就算大声把事情说明出来,又会有谁相信呢?还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提供协助吗?

(该怎么办!?)

他光是心里焦急,却无法采取行动。他所感觉到的“那个”,明显是径直向着自己这边冲过来的。他领悟了这一点,才终于从动摇中渗出了恐惧的味道。

这里并没有“悼文吟诵入”玛琼琳?朵在场。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但是如今却作为一个过于残酷的现实.袭向才刚刚踏上旅途的少年。使用签条进行联络吗?但是已经来不及求助了。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

(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吧!)

在恐惧之中,佐藤还是这样想。他并不是恍然大悟,也不是恢复了冷静.更不是意志升华到了更高的境地。他只是死死地抓住了恐惧之中自己能完成的职责而已。

(这样的话,就只有干了!)

就是现在!现在不就正是把自己曾经立誓要做的事付诸实践的时侯吗?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我就要为玛琼琳小姐效力到最后一刻。

只要我把“使徒”来袭的事通知她,就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那是现在的我能做到的最低限度的抵抗了。

(直到最后。我也要做自己能做的事!)

但是,他的决心已经来不及了。

犹豫的时间太长了。

(可恶,已经——)

“那个”在瞬间内发起了猛烈接近。

(不行了吗——)

判断已经赶不上了。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应该能干得更好,我做起事来根本就不像嘴里说的那么响,根本就什么忙也帮不上,混蛋。完全是白白送死……在这最后一刻,他就只能怀抱各种悔恨的感情。

(——玛琼琳小姐!)

在心中发出呐喊。

这时候……

呼——

只听到这样的声音。

“!!”

看到突然蹦起身的少年,周围的乘客都已经觉得他的行迹可疑了。

至于他本人,现在已经没有理会他人、或者进行掩饰的余力了。在极度紧张和恐惧中,头脑变得一片空白,花好长一会儿,他才终于理解到声音缩代表的意义。

在十秒钟的时间里,有某种东西挡住了窗外景色。从他的眼前掠过。

(到底……是什么?)

与此同时,在签条中感觉到的“使徒”气息也随之逐渐远去。

(难道……)

跟接近过来的时候一样。一条直线地远离自己而去。

(电、车……?)

气息并不是以自己为目标。

只不过是乘在反向的电车上。

“……!”

感觉到这一点,理解了这一点,佐藤忍不住想要整个人瘫倒下来了。要不是电车的人潮支撑着他的话。说不定他已经那么做了。在另一种意义上,他的头脑又变得一片空白。

(得救了……吗?)

从启程的一刻开始就不得不面对“这个世界的真相”。总算生存下来的身体,也因为感到纯粹的喜悦而颤抖了起来。至于身体的主人,则完全陷入了紧迫到极点的、跨越生死关头的虚脱感。还没有能领悟到这是一种喜悦的反应。

在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思考能力的头脑中——

(原来不是被发现了吗。)

一边怀着放心和松弛的心情这么想着——

(不过话说回来……“使徒”竟然坐电车?)

这时侯才终于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不过这完全只是他的偏见。实际上无论是火雾战士还是“使徒”,都能熟练地使用人类的交通工具(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支付票款),不过现在的他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继续在电车中不断晃动的他——

(开什么玩笑,真是的……吓得我命也要短几年啊。)

再花费了几秒钟,他才察觉到理所当然的重大事实。

(嗯?跟电车擦身而过——)

他是从御崎市启程的。

从御崎市车站,乘电车出发。

既然如此,那么其目的地就只有一个。

“——啊!?”

这次佐藤真的大叫起来了。

新的“使徒”正向着御崎市进发。

“可恶!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在混乱之中,他慌忙挣扎着想要把内袋里的签条拿出来,在这个过程中——

(就算要回去,我坐的也是特急列车……不,不行!)

回想起玛琼琳和马可西亚斯吩咐过自己的、必须要遵守的忠告,对接下来应该采取的行动进行考虑。

(嗯……“这个”应该算是如他们所嘱咐的那样

逃跑了吧!?)

他注视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进行确认。

(对了,如果要联络的话,还是应该保持一段距离更好吧?如果知道我使用了自在法的话,如那个“使徒”说不定还会掉头回来)

想到这里,他才恍然大悟―

(啊,我难道是傻瓜吗!?)

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来的,是手机。

联络员身为人类,还有为异能者们提供支持……对于这些事实的意义,佐藤终于开始隐约察觉到了。不过现在他光顾着应付眼前的危急事态就已经应接不暇了。

(嗯……如果给家里打电话,就会由婆婆们来接吗?)

计那些当钟点工的老婆婆们找玛琼琳来听电话……思考着这个做法的他——

“……”

在沉默了几秒钟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却拨响了并不是自己家的另一个电话。把手机贴在耳边等待对方接听,对那特别长的响铃声音感到焦躁不已。

(真是的……到底在干什么,快点接啊!)

感觉到极限的紧张和恐惧感,可是“快从这里逃出去”、“已经不想干了”之类的选择,都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对于这一点,他现在还没有发现。

在自己家里无所事事地消磨着时间的田中荣太,对于耍帅离开这里的佐藤这么快就打电话过来这个事实。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到底在想什么啊,真是的。)

他会不会干脆挂电话呢?——在毫无意义的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按下了通话按钮的他,听到了他说的话——把关于“使徒”来袭的紧急报告任务委托于他的事由——之后:

“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以怒喝声把刚才想过的那句话当作回答说了出来。

佐藤却没有理会好友的这种“耍脾气”的举动。

(不管怎样。拜托了!你应该知道有人在“玻璃坛”那边守着会更好吧!?还有,你可别用那张签条啊,说不定会被对方感应到的!)

“喂喂!等——”

电话挂掉了。

反正重新拨回去.也只会落得拒绝接听或者关机的结果吧,那家伙就是喜欢这么硬来。田中作出了这样的推测(而且也的确猜对了)。不禁咬紧了牙关。

又是“红世使徒”。

自从上次来过之后,自从把好友夺走之后,才只是过了两个星期而已。

(所以我都说已经受够了啊!!)

如果可以丢出这么一句话而干脆无视的话,那到底该有多么轻松啊。

可是作为现实,“使徒”正在逼近这个城市,如果自己放着不管、就这样演变成突袭危机的话,也不知道会给这个地方带来多大的灾难。更重要的是对此心存畏惧的人正是自己本身,这一点他也是很清楚的。而且,令人不爽的是,佐藤应该也很明白吧。

(即使是现在这个时候,电车也在向这里逼近。)

结果,就像两周前一样,田中站起来了。他一边跑一边用手机拨响了佐藤家的电话。不管怎样,他也必须向玛琼琳请求指示。

(回来之后你给我等着瞧,佐藤你这家伙……)

在心中无奈地咒骂着的田中,在恐惧中感觉到了。

自己并没有像两个星期前那样,对采取行动抱有犹豫。

是因为那时侯,对犹豫的自己的丢脸样子有了深切体会了吗?

还是单纯因为对佐藤怀抱的嫉妒带来的反作用而振作起精神了呢?

虽然自己也无法判断,但是不管怎样,还是要采取行动。一定要迅速行动,不管痛苦还是不痛苦,都只能动起来……除此以外,现在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双脚在颤抖,内心也畏惧得萎缩起来。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只有这样干。

脚步越来越快,内心充满了焦躁。

开端虽然跟两个星期前奔跑起来的时侯一样,但是这次可以托付后事的佐藤已经不在,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不仅如此,自己反而成了被佐藤托付后事的对象。所谓的四面楚歌就是指这种局面了。握着手机的手,开始慢慢加大了力度。

“啊啊,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浑蛋!!婆婆,至少今天也该接接电话吧!”

也不知道是向自己还是电话的那边,田中以含泪的声音怒喊道。

乘坐这条路线的电车已经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夏天坐过吗?不,不可能是那样——嗯。特意使用人类的交通工具,虽说也不是没有遭到反对,但结果还是强行坚持下来了。

为了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抱有确信,首先还是应该再次以“这个视点”来观察一切。像这样子——身穿厚衣厚裤披上黑色围巾——穿上普通衣服混在人类之中,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虽然也跟目的有点关系。但现在总感觉心情很畅快。

置身在拥挤的电车中这种状况……说起来,大概是因为高中学校就在家附近的缘故吧,基本上都没有怎么体验过。最近这段时间里。也就只是去往大户的时侯坐过专线巴士而已。虽然事到如今也不会感觉到疲累,不过这样子的话,对人类来说,无论是身心都会感到很难受吧。

忽然——

(……?)

他感应到了一股微弱的自在法气息,如果不是自己的话,那恐怕是无法察觉的吧。这种感觉他也觉得似曾相识。那恐怕就是气息感应。从远处感觉到的那个自在法反应,正以迅猛的速度接近而来。

(不是、吗?)

行进方向就在同一直线上,几乎是以相等的速度在互相接近。既然如此,那么彼此都应该坐在电车上吧。在作出这个判断的期间。彼此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

(那么,该怎么办好呢。)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那并不是火雾战士,也不是“使徒”。这样的话,大概就是外界宿的相关者了吧。好像是叫什么联络员的。因为心想着“自己没必要隐藏气息,反而可以成为抑制力”,于是就干脆堂而皇之地前来这里,可是这个决定似乎得到了反效果。没想到在到达前的瞬间会遇到。那方面的相关人员。

(还真是不能如我所愿啊。)

在前方的目的地里,先不说最终会不会遭到妨碍,在了解到自己的真正用意之前,他们应该不会贸然动手——本来是这样推测的。只是,时间的话当然是越充分越好。要是在这里被哪个不确定的其他人发出事前通告闹出骚动、徒然让对方提高警惕的话.

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要收拾掉吗?)

在电车擦身而过的瞬间展开封绝,把应该能在里面能行动的那个人抹消就行了。

(等一下。)

那是不行的……不,还是别干了吧。

(目的就只有一个,也没必要拘泥于这些琐碎的事情。)

不管如何,只要看到自己的现状,她们暂时也应该会采取静观的态度。万一自己率先动手把联络员收拾掉的事被她们知道的话,那就等于是主动放弃自己想争取的时间,导致“一碰上就开战”的事态。这完全就是本末倒置了。

(对,而且……)

知道自己拥有敏锐知觉的她们,也应该会理解到我放过了从眼前擦身而过的联络员这件事吧。那个联络员的紧急报告.反而会成为我“目前没有加害的意思”的态度表现。所以,现在还是放着别管的好。

(嗯,他是这么说的啦。)

在心中不知道跟谁说话的他面前,窗外的电车一掠而过。

失去了那十秒左右的杀死对方的机会,心中充满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真没办法。)

在一边叹气一边眺望远方的瞬间——

“!”

感觉好久没见过的某样东西,此时正远远地出现在低矮住宅区的那一边。

那就是横跨在位于御崎市中心的真南川上的大铁桥——御崎大桥的A形主塔。

两个并排在一起的主塔,正在迎接自己的归来。向眼下一看,可以看到那早已熟悉的、位于市西部的住宅区。呈现出平缓的地形。

(我……回来了。)

他身怀感慨地这么想着,然后又暗暗默念道:

(为了启程。)

向着应该在这片土地里过着生活的母亲、朋友,还有……她们——

(我……回来了啊。)

从心底发出呼唤。

眼前的景色变化为河岸地带,越过了真南川。

作为来访者。同时也作为归还者,在城市的西南端沿着住宅区北上、渡过真南川到达御崎市车站的这条路线上前进。

耳边传来了似乎很熟悉、又好像不是很熟悉的广播音:

(本次列车即将抵达御崎市~御崎市~)

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红世使徒”正在接近。

接到这个紧急报告,立刻就在佐藤家的庭院召开临时作战会议的众人——

“吉田一美。你打算怎么办?”

被亚拉斯特尔这么一问,吉田一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是……)

至今为止.虽然也被卷入或者自己闯进去过好几次,但仔细

一想的话,跟“他”无关的战斗,眼前这次却是第一次。

“你可以跟田中荣太氏一起前往旧依田百货监视‘玻璃坛’,也可以现在立刻尽量远离这个地方,就是这两个选择是也。”

“推荐后者。”

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嗯,虽说是相关者,但是小姑娘你也没有为此拼命的理由啦。我们并不会有什么想法的,你还是尽早去避难吧。”

马可西亚斯也为此作了补充。

田中也以从吉田看来也明显一片苍白的脸说道:

“那样是最好啦,吉田同学。现在可不知道来的是什么家伙,你完全没有必要固执地留在这里啊。”

以颤抖的双脚,拼命坚持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干脆把护送吉田到远处安全的地方这个任务交给他算了吧?——心里这么想着的玛琼琳苦笑了一下,只向少女催促着对行动的选择。

“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不过你真的没必要勉强啊?说真的,就算你在这里,我想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那个东西’,也不能在这种状况下使用吧。”

玛琼琳轻轻用手指了一下的,是被披在室内便服外的罩衣遮挡住而无法看见的东西。

那正是吉田挂在脖子上的、有着希腊十字架形状的吊坠。

正如玛琼琳所说,她唯一能使用“红世”这方面力量的宝具“希拉达”,并不是只要直接使用就行的东西。无论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发动条件,还有一旦使用后带来的效果,都是在某位少年在场的情况下才有意义。在“他”已经失踪的这种状况下,这个东西就只能成为单纯的装饰而已。

“我……”

仿佛要把答案挤出来似的,吉田把手按在罩衣的胸口上。然后,把视线转移到什么都没说的少女——将自己带来这个地方的少女身上。返回来的视线,既像是在考验自己似的富有挑战性,同时也好像在安慰自己似的充满温柔。

“……我要留下来。”

吉田坚决地抬起头说道。

“如果田中同学有什么无法顾及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小事我都会帮忙的。而且,既然选择在这个时期来的话,我想应该也不是‘没有关系’的。”

众人——特别是火雾战士们——都有点佩服她了。的确,在现在这个状况下,跟至今为止的事件毫无关系的“使徒”偶然前来这里的可能性非常低。

尽管看样子很害怕,内心也在动摇,但是应该想的事也会好好去想.该拼命的事还是会拼命,这样的思想准备,少女已经完全具备了。

“如果现在选择逃避的话……我觉得就会从本来已经踏入的地方被甩落下来。我……只有这一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在宣言的同时,吉田紧紧地握住了胸前的“希拉达”。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再次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

走下了御崎市车站的月台。

偏离了喧嚣的人潮,只是一直沿着那细长的月台往前迈步。

(变得漂亮多了啊。)

曾经一度被破坏而新建起来的车站大楼,每个角落都反射出崭新的光泽。

至于旧的车站大楼,当时为了击退依附在那里、企图启动大规模逆转印章的“助手多米诺”,已经被连同周围的桥墩和承载着“探耽求究”丹塔里奥教授的怪物列车一起摧垮到体无完肤的地步了。

虽然并没有直接看到破坏的光景,但是化作了“废墟”的凄惨状况,也还记得很清楚。同时,还清楚地认识到,要是“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在封绝之外战斗,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那样子竟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恐怕也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

一边想,一边向着隔了几个月台的墙壁另一侧——也就是车站的东侧——看去。

被自己和其他御崎市居民唤作“车站对面”的那一带,就是所谓的商务街道,林立着众多新旧不一、无味干燥的办公大楼。

在其中的一角,有一座又高又新的、外周完全以玻璃包围的高层大厦。

那就是御崎中庭·拱廊大楼了。

那是拥有内部全层采用开放式天花板设计的半室外空间,以架设于其上的四条走廊构成的美术馆为首,配备有上层部的饮食街、中层部的酒店、下层部的办公室等地方的复合型设施。

(好像,就是在那里跟吉田同学进行了第一次约会吧。)

一起看过的展示品……那是什么呢。因为之后发生的事给人印象太过强烈,所以记得不怎么清楚。毕竟那是好不容易在最初的战斗中幸存下来,在以后应该怎么办也无法确定而漫无目的地

过着的日常生活中,再次跟“使徒”相遇的瞬间。

有着老绅士资态的“捡骨师”拉米。

(不,好像应该叫“螺旋风琴”莲南希吧。)

追随着那个来到御崎市收集火炬的“使徒”出现的,就是火雾战士中以战斗狂出名的“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

(刚开始还真是个可怕的人呢。)

对于佐藤和田中也被卷入其中,并把她看作大姐头对她心存仰慕的事情,当时也并不知道。在面临战斗的时候,那不顾一切地把愤怒和憎恨发泄在对方身上的恐怖姿态,跟正正经经地为了使命而生的“她”完全相反,不过之后在听说了事情原委之后也理解了过来,那完全是一个典型的火雾战士。

(事到如今想起来,光凭着不成熟的两个人,能把那个人压住还真不容易呢。)

不由自主地苦笑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离开了等待下一趟列车的人越来越多的月台,走下了楼梯。穿过崭新漂亮的自动检票口,可以看到同样也是新增设的、跟车站大楼之间的联络通道。

从这里向北穿出去的话,就会到达迎合新建车站建成的时机开张的购物街。

(经历了好几个月的锻炼和多次的战斗,已经……变得稍微能干一点了吧。)

在圣诞平安夜发生的、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战。以自己为诱饵,企图把火雾战士一网打尽的[化装舞会]搜索列兵“聚散之丁”萨罗比。还有——

(另外一个巡回士……)

稍微思考了一下,他又回想起贝露佩欧露的说明。

(好像,是叫做“吼号呀”比弗伦斯。)

然后,在惊险地达到了那两人的瞬间出现的压轴角色——杀手“坏刃”萨布拉克。

虽说战斗总是跟艰苦脱离不了干系,但是就算这样,像他那么大规模地到处大肆破坏、而且还使出那么难缠的手段的敌人也没有几个了。由于事前有所准备,配合相当默契,再加上各自的随机应变,还有不逃跑而坚持跟他周旋,才勉强将他击退,实在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不过,比起这些事,内心涌出来的却是另一股强烈的感情。

(对不起。)

在购物街的出口等待着自己的两位少女。

(真的,很对不起。)

自己派人送回去的、由两人寄给自己的信,是不是平安无事地送到了呢?那是现在不得不离开,不得不消失,然而却必须留下的、告诉她们“自己就在这里”的信息。

贝露佩欧露胸有成竹地说过,已经马上安排好了,第二天应该就会送到,因为是委托毫不知情的人类去办的,绝对不会留下痕迹什么的……

(不过,她应该也不会说“多余”的谎话啦。)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车站大楼走了出来。

(而且,那已经无关重要了。)

从车站的出口笔直延伸出去的大马路,注视着展开在眼前的故乡——御崎市。

(毕竟,我已经这样来到了这里。)

一边想,一边向前迈步。

混在人潮中,跟众多的人擦身而过。

在跟车站大楼同时新建起来的广场上,可以看到一座小小的时钟塔。在对面,被整备成多机能的巴士总站,也同样有大量的人潮在穿梭来往。

在陆续入站的巴士中,那华丽的红色巴士路线表示牌上,写着一个设施的名称。

大户梦幻公园。

那是自己跟吉田两人一起约会外出的游乐场。

(真令人怀念……跟吉田同学一起去,是什么时侯呢?)

那时候,想要把自己消灭的“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跟自己发生过一些纠纷,后来得到了正好从海外回来的父亲帮忙。玩偶毛布服里面简直热得要死啊,下次你给我定个轻松点的战术吧——之后他还笑着这么说道。

(对,是夏天。)

记得在大山斜面的树荫处,还曾经被请吃过美味的炸猪排三明治。当时的自己,无论什么事都无法下结论,只是一味地依赖着对自己抱有好感的少女的温柔。

(真是的,那简直是厚颜无耻。)

在无奈的同时,也怀念着对残酷的幸福毫无自觉的那个时候。

对投身到战斗中感到恐惧,对离开故乡感到踌躇,能作为人类怀抱悲喜之情的温暖感,对平稳度过的日子感到的留恋……讽刺的是,自己之所以对这些东西感到无比珍惜,偏偏是因为在该

走的道路和想停留的地方之间犹豫不决,仿佛当作烦恼材料的附属品似的一直注视着它们缘故。

以将自己挽留在人类那边的方式、教会了自己这些东西的高贵价值的少女,在这个城市共同生活、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日常象征的少女——吉田一美。正因为是现在这个时候,自己才能怀

着对她的敬意,明确地说出来:恐惧和踌躇,温暖和留恋,甚至是迷惘和烦恼……怀抱着所有的一切,跟家人和大家一起生活的、作为“密斯提斯”的日子——真的非常快乐。

(那样的日子,也全都是——)

走过了眼前交通灯即将变换信号的斑马线,横穿过在不远处的那条马路的入口。

(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里是饭馆和饮食店林立的繁华街,依然是人山人海。

在火红的夕阳把视野染成一片红色、自己被困于封绝之中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的日常生活都一下子被烧成了灰烬——不,是熊熊燃烧了起来、并发生了改变。

利用傍晚展开封绝的,是袭击自己的两个“磷子”。

在危机中挽救了自己的,是名为“炎发灼眼的杀手”的少女。

除了作为魔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的契约者而拥有的称号之外,并没有任何固有的名字,为了跟同业者互相区别,只拥有“贽殿遮那”的火雾战士这个代号的一位少女。

(那时侯可真的把我当成物品了啊。)

对于自己早已死去,而且还是用死去的自己的残渣做成的冒牌货这个事实无法理解(就算是现在,也还是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顺应着激愤的感情一直咬着不放,令少女感到焦躁和厌烦。不知道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也没有余力去顾及除自己以外的存在。

(虽然是一种装模作样的说法,不过那还真是命运般的邂逅。)

至少对自己来说,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现在还要过相当一段时间,才能看到那一幕光景吧。)

在大马路上向头顶眺望了一眼,心里这么想着。

今天的天空也一片澄澈,流云也很稀疏。

看来应该可以看到美丽的夕阳了。

他并没有走进繁华街,而是顺着人潮的流向,沿着大马路向西走去。一边走,一边想起自从车站被破坏之后,这里有一段时间还成了步行街。

(大家好像还一起坐在围栏上喝着果汁之类的呢。)

那时侯,整条大马路都挤满了人,从露天餐厅到露天商人、街头音乐家等等互相混容在一起,那一幕日常中的非日常光景,现在也还能唤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慨。

曾经多次跟好友们一起混在其中的、每天就像过节一样的短暂光景,现在已经被穿梭的车流所取代,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了。

仿佛为了抹去那一丝寂寞似的,又想起了另一幕回忆。

(清秋祭的盛装游行,也在这里来往过吧。)

从一年级各班中分别挑选出几名”班级代表“组成的盛装队列,沿着来往于车站前的路线游行了一圈。包括自己在内的七人也以各不相同的打扮,举着赞助者的广告板参与其中。

接着,在学校过夜进行准备时感受到的兴奋,当天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忙碌和无比的爽快感,在祭典中出现的“彩飘”菲蕾丝突袭带来的危机感,甚至还有在闭幕式连续发生的冲击性战斗的恐慌,思绪自然而然地回忆了起来。

还有隐约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不安感膨胀到容许范围极限的最糟糕的时期。

(真是的,我这个身体到底是……)

布下机关的人、被布下机关的人、被卷入其中的人,所有一切都交混在一起,实际上却是依然还没有完全被解明的、如同诡异的黑盒子一般的宝具“零时迷子”。

现在想起来,也还真亏得有人会对身边的这个不可思议的东西抱有好感、彼此亲密交往呢。

(说起来——)

曾几何时,被说过的话。

(——“无论是佐藤启作、田中荣太,还是吉田一美,就算知道了你不是人类的真相,也没有对这个事实采取任何措施的能力。”——“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对一直以来的他们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就会凭着惰性而生活下去。”——“就正如你今天所感受到的,跟一样的日常,一样的风景,一样的朋友。而寒意和疏远,将不断地将这些事物一点一点地削弱。”——)

曾几何时,自己还反驳过。

(——“不过,知道了一切,也还是认同了我的大家,在这种惰性的生活结束的时侯”——“我想应该是会给我一些跟这种寒意不一样的东西的。”——)

结果,在确认哪一个说法正确之前,自己却先一步跑了出来。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这副模样的话,恐怕已经不是感到寒意和疏远的程度了吧。那到底是愤怒和悲哀,还是拒绝反应呢?

尽管没有去确认的打算,他还是从大马路转进了向北的道路。

逐渐远离大马路的喧嚣声的这个地方,是全部由除道路外都被包围在围墙和大门之中的宅邸构成的闲静地区。这里就是御崎市的地主阶级的人们集中居住的,俗称“旧住宅区”的地方。从这里再走进去一点的话,就应该可以看到佐藤启作的家了。

(佐藤那家伙,应该已经转学了吧。)

在他那宽敞豪华什么都有的家里,也因为玛琼琳在那里寄居的关系,无论是日常的活动,还是非日常的事件,都总是在他那里集合。再加上毫无架子的家主的性格,让人感觉很惬意的那个地方,一直是大家的广场。

(田中到底怎么样了呢。)

想起了曾经融入那个风景之中,却从中途脱落的好友。他也应该是住在这附近,可是却没有去过他家。而且去了也没用,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只能是添麻烦罢了,反而还是由得他更好——想到这里,就没有去找他,而是向西拐弯,走出了旧住宅区。

(而且,还是别过度刺激玛琼琳小姐更好吧。)

想到这里,又马上觉得这只是自己骗自己,只有一笑了之。

(根本不可能不被发现,我毕竟完全没有隐藏气息啊。)

稍微再走了一会儿,来到了真南川的河堤。

没有寻找阶梯,只是以两三步轻巧的脚步登上了长着青草的陡峭斜面。

(如果是刚下完雨的话就好了……啊,不过必须是没有太阳的清晨天空才行吧。)

俯视着河岸,看着那比以前看到的还要宽广两倍的蓝天,在心中唤醒了某种感动。

(是不是……已经变得能知道更多东西了呢。)

虽然同样是河岸,但是这样子在不同的场所和时间里,景色也是不同的。过去看到的众多景色也一样——在变成“这样”之后,才发现这一点。景色作为映射世界的镜子,随着时光流逝、变化、迁移。即使认识到更多更多的景色,未知的景色也不会减少,也没有尽头。

(那时候的景色,是只限于那一刻的景色,就是这么回事。)

即使是今天这种平平无奇的白昼光景,也是其中之一吧——他边走边想道。

有时是在早晨的锻炼中磨练,有时跟大家放学绕路在这里走,有时则是在鱼鹰节中游荡……回想起这每一幕的光景,然后将其藏于心底。

(认识光景吗……那时候,要不是吉田同学窥视了“这一边”的话,吉田同学的光景,应该会显得更平稳、更宁静吧?)

可是,选择了窥视这一边的人,并非别人,正是吉田一美自身。

在鱼鹰节开始之前,她邂逅了身为调律师的古老火雾战士、最不解风情的怪物“仪装之驱手”卡姆辛,被要求协助对御崎市逐渐增大的扭曲进行“调律”,在同行的期间,借来了一个宝具。

单片眼镜“杰塔托拉”——能够看穿“这个世界的真相”的那个东西,在鱼鹰节之中,把还能转身回到日常生活中的她可以走的退路,完全打碎了。

她知道了自己所恋上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火炬的事实。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

在知道了一切的情况下——

(——“现在在我面前的坂井同学是人类,我是知道的。”——“这么温暖的身体,还有内心”——“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坂井同学”——)

她这么对自己说了。

(现在在这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即使变成“这样”之后,也还是依赖着她的思念,来回答这种连自己回答也要花费好一段时间的问题。

对于闯进了如此残酷的地方也能作出这种回答的坚强力量,感受到发自心底的佩服。

一路往前走,就可以看到井之上原田铁桥。

(这样承认了自己的并不仅仅是吉田同学,爸爸也是。)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爸爸是自己在世界上最尊敬的人。还记得跟他在走过这条桥的时候说过的话。作为人类的身体,在现实上已经死去了。可是,知道了母亲千草孕育了新的生命时,父亲说过——

(——“因为你看起来已经成长为可以跟你说这种话的男人了嘛。”——)

在那之前的几个月前,也曾经跟父亲见面。在不知道儿子已经成了残渣的情况下,见了两次。

通过比较这两次的差异,绝对不会称赞人的父亲这么说了……这就意味着——

(我的成长,是的确作为事实存在过的。)

那并不是单纯漫无目的地生活而获得的东西。父亲所指出的成长,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危机和苦难后得到的经验,作为力量依存在身上的证明。

(虽然我不能把这种力量使用在帮助妈妈的方面,是个遗憾。)

新的生命——因为有了能代替只是残渣的自己留在父母身边的弟弟或者妹妹,自己才下定了决心离开。虽说如此,对于不能为母亲接下来应该会很辛苦的生活提供帮助,心中也感觉到不小

的痛楚。不孝这个词,实在太沉重了。

(对不起,妈妈……不过,我已经改变了啊。)

从走过桥之后的河堤上,可以看到远处的街道中突兀地隆起来的一团深绿色——御崎山。跟大家一起外出,在那里放焰火和眺望夜景。还被少女拿着便当递到面前的御崎神社,可以隐约看到就在山腰上。

自己通过锻炼可以变强——第一次被告知这个事实的,应该就是那天回家的时候。

(——“你已经可以超越人类了”——)

被这样宣告之后,承认自己不是人类,已经变成了不是人类的存在——自己应该对这两方面都抱有过恐惧。可是,那些感觉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了。

那是因为,作为成长的目标无数次在脑海中想像过,可是每次都因为力量不足而放弃的终点站,或者是新的出发点。在跟日常生活诀别的痛苦的另一侧,已经开始以明确的形态放射出光芒的缘故。

跟火雾战士少女一起上路,作为自身的姿态。

(那时候,还真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呢。)

走下河堤,稍微从御崎市西侧的住宅区走进去一点.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公园。

(更重要的是,正因为有那时候所怀抱的思念.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在归途中所怀抱的感情,并不仅仅是恐惧。

成为了跨越诀别痛苦的力量的另一种感情,就是迷惑。

那是对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作为一名少女跟自己相对时感到的迷惑。对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受到少女信赖的战友,一直努力避免把少女作为“那种对象”来看待的自己来说,那是自己恍然大悟的瞬间。

可以喜欢上她。

(在察觉到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之前。竟然花上了好几个月。)

不由得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好笑。

(能够感觉到“喜欢”的片断。明明已经不断在日常生活中积聚起来了啊。)

踏入公园,来到冬天光秃秃的树枝架在空中的林荫道——在前面的喷水广场一角的长椅上度过的那一刻.也应该是其中之一。在这里,看到她开开心心地吃着菠萝包的满面笑容。自己心中确实是产生了某种感情。

(还有……在这里,有着其他地方无法相比的无数回忆。)

穿过公园来到大马路,可以看见它依然如故地屹立在那里。

市立御崎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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