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一切都只是梦一场
作者:瑞士不是糖      更新:2019-10-02 07:53      字数:3848

萧景宸下朝回到凤宸宫的时候,安然正颇有兴致的在院子里散着步,按照她的说法,这有有利于将来生产。

对此,萧景宸也只是一笑而过,也曾劝阻过,毕竟如今早已入冬,冻着或是甩着了,对她可是一点都不好。

安然见到他,转身便往屋里头走,半点儿都不热情,孩子的预产期将近,她的肚子原本就大,如今又正值隆冬,穿上这一身的冬装,更显得整个人都臃肿不堪,私心里她不希望他看到她是这副模样的。

萧景宸倒也不恼,快走两步追上去,小心的搀扶着她,“雪天路滑,还是少出来的好。”

“这不是有紫荆和锦竹她们吗?”安然反驳着,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她是心怀恐惧的,怀孕初期的时候没有好好感受一番这一份孩子带来的喜悦,而如今她想的却是这个孩子如果没有来就好了。她害怕,害怕生产时懂得痛苦,害怕生完孩子之后面临的种种问题。

“到底还是小心着的好。”萧景宸温柔的劝着。

安然将人挣脱开,坐到一边,自己一人生气闷气来。

萧景宸对她这情绪的变化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劝了两句便生气了?只是不管如何,还是要将人哄好的,萧景宸陪着笑脸,“然然,怎么了?你若不喜欢,往后我不说便是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安然一听,脾气就更上来了,直接转过身去,眼中的泪说来就来,丝毫都不讲道理,“你就是担心我这身子不好,连累着孩子的身体也不好,是不是?说到底你就是只看重我这肚子里的孩子!”

萧景宸被她说的慌了手脚,慌慌张张的过去给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又抽了自己两嘴巴子,“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怎么会不关心你呢?以后我都不说这话了好不好?”

一旁的紫荆和锦竹看着两人只是捂嘴偷笑,谁能想到一国之君私底下竟被一个女子吃的死死的?

安然渐渐的缓过来,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可是有的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脸皮薄说不出自己错了的话,干脆一错到底接着耍着性子,不理他。

萧景宸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人哄好,那时他只觉得整日面对着那些公文琐事也比哄人要来的简单的多。

安然察觉自己要生的时候是深夜,她从梦中被腹中的绞痛疼醒,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下的被褥都湿了一片。好在凤宸宫中早就预备好了产婆,倒也算不得太糟糕。

房里一片兵荒马乱,安然躺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几乎都要丧失了自己的意志,只是凭着自己的仅存的意识跟着产婆的声音在做着深浅呼吸。

在外头候着的萧景宸也并不好过,额上已经出了许多的汗,双手相互的揉搓着,双脚不停的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那一刻萧景宸只希望在里面的是自己,能够替她受这一份苦。

天空破晓的时候,产房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孩提的哭声,众人都来不及高兴一会,便听到里面的产婆惊惧的叫声,“不好,娘娘血崩了!”

萧景宸都来不及去看那刚出生的孩子,只是愣愣的看着一屋子的御医、产婆、宫女在眼前匆匆忙忙的走过,恍恍惚惚,影影绰绰的很是不真实,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高兴,以至于幻听了,怎么就血崩了呢?孩子都平安降生了,怎么会血崩呢?

“皇上,娘娘在唤你。”紫荆呆滞的从里头出来,衣服被染红了不少,整个人都木木的,双眼猩红,眼中积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萧景宸闻言,只觉得轰的一声,满脑子都变成了一片空白,他看着紫荆,似是在确认,又好似她在开玩笑,不愿相信,好一会,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字,声带仿佛被割裂了一般,不过一个字而已,也被割的七零八碎,难以辨认它原本的模样。

产妇里充斥这鲜血特有的腥臊味,他从未觉得这股味道这般的难闻,甚至带着一股莫知名的毒素,在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割裂这里头的每一个细胞,痛不欲生,面里看起来却依旧完好无损。

萧景宸看着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头发湿漉漉的粘在两颊,绣眉紧蹙,双唇微张的喘着气。

萧景宸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的攥在手中,只是维持跳动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萧景宸,你来啦~”安然恍惚的感觉到他的气息,用力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没想到自己熬过那么过劫,最终却躲不过这一劫啊!

“嗯。”萧景宸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中的温度竟染已经那般的冰凉,丝毫都不似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的温度。

他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着,希望能够将自己的手心的温度传给她,一如他们往前一般,只是这一次,他发现不管自己在怎么努力,手心里的温度却依旧不见一点点的回升。

“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娘娘,是个小皇子,白白净净的,可好看了。”一旁的锦竹忍着泪,说道。

“男孩~”安然嘴角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可惜了,我原本想着若是女孩便可唤她文茵,文茵畅毂,驾我骐馵,我可是翻了好久的书才找着的,可惜是个男孩。”

“方旭,方出旭旭,就如这初生的太阳,你说可好?”

“好~好。”

“紫荆比我还大两年,按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安然此时却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她终究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啊,斗不过阎罗王的,“记得给她找、找个好人家,还有锦竹,也是。”

“好。”萧景宸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了,声音微微的颤抖着。

安然望着萧景宸,从未向现在这般仔细的过看过他,好似要将他烙印在心里一样,只是如今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的脸庞越来越模糊,模糊的都看不清他的五官。

“萧景宸,对不起,”安然想要用的捉紧他的手,只是如今的她连睁开双眼都觉得困难,眼皮似有千斤重,直直的往下坠,哪还有力气?

“我、终究还是食言了。”

说好的会一直陪着他,不会在让他只身一人,一起经历的那么多事都不曾让两人心生间隙,分离的那段日子,两人都熬过来了,一切都本该尘埃落定,故事的结尾原本该是她生下孩子,从此这宫里多了一丝孩提的欢声笑语。

谁曾想,老天爷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新生命的降临,竟然要用她的命去换,到底,都不过是普通人,还是斗不过老天爷啊!

“然然,”萧景宸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从小到大,似乎他所拥有的东西,总会在不经意间便从手中溜走,父母亲的宠爱停在了六岁那一年,陪伴着他成长的祖母突然离世,同时带走的还有他的母亲,曾经陪着他走出黑暗的人,选择了自我结束自己的生命,如今他还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与自己两情相悦的人,好不容易才从过往的种种的逃离开来。

他甚至都还来不及告诉她,遇见她他有多欢喜,他甚至都来不及好好的享受一下如今的生活,老天爷便要将这一切都再次从他手中夺走。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这个孩子从一开始便没有了,起码这样还能有她一直陪在身边。

“然然!”掌心的手俞渐的瘫软下来,萧景宸慌张的将其攥的更紧了,可是依旧敌不过她手心逝去的温度。

那日,皇宫的上方日出破晓,那日皇宫的上方传来一声声哀啼;那日皇宫之中有人怀里抱着一个女子,面如死灰,双眸空洞,嘴里喃喃的说着两人往日种种;那日有嬷嬷抱着新生的孩提在当今圣上面前,苦苦哀求;那日皇宫之中,孩提的声音那般的清亮,无忧无虑。

耳边传来风扇机械嗡嗡的响声,上方是长着些许青苔的天花板,简易的小方桌,一切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的熟悉,这是——她现代的家,她回来了,在她已经彻底接受了那边的人和事之后,在她已经不在想回来之后。

安然做起来,木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中的回忆还是那么的清晰,可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似乎在提醒着她,那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梦。

“然然,你醒了?”安父敲门进来,见到她醒来,有点喜出望外,“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

安然看着他,有点陌生,很艰难的从脑海里调出父亲这个角色,她脱离这里太久,许多事情都已经过滤忽略掉了,如今那些记忆正慢慢的回笼,也许再过不久,如今脑海里鲜活的记忆会逐渐的蒙上了尘灰。

“然然,你可知大师说你的魂魄离开了身体,去了另一个地方,”安父拉着她往客厅里头,

客厅不大一眼便可看完,自然也忽略不了正端坐在沙发中央的男子,他的穿着也普通的很,走在街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然然,快,快谢谢大师费尽心力的将你的魂找回来。”安父拉着她在大师面前跪下。

安然身体思绪依旧都是木木的,只是随着安父的牵引而有所动作,可是额头碰到地板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任由眼泪打湿了脚下的地板,整个人伏在地上剧烈的颤抖着。

穿越之后,她跪过许多的人,每一次都不如如今这般,刻骨铭心!

“孩子,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梦,不必当真,”大师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千年历史的痕迹传来,“你还有父母亲在,时间终究都会将这一切带走的。”

安然起身,脸颊的泪痕未干又添新泪珠滑落,她看着他,那一刻,安然多想自己一声令下便可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只是眼前的她,当真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高三应届毕业生了。

“爸~”这一声爸,几乎让她再次奔溃,语言库的许久不用,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个称呼了,“我累了。”她的父母亲尚在又如何,无人知她冷暖,无人为她添寒衣,再一次要一个人抗所有的事!

安然不管身后俩人,径直往自己的屋里走去,脚下的步子迈的那么的艰难,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撕心断肠,身体里压抑了太久的痛楚,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这一出声,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她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有一个家,好不容易有一个丈夫,好不容易有人知她冷暖,有人为她添寒衣,如今却来告诉她,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梦,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大师跟她说梦该醒了,谁知她的心早已落在了梦里。醒来,不如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