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雨滂沱之夜
作者:秋亭      更新:2019-07-25 09:23      字数:3095

朱棣曾想派遣大军诛灭丐帮,只因丐帮帮主钱为钧曾经救了张文成,却被道衍给劝阻了。道衍和尚说道:“区区一个丐帮,成不了事情的。陛下不必过于忧虑。而所谓的丐帮帮主,不过就是一个江湖之人,就派几个江湖人士除掉就可以了,不必妄动兵戈,如今百姓刚脱离战争之苦,正休养生息,打扰他们只会误了农时和生产。太祖治国之道甚严,丐帮没了生存的土壤,成不了大患的。”

朱棣忧心的说道:“可丐帮人数,还是如此之多,始终是朕的心腹大患。”

道衍平静的说道:“那陛下更无须忧虑、如今百姓都不可随意迁徙,流动者还需发放路条,所以丐帮成不了气候。就算有几个乞丐也无伤大雅,一些遭受天灾的百姓无奈流浪,陛下妄动干戈,只会伤及无辜,动摇社稷之基础,更会逼迫一些难民造反。只要陛下勤政爱民,体恤百姓生产生活,让他们丰衣足食,没人去愿意做乞丐的。至于钱为钧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朝廷大张旗鼓的兴师问罪,恐怕也会逼迫丐帮武装对抗朝廷,甚为不妥。派几个江湖高手暗地里除得了则除,除不了派人看着即可。只要安分守己,让他们自生自灭也好。”

朱棣听完欣然接受了道衍的建议,可对于张文成的捕捉,朱棣是亲自督查的。朱瞻基此次返京,还特地前往皇宫去朱棣讨要说法。

朱棣怒斥了朱瞻基一顿,并告知了他真相。朱瞻基听完,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小和自己志趣相投的好兄弟,竟真的是自己的族弟。

朱棣说道:“此父子二人不除,别说你皇爷爷我自身难保,我们整个家族都会有灭族之灾。”

朱瞻基弱弱的问:“建文叔父我们都是一家人,那皇爷爷当年为何一定要造反呢?”

朱棣大笑道:“憨货,你当是爷爷不造反,就可以活命了吗?你去问问你那皇叔朱允炆,削藩大开杀戒的时候,可有想过骨肉亲情?既然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你皇爷爷我就反了他娘的了。要是不反,你小子还有命跟你爷爷在这里说话吗?”

此时的朱棣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张昺和谢贵已经包围了王府,失去了北平都指挥使的他已经无兵可调,王府的卫队万万是无法与朝廷的军队抗衡。

子夜时分,北平城内风卷残叶,尘土飞扬,冷风呼啸,街上空无一人,俯瞰之下除了天公怒啸,整个城市空旷哀寂。几队车马正在此时已悄然进入城内,霎时风云变色,风从云,虎成风。雷电交加,雷声震天,闪电划破长空,如百万之军厮杀与天际。

书房之外,大雨滂沱,疾风携雨入室,朱棣孤身一人,茕茕孑立,端肃如松,良久纹丝不动,呆望着太祖留下的蒙古弯刀。

窗外闪电之光透露着竹影斑驳随风摇曳,余光影射朱棣的眼中,一丝寒意狠绝,朱棣抽出弯刀,大呼一声,一刀劈向太师椅,顿时削成了两半。

幕布之后,道衍徐步而出。朱棣惊得一身冷汗,虽目光如炬,但也掩盖不住惊慌的神态,发丝垂乱,眼角含泪。

道衍沉吟道:“曾经纵横于千里大漠,横扫北元如摧枯拉朽的燕王豪杰,如今竟然也装疯卖傻,疯卧街头,如孩童被母亲丢弃一样凄惨,实在是可悲可叹。”

朱棣仍是默不作声,丢掉弯刀,闭目锁眉,仰面而立。屋外狂风大作,门窗叽喳做声。朱棣又低头浅浅地说:“我那侄儿真的会杀了我妈?我没想谋反啊。”

道衍冷漠的说道:“皇上要不要杀你,不是看你想不想谋反,而是看你有没有实力谋反,你这么强悍的叔叔只要在,那对他来说,威胁就一直有,如鲠在喉,不除掉就始终是祸患,你这个叔父远在边疆,天长日久,你们叔侄之情趋淡,要鉴别你是否还继续忠心,这太难了,杀掉你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朱棣哀叹道:“先帝尸骨未寒,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盯着我呢,如若子孙兵戈相见,我实难面对父皇,难道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道衍说道:“此一事,燕王没有错,令侄儿也没有错,错的是洪武皇帝。一错不该分封诸王,致使各自拥兵自重,自此埋下祸患。先帝以为留下几个能干的叔叔给孙子,可起到维护社稷之功,尤其是燕王可御北元之强敌,用兵之时当然是最好不过,可天下太平了呢?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外部无强敌,你就成了皇上的心腹大患。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燕王不早为自己打算,当真要束手就擒吗?这二错嘛,先帝创业艰辛异常,心智承受之重,非常人所可比拟。朝堂之上,唯有利害二字为人所驱使,太祖皇帝故而只信任自己的子孙。无奈天妒英才,太子早逝,朝堂局势就此失衡。那时先帝已入暮年,思子之情日切,自然爱屋及乌,感情用事,违背天道,一意孤行,把皇位传给少不经事的建文皇帝,才导致今日之局面。功臣勋贵为何皆遭大难,怕的就是主弱干强,怕的江山社稷易手于外人。论治国领军,这朱允炆哪里可与主公相比,主公本就是天命所归。如今大明正值鼎盛之期,非雄才霸王而不可引领,太祖辛苦创下的基业,可不能毁在这个懵懂少年手里,更不可重蹈前宋的覆辙。可怜最是帝王家,帝位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妇人之仁,最终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不得不做。燕王唯有奉天道而成大明之盛世。燕王当真以为太祖皇帝没有预料到今日之局面吗?当年太祖送主公这把蒙古弯刀,不就是一个警示吗?如若注定要反,他宁可那是自己的儿子反,反正江山还是朱家的。”

朱棣面露忧色:“我等起兵举义,难为正义之师,恐怕天下人难以认服,这悠悠众口可比百万雄师难以对付。”

道衍轻蔑的说道:“天下人,呵呵。天下人那管谁人做皇帝,只要自己能吃饱穿暖,只要谁人给予好处,他就认谁做皇帝,至于即位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最多不过是几个文人墨客茶余之后的谈资而已,对于一些迂腐固执好说言道的多嘴之人关起来即可,实在不行就杀一儆百,可免后患。天下人也哪里真的知道什么真相,史书不都还是人写的。事成之后找几个文人笔杆子粉饰一下,数十年后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一桩往事。所谓成王败寇,纵使燕王再忠心耿耿,皇上要除掉你,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那时燕王别说保全名声了,恐怕都有性命之虞了。反了还可以绝处逢生,不反必死无疑。”

朱棣迟疑再三,不发一言,望着烛台孤盏莹莹,伴着寒风入室,烛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在来回踱步之后,朱棣才缓缓坐下,端起一杯早已寒凉的茶水,可还细气吹嘘,仿佛如端着刚沏好的热茶水。刚送到嘴边,就淡淡的问道:“那先生,认为我们起兵胜算几何?”

道衍当即答道:“十分胜算。”

朱棣惊呆了,朱棣望着道衍凝视了一会,道衍却身姿半含,双目微闭,目光投射到地面,朱棣突然狂放大笑:“先生,真会说笑。以我这点兵力,后勤又短缺,又如何对抗得了朝廷百万大军。别说十分胜算,恐怕这北平城都出不去。”

道衍不慌不忙:“老僧以为,燕王有五可胜,皇上而有三必败。其一燕王身经百战,刀枪血雨里滚出来,这统冰驭帅之功,这世上无人可及,此为一胜。其二军队在精不在多,燕王麾下猛将如云,虎狼之师,亦是睨视天下无敌手,此为二胜。其三先下手为强,师出有名清君侧,也有正义的旗号,只要出奇兵,善诡谋,兵贵神速,可先占得先机,是可为第三胜。其四,皇上削藩,我等还有其他藩王的天然同盟,里应外合,方可事半功倍。其五,燕王还有老僧,不才可为第五胜。而皇上刚刚登基羽翼未丰,理政经验尚且不足,就着急削藩,操之过急,反受其累,此为一败。其二,前朝战将多被太祖皇帝屠戮殆尽,朝中可用之辈不多,有也是宜守不宜攻的角色,再加上皇上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且腐儒当国,不熟军事,决策自当谬误百出,此为二败,其三朝廷内都认为燕王不可能成功,所谓大意失荆州,骄兵必败。”

朱棣听完眼神萤闪发亮,抿了一口茶,若有沉思,语气开始果决起来:“先生熟读史书,这自古以来可有王爷造反成事的。”

道衍俯身拜倒:“主公将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个。”

朱棣拍案而起,好,就反了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