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曲终付君听 十四 前尘
作者:麦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765

习清和沈醉离开江南陪都后,一路北上来到江边。由于准备充分,习清很顺利的开出了自己的医庐,房子借用当地一户南逃住民的居所。那户人家早在开战之初就去了江南腹地,只留一个老仆人丁伯看家。

“东家本来说,每个月给老房子来一封家书。开始时是这样,可后来就失去了联络。”丁伯擦擦眼角的泪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习清安慰他道,“吉人自有天相。”

丁伯叹气,“我们这个镇子上,现在几乎都没什么年轻人了,能走的全走了,不能走的想着法子也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挪不动窝的,或者不肯挪窝的。要不就是外面流窜来的兵痞、伤员。难得习公子宅心仁厚,特意来到这种地方悬壶济世。那我就斗胆替我那下落不明的东家做个主,房子习公子尽管用着,租钱也不用给了。老汉也愿意给习公子打个下手,帮帮忙。”

“租钱还是要给的。”习清忙向丁伯道谢,二人遂住了下来。

艾家镇就在当初会盟的青子矶东南百里处,青子矶是南北要冲,打仗时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因此,附近几处乡镇到处充塞着从前方撤下来的伤兵败将。那些人身上往往分文不名,故而习清通常也只收取很少的费用。

习清医术高超,收费又少,很快,无论是伤兵还是附近的百姓。都排着队前来求医。沈醉忍不住对习清说,“你也忒慷慨大方了些,再这么下去,我看我们俩就要揭不开锅了。”

习清苦笑,“不是我慷慨大方。你也看到了,那些伤兵身上哪来的钱财?就是一般地小康之家,战火中这么东奔西突、南来北往的,又能剩下多少积蓄?我们既来到了这个地方,就只能顺应时世而已。”

抱怨归抱怨,沈醉做事是不马虎的,两人在艾家镇一个多月,收治的病人无数。同时,从这些伤员身上,两人也不断知悉着战局的变化,什么地方打了胜仗,什么地方又打了败仗。一时川东军过江推进了好几里,一时又败退回江对岸。

“看来,两军在大江天险面前已然僵持不下。”沈醉皱眉,“如此拉锯,真不知会对恃到何时?”习清点头道,“看起来一直不分胜负。我想下个月就过江。最近来地伤兵少了很多,似乎江南的战局已有好转,如此看来,川东吃紧。那里更需要我们。”

沈醉闻言顿时哑声,习清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你在担心司徒?”沈醉声音闷闷的,“不知石场的兄弟们近况如何。”习清提议道,“过江后我们就去找他们。”沈醉显得很犹豫,半晌没说一句话,而后转身就想出去。

“沈醉!”习清在背后叫了他一声。“你……”习清顿了顿,也显得很犹豫,“如果川东吃紧,你会怎么办?”

“我已经不过问这些了。”沈醉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习清一人在屋内发呆。

江南的伤员的确越来越少,很快。习清和沈醉在丁伯的再三挽留声中继续上路。虽然战局动荡,但此时江面上往来的船只却不见少。只是船客们多是愁容满面、行色匆匆,习清忍不住道,“乱世人不如盛世犬,天下人若能早日明白这一点,不再互相残杀就好了。”

沈醉撇嘴,“树欲静而风不止,习清你虽有济世地情怀,但是对于人心未免太不了解了。其实谁又愿意整日里打打杀杀的,只是事到临头、身不由己。以前在石场中,我见过因为饿得爬不动而不再打架的,还真没见过因为不想打就能不打的。”

习清默然,二人逆流而上,很快就到达了北岸,与在南岸时一样,沈醉和习清找了一处空着的房子收治一些流落在外的伤兵和附近被战火波及的百姓,只是出乎习清的预料,北岸需要救治的人虽然不算少,可也大多是一些旧伤痼疾,似乎近来没什么大的战役。一路看小说网WWW.16K.CN仔细一问,事实也地确如此。

“难道江南和川东暂时休战了?可看街上的文告,还有江边那么多驻营,却又不像。”沈醉觉得很疑惑。“暂时休战也好,给大家一点休憩的时间。”习清觉得这是好事。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几天之后,街上纷纷传闻,代王司徒风和川西开战了!

“这,这,”听到这个消息的沈醉急得像热锅上地蚂蚁,团团转,“司徒风到底怎么想的?他想腹背受敌、被两面夹攻?跟轩辕诚已经打得这么艰苦了,还要跟川西开战。”

“你先别急,”习清安慰他道,“司徒不是鼠目寸光之辈,我想他做事必有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沈醉跳脚直骂,“不行,我得去找他。”说完沈醉愣住了,转头看看习清,习清没什么表情的站在他身边,而后淡淡道,“想去就去吧。”

“我,我只是,”沈醉结结巴巴的,“我,我是说我们,去一下就回,回来……”

沈醉还没来得及去找司徒风,新的消息随着蔓延的战火已然传来,原来,不仅仅是司徒风攻打川西,江南也在隔江向川西进发,沈醉被这新的消息给惊地目瞪口呆,原来并非司徒风愚蠢,而是他联合轩辕诚把天下人都给愚弄了。天后,到处张贴出来的代王公告是这么说的,因与江南轩辕朝戮战经年,双方都未能有所推进,而百姓疲乏,因此修下停战书,这并非向江南示弱,只是司徒风念及司徒朝的皇图祖业都在川西,故而决定先行讨伐川西。

“不知道轩辕诚是怎么解释这个事情的。”沈醉看着街上地公告,觉得简直是叹为观止,“格日密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川东和江南打着打着结果一起朝他碾过来了吧。”

习清沉吟了一下,“我想去川边再看看。”

“等等。”沈醉一拍脑袋,“对了!”一把抓住习清地胳膊。

“什么对了?”习清被他吓了一跳。

“白狼啊,”沈醉把习清拉到街角,激动地道,“你还记得我们离开江南时,我跟你说要回去客栈拿东西吗?”

“记得。”

“我并非是真的回去拿东西,而是在路上看见了白狼!我当时就说,他好好地不待在川东。怎么跑到轩辕诚地地盘上来了,现在想来,莫非他是司徒风的特使,早在几个月前就到江南去找轩辕诚和谈。”

“这和谈真的有用吗?”习清担心的是另一回事,“你看公告上所言,说是暂时休战,江南和川东也没有组成联军,而是各自为战,等他们真的进入川西后,会不会在川西又打起来?”

“这就没办法啦。”沈醉拍拍习清的肩膀,“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无论川东川西还是江南。不到消灭对方或是自取灭亡,争斗都不会停止。川边现在肯定很乱,你若要去我也不拦你,不过,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最后,沈、习二人还是逆人潮而动,向西行来,还没有行到川边时。二人走在街市上,沈醉见前面一堆人似乎在围观什么,出于好奇走过去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小老头,双目紧闭、手脚抽搐,习清忙蹲下来查看那老头的状况。不看不知道。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老头脸上戴着一层薄薄地人皮面具,习清为了查看他的气色。撕开人皮面具一看,这躺地上痛苦呻吟着的老头,赫然是习清的师伯——冬震子。

习清吃惊之余,忙和沈醉一起把冬震子抬到一家客栈里,客栈老板见两人抬进来一个看起来快死了的老头,就怎么也不肯让两人进来,习清无奈,只能让沈醉把冬震子背到一处土地庙,那庙有些破败,孤零零的位于郊外,习清又取来庙后深井里的一瓢井水,就着水给冬震子先吃了一颗保神的丸药,仔细把脉之后,习清的脸色有些变了。手机小说站wap.16k.cn

“这老头怎么样?”沈醉虽然很不喜欢冬震子,不过,见这老头这么羸弱的样子又昏迷不醒,看着也觉得可怜。

习清神情凝重,“冬震子师伯中了高手地掌力,五脏六腑皆已受到损害。”

“快死了吗?”沈醉有些惊讶,“他在江南茂王府被捧为上宾,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习清不语,过了会儿才说,“我尽力试试看。”

“不,不用试了——”冬震子此时已悠悠醒转,沙哑着喉咙说,“我,我在哪儿?”

“土地庙里。”习清目光黯淡,其实刚才他帮冬震子把脉时,就知道已无力回天,冬震子的心脉已断,本来早该死了,但是冬震子似乎吃了什么续命的奇药,居然拖到现在。

“你,你,”冬震子看着习清,露出了一丝难看的微笑,“我找到你了。”

“师伯你在找我?”习清愕然。

“我,我就是在找你,不,不然吃那劳什子保命丸干吗。”冬震子一把抓住习清地手,“你答应我,答应我——咳咳!”说话说得一急,冬震子立刻吐出好几口黑血。

“师伯!你慢慢说,”习清眼眶有些湿润了,这个师伯为人再怎么乖戾、做过再怎么古怪的事来害人,但对于习清而言,却有一种割舍不断的情义,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把师门看的比家门还重,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同门长辈,见面还没多久,没想到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我,咳,”冬震子艰难的把涌起的血又咽回去一些,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喘息很久才继续开口,“你,答应我,我死,死后,就把我火化,骨灰跟。跟你师父的,埋在一起。”

习清心中大恸,“师父地骨灰,已经洒进了山里地溪流。”

“那,那把我也。也撒在那儿。”冬震子断断续续的,“我……我不……不是故意要杀……杀弟妹……,我只……只是想让那女人吃点苦头……谁知她,她对褐蝎子的毒反应那么剧,剧烈,一下子,就,就死了。我。我不是故意……”

习清听得眼睛瞬间睁大,“师伯,你说什么?弟妹?你是说,我师父的妻子?”

“唉——”冬震子望着土地庙破败的屋顶,将一段尘封往事尽数道来。

原来习清地师门虽然弟子人数很少,但在前朝,也就是司徒朝,却很显赫,因为毒圣道传到冬震子地师父那一辈,就进宫当了御医。深受司徒朝老皇帝的器重。当时冬震子作为大师兄,带着年幼地逍遥子跟在师父身后,学了不少本领。但是,随着逍遥子渐渐长大。二人的师父开始偏心这个长相更出众、资质更聪颖的小弟子,冬震子看在眼里,心头自然不是滋味,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觉得嫉妒。只因逍遥子也是冬震子一手带大的,对于这个师弟,冬震子向来疼爱,也就不去跟他计较了。后来,二人的师父俨然打算将掌门一职传于逍遥子。冬震子也没什么意见。然而,一切地一切在逍遥子二十三岁以后,发生了改变。

逍遥子是在那年春天外出踏青时,遇到扶嫣的,朝中右丞相扶明的掌上明珠,皇都中无数贵胄子弟争相追逐的美丽少女。

冬震子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搭上线的。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怎么就看上他那个一文不名的师弟了。等冬震子回过神来的时候,逍遥子跪在他们师父面前。<a href="HTtp://wWw.16K.Cn" target="_blank">HTtp://wWw.16K.Cn</a>说是要去尚书府提亲,把师父给气了个半死。

冬震子当时立刻就觉得,逍遥子很不懂事,也很不为师父着想,去右丞相府提亲,这不是自取其辱吗?扶明何等身份,怎么可能答应把女儿嫁给一个御医的弟子?但是逍遥子苦苦相求,一向溺爱这个小弟子的师父就心软了。

事情的结果并没有出现什么奇迹,师父碰了一鼻子地灰,回来就对逍遥子说,让他死了这份心。冬震子忍不住指摘师弟,年轻人纵有热情,但也不要异想天开。逍遥子嘴上没说什么,但他的个性是十头牛拉不回的倔强。半个月之后,扶嫣和逍遥子居然私奔了。

右丞相觉得面上无光,把冬震子和他师父一起抓来打了一顿,师父一气之下,御医也不做了,离开了宫廷,还宣布将逍遥子逐出门墙。

没想到,此后没多久,师父一场大病逝世,冬震子悲痛之余,将师父埋入了青山孤冢。逍遥子回来了,带着他的新婚妻子扶嫣,到师父坟上祭拜。

冬震子冷眼看他,不由得心生怨忿,那时冬震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地,就在留下逍遥子夫妇之后,一天在扶嫣的茶水里加入了褐蝎子的毒汁,原本这个毒汁的功效只是让人上吐下泻、皮肤浮肿,冬震子并没有想要害她性命。但是没想到扶嫣的体质对此毒性十分不耐,喝完茶水之后,立刻口吐白沫倒地,不时而亡。

逍遥子眼看娇妻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空有一身医术竟无力回天,差点儿要疯了,而能在茶水里下毒的人,除了冬震子还有谁。

师兄弟顿时反目成仇,大战的结果,逍遥子废了冬震子的武功,但是在想杀冬震子时没能下得了手,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冬震子是怎么照顾自己地,或许是念在师父的死自己也有责任,逍遥子最后仰天狂笑三声,不知所踪。

回光返照中的冬震子把这段讲完,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沈醉才吐出一口气,“习清,看来你师父以前的经历不简单哩。”习清则愣愣的,虽然他隐约觉得师父以前可能有什么伤心往事,但没想到真相是这么的令人唏嘘。

“师伯,我答应你,一定会把你带到师父那儿。”习清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师伯,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打伤你地?”

“告诉你们又怎,怎样……你。你也不会为我报仇,”

“是不是——”习清谨慎地道,“是不是轩辕诚?”

“是他。”

习清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提醒了轩辕诚药性地问题。因此轩辕诚才——”习清有点说不下去了。

“你?你还没有那么大地能耐,”冬震子无神的望着半空,“全是因为我把轩辕诚给治好了。”

“轩辕诚的病已经治好了?”习清吃惊的和沈醉对望一眼。

“哼,”冬震子痛苦地咳嗽一声,然后继续道,“你懂什么,虎狼之症自然要虎狼之药方能医治,你以为我贪他的钱?我才。咳咳,才不在乎,只是我看他得了那病,正好试验一下我的仙药,果然是仙药,药到病除,可是,那老贼,咳咳咳,病好了。怕我宣扬出去,又怕我把仙药给别人,就痛下毒手。咳咳咳咳!”

习清忙道,“师伯你别说了。”

“反正要死了。反正——”本来虚弱的躺在地上的冬震子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习清的前襟,双目圆睁、面容可怖,声嘶力竭的对习清道,“你答应了,你要做到!”说完这句,冬震子双眼一翻、颓然倒地,气绝而亡。

土地庙后火光闪动。习清坐在火堆边的石头上,凝视着跳动地火苗,半天都没有动弹。沈醉从庙外进来,走到习清身边,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买了个松木盒子。给你师伯的。”

习清轻声说了声。“谢谢。”

“客气什么。”沈醉走过去拨了拨正在焚化尸体的火堆,“这一时半会儿还烧不完。你先去睡一觉,我在这儿看着。”

“我不想睡,”习清拉着沈醉,“沈醉,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做错什么了?”沈醉挑眉。

“师伯说,他把轩辕王爷治好了,如此说来,他是对的。”

“他毕竟是你师伯,医术比你高个半筹也不稀奇吧。”沈醉不以为然。

“这不是医术高低的问题,师父一直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事难料,我还是做不到淡然处之,差点由于我的自以为是砸了师门的招牌。”

“这又不能怪你,再说了,”沈醉指了指火堆,“他说治好了就一定治好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儿,说不定轩辕诚快给他治死了,结果自己还以为能长命百岁。你不是说世事难料吗?”

习清不由得开颜,“什么事到了你嘴里都没什么了。”

“本来就没什么,”沈醉摇头,“你想尽心阻止冬震子误诊,如此而已。”说罢沈醉咂咂嘴,“倒是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看见一桩奇事。”

“哦?什么奇事?”

“外面来了一伙散兵游勇,怪的是,他们既不是川东军,也不是川西或江南军,自称什么——”沈醉想了半天才把全名想起来,“什么奉天伐贼东角大王麾下神勇武南星统领营。”

习清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好长的名号。”

“还不止,”沈醉挠着后脑勺,“后来又来了一伙什么钧山紫水寨将军马前走卒,两伙人还打起来了。”

习清好奇的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大概都是各地的毛贼吧,”沈醉不以为然地道,“只是名号长,唬人用的。”

习清失笑,“你不要瞧不上别人,当初你不也是轩辕朝通缉的毛贼。”

沈醉抗议道,“我可没有用那么长的名号来唬人,不对,我连名字都没有,我这名字还是你取的。”

两人谈说间天色已然转暗,冬震子的遗体一直烧到半夜,最后习清才将余烬和零星的尸骨收拾起来,放到松木盒子里随身带好。

“有时想想,这老头儿也挺可怜。”沈醉看着那松木盒子叹道,“你说你师父是孤儿,想来他也是,从小就跟着一个师父,后来来了个师弟,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师弟闯了祸,师父被气死,若换作我。也会不忿了。”

“师祖不是被我师父气死地。”习清忍不住插嘴。

“好好好,就当不是被气死的,那也是死了不是?留他一个人,最后又被师弟给废了武功。他去给师弟地妻子下毒,被废武功固然有点自作自受。但也是个可怜人。或许是因为孤独。我能理解人因为孤独因此做出出格的事儿。”

“你又想起石场岁月了?”

“嗯——,”沈醉挠头,“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总想起从前来,以前那些让我深恨的人,如今想起来居然也不再恨他们了。定是跟你在一起时间久了,人也就平和多了。不像司徒那厮,他是永远也不会安分的。”

“我倒觉得你和司徒物以类聚。挺妥当地。”

“习清……”

沈、习二人就这样在土地庙里待了一夜,第二天继续启程,赶了几天地路之后,川东要塞柳城已近在眼前。

踏入柳城时,二人就听城中的百姓在纷纷议论司徒军挥师西进之事。

茶馆中人声鼎沸,两人侧耳倾听,就听有人说,“你们听说没有,代王和江南地茂王约定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众人忙问。

“谁先进皇都,谁就做天下的主宰。”

“切!”“还以为什么。”“吹牛。”

“你们别不信啊。”

茶馆的一个角落里有人出声道。“谁先进皇都,谁叫对方一声爹还差不多。”

“是啊,”有人附和,“谁不知道代王和茂王都想做天下的主宰。谁先进皇都都一样。”

“他们啊,骗了天下人一次,可蒙不了第二次。”

“当年青子矶会盟就反悔啦。”

“是啊,言而无信。”

“这次去川西啊,也不过是苟合。”

“都想咬下川西这块肥肉罢了,不拼个你死我活,谁会让谁当主宰呢。”

众人一阵哄笑,习清和沈醉面面相觑。

习清微微叹气。“不知司徒是否听到天下人是如何评说他的。”

“无论天下人如何评说,他也只会自行其是,再说他们说的也没错,司徒和轩辕就是在争夺天下。”沈醉摊手,“你也听到了,人们并不在乎谁能夺得天下。他们只要一个结果就成。”

习清抬头。“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沈醉一时没了声音,半天才对习清道。“我在石场那么多年,别地没学会,但牢牢记住了一件事。”

“什么事?”

“永远不要去猜测天意。”沈醉打了个哈欠,“我第一次见司徒的时候,还以为上天派了个仙女来拯救我了,结果呢?”

“沈醉,”习清沉吟着道,“我想回江南。”

“啊?”沈醉愣了愣,“你不是想来川边的吗?我们都已到了这个地方了……”

“我想先把师伯的骨灰安葬。”

“我们可以从川边回去的时候再把骨灰带回去。”

“不!”习清的态度很坚决,“我们先回江南。”

“为什么?”沈醉不解。

“我怕——以后就耽误了。”

“耽误什么?”沈醉似乎有点明白了,“习清,你别多

“你随我来。”习清带着沈醉一路走到大川附近的山丘上,隔着川流,两人能望见对岸司徒军军营的旌旗招展。

习清十分坦然的对沈醉道,“你看那些迎风飘扬的旌旗,它们昨天还在川东,今天就过川去到了川西。不是它们自己想要这么四处流离,而是像这川水一样,不由自主地被后面的波浪推动着往前。司徒风也是如此。沈醉,我相信你说的话,能说到做到。但是,谁又能阻挡如此奔腾的川水一往无前呢?”

“习——”

“你听我说完,”习清不急不慢地道,“有时候,人们就像是被大坝拦住的川水,由于被挡住了去路,看起来暂时一平如镜,但总有一天,闸门会打开的。”

说完,习清望着不远处的大川,不再看沈醉,沈醉则愣愣的凝视着习清,过了很久才转头望向远方。

苦笑着,沈醉开口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野马奔流的改道了的洪水,而你是引流入海的堤岸。没想到你却把那看做是水坝。”

习清笑了,柔声道,“我们别讨论这个了,先回江南如何?”

“好,是堤岸还是水坝,日久见人心,你会知道地。”沈醉毅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