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下落俯冲的速度快如一道灰色的闪电，他已经抬起了手中的短剑，只要错身而过的瞬间便能发起迅捷如雷的攻击。他看得到陆凡刚刚是用了战术翻滚的动作躲避了第一名天使的攻击，因此他选择的目标是在陆凡的腰部，他将用雷霆般的斩击将陆凡直接腰斩。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足二十米，他可以在不到半秒的瞬间加速切过。他看得见陆凡正举枪对准自己，开玩笑，人类的这种低级武器也能伤得到他高贵的身体？他甚至躲都懒得躲开。

然而就在他决定加速俯冲的一瞬间，天使却突然感到内心一紧，突如其来的不详预感让他在一瞬间感到血液冰冷，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从陆凡手中那把漆黑的手枪上传来，那黑洞洞的枪口骤然放大，仿佛死神的瞳孔。完全处于本能的，他没有进行攻击性的俯冲，而是在不足十分之一秒的攻击前一刻选择了向侧面翻滚。这一翻滚动作让他失去了平衡，向下一头摔在冰盖上。

“砰！！”

陆凡开枪了，枪响的瞬间，发出的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大小规格的武器上的巨响。在那一短暂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身边的空气剧烈一震。

如果不是陆凡长了个心眼双手持枪，并且开枪时保持的是单膝跪地的动作的话，现在他已经被反馈力震飞到海里去了！开发部的人真的都是一群疯子！难怪他们给他准备的是特制的钨合金穿甲弹，这些疯子是将坦克炮塔的枪机装到了这把手枪上！陆凡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要被震断了，那个嬉皮笑脸的设计师居然还问他要不要加入“三连发”模式，他是希望他开着枪飞到月球上去吗？

在最后一刻侧身闪开的天使虽然躲开了射击，但也在冰层上摔得七荤八素，倒在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然而现在还不是给陆凡放松的时候，最后的一名天使已经向着他俯冲而来！

黑星手枪开出了第二枪！

这一次陆凡的两条胳膊毫无疑问的脱臼了，然而他的射击确实命中了目标，第三名天使以和俯冲时相同的速度倒飞出去，血液如同绽开的礼花从空中落下，天使划过一条抛物线之后摔在了寒冷的冰原上，在他的胸前是一个血腥的大洞。

陆凡这才注意到天使们漆黑的长袍下其实是穿着金属甲胄的，看上去也是十分坚固的护甲，然而却还是没能挡住这发钨合金穿甲弹，这种弹头原本就是设计出来应对现代化装甲的。

“快过来！”

急促的呼唤从江澜澜的方向传来，其余的天使依旧被弗兰肯斯坦缠住无法脱身，可怖的怪物反而成了他们的帮手。陆凡咬牙顶住双臂脱臼的疼痛，快速奔跑过去，顺着一条斜坡滑进冰缝，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有军刀，鸢，以及两名军刀小队的成员。看来他们的损伤情况相当严重，最初一整个小队十余人，现在就只剩下三人了。

陆凡注意到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得可怕，江澜澜更是脸色发青，她的手捏紧了拳头微微颤抖，似乎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怎么了？”陆凡沉声问道。

“抱歉……”

江澜澜没有发声，说话的人是鸢，她的头发被水打湿了，脸色苍白，整个人十分憔悴的样子。“是我的错……”她虚弱地张开嘴唇。

“死亡天使背叛了我们。”原本躺在地上的军刀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支撑起身子，陆凡这才发现他的一只眼睛不见了，半张脸都是被高温烧过的痕迹。

“高阶天堂早就联系到我了。”鸢闭上眼睛，“他们说我是天堂的罪人，必须赎罪才能回去，他们让我把你们这次行动的信息交出去，让我指引他们找到你，说这样就可以免除我的过失。”

“……”陆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无法去指责鸢的选择，换做任何一个人也没理由拒绝这种条件，更何况她原本就是高阶天堂的大天使，本就应该忠于自己的种族。

“然后这个白痴老太婆就食言了。”江澜澜加入了对话，“我们原本应该会遭到更多的袭击，但是她误导了高阶天堂的人，把他们引去了军刀的小队……好吧，老太婆，我不打算站在什么上帝视角去审判你，你是高阶天堂的大天使，我问你，现在的状况，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

“状况？什么意思？”陆凡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胸前的潘多拉之盒散发出的光泽变得愈发强烈，这不是什么圣洁的光，反而带着毁灭的气息。

“就是我们的这个世界就快要完蛋的状况。”江澜澜不耐烦地说，“高阶天堂已经正式向巨人宣战了，他们的大军正在猛攻巨人们最后的长城，波塞冬内部有长城屏障的供能装置，如果波塞冬被攻破，长城也就完了，天堂占据绝对优势数量的部队将突破巨人们的防线。巨人王必定会避免在冥界作战，战场将被转移到我们的这个位面。除了这个……”

她看向海面下的巨大阴影，然后又将审视的目光转向阿列克谢，“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座堡垒里还有成千上万个那边那样的怪物，弗兰肯斯坦，这是冥界最后的底牌，但是这张底牌从性质上来说和核武器没有任何区别，最终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能保证互相毁灭……冥界的那群一根筋领导者就不知道什么叫核威慑吗？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隐藏的，拿出来吓唬天堂也好啊。”

“也就是说……波塞冬一旦失守，成千上万的那种怪物就会袭击整个世界？”陆凡终于意识到了状况的严重性。

“正解。”江澜澜叹了口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说波塞冬已经失守定了，高阶天堂正派出两个千级的前锋卫队向这边进发，无论如何，我们又没办法带着堡垒跑。”

“如果……”陆凡沉思着，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看向自己的胸口，潘多拉之盒的光已经强烈到从御寒服的缝隙间散出了，“如果我们能威胁天堂撤军呢？”

“你是说……潘多拉之盒？”江澜澜愣了一下，“可是你不是没法使用它吗？用那东西的话的确可以控制高阶天堂的行动，甚至连冥界那群不听人话的白痴也行，毕竟有大蛇的例子摆在那里。”

“那样的话……我有主意了。”陆凡走到鸢旁边，“让我和高阶天堂通话吧，或者说，和议会。”

“你想要用潘多拉之盒来威胁我们？”从通讯画面中出现的是一个留着光头和短须，年龄颇大的老者，“这是对我们荣誉的最大侮辱。”

“荣誉重要，还是活命重要？”陆凡不理会对方威胁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将御寒服一层层脱下，让散发着强烈光芒的潘多拉之盒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你想要做什么？潘多拉之盒怎么了？”老者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潘多拉之盒看，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恐惧，被陆凡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代人是见识过这东西的恐怖性的，他们的世界就毁在这团小小的绿光上。

“它在对我说话呢。”陆凡说，“最近的日子里，我们的默契度又提高了许多，来做个简单的交易吧，是让天堂撤军，从此不再插足人间界的事情，还是鱼死网破？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被摧毁的世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你居然想要毁掉整个世界，你想要做你们族群的罪人吗？”老者再次厉声威胁，可是语气却明显弱了几分，甚至带着些微不冷静的颤抖。

“我们对‘族群’这个词的概念可能不太一样呢。”陆凡懒洋洋地说，“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呢？更何况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位面了。我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卑贱人类，无名之辈，要是能换你们‘光荣的高阶天堂’的族群生存，那可是相当划算的啊。”

“……”

老人沉默下去，他脸上纵横的皱纹仿佛盘根的老树，他在思考，然而现在已经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了，陆凡表现得像是一个绑着炸弹的恐怖分子，炸弹的表针滴答滴答，随时会将恐怖分子连同一整圈的警察一起炸上天。

“我明白了。”老人点点头，“我们撤军。年轻人，你很有勇气。”

通讯器的画面关闭，一瞬间所有的天使都停下了动作，以整齐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从空中舞动双翼离开，如同归巢的候鸟。然而潘多拉之盒却并未停止发光，所有人都欢呼庆祝了起来，他们将陆凡高高抛向空中，但是只有陆凡自己知道，自己和不知名的某种东西做了一场交易，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缺失了……他灵魂中的一部分消失不见了。

他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最终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的某个夜晚。

仿佛一切都开始了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