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忽然就想起了初见这个男人时的样子。

“伊然，你可真美，我真遗憾没有先认识你。”那低醇的声音仿佛依旧萦绕在耳际，温热的气息让我的身子都颤动起来……没想到不过两个月的时光，我却会以如此不堪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身体的疼痛远比不上心底的痛来的剧烈，我转起脸的看着他，怒意涌上心头，忍不住厉声质问道：“程翊烽，你竟然还有脸站在这里！我公公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敢不敢告诉他们，公公死的时候你在哪里，而我又在哪里？”

凄厉的声音在灵堂回响，程翊烽的表情在烛光下晦暗不明，王先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小贱人，你竟然敢……”他慌慌张张的看了程翊烽一眼，忙捂住了我的嘴巴，大声道：“小贱人别胡说八道，我爸爸去世的时候，小叔叔明明跟我和我妈一起在楼下吃饭，你害死我爸爸还敢血口喷人，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有泪水混着血迹从脸上缓缓落下。

你们王家联合起来欺凌一个弱女子，还给向来正直清明的公公安上那样耻辱的罪名，连死都不让他安生，难道不怕遭报应吗？难道不怕他老人家从棺材里面爬出来跟你们讨公道吗？

血水混合着泪水在青石地板上流淌，阴森森的灵堂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有人干咳了一声，开口打破了沉寂：“先平啊，你怎么让这贱人给跑出来了，真是恶心，快点儿把她赶出去！可别玷污了我们王家的灵堂！”

“对对对，这贱人简直是败坏我们王家的门风！”王先平的堂婶刘翠兰偷瞄了眼静立于棺木前的黑衣男人，在人群中嘀咕道：“王家老大看着挺老实的啊，怎么就被这么个贱人给缠上了，可怜先平母子俩还给他披麻戴孝的，王家老大泉下有知，也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哎！你不提我都忘了，王老头还在咱们村当了好几年老师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带坏学生，我可得好好劝劝我家孙子，别跟着那死老头学坏了！”

亲戚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宛如一柄锋利的刀，一刀一刀撕扯着我的心脏，纵使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羞辱，听到他们这样说王老师，我还是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辩解道：“我公公一生清正善良，退休后放弃优渥的生活回村来执教，你们王家村多少大学生是王老师带出来的，现在竟然这样羞辱他，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啧啧，这贱人连自己也顾不上，倒是替王老头说话了，果真是师徒情深啊！”刘翠兰挤了挤眼睛，拉着林宝娥的手道：“这年头不是最流行什么师生恋了，这贱人天生婊子样，一看就不正经，你们孤儿寡母的真是可怜，竟被这么个小贱人给害了……”

人们的目光聚集过来，林宝娥适时挤出了几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他婶子，你可不知道我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啊，老头子活着时候不消停，儿子长大了也不消停，好不容易取了个媳妇，还是这么个贱货……”

“妈你别说了，我这就打死这个贱人！”王先平听得怒意汹涌，俯身又是一通拳打脚踢，我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终于，王先平打的累了，对着我小腹狠狠的踹了一脚，我尖叫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停棺之地滚了过去。

人群下意识让出一条路来，就在我差点儿要撞上那抬红褐色棺木的时候，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忽然挡在了我面前。

我抬起头，就看到了程翊烽黑沉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