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茫茫何所似 十九 情累
作者:麦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05

习清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头发干净利落的束在头顶,神情是和以往一样的淡然,可能由于光线的关系,南疆充沛的阳光透过窗棱照在习清脸上,看起来竟使习清的脸显得光润可鉴。

沈醉心里一阵刺痛,他原想着习清决定离开自己,又写了那个七年之约,该有多惨痛呢,结果看起来习清活的比他想象的滋润多了!沈醉顿时有点儿说不出的酸楚。可酸楚归酸楚,两人这样好不容易见了面,沈醉还是珍惜的。

强抑下自己内心的激动和苦涩,沈醉咧嘴对习清露出亲善的笑容。不过,在熟悉沈醉的习清看来,这个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

没想到沈醉会找到彝蒙府来,习清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两人愣愣的望着对方,许久习清才开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习清!”仍然是这么清澈温和的声音使沈醉鼓起了勇气,于是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别在这个荒蛮之地逗留了,跟我回去吧!”

“我——,”习清微微转过头望着窗外,“我不想回去。”

一鼓作气说出的话被驳回,沈醉顿时泄了气,“为什么?”

习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缓缓站了起来,踱到窗口,习清望着窗外的景致,叹了口气。

“沈醉,你看这个地方——沈醉嘀咕着,“这地方有什么好的,要什么没什么。”

习清没有理会他的抱怨,继续着自己的话,“当初我写了那封信以后,也曾想过,离开之后。要去哪里。一路看文学网你或许会认为我无情,但我想的只是——只是能让自己复明后的生活,更有意义。”

“更有意义?”沈醉跳起来,“难道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沈醉!”习清回头,有些难过的看着沈醉,沈醉见他眼里流露出复杂地情绪。顿觉自己又造次了,于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垂下了脑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习清再次叹气,“在皇都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司徒风,你们的目标如此高远。那我呢?复国是司徒风的宏愿,复仇是你沈醉的动力,而我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外人,如今只是恢复局外人的身份罢了。”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完成这个目标啊,”沈醉激动的道,“我不明白,以前你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愿意跟我在一起地!”

“那时我以为,”习清顿了顿,“那时我还以为你只有我。”

“啊?”沈醉被噎住了,“你。你,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你仍然在意司徒风的事情?”

“不仅仅是司徒风,不是这样地,沈醉,”习清苦笑。

“我没有其他人了呀。”沈醉此话一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没有其他人了。那岂非承认有了司徒风?沈醉忐忑的望向习清,却见习清仍然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漏洞。

“我也会累。”习清摇头,“算了沈醉,就让我在这个地方多做点事吧。你看,这里连个像样的药堂都没有,我刚来的时候,发现很多人被病痛所折磨,而其实要救他们脱离苦海,有时可能只要一付简单地药剂就够了。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CN在司徒风的大营,在川东,我看多了不同人为了不同梦想而付出的鲜血。现在我只是想远离那些鲜血,做我力所能及的一点事。”

“你这是铁了心不回去了么?”沈醉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七年,等七年后,我想做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那时我再去找你。”习清用温和的语气道。

“七年后?”沈醉悲哀地摇着头,“你不用再骗我了,”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沈醉扯了扯嘴角,“不要说七年,这乱世中,就是七天都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擦擦眼角,好像在拭去泪珠似的,“习清,我知道你对我有不满,时至今日,我也不好再辩解太多,但是——”沈醉下定决心说了出来,“如果你一定要留在这儿,那我就留下来陪你!”

“你说什么?!”习清吃惊的看着沈醉,“你,”习清有些心烦意乱的道,“你别傻了。”

“我不是犯傻,”沈醉慨然道,“你不知道,在来这里地路上,我已经对自己发誓,这次找到你,说什么也不会走了。如果你跟我回去是最好,如果你不肯跟我回去,我便跟了你!”

没想到沈醉会说出这种话来,习清吃惊的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你有那么多兄弟,还有那么多理想,都不要了?”

“不是我不要,是我放不下。”沈醉苦笑,“习清,再相信我一次。”

习清半晌没明白过来,“这,这不行。”一下子觉得内心好乱,听沈醉这么说,习清不是不高兴的,但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不行。若说自己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能过得心安理得的话,沈醉又怎么受得了这种煎熬?司徒风在川东已经站稳脚跟,复国大计眼看成功在即,沈醉不会也不该陪着自己在彝蒙府这种地方打发时日。况且……若是日后沈醉悔了呢?今天他见到自己地面,一时冲动想要留下来,难保日后看到司徒风他们都在快意恩仇而自己却龟缩一隅,心中不会产生怨愤。

习清也希望和沈醉待在一起,但他要地是一个心甘情愿、身心愉悦的沈醉,而不是一个整天唉声叹气、不得已而为之地沈醉。

想到这里,习清正了正脸色,一脸的严肃,“你还是回川东去吧,这儿不是你的地方,你不属于这儿。”

“你回去我就回去。”沈醉赖上了,大咧咧的往那儿一坐,我自岿然不动。

习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知道沈醉的脾气,于是不去劝他,只淡淡的说,“那好吧。”

沈醉转了转眼珠,那好吧?什么意思?就见习清回到了座位上,嘴里说着,“下一位。”排在沈醉后面的一个老人走了进来,看见沈醉还没走,坐在习清对面时那老人愣了一下,习清对沈醉努了努嘴,沈醉悻悻然的起身让座,那老人颤巍巍的走过来,坐下后就开始向习清描述自己的病情。

习清专心致志的听着,又帮老人把了脉,看了看气色,问了些问题,然后挥笔写出一个方子,嘱咐一天三次,不要间断,喝五天基本就好了。

习清做这些事儿的时候,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把沈醉晾在一边儿连正眼都没瞧一眼。习清寻思着,沈醉这是一时见了自己于是激动的说要留下,时间长了总是要悔的,不如这么晾着他,过段时间沈醉自然也就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到时候他就明白了。习清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沈醉,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想着沈醉愿意陪自己也是一时兴起,总是要回到他复国的老路上去的,可想归想,当目光接触到沈醉那张粗犷而又坚毅的脸、接触到自己素常抚摸过的杂乱的眉毛时,习清只觉得心在不断的抽痛。

就让他在一旁坐着吧,等他自己醒悟,到时他自然会乖乖的回去。

习清不断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于是忙碌了半天,直到黄昏,人们才慢慢散去,没来得及看病的人说是明天再来排队。

习清收拾了一下药堂的东西,把桌椅等物都归回原位,转头就见沈醉也默默的在一旁帮他整理。

等嘱咐完几个小伙计明天的事宜,习清打开药堂的后门,后面是一个小院儿,他就住在里面,沈醉也不说话,跟着习清一起走进了小院,习清待要驱赶他,想想这彝蒙府还在闹瘟疫,外面也没什么像样的客栈,于是忍了。

等洗漱完毕,习清自顾自躺到床上,过了会儿,沈醉居然厚着脸皮躺他身边来了。

黑暗里习清看着眼前这张由于长途奔波而困乏的脸,赶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长叹一声,背过身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