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回答的所在 (上)
作者:高桥弥七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525

煌煌照耀着黑夜的月光之下,『星黎殿』静止在空中。

巨大的球体漂浮在临近地表的低空,隐蔽的外壳——『隐匿圣堂』也维持着打开上部三分之一左右的状态。从外面只能看到耸立在要塞周边的尖塔群顶端,即像是不该存在之夜的海市蜃楼,又像是无人能目睹的仙境,只见它漂浮在半空中。

其下方展现出,由绝壁成形的刺穿云海的岩峰群。被零星的松树点缀的那些岩峰,纤细且弯曲,粗壮且蜿蜒,默默地刺入天际。

广阔的中国中南部,没有闯入者的迹象,这深山幽谷之地正是『星黎殿』的目的地,[化装舞会]暗中决定战斗的策源地。

盟主——“祭礼之蛇”坂井悠二代替三柱臣站在石塔之顶端。

没有风,冷澈月夜的绝境铺天盖地,可他的目光却没有落下,只是向上,凝视着圆月与星辰所支配的空中的一隅。他纹丝不动的伫立着,看上去像是神秘影子的那个身姿中,唯有黑色的瞳孔,充斥着无尽的yu望,捕捉着存在于超越圆月与星辰彼岸的某物,并吸噬着光芒。

时间,正走向零时。

石塔和另一面,占据『星黎殿』下半部分的岩塊部深处的隐匿区域中,有四个人影站在那里。

包围住四个人的是立体浮现的自在式。就仿佛把淹没在黑暗深处的错综复杂的机关最底部,给绘制出来般的银色自在式。

站在中央,手杖插在地上,两个手掌放在其上的人是“拾尸者”拉米。

「原来如此,概况我大致理解了。话说回来……“密斯提斯”坂井悠二的意识本体竟跟[勒令诗篇]有关。把“祭礼之蛇”的那一套应用在两重存在的『暴君』系统上且并存这点,还真是像阁下的做法,很独特的方式。」

在他右面旁边,刷一下垂下肩膀的是教授“探耽求究”丹塔里奥。

「不是我的本——意!我的话,阿啊——啊我的话,是这——样的脆弱!使——用曾经不确定要素爆满!的本源体什么的!没——错没错,随便改造的追加自由机能!的『暴——君』明明都说可——以准备的啊!如今沦——落到使用那——种多重显现功能——的辅助武装阿是……多么的让人悲——哀啊!」

在他的更右面,摆弄着连接在地上的机器的是坎哈特·多米诺。

「啥?那个米丝提司加了多少战斗力?那个我拼命改造的结果,就是现在的盟主大人代行体的各种能力呀哈哈哈哈哈哈!」

拉米的左旁边,毫不理会他们脱线对话的,“逆理之裁者”贝露佩欧露说道:

「不是其他,只要是我们盟主的圣谕,无论是怎样的方式,我们都是不会说不的。既然事已至此,只有以万全的保障对应如今的事态了……坎哈特·多米诺,把构成的本谱显示出来。」

「金樽名林(谨遵命令)箁箁箁!」

被教授掐着的多米诺操作着手边的机器,这时,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光点。

光辉凝缩成炫目地犹如燃烧般的银光。停留在半空数秒后,仿佛爆炸似的膨胀起来,这是把机关最底部,高高的天花板到地板为止,都能填满程度的巨大球状自在式。即精密又细微的法则,粗看之下是不可能解读的庞大纹路。

「喔……」

拉米朝着这片无法形容的威容,摘下了帽子。只见他视线锐利地,观察着表层的花纹的流向,并向教授申请能读取更深、更本质的操作许可。

「丹塔里奥,只是在这里有的影像就好,能让我摆弄看看吗?」

「备份我让『吟咏炉』做——过了!你怎么想就怎么弄吧,问题No——thing!」

大拇指嗖的竖起来,之后教授从挂在胸前的诸多的物品中取出记事本。

「我——的感——觉记事本也,准——备OK!像平——时一样的提——供优秀的参考资料喔,你——想要吗?」

拉米摇着头,把有关影像的操作解析交给多米诺处理。

「那么,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者,轻轻地把一只手挥向前方。

贝露佩欧露静静眺望着动静巨大的对话,微微地笑了。

(为什么这个不会碰撞啊。)

省去麻烦帮了她个大忙,他们两个是老朋友的关系。有时是互相影响,有时是互相困扰。这样互相弥补的渡过了数百年,以自在法『封绝』的发明为开端,双方将各种各样的成果和惨祸留名在历史中。胸中怀着看上去正相反的本质和志向,或者该说就因为如此,很自然的双方都彼此尊重对方的存在方式。

(要说天才,也是有很多种的阿。)

视线的前方,自在式像要裂开的银河一般向全方位分解开来。

膨大且纤细的花纹,让那个所谓集合物的内在都暴露出来。

乍一看,就像是蜘蛛丝无缝般织成的行星。

而且不只是成圆形,各个地方都添加关联的连接着,不规则的曲折持续着变化,是无法比拟的漫长且复杂的块状。这个形状本身就可以看作是至高的艺术品。

拉米再次叹息道。

「就算是创造神“祭礼之蛇”的意向,说是成为他之手的式……没想到竟然是将如此膨大的量连接在一起组装,想要动用的力量之多是可想而知的。这不就是等同于用细沙描绘大陆,并将每一条小路都诚实再现吗。」

紧接着进一步详细分解。

贝露佩欧露避开比喻般的评论,只以微笑回答。

拉米目光停留在分解着的第一区域,只有那里还在分解、计算。

「丹塔里奥,这里设定了相当多量的『吸收』式吧。似乎与驱动中枢及显现功能有着联系,可用途是什么?」

「嗯嗯——那——个是在转移目的地实——体化,为了维持自——由的行动的捕食功能的一部分——呢?」

在教授回答的间隙,拉米将最初显示出来的自在式,代形体“密斯提斯”坂井悠二的组成表中,自己看上的部位,在便于观看的位置像幻灯机一样投影在四周。

贝露佩欧露讯问道:

「你有什么在意的部分吗?」

「虽然有你的事先说明,但与感知敏锐气息的能力不同……对式的调和,我感觉到从头到尾的不自然。」

与“准备妥当后才行动”这样做法的技术者教授不同,作为看透其中存在的意味及流向的艺术家而言,拉米的目光捕捉到了奇妙的一片。

「果然……代行体存在合成一体前就开始活动的迹象。」

面向露出怪异惊讶表情的一行人,为了说明,他让自在式发生了变化。

「就是、说。」

拔除掉数个式将密度减小,整理并压缩。

其中一部分像是在显示什么操作似的,顺序亮起,展示流程。

「曾经镶嵌在『零时迷子』里的本源体核心,只存在『暴君I』的时候,这个功能确实运行成功了。但是作为采集转移到世界各地的人格镜像的『暴君II』,却应该是毫无必要的功能才是、啊?」

教授连同拿在手中的记事本一同,猛地扭曲了脖子。

「确——实很奇——怪啊啊—?『我学之结晶优——秀的13274———暴君I』以及『我学之结晶优——秀的13274———暴君II』是以合——1为前提的同位体,所以姑——且让两台都附加了这种机——能————多—米—诺!?」

「是的谨遵命令的说!」

察觉到主人的意向,多米诺开始用手边的机器检查起拉米指出的部分。

「这个是……“坏刃”萨布拉克将『勒令诗篇』打入『零时迷子』,让宝具内部构成『暴君I』的核心,在那个计划阶段,为了通常不运作,明明将指定的功能设定成休眠才对的说。」

贝露佩欧露,为了不让他人察觉她的想法,表情变得极为平静。

「明明应该休眠的功能在运作了……?话说教授,你还记得吗?」

「嗯嗯——?」

目光离开记事本,教授抬起头为了确定而寻问道:

「合体前片刻,我们这边『暴君I』的监视器运作之时,作为本源体的“密斯提斯”的“存在之力”是常人所无法想像的庞大吧?」

这么一说,教授刷刷的翻起记事本,终于目光停留在了一点。

「嗯—恩恩恩,确实那——样的预测——之外的现象被发——现,上面这样写着呢?多—米—诺!将运行的模型No.37760显——示出来!」

「是的谨遵命令的说!」

再次根据多米诺操作,新的图表在浮现在众人面前。给简略化的人型上色,各部分用长条或圆形之类,把作为本源体“密斯提斯”的坂井悠二“存在之力”的总量,用时间推移方式显示出来。

「这——个,是把附加记事本读取得结果————[先是『暴君』的暴走,出现意料之外局面,同时,发现了吸收功能。结果,与之接触的“彩飘”的力量被附加进去是可想而知的]————以上。呃——,再追加————[之后第三天,由盟主自身证言,追溯到数月之前的当时,最初接触的“千变”的胳膊也被吸收进去]————以上。」

贝露佩欧露借由那份报告与图表显示的计算,总结道:

「虽然我认为连修德南的胳膊都被吸收是很怪异……总结来说,本来应该休眠才对的功能由于错误操作启动了,能被如此的解释呢。」

拉米点着头并说着当前的见解。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作为核心的宝具『零时迷子』由于和事先别人施下的『戒禁』相互干涉,发生错乱的可能性极高。将这个错误操作的周边筛选出来的话,就可以找出,如此中断波及整体的异常原因的线索了吧。同时,也调查一下你要求的,纠缠宝具的不确定要素。」

用表情掩盖内心,贝露佩欧露数秒间对那个不确定要素————就算地发现了也不是能轻易除非的东西————进行了思索后,点头说道:

「……足够了,这儿就拜托你了。我们这边不得不去准备勒令的第二阶段了,为代替,我留下几个人做你的助手。」

对着本应不需要帮助的最高自在师“螺旋的风琴”,却还要给他摊派助手,显示不是用来作为帮助用的助手。原本拥有教授等级的头脑,就算来帮忙,也是连打杂都派不上用场的存在。就是说这个指示是为了他们自己不在时,让他不能做出可疑举动的算盘。

当然,拉米本人是早知道自己所处的立场之后,才来到这里的,所以没有感觉到特别的不满。作为表面上的态度,他戴上帽子依旧服从指示。旁边,「这个不能解开的——式的探求!勒令第二阶段——的执行!哪个都是充满兴趣的题目,被迫二选一的我是多么的——hardluck呀!?」

「刚才还在为第二阶段发动的出动准备而乐坏了,严格挑选手头的器材的说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托趁教授与多米诺吵嚷的福,帽檐下方的锐利视线,纹丝不动地注视着式。

移动要塞『星黎殿』的一角,休息场所兼集会场所的酒吧。

现在那里一个百年不遇的奇妙宴会正在召开。

百年不遇的意思是,有位贵客是平常从不接近『星黎殿』的三柱臣将军“千变”修德南。奇特的是,在他突然出现在酒保前面,痛饮之时,酒吧内,不知何时起就挤满了各种强大的身影。

加上要塞中原本就集结在此的士兵们和凯旋的远征军,出击前的紧张,烦躁等待的热量,少数的恐怖之类的东西,让现场无论是外表和气氛都达到了饱和状态。

酒保那里是最能体现这些的舞台。

昏暗的照明掠过每个人,随便点燃的五花八门的火焰,厚厚老地毯上坐着巨大的身躯,年代样式也各不相同的椅子以及桌子上满满地摆放着料理和酒杯,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在一个制约或者说是许可之下,开始尽情放纵。

那就是『别惹将军的不高兴』。

修德南坐在宽旷酒吧的一端,墨镜遮挡着表情,节奏沉稳地,从容地将装着无色酒的酒杯送到嘴边。

他旁边坐在地上,全身覆盖着兽毛的异型鸟男,布告官“翠翔”斯托拉斯说道:

「上次来这里喝酒是何时的事了,将军?」

将酒杯里装的鸡尾酒送入口中,品味着说道。因为这句无礼的发言,语气中的殷勤感多少被冲淡了。不过,故意似的坐在地上引来视线,还真是像他的风格。

被问到的修德南貌似无趣的又喝了一口酒。

「天知道。不过我记得,这里的酒跟以前一样难喝。」

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马上又就重新注满了。从一端的座位……能把酒吧全部收入眼底的位置,视线穿过太阳眼镜游,走观察着充斥空气的骚动。

柜台那边的奥鲁哈斯和莱拉依奥说道:

「来,不管了,你再给我喝!这是为了今天特意留下的酒!」

「怎、怎么这样,不行的……我、已经,醉了……」

双方都赤红着脸碰杯着葡萄酒。

正中间那里,皮尔索因用手支撑着利贝扎尔。

「住住住住手啊利贝扎尔,危危危危险啊!?」

「哈哈哈哈!你看我的高速飞行!!」

嗖嗖地在玩空中飞人。

另一处,骚乱的人墙中。

「队长,俺很高兴!终于迎来了今天————」

「请让我死在你的身旁可以吗?」

「你丫的到底在期盼什么不吉利的事啊!」

「……不要把酒洒了,离出阵也不远了。」

哈勃利鲁话很少,在防毒面具的两个吸气口各插上一个吸管,喝着冒泡的香槟。

另处也是,乐师“笑谑之聘”洛弗卡雷抚着鲁特琴唱起歌声。

「为了寻宝寻求火焰,蔷薇的坡道纵身跳起……」

乘着曲调的高大男人意气风发地嬉戏,目光凶狠的少年阴气地附和,戴面具的骑士默默打磨着剑,美丽的狮子跟衰老的骆驼倾谈,闹腾的满脸胡须将黑衣两人组卷入其中……人的姿态以及异样的外形,喝与不喝,骚动与否,以各式各样的行为活动着的情景,就在眼前。

无论是谁都在轻浮。

同时也在煽动轻浮。

以保护之责为宿命的眷属,统率着大集团[化装舞会]的将军,根据兴趣偶尔接受别人的各种委托。修德南身为“王”,同时还擅长观察别人的感情。此时,他在这盛宴场所所感受到的是————

(不安、吗。)

那,不只是对战斗的担忧。

无论谁,顺从创造神既是面临『世界变革』,都会感到本质性的不安。那是只有自觉“自己存在着”才能维持生存的生物“红世之徒”,才会拥有的巨大不安。

修德南向玻璃杯中倒着酒,并放出声来。

「抱歉。即将到来的最大战斗,我身为将军却不在。」

斯托拉斯虽然知道这些话不是针对自己的,但脖子……没有,全身都颤动起来。

「我们留在此地是为我们应做之事,眷属们是为了前往他的身边,实现眷属们的本愿。将军您不必要意。或者说,虽然您去那边助阵非常可靠,但只能让您一人去帮忙,实在是万分的抱歉。」

两人正背后,酒吧真正的一端的墙壁处,一个“王”背靠在墙上。仿佛融入黑暗般的黑斗篷,脸被绷带缠绕覆盖着的是“坏刃”萨布拉克。

「原本三只眼的女怪就要求我要帮忙到这个阶段的。而且我身为杀手的力量也不擅长应付不确定地点的广域、大规模的战斗。这不过是将合适的材料用在合适的地方而已。」

对于没有啰里八嗦地回答的他,斯托拉斯采取无视,并继续说道:

「总的说,在此地战斗的我们,就像是保护被勒令招去的三柱臣一行的后背,作为盾一样的存在。那个立场在我们看来就是种荣誉,怎么可能是负担。」

「……」

接受了这种模范的回答,但修德南果然是想从当事人那里得到回答。他轻轻地把桌子下面的东西踢飞了。

像硬币般跳跃的那个,在坐于地上的斯托拉斯的视线高度处停住,然后咕噜咕噜的旋转的是个小小的自在式。不用说,这自然是「淼渺吏」戴卡拉希亚的东西。

「什么事,将军“千变”修德南阁下。」

没有感情的声音,让人无法把握真实意图般,他询问道。

修德南轻轻地,再次确认下军议决定的方针。

「敌人的侦察部队渗透到我们的势力范围内还要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就算大军犯上,有『秘匿的圣室』保护的『星黎殿』也不会轻易地被发现。可是……战斗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反复重申,小心行事。」

「作战方针我已了解,既然交由我统率,你务须担心。」

戴卡拉希亚没有让人看出一丝感情的气馁,简单的请命了。

和修德南料想一样的对答让他不禁叹息。

「不要让士兵做无谓的牺牲。」

还有一半酒的酒瓶被自在式举起,然后扔在地上。

酒瓶落在地上但并没有碎,咕的一声只留下铁色的波纹,沉了下去。

不久,旋转的自在式的轴心开始紊乱。只有声音还是一成不变————

「开始阶段是进行攻势,遭到反抗后转为防守————只需留意到达『星黎殿』的敌人。」

毫无感情的回答。

「就是这样。总之,撑到我们的返回。」

说着,修德南踢了一下自在法,它回到了桌子下面。

「我去拿代替品。」

「不,不用了。」

阻止将起身的斯托拉斯。这次叹息的意义和刚才又有不同。

「反正也没有想和我一起喝酒的家伙,再喝下去就烂醉了。」

知道那句话意思的古株的布告官回以同情的微笑。

「确实,在这种场合是没有愿意陪你喝酒的人的。」

「是啊。」

回以短短的抱怨,目光再次面向酒吧里的激烈的骚动。

「随、他们便了。」

从他口中漏出了不透明的喃喃声。

「无论结果如何……保护最后结果的,还会是我。」

 

事后感觉非常不爽。回想起与悠二的再会,夏娜将脸沉在浴盆里。

(为什么,你会……)

稍微地动摇了,果然还是找不到除此之外的话,因此认定自己有罪。

(难道,我在害怕你吗?)

所以想要获得与敌首脑一对一对对局的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状况的变化,获得的各种情报,打破洗脑,这些都白费了。

没错,照常理想的话。

(不对。)

在澡盆中拍拍脸。

(无论怎样做都会是徒劳的,大概。)

那样忍耐了数秒,猛地抬起头。大口地喘着气,扰乱的心与悸动,能靠意识感觉到。让自己激烈动摇的事物,总是自然地想起来。

「是那个。」

悠二伸出的,手。

不由自主的害怕那个的缘由。可是,要是抓住那只手的话,就好像有什么会被夺走一般……从身体中只是涌出不得而知的危机感。

「真没出息。」

现在的她被悠二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个入浴也是为了参加『某个重要仪式』的准备。浴室外的仆人们,为了给她穿上新的晚礼服,应该正在等待着。这使她感到,最无法忍受的愤怒,是被别人左右自己行动。

但,现在比起那个。

(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的疑问更加强烈。

明明只是手掌而已,为什么我会害怕到那种境界呢。

那种平凡的动作中,哪儿来的那么强大的力量。

一片热气中,为了探索那个理由,她也一样伸出右手。

伸直胳膊,张开手掌。

(其实,我是想这样做的。)

坚实握紧的拳头。

(悠二……想要抓住我的手。)

对于他的行为造成的后果,夏娜突然的察觉了。

(这个————难道是。)

再次张开,坚实的握紧,确认着那个意义。

(不对————不是这样。)

再次张开,这次是柔柔的、软软的握紧拳头。

(没错,就是这样。)

这样,这个做法所需要的力量,她确实的掌握了。

曾经,她这样握紧过一个男人的手。

一直在一起,只是在最后时刻,做过一次。

非常、温暖的手。

(存在于那里的东西是?)

烙印在心中深处的话语,鲜明的复苏了。

(————「诞生出连“红世之王”都可以一击俘虏的力量,这个世界中最强的自在法」————)

同样在心中又有别的东西,同那个联系上了。

(————「其他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有我……只有我和约翰就好」————)

回忆的断片,一个接一个,连接上了。

(————「此事无人可以阻挡,此事无人可以否决」————)

回忆不断围绕着诱因,强大。

(————「我能实现兄长大人的愿望,兄长大人由我来守护,此乃我的全部」————)

连接、围绕,所有的一切……强大。

(————「在这里得到的一切力量,就算全部使尽,也要让你醒来」————)

时而坚定无比,

时而不讲道理,

时而静如止水,

时而激荡无比,

时而撕心裂肺,

全部是,强大。

(————「没错,是爱」————)

夏娜到如今才了解,从她的话语以及姿态中受到冲击的真正理由,并将其找了出来。

那时的自己窥视到却无法知晓的『强大』,就在眼前。

不是疯狂,也不是道理,无法算计的压倒性『强大』的真面目,仿佛要被其制服了。

自己的唇,将她的话语,缓慢尝试着。

「没错,是爱。」

终有一天,他会长高,当最爱的男人迎来最后的时刻,对他倾诉的话语。

(————「我也,一样爱着你」————)

可是现在,脱口而出的实感,却和那时的不同。

(————「恩,要是那件事的话,我也一样」————)

他知道,他温柔的微笑,是给予天真的使用那个话语的『女孩』的答案。

「爱。」

由于自觉地说出来,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为天真的女孩留下的话语的意义。

为了某一天与女孩的相遇,握紧手为她留下的那个。

(————「请记住。存在于这里的某物,能诞生出连“红世之王”都可以一击俘虏的力量,是这个世界中最强的自在法。终有一天,你要自己发现它」————)

与注视着自己,并将手伸向自己的少年的话语及姿态,联系起来。

(————「夏娜,同你一起行走,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就像你期盼的一样————我变强、变强大了————所以,现在……我开始同你一起行走,为了保护你而战斗」————)

夏娜再一次,这次是将手抵在胸前,一下子握紧了。

(小白……我,发现了喔。)

身为无垢的少女而离巢的『炎发灼眼的杀手』,历经了数年的光阴。

(最强的自在法,就在这里。)

得出养父留下问题的答案,

理解了少年所思念的对象是自己。

然后几分钟,或是几秒钟,她只是伫立着。

水蒸气变稀薄的空气抚mo着肌肤。

「……?」

终于,夏娜从思索中清醒,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在这里躺下和起来的数天来。每次入浴结束后,在外面等候的“徒”与“燐子”的女性们都会出现并照顾她,为她梳头、吹干是经常的事。没有熟悉这一类工作的夏娜,觉得反正也是顺便监视自己,便毫无顾忌的使用她们。日常的照顾,还有在『某个重要的仪式』前一直放任她不管,关于这些的缘由,她一直想不通。

要说为什么,浴室里没有替换的衣服。没办法,用第一次穿的肥大浴衣(她并不知道浴衣这个词)包裹住自己,夏娜走出了浴室。

「————」

瞬间,貌似丧失感的、怪异引力走遍了全身。被那个引导着,她的视界中飞现出,从地板中吐出来像是晚礼服的衣服、内衣、鞋子等等。

同样的,女仆人们也被吐出来了。

从蒙面及白装束的裂口处窥视到的不是有血有肉的身体,而是碎裂石像般的剖面。陌生颜色的余火微微冒着烟,不久连同装束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卷起些许火星,从阳台的窗口中吹来猛烈的大风。

「!!」

夏娜反射性的回头。

(难道,是救兵吗!?)

一瞬的乐观在回头的途中被否定了。

连肌肤都能感觉到的锐利且强劲的杀气。

那根本就不是救兵,而是正相反的某物。

视线的前方,是背对着星空伫立的一人。

白帽子披着斗篷,明亮水色瞳孔的少女。

“顶之座”赫佳特。

夏娜伴随着战栗将力量注入身体的深处,摆出了架势。

紧张着的前方,只见赫佳特的嘴唇中,喃喃吐出一句,与她细巧的嘴唇不相匹配的充满杀意的话来:

「你是————不需要的。」

‘祭礼之蛇’坂井悠二在尖塔的顶端抬头望向天空,缓慢的闭上双眼。

「……很好。」

溢出黑夜的光之下,有零星的欢快之声,身体深处开始充满溢出力量。仿佛是交相呼应似的,黑色的火焰开始在他的周围飘荡。

「不愧为吾的巫女……做得好,将这个坐标传达给『星黎殿』,引导吾。」

冉冉说出的话,如同要停止所有动作似的。

「在此地,有什何物吗?」

从挂在他脖子上的“克库特斯”里,“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提出疑问。

悠二先是作为少年苦笑着。

「这是这数日间第几十次的疑问了?你是为了夏娜而收集情报吗,还真是忠诚呢。」

然后是像神一样深沉的回答。

「没什么,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只是现在开始将『门』制造出来而已。」

「门……难道是通往世界缝隙的入口!?」

亚拉斯特尔对[化装舞会]的计划,大概能猜到几分。

怎么说它也是作为神的眷属的核心,世界最大级别“红世之徒”的组织,不可能一直潜伏在代形体这种假冒之物的身体里……一定会从『久远的陷阱』里召唤回被放逐的真正盟主创造神“祭礼之蛇”。

一个人站在夜空下的坂井悠二,如今正像是去完成那个任务的执行者。

可是,就算知道会是这样,亚拉斯特尔也不得不去再度质疑。

「怎么可能,竟然是不归的秘法!?就算身为真正的神,作为出生在“红世”的存在而言,没有道理能返回的!」

秘法『久远的陷阱』。

对象物是这个世界和“红世”,施行放逐到两界的缝隙里的究极栅栏之刑。

说是秘法、究极,也只是指大费周章地准备所需的时间罢子。原理本身并不是很难的东西。只是平常的“徒”和“红世”来到这个世界之时所使用(无意识)的术『渡过狭间』的应用而已。

通常,这个『渡过狭间』是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普通人的感情』,反过来返回“红世”时是『同胞们的凝聚力』。以各自的共振作为坐标。

这些共振或是作为暗夜灯台,或是粗粗拉绳,将海=两界的缝隙变得狂暴,指示着游者到达前方。是一种坐标般的存在(当然,就算有灯台或拉绳,在狂暴的海中会遇难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久远的陷阱』在阻断了这些共振之上,还使得对象物被转移到两界的缝隙里。这样的话,就会变成蒙着眼在大海中迷失方向的状态。在两界的缝隙里,并不存在物理性的距离与位置关系。持续的没有共振,被转移去人只能永远持续彷徨在广大无边的彼岸……这是『久远的陷阱』被称为不归秘法的缘由。

将那个。

「不,有的。」

被放逐的“祭礼之蛇”本人,坚决地否定到。

「有道理可循,审判者“天壤劫火”啊。吾以及吾的眷属门做了明确的计算并准备好了。没错,数千年前,在完全料想不到的地方秘法发动了,从那个瞬间————」

再次的,寄宿着炯炯黑色的眼睛睁开了,缓慢地将双手举起。连明亮的星际都能涂抹的力量,作为创造神的证明般的黑色火焰,从手掌中溢出,盘旋着。

「哼哼……这个『零时迷子』,做为本源体的“密斯提斯”,双方都是方便使用的好棋子。跟预定计划一样,把『暴君』作为本源体的话,为了得到足够完成这个目标所需要的“存在之力”,大概会浪费掉,所吞噬的以万为单位的人,如此冗长的时间吧。」

「嗯……」

亚拉斯特尔,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此感到侥幸和喜悦。

「祭礼之蛇」也没有想征得他理解的意思。带着如烈焰般高涨的自身——被放逐者的道理,欢喜地说道:

「火雾战士们想必谁也不知道吧。在吾被那秘法吞没之前,比起吾的军师、吾是先获得了那作为分身的『旗標』之后,才被放逐的。」

欢喜转化为笑容,伴随着全能感,充满身心。

「被分享的两份缘,由吾的巫女进行操纵,代为下达神谕,并不断传授给她,能代吾使用力量的代行体的自在式」

巨大的力量从体内涌现出来,将天空染成一片墨色。

「其名曰……『大命诗篇』」。

黑色的火焰,已经吞噬了头顶的天空。有别于乌云、又不同于黑暗风暴一般的黑色漩涡,不由自主得使在场者的眼中和心中染上深深的阴影。

「为了方便捕获那些在吾周围,无论远近与否的彷徨存在,故决定架设狭间之路;能随着时间让吾的力量不断延伸的道路哟」

高举的手臂收回到胸口,握着拳头,仿佛做给下方的亚拉斯特尔看似的。拳头中蕴含了连钢铁都能轻易粉碎的强大力量。

「就这样数千年来,虽然当初的计划一点一点地改变,变成奇特的形式……但代行体终于完成了。代吾在这世间展现创造神的力量、创造出连通两世之『门』的代行体。」

「原来如此。为了到达这条通道,就不得不取回本体吧。」

「诚然。在吾之巫女的引导下,将『星黎殿』带到此等偏远之地,也是为了创造相连之『门』。此地,曾经由于『久远的陷阱』的发动而产生了微小的扭曲。光阴似箭,这里已是世上与吾最接近的地点。不可视的扭曲如今……就在吾等的头顶。」

向亚拉斯特尔毫无保留地宣告后,悠二仰头望向天空。

在消磨时间的同时,不知不觉就到了创造的时间。

「……」

吞噬天空的黑色火焰,向大气传送着低沉而有力地悸动。

配合着这份悸动,悠二向紧握胸前的拳头,倾注了全力。

「——」

黑色火焰的悸动与时间的纹路同调。逼近的预感,转变为确信。

顿时

「——吾令——」

拳头、

「——『神门』哟,开启——」

一指朝向苍穹。

睁!

悸动愈发强烈,连大气也产生了共鸣。

黑暗躁动的火焰,朝着指向天空的一点溃然收缩。猛烈坍缩成一点的现象,并没有向漩涡一般席卷一切,只是大口地吞噬着黑色的火焰,月朗星晴的夜空依然健在。

最后聚变而成的,是一个如同漂浮在宇宙中的要塞般的漆黑球体。

被赋予创造的东西,缓缓地漂浮在空中,异常的静寂只维持了一瞬、

从它的轮廓处,迸发出银色的火焰。

耀眼夺目的燃烧火焰,一时间就像被压抑了躁动一般凝固起来,化作装裱着水银泻地般美丽银色边框的工艺品,球状的外形也慢慢地变成了平面。「祭礼之蛇」所命名的「神门」的全貌,是一扇吞噬了所有倒影的、巨大漆黑的镜子。

「——告成!!」

悠二的脸上,绽放着欢喜的神情。

「呵呵……呵、呵、呵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朗星晴的夜空下,他为身为创造神的自己所创造的奇迹而肆意狂笑起来。

接着又一次,像是要证实什么似的,在眼前攥紧了拳头。

经历了一次巨大的爆发后,充斥于其中的力道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号称『零时迷子』的宝具。绽放了如此巨大的力量后,顷刻间便能恢复如初!!」

时间正好是,午夜零点。

凭借着永久装置「零时迷子」的运作而当即补充消耗的存在之力,代行体的米丝提司才能在之前释放出全部的力量,展现创造神的奇迹。

「这样,第二阶段达成,所有的准备都已齐全。」

黝黑的双眼,满意地看着自己这只制造了「神门」的手。

「终于要开始了吗,恢复吾自身的……旅途」

有如日全食一般漆黑的镜子,岿然屹立在安静的星空之中。

赫佳特,从与阳台相连的大窗处,缓缓走向房内。

与她相对的是,被封印了火雾战士力量的夏娜不断后退。作为本能的习惯,早已把了敌人的长相和举止深深地印在了脑中。

以前如影随形的锡杖,现在不知怎么,却不在手中。

表明战意的,只有从那副一直表情单调的脸上散发的杀气。

(就算发现了她,眼下的我根本……)

被剥夺了陪伴左右的神通无比的太刀「贽殿遮那」和寄寓着自在法的黑衣「夜笠」,火雾战士的能力一点点也无法使出。从只是一个常人、一个少女的角度来考虑的话,毫无击倒「红世之王」的胜算。

这么思量着、

(不好,在这种地方)

夏娜毅然驱散了心中的怯懦和消极。

(就算死到临头,我也决不放弃)

有着必然的使命,无论如何都要达成。即使对方的杀意毕露,绝对不放弃,生的希望。

可是,以当前的状态,又能做到什么。

(不过,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本来就不擅长、在与人交谈中讨价还价的夏娜,还是开了口。

「不需要我了,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只好孤注一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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