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远离市区有一片花海，这里是余伟中的花田，可是自从他去当铺典当了他的绿手指之后，本来繁荣茂盛的花海就变了，只剩下一些残花，耷拉着花朵，没精神的样子，还有很多已经倒在了田埂上，完全是去了气息。

高寒看着这一幕幕，心中起了些许的波澜，可却不是因为这片花海如何，自从余伟中典当了绿手指之后出现这样的场景他一点儿都不奇怪。

人有时候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在典当文件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认为他想要得到的是最重要的，所付出的不重要。

黑影曾经和他说过一句话：当欲|望得到满足的瞬间，即是偿还时刻。

世间无欲无求的有几个人？黑影他还不是同样有着欲|望，他想要更多更纯洁的灵魂，他想要白云梦在这个世间消失，如此种种，都是他的欲|望，那么他又失去了什么呢？

云梦从花田的另一边缓缓向他这边走过来，红色的裙子，十分张扬，“这是什么地方啊？这么不好走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在不久之前还是芳香百里的，如今却已经惨败不堪了。”

“是这里的主人去当铺做典当了？”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高寒点了一下头，“今天我叫你来，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你还有不知道的吗？我还以为你们第8号当铺无所不知呢。”

高寒不理会云梦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你说‘爱情’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够让人放弃那么多也要得到。”

对于高寒所问的这个问题云梦很是惊讶，爱情，他竟然问爱情是什么？

“在当铺的货柜当中，有很多的爱情，那些人有的用爱情换了财富，换了前程，甚至有的换了婚姻，很讽刺对吧，用爱情去换婚姻；可同样的，也有很多人来当铺求取爱情，就好像是这片花田的主人，他典当了他的绿手指，就算是为了想要得到他所爱的那个人的下落，还有前几天的万青……”

“万青你就不要再说了，他那不过是执念罢了，可说不上是爱情。”云梦打断高寒的话。

高寒看着她，一双眸子仿佛要把云梦看穿，昨天阿精和他说了他父母的故事，她说amy和高峰是因为爱情才分开的，“那么，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又不是专家，怎么能描述的那么生动，你还是去问专业的专家不较好，免得我误导你就不好了。

“好，我不问你了。”高寒抬头看了眼现在的时间，马上就要正午时分了。

自古以来，黑暗与光明势不两立，放手一搏，也许还能逃出生天。

“你答应过我，今天一天你都会跟着我的对吧。”

“你要干什么？”云梦警惕了起来，高寒绝对不是一个善茬，之前见面的时候他也都是不爱笑的，现在突然笑的这么诡异这是要做什么？

高寒勾了一下嘴角，“对不起，今天我要利用你了，也只有你能够帮我了。”

从袋子里面拿出来两个用黑布包的瓶子，在云梦面前拿去黑布，她看的到，那两个瓶子里面是两个人的灵魂。

就在云梦疑惑他要干什么的时候，高寒竟然打开了瓶子的盖子，两个灵魂从瓶子当中出来，飞向一个方向，正是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上。

刚刚她就注意到了，那里有一辆车，她还以为是别人的，毕竟高寒是可以用意识来进行瞬间移动的。

两个灵魂落在了车上，而车上原本两具躯壳有了灵魂，同时也有了自己的意识。

“他们……”

“我的父母。”高寒说了四个字，让云梦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胆子也太大了吧，之前阿精和韩诺是因为拿了当铺的典当物才被黑影给燃烧灵魂的，现在他竟然拿了两个灵魂，刚刚灵魂还在瓶子里的时候看上去很是纯洁，想来也是比较好的那一种吧。

“你不会是想要我帮你对付黑影吧，我可打不过他。”只要太阳落山，就会有黑暗的地方，黑影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我知道你打不过，我只是想要你带我父母离开，黑影的惩罚我会自己一个人承担。”高寒看着她，“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难为人了，但请你无论如何也都要答应我。”

他已经做好了在黑影发现之后被烈火烧毁灵魂的准备了，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云梦能够让黑影忌惮，说明她还是有能力的，他对她进行祈求，希望她能够答应下来。

“没用的，他们无论躲到哪儿都会被黑影找到的。”只要有黑暗，随处都是黑影的势力范围。

黑与白虽说势不两立，可也是相辅相成的，没有黑，也就没有所谓的白了，就算这两个人进入白家的势力范围，黑影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千万年来，无论是从西方传过来的黑暗与光明，还是东方古代道家的阴阳两极，有黑有白，方成世界。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高寒似是在问云梦，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他们应该醒过来了，你还是趁着太阳没落山，黑影现在还不能出现赶紧和你父母说几句话吧，也许这就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云梦走到一棵树下乘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他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么多，还要做这么多的事情？”

“老白，其实人的情绪瞬息万变，不是什么改变都要有什么契机的，高峰和amy我不熟悉，但你应该很熟悉吧，基因也是一部分吧。

人的性格和成长的环境有着莫大的关系，基因，这种深入灵魂刻入骨子里的东西，在心底被隐藏，只要有一丝光芒，被阳光照射发芽，破土而出，也可能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见过的人很多，形形色|色，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呢？”

“我没变吗？”云梦扬眉，“我感觉我和几年前的我也有很大的不同啊。”

“那是你刻意做出来的改变吧。”老白扶了扶脸上的眼镜，“小时候，你做一个小孩子，几年前，你做一个青春有活力的人，现在，你做了一个成熟稳重的人，这些年，每到一个年龄段你都做该属于做的事情，一步步，特别的稳定。”

说实话，云梦现在心中是惊讶的，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在扮演别人的人生吗？

白桐，白云梦的父亲，他和第8号当铺做了交易，他希望他的女儿能够生活的肆意自由，不因为是白家人而承担起那么多的负担，同时也不希望她和第8号当铺有什么关系。

自从直到这件事情之后，云梦就开始自由的活着，努力的完成着白桐的心愿。

不要在春天的时候，做秋天的事情。

可按部就班的生活真的好吗？

“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白桐和我说过，每个人都有劣根性，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完美。”这个也就是白桐想要离开白家的原因，他发现在白家做天使，他们是可以拯救很多弥足深陷的人，可拯救的再多，也拯救不了人类的劣根性，甚至他自己都不能抑制自己的劣根性，因为他有很多时候都想要放弃那些人。

现在云梦想要做一个完美的女儿，读书的时候成绩好，之后开了这么一间工作室，也比很多同龄人优秀，方方面面她做到了无可挑剔。

可她越是优秀，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行尸走肉，好像是第8号当铺当中那些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每天都在工作，日复一日，一天比一天优秀，直到生命的尽头。

对于老白所说的云梦也知道，简而言之就是生活太无聊了，让她没有一点儿的激|情，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生活，这个世界结束了，她还会去下个世界，继续重复这样的生活。

她现在需要新鲜的血液来让自己焕然一新，但是这个新鲜的血液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也许她只有不安于现状才能去找到吧。

老白说的很对，人都有劣根性，像她这样的老妖怪都有了，她的劣根性就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满足于现在不好不坏的生活，缺少激|情了，也没有了那种寻找激|情的勇气了。

还有之前她所想的是在她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再去和第8号当铺做交易，刺客想起来，真的是懦弱了，这一点儿都不像她了。

其实想想，她活了这么长时间，也够本了，现在失败了，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忽然间，云梦眼前一亮，她知道她应该怎么办了。

老白看着她笑出来，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这些人在预感方面是很灵的，赶紧抓住云梦的手臂，不让她有任何的动作，“你要做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有了一点儿想法而已。”云梦看着老白，“这个世界上没有黑也就没有白，那是不是没有白也就没有黑了？”

“什么意思？”没有白了？她要……

“没什么意思，随便说一下。”

高寒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一家三口在一起，太阳不会落山，黑暗不会出现，这样他们就能够永远的在一起了。

可希望，不就是用来破灭的嘛，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夜晚终究是降临了，该来的……也都来了。

“高寒，你背叛了我。”

黑影声音阴暗，里面蕴含着怒气，高寒把父母挡在身后，“主人，请你放他们离开，你可以随意的处罚我。”

“你在我眼中不堪一击。”一阵阴风刮过，高寒被甩到在地，口中一口鲜血吐出来。

“高寒。”amy和高峰都是一声惊呼。

这是amy第二次见到黑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把她儿子带走了，还把他关在瓶子当中这么多年。

“我和当铺签下合约了，我儿子会一生顺遂的。”

“规则是游戏的创作人制定的，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一把火过去，大火在三个人之中燃烧起来。

熊熊大火当中，三个人拥抱在一起的模样，从外面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唯美。

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是这个意思吗？

云梦知道那火很厉害，能够吞噬人的灵魂，就好像是鬼魂碰到阳光会魂飞魄散一样。

闭上眼睛，一咬牙跳了进去，身影很快的也消失在了火光当中。

她的速度很快，当黑影注意到的时候，挥手灭了火焰，地上只留了一些残灰，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我不知道。”

“哼，不管你们在搞什么把戏，你最好好自为之，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比你更了解人类，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对手，永远都不是，永远……”

如果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在一团黑气当中，那个人的脸，和老白的一模一样。

声音渐渐消失，老白睁开眼睛，他身处在教堂当中，阳光从旁边的玻璃当中照射进来，窗明几净，室内充满了阳光和温度，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经历了一场黑暗。

所有人都以为黑白是两个个体，可没有人知道，最开始，黑白本是一体的，黑到极致是白，白到深度为黑，相辅相成。

但是世间有了万物，有了火，有了光，分出了黑夜和白天，也就注定了黑白的分开。

你是我，我是你，我不在了，你也就会不在了吧。

千百年来，坊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只要找到第8号当铺，你可以典当你所拥有的任何东西，无论任何需求，都能够如愿以偿。

可是传说，终究也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没有一个人找到第8号当铺，而世间，也再也没有一位白神父。

人类的生活依旧在继续，他们想要得到什么，都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取，但人类的劣根性仍旧还在，依靠着各种捷径比其他人更快的通往成功，但这些人，有的在几年之后，十几年之后，甚至是几十年之后，都付出了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不劳而获，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伪命题，终究不成立。

三十年之后的墓园当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一身黑西装站在这里，把花束放到墓前，“爸妈，我来看你们了，过不久，我们应该又可以见面了，就是不知道到那时候你还认不认得我了。”

老头儿拄着拐杖离开，之前在第8号当铺当中的生活让他成为人类之后老的非常迅速，五十岁的年纪却老的好像七八十岁。

在那场烈火当中，他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能够和父母死在一起，一家人在一起他也是快乐的，可是奇怪的是，那场大火并没有让他们三个人失去生命，醒来之后是在一所房子当中。

但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好像是看到云梦跳进了烈火当中。

下来了之后他曾经去找过她，可是没有找到。

没有了第8号当铺，没有了白神父，也没有了云梦，但是那家工作室依旧在，李愿也在，安琪也在，阿精也在，但是他们都没有了关于第8号当铺的记忆。

庄周梦蝶，是一场梦，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虚幻的。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脱离了黑影，脱离了第8号当铺，这就够了。

他们三个人过着平淡而不乏味的生活。

这些年他也找过云梦，但是终究没有找到，她去哪儿了，他不知道，现在他的生命也到了尽头，就这样的离开吧，留有遗憾，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