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奶奶的爱还在——（上）

天空的乌云还没有散去，寨子里已没有了春天的气息，除了那些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外，连炊烟也是沉甸甸的。

学校今天还没有上课，因为有几条乡村上学的小路都还没有维修好，还不敢让孩子上学。李校长、杨老师、文天举也都来到了学校，村子里，李村长和几个村民也跟了过来。

江北雁昨天没有回去，她带着侯云云就住在了她的寝室。一晚上，侯云云都在梦里哭醒好几次，她本来要留在“家”里照顾奶奶的，是大家看她昨天太伤心了，手上又是那么严重的伤，才叫江北雁带着她过到这边休息的。

大家是主动来维修学校的，顺便来叫江北雁和侯云云过去吃饭，然后再去看奶奶。

学校这边出的事故不是很大，这么多人，没要多少时间就可以做完，李村长催着江北雁和侯云云先过去，现在大部分人还都在那边帮忙，学校这边的事，留给李校长他们几个就可以了。

在侯云云的“家”门口，说这是家，已经不能叫家了，房屋已经倒塌，连房屋柱子都还埋在泥土里面，昨天也只是刨出来了一部分，而整个的“房子”里全部都还是污泥。

门口的小院坝里，已经用松叶、长青草和竹子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棚子，棚子的最前方的拱门上，用墨汁在白纸上写着几个“今当大事”的干涩却又流着泪痕的大字，旁边播放着那忧伤的哀乐，两只唢呐也在那里呜咽着——

奶奶已经“穿上”了她那身好久都舍不得穿的新衣服，安祥地躺在棚子里了，四周是一圈的白花和松针。

奶奶没有哭，还和平常一样，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只是在右额上，还有昨天留下的一小块伤痕，双手平平地放在了胸前，这也是平常奶奶睡觉的姿势。

奶奶没有走，她只是还没有醒来——

江北雁和侯云云一起走进了灵堂，还没有说话，侯云云的眼泪就已经流了出来，她伸过手来，在奶奶的脸上轻轻抹了抹，其实奶奶的脸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的的灰尘，侯云云只是想再****那慈祥的脸。

以前，每当这时候，奶奶总是会睁开双眼，看着云云，给她一个慈爱而又无尽依恋的笑脸，可今天——

侯云云没有哭泣，只是两眼的泪像断了线一样地向下流着，她想弯下头去再亲一次奶奶的脸，却被旁边的李婶拉了过来——

“孩子，你不能这样，不能让自己的泪水滴到奶奶的身上，那样会让奶奶到那边去受罪的。”

侯云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终于在李婶的怀里哭出声来——

“奶奶，我不想让你走，我还想让你留下来，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都怪我，没能看好奶奶，我不该再叫奶奶去整理那些东西，我应该早一点叫奶奶先出来的——，奶奶，奶奶——”

全场所的人都流出了泪来，李婶和江北雁紧紧地把侯云云搂在怀里。任由泪水淋湿在侯云云这孩子的身上，也在内心淋湿着自己——

“别哭了孩子，让奶奶安心地去吧，你再哭，奶奶就不安心了！”李婶一边控制着自己，一边劝慰着云云。

江北雁从旁边的香纸堆里，轻轻地抽出了几根香烛，颤抖地把它们点燃，静静地走到奶奶的面前，深深地揖了一躬，然后在前面的草团上跪了下来，任香火上的烟雾模糊着自己的双眼——

侯云云也走了过来，和着江北雁一样，也在旁边的地上跪了下来，李婶想把一个草团放在她的膝下，可侯云云拒绝了，她觉得，自己只有跪在地上，才对得起逝去的奶奶，也才能和奶奶之间有一种可以传递的爱——

几声呜咽的唢呐又响了起来，门口的一阵鞭炮声和着烟雾，一时间把室内的一切全部淹没。

几个穿着道服的“先生”，敲响了手中的铃铛和锣钹，一曲曲幽咽的送丧歌带着无尽的忧伤在奶奶的面前唱了起来——

我来自山界

我来自云海

我来自于云和水的边缘

我来自高山

我来自河流

我来自那不可言说的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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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要走了

我要回到山中

我要回到云雾

我要回到云和雾的温暖怀中

高山等着我

河流等着我

等我驾着祥云飞过山坡坡——

一阵锣声，一阵鼓声，一阵哭声，除了这些，今天的山寨里没有了其他任何的声音。

太阳出不来了，云也走不动了，山，也没有了精神——

鸟儿歇了，树也静了，水，也没有了声音——

一层层乌云笼罩着山村，一层层忧伤笼罩着人们；

山无语，水无声

唯有哀乐阵阵——

侯云云已经几次昏倒在了奶奶的灵前，又有几次哭成了泪人，奶奶怎忍心——

今天，也许还能再看看奶奶一眼，明天，她羸弱的肩膀又将靠谁来支撑——

奶奶走了，唯一的哥哥，又还在哪里——

没有太阳的天，谁也不知过了多久。

菜无思，饭无味，就这样，等着、陪着；陪着、等着——

哥哥来了，远远的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那真是哥哥——

侯天天，哥哥来了！！！

“奶奶——奶奶——奶奶——奶奶——”

一声声哀嚎，响声震天，撕心欲裂，全场号恸，人人泪蹦——

侯云云更是紧紧地扑在哥哥的怀里，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

直到青山回旋，直到炊烟倒灌——

好久好久，众人才将兄妹俩从悲痛中喊醒过来。哥哥为妹妹擦干了眼泪，妹妹也为哥哥擦干了泪水。当哥哥再一次看到云云手上的绑带和伤痕时，又一次泪水长流地把妹妹抱在了怀里。

当侯天天再一次站了起来，江北雁看到了，过年时这个还有几分羞涩的大男孩，现在变黑了，也变得壮了些，以前的那一点对世俗的傲慢和不懈，早已换成了今天的忧伤和坚韧。当大家还在静静地看着他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突然面对大家又是深深地一跪——

这一跪——

跪出了他对奶奶无限的爱

跪出了他对乡情的深深眷恋

跪出了他的真诚与承担

跪出了他对乡亲叔伯的浓浓感谢

这一跪，

大家心碎了，就连江北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