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她在汹涌的人潮中缓慢地前行，小心翼翼地躲开香客手中燃烧的香柱。

每个供奉神佛的大殿门前的香鼎，无一不插满了香柱，甚至有几个香鼎里的一些香柱，被后来插上的香柱挤掉在青石路上。

香火鼎盛的寺院，氤氲着一团又一团香火烟雾，宛若缥缈的云雾。

到处都挂着香客们许愿的布条，望眼过去皆是红彤彤的一片。

据闻红色，是人间里最吉祥的颜色。

转动的经纶咕噜噜地响，她停下脚步，周遭的人潮流动不断。

她记得，转动的经纶前，曾经站着一个看经文的人。

那个人，是她的信仰。

经堂传来了讲学的声音。

她回过头，迈着步子避开着香客往经堂走去。

经堂乌泱泱的都是人，与门外的喧闹完全是不同的世界，这里坐着的人，安静又虔诚地听着经文佛理。

她俯下身子低着头，在角落捡了一个空位坐下，轻声地问旁边的人：“今日讲的是什么？”

身边坐着的，是一位清丽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目光依然盯着前方，微微偏过头，轻声回了一句：“讲‘缘’。”

“......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

温润醇厚的声音从上空响起，她惊愕地抬起头，身体一震，渐渐攥紧拳头。

她不知道堂堂的上清玄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讲学。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竟然在梦境外与他重逢了。

台上的男人一点都没有变——眉如远山，眸如深潭，峻极于天。

倏忽间，已是十年不见。

“......我曾与人听过一次讲学，问之感触，答曰，万法因缘生，因缘灭。缘起性空，空则无法，法道从心，心中有缘。缘生万物，佛法万千。”

飘荡在空气中的一字一句，传入耳中化为一次又一次的撞钟声，撞得她心口发疼。

她咬紧嘴唇低下头，被攥得皱巴巴的衣裙上，出现一滴又一滴水渍。

不多时，她发现坐下的人纷纷起身离去。

她急急忙忙抹去脸上的水泽，抬起头发现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她四处张望，在陆陆续续离开的人群中踌躇不定。

人群渐渐散去，她依然没有看到那个人。

应该还是梦吧。她想。

“是在找这个吗？”

她迅速回过头，眼前的人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浅浅一笑。

原来不是梦啊。

不，我在找你啊。

“是的，谢谢。”她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愿望薄。

“你最想要的是什么，都可以写上去。”他说。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捧着愿望薄抬脚往书台走去。

刚踏出两步，她抿着唇回过头，他站在原地回看她，礼貌性一笑。

“你刚刚讲缘，如果是孽缘，还是缘吗？”

“镜像有两端，福祸又相依。所以，”他往前踏了一步，“你眼中的孽，在另一个人眼中，是缘。”

她眨了眨眼睛，转过身走到书台上，一笔一划写得虔诚又认真。

白纸上的每一划似乎都在诉说着相识的二十载里——前面的十载年华，他们是如何相处的；后面的十载春秋，她是如何思念他的。

从东升朝晖，到西沉日暮，朝朝暮暮，梦里梦外都是他。

离开前，她明知故问：“你为何带发修行？”

不料他竟回答：“尘缘未了。”

她离开后，他将愿望薄翻到她写过的那页白纸。白纸上是她清秀的字迹，落款是他给她取的名字。

她最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个字。

他小心翼翼地撕下这页纸，用温潮的手掌紧紧捂在自己的心口处。

他闭着眼，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刚刚差一点，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拥她入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