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家的路
作者:苏图gl      更新:2019-07-23 12:06      字数:3670

听到小溪潺潺的水声的那一刻,苏图才从混沌的意识中稍稍振作,双腿不住的打着哆嗦,瞬间的转危为安,使苏图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整个人仿佛突然被抽空了力气。他暗暗嘲笑自己的狼狈。此时,他甚至彻底放松了自己,不需要再通过自欺欺人式的心理暗示否定自己已经筋疲力竭的事实。捧起清澈的溪水洗去脸上的灰土和血迹,溪水冰凉,苏图感到精神为之一震,涣散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锋利,苏图小心把身上仅剩下的一张医用纱布从口袋中取出来,撩起破破烂烂的体能背心,露出早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用沾湿的纱布轻轻擦拭伤口附近的血污。

一只蚂蟥悄悄爬上他的背,挪动着丑陋的身躯在苏图纵横交错的伤疤上艰难攀爬,一番跋涉后,蚂蟥终于到了一段地势平坦的区域,当它张牙舞爪挥动锐利的吸盘刺入苏图的背部。苏图还在细致地处理伤口。缝合伤口的肠线大多已经脱落。伤口边缘迸裂,已经出现严重的溃烂。

映着水面,苏图看到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憔悴不堪的脸色。

举目四望,“是该回家了。”

苏图削了一段树干,撑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小溪顺流而上。

夕阳西下,天色将晚。落霞披在翠绿的山峰上色彩斑斓。苏图深深地吸了口气。步履沉重的向那座高山进发,听着森林里的鸟鸣声,微风吹过后,树叶沙沙作响一片生机盎然。苏图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只感到心旷神怡。要不是腹部的伤口传来阵阵的痛感。不断敲打着他的痛觉神经。他几乎已经忽略了就在前几天他还深陷旷日持久的战斗生死难料。

想到那位和他一起生死与共的年轻姑娘。想起她离别时倔强的吻。苏图不由得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阵悸动。他仰望祖国的方向,念叨着。

“她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了,也不知道她过的还好吗?”想到这儿,苏图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事实上,少了心中那份强烈的求生欲,现在的苏图看起来无比虚弱。霞光映在他脸上,显出一片迷离。

也许是因为自己对那位姑娘思念过重,竟产生了幻觉,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睛,此时他看到了郭丽正站在他面前。她还是几天前灰头土脸的样子,还穿着他的猎人迷彩上衣。苏图自嘲:“怎么可能?她这时候一定已经回到家里,她爸爸怎么还会放任她冒险?”

苏图苦笑着,与郭丽擦肩而过,是错觉!是幻觉!

然而郭丽转身搀扶着苏图的胳膊,苏图的身子像过电一样,剧烈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与郭丽对视,郭丽的眼中噙着泪水。此时她咬着嘴唇,隐忍着一言不发,苏图有些失神地望着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郭丽,喉咙里像干涸了一样,说话时有些嘶哑。

“你怎么回来了?”

郭丽随他一起慢慢向前走着,傍晚的霞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从后面望去,像是一对共同经历了无数风雨,携手暮年的夫妻。

苏图任由着郭丽的手搀扶着自己,苏图的脸上仍旧挂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只是当他看到郭丽出现时,整个人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活力,眼睛中不时闪烁着生机盎然的光芒。而郭丽也不时偷偷瞟一眼苏图,然后傻傻地笑。等到苏图察觉有迅速收敛起来,故作镇定的模样。

苏图突然站定身子,郭丽好奇地询问苏图。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眼前是一座高山,但显然已经不是来时的路了。

苏图茫然地回顾,许久之后,有些尴尬地回答她:“我们好像迷路了。”

两个人对视良久,终于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当晚。郭丽坐在地上,托着腮,看着苏图忙碌的身影,一种莫名的幸福感从心底不断滋生蔓延,直到整个人被这种感觉包围,脸上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苏图忍住腹部传来的阵痛,拾捡一些干柴,手法利落地钻木取火,当散发着星点热度的火星,渐渐成为一团燃烧的火焰,郭丽望着他的目光更加炙热而耀眼。

在熊熊的火光中,郭丽心事重重地向火堆中添柴,苏图则将砍回来的竹节清理干净。郭丽再一次出现,又一次加重了苏图食物的负担,但看得出来,苏图的心情是喜悦的。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苏图向郭丽献宝,打开横劈成两半的竹节,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野蚕豆。竹节被放进火堆旁烘烤。

郭丽眨着一双生动明亮的眼睛,侧着头,捋顺散乱到额头前的长发,目光始终追随苏图忙碌的身影,嘴角无意识地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就算你楚楚可怜地看我一整夜,我也不会多分你一粒蚕豆,这些本来应该全都归我,如果你没有回来的话”苏图回她以温和的笑,但是一句话没说完,他明显有些气喘,“你没有回来的话,这些都是我的。”

“这些食物不够我们维持到得救吗?”郭丽有些担心地问道。

苏图在郭丽身边坐下,用木棒小心翻动在火焰旁烘烤的竹节,等到竹节里发生接连不断的爆响。“当然不够,所以如果实在饿得不行就睡觉。”

在这寂静的夜里。苏图和郭丽美美地享受了一顿烤蚕豆,野蚕豆的香酥久久回荡在口腔,苏图在郭丽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舒适和安逸。火焰带给他们安全感和温暖。

食物实在是少得可怜,当天空彻底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随黑夜一同袭来的还有沉重的困意,苏图在火堆烘烤过的地方清理出一片平坦的区域,撒上一层干爽的木灰,再细致地铺盖上一层干枯柔软的树叶,就成为了一张简易的床铺。

“今晚你睡在这里。”苏图拍了拍“床铺”,郭丽走过去,坐在“床”上,抱着腿,“那你睡在哪?”

“我不睡,谁知道晚上会不会有什么野兽,万一我能捉住一只,明天的食物就有着落了。”听到苏图这么说,郭丽的肚子发出绝对不会令人感到体面的声响,郭丽面红耳赤。懊恼地在地上搓着双脚,试图缓解内心的尴尬。苏图一直在克制,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音,但这实在是太难为他了,他的脸憋的通红。他故意干咳了两下,牵动了腹部,苏图痛得龇牙咧嘴,但又止不住笑意,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在郭丽燕来别提有多难看了。郭丽干脆躺下,侧过身子不再理睬他。过了许久,当苏图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倚着树坐着,郭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又偷偷瞟向他,有些娇嗔的对苏图讲道:“喂!我睡不着。我们说会儿话。”郭丽枕着胳膊看着在月光下严阵以待的苏图,心中泛起一丝柔情。

“说什么?要不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苏图往火堆里添了些木柴。

“好呀,那你给我讲讲你当兵的故事。”

苏图轻声细语地讲起自己的故事,看着郭丽渐渐沉重的双眼,停下了,郭丽发出轻微的鼾声,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连日来疲惫的苏图终于放松下来,闭目养神,他没有听到郭丽对他轻轻说道:“谢谢你,遇见你真好。”

这已经是离开国境线的第七天。

郭丽醒来时全身酸痛,显然是因为睡在地上,寒气侵入身体导致的,火堆已经熄灭,缕缕青烟盘旋在火堆之上,散发着仅有的余温。郭丽坐起身,身上传来的酸痛,使她忍不住“哎呦”一声。但她扫过苏图立即捂着嘴巴,因为她发现苏图还在睡着,靠着树干以极不舒服的姿势。这么多天,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郭丽不想打扰到他休息,跑到小河边将找来的芭蕉叶清洗干净。卷成圆锥形舀起清澈凉爽的河水,回到宿营地时,苏图还在沉沉的睡着。郭丽轻手轻脚地来到苏图旁边蹲下,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苏图,你要不要喝点水?”

苏图毫无反应,但他的眉头紧蹙,呼吸急促,郭丽腾出手试了试苏图的体温,苏图的额头滚烫,细密的汗珠不断从他的毛孔中渗出。

苏图被郭丽的动作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郭丽惊奇地叫着苏图的名字,苏图茫然地看着她。郭丽被吓坏了,任由苏图拉着她的手颤巍巍地站起来。郭丽小心虚扶着他生怕他体力不足倒下。

苏图一手持枪一手握住郭丽的手,向着回家的方向行进。郭丽不时伸出手拭去苏图额头上的汗水,苏图的嘴角因为发烧造成严重的脱水,郭丽几次试图将芭蕉叶中的水滴到苏图嘴边都被他挥手拦下。眼下随着太阳升起,温度不断升高,芭蕉叶里的水已经所剩不多。

但他们还没有翻过眼前那座高山,苏图用一双失焦的双眼不断巡视着四周。回过头看着身后无法辨识的足迹,深锁的眉头更加紧凑,他说:“我不记得路了。”

郭丽简直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她深信的几乎无所不能的职业军人,居然会是个路痴......

郭丽再想质问苏图时,苏图一转身很不负责任的晕过去,并且把沉重的身躯压在柔弱的郭丽身上,郭丽忍不住抱怨,这个军人在结束战斗后的表现真的令人叹为观止。郭丽永远不会想到她这样一个在学生时代从没有参加过任何高强力的体育活动的人,柔弱的身体里竟然可以爆发出强大的毅力和体力支撑她在不知路线的情况下带着神志涣散的苏图爬山涉水。

苏图稍稍恢复知觉后,他眼前出现了一道壮丽的风景线。黄色的皮肤、熟悉的语言、热情的土壤,郭丽带着苏图穿过了茂密的丛林,可是这一路上,苏图整个人一无所知,他只依稀记得,从异国他乡逐渐回归到国土家乡,是郭丽将他带回了祖国。

苏图听不懂方言,但他完全可以感受到来自同胞的关切,他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感到骄傲和自豪。在中国边城深山的无名村寨。苏图和郭丽生活在钢铁城市中,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自然淳朴的风情,打猎的村民发现了他们,他们被热情的村民带回寨子。寨子坐落在半山腰,和所有生长在峭壁上的植物一样,村民建造的木制结构房屋同样表现出自由生长的架势,几根木桩深深地嵌入石逢之间,支撑起木屋在陡峭的山腰上稳定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