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异邀
作者:鸾倾      更新:2019-07-21 11:14      字数:2403

司芒紧随暮禾,费尽力气终于从比肩继踵的酒楼中挤出,只觉胸腔中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她一边向暮禾摆手示意等等自己,一边扶住身旁的石狮,喘息未定。

仙都百姓依旧热情似火,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人们忘行驻足,停工舍业,只为一睹美人风采。多么潇洒浪漫的情怀。一时间,司芒竟被这份随心所欲打动了。

“不愧仙都,不同凡响。”

暮禾莞尔,他只是觉得这使道路变得畅通了不少。

行不远,司芒本以为暮禾会直接向西出城。然而他竟拐去了东市。他示意司芒在门外稍候片刻,径直进了车马居,简单交代几句便又很快出来。

司芒刚要开口询问,暮禾先道:“去正门。”

“你要租车马?”司芒快步跟上。

暮禾点头。

“我们这一路都是走过来的,为何突然要租车马?”司芒不解。

“昨夜的消息。五日后,攀星观祭神,命我速往。只有登乘此处车马才可入观。”暮禾走的不急,但司芒却觉跟得吃力。

“五日后?什么日子?”司芒更是不解:“祭什么神?”

“摘星娘娘。”暮禾微微蹙眉。

司芒一惊:“啊,我听说过!北方妖域的大神!”她又小跑几步紧跟暮禾转过街角:“攀星观在哪?妖域?”

“距浮玉山不远。处震泽西岸。”

“在那里祭妖域的神?”

暮禾示意她轻声:“我也很诧异,这是第一次。”

司芒下意识地扯一下衣袖,猛地想起:“我这个样子也能进观参加祭祀?”

暮禾扫一眼司芒:“只要我在,就算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也进得去。”

司芒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却抑制不住唇角的笑意。

二人静候在车马居气派的大门旁。间或从不远处传来几声骏马嘶鸣。

一瞬间,司芒面前黑影闪过,她慌忙闭眼躲闪。仿佛有鲜血向她喷溅而来。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却发觉不过幻像一场。但那一刻她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金鼓齐天,流血漂橹的沙场。

呐喊、嘶鸣洞穿时空再度回到她的耳畔。胸口的悸动提醒着她,那一切她并不陌生。

“怎么了?”暮禾察觉到她的异常。

司芒连忙摇头:“我没事。”她食指勾住袖口。

马鸣声声,司芒探头向门内张望,却被暮禾挡了回去。马蹄声响,一辆驾四马车稳稳驶出。

暮禾再次让司芒后退:“后面上。”

司芒点头,她不识得马,但见那一身锃亮光洁的皮毛,匀称美观的肌肉也知绝非凡品。可非凡的马有几个好脾气的...她听话地绕到车后。一旁站姿笔挺的青年人先她一步为她打开车门。

车内铺的是雪白柔软的兽毛,一尘不染。司芒心头甚至涌起一阵想要脱鞋的冲动。她踩着色泽暗红的轿凳跳上车。脚下的柔软使她一下子坐了下去。

临近车头的位置摆放着一方精致的矮桌。她一点点蹭过去,坐到其旁。车身轻晃,暮禾上车坐到另一边,玉白色的衣袍几乎与兽皮融为一体。

“暮宗主,有一位公子与您同定了车马。”青年人立于车门旁恭敬道:“请您在东城门处稍侯片刻。”

暮禾颔首应许。

那青年人微致一礼轻合车门。暮禾敲了两下矮桌,车门之上有青光一闪而过。而后,他端起备好的茶水悠哉悠哉地品尝起来。

司芒到处看了看,抓挠着身下柔软的兽毛问道。“我们不去东城门吗?”

“在路上了。”

“啊?”司芒跪起身,暮禾又敲了一下桌子。她支起窗,从窗口的缝隙中望出...身负竹筐入山,手提野物归城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已然到了城门下。

“这车这么快!这么稳!”司芒惊愕地看着暮禾:“震泽西岸岂不是今天下午就可到达!”

“真正进入攀星观还要再乘一日船。”暮禾放下茶杯:“阵法限制。”

他轻敲桌面,车门应声向外开启。一缕雪色发丝盈盈飘入。司芒目光对上一双铅灰色的眸子。她立刻移开眼,不敢再与其对视一刻。

北方妖域...那双深渊寒潭般的眼睛就是最好的佐证。是靠吞噬魂魄延年的妖魔。

“谢暮宗主。”他并不多礼直接登车。

出乎司芒意料的是,暮禾竟跪直身向那人行了一礼。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暮禾一眼,坐到司芒对面。

司芒不知所措。她不敢抬眼,但无论将目光投向何处都显得十分刻意。她索性靠入兽皮阖目假寐。

起初,司芒十分忌惮那人,若有芒刺在背,一动都不敢动。但逐渐地,她打起了瞌睡,柔软的皮毛传来阵阵暖意...不久她便沉沉睡去......

......

仙都中央矗立着一座近二百丈的高塔直历缙霄。周遭楼宇以近似六十四卦的排列方式向八方延伸。塔顶狂风呼啸,寒意侵肌。若登上此处便可俯览方圆数百里的土地,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你应该有很久没去招摇山了吧?”塔顶冷风阵阵,陆桓玄衣袂翻飞。鬓角发丝随风扬起,更填几分潇洒肆意。

梁泉站在距他最远的另一边,俯视着脚下万千楼宇,沉默不言。

“她也是你们的人?”陆桓玄转而将目光投向江边。

梁泉倏地斜过眼,目光阴狠地盯着他。

陆桓玄大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正色道:“可惜我要先回一趟浮玉,太久没回去,温师兄都没法再替我瞒下去了。只好晚些再去会会那个妖族余孽。”

他走到梁泉身后:“不过说起来,我还要谢谢那个莲族人。若是没有她,我可能这辈子都只是个痴儿。”

梁泉懒得理他,顾自地坐到边沿。

陆桓玄低下头:“你替我向阿月道声谢吧。”

“不是同道,谢了又如何?”

陆桓玄紧抿着唇,沉默良久:“无论如何,能用到我的地方尽管招呼我便是。”

梁泉凝视着蜿蜒的丽麂江,许久才开口应道:“好。我会替你转告。”他缓缓起身,少有的正视他:“不要后悔。”

陆桓玄微哂:“你未必太小看我了。我不后悔。”

莫名地,梁泉铅灰色的眼眸里染上了一丝怜悯。

“就这样吧,走了。”陆桓玄转身从塔顶跃下,消失在重叠的楼宇间。

梁泉默默地收回目光,按住腰间的长剑。他迎风而立,雪白的衣摆如浪花般飞散。薄唇张合,那一瞬的低喃随着眼中的落寞一起,掩埋入江边刹那间爆发出的鼎沸人声中。

下一刻,他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转眼,消失在塔顶的青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