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君臣情谊值几何 一
作者:司史      更新:2019-07-26 22:55      字数:2212

单江离开后,独自一人坐在书厅里的陈佑暗自盘算着目前的处境。

他现在的职事是江南三道安抚使,能做的事情在敕命上就一句话:监察三道官吏。

如果真的只是监察,没有其它权力——比如说他的评价可以导致一个人升迁贬黜——那他就相当于被闲置了。

不能插手军政民政,还远离京城,魏王傅的职事丢了,魏王也要离开江南回到洛阳。

虽然爵位升到的侯爵,加官也从检校工部尚书变成了检校礼部尚书,可这个都没什么用,就像吴峦、郑志康他们变成平章军国重事一般,差不多就是明升暗贬。

当今之世,什么官阶勋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职事。

陈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昨晚还没想到,今天见到单江之后再仔细想想,赵元昌一边不给他实权,一边又要他去暗害戴和裕,这分明是想要找个由头把他按下去啊!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脊背涌了上来,皇帝要对付他!

只是不知道,赵元昌是单纯的想要敲打一下,还是想直接把他按死。

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几个深呼吸之后,他重新平静下来,目光闪烁间变得坚定起来。

这下不用去找什么两全的法子了,肯定不能照着赵元昌的想法来。但是他也不能宣扬出去,一旦宣扬开来那就是撕破脸了,逼着赵元昌直接下死手。

就好像嘉靖时的海瑞一般,你让皇帝丢尽了脸,他就会让你丢命。也就是海瑞命好,遇到首辅保他,而且皇帝也死得及时,这才保得一命。

仔细思量之后,也就只能拖了。

虽然陈佑不是军头、势力网络远未成形,但皇帝也不能无端地惩罚他。尤其是刚刚立下大功,明升暗贬就是极限了,否则会让人寒心。

除了这事,陈佑再次感觉到皇帝是靠不住的,人的一生,终究要靠自己的奋斗。当然了,有时候还得考虑社会环境,理想可以远大,行动不能太超前。

那个被擒住的朴重辉,陈佑没有亲自见,直接让人送到许竹林那里。

因为事先知道梅松在派人联络宋国降兵降将,所以这个蛊惑人心的贼人没有交给梅松。

许竹林现在在和州,等赵德昭乘船抵达和州后,他会跟着一块回京。

也就是说,不论这个朴重辉能不能查到东西,他都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禀报给赵元昌。

陈佑定然是希望能查到什么的,最好是能查到梅松。即便他不知道这个朴重辉究竟是不是梅松派去联络降将的人,但不妨碍他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如果不是为了鼓动降将复叛以坑害他陈佑,你梅松作甚要偷偷摸摸的勾连降将?

不管怎样,二月十五,一切交接结束,陈佑亲自带队护送赵德昭前往扬州。

白崇文从宁郡王变成了邗王,依然是郡王,可“邗”这个爵名来源于地处扬州左近的古国,这其中寓意,自然比“宁”要好得多。

新鲜出炉的邗王这次也得陪着魏王入京,至于老巢江都府,被改名扬州,由他的儿子、被立为邗王世子的白轩朗守扬州别驾、权知州事。

这样才让白崇文放心入京。

送走赵德昭,陈佑顺带经过庐州把家小带上一并回洪州——江南三道安抚使的官廨就在洪州。

三月初七,清明,帝遣使赠江南三道安抚使陈佑先考开府仪同三司,敕其先妣为夷陵郡太夫人,令中使祀之。

只是陈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使者过来是为了催促他尽快动手。

陈佑早就打定主意不去做,既然拖不下去,那就直接表示拒绝吧。

于是他写了一份奏疏递给赵元昌,其中说戴和裕不适合在洪州做刺史,应该把他调入京中云云。

总之字里行间虽未提及赵元昌的秘密口谕,但每一个字都在表示他陈佑不愿意动手,你赵官家若真的不想再看到戴和裕存活在这世上,请把他调到别处,自有旁人愿意下手。

这份奏疏递上去之后,陈佑没有闲着,立刻开始遣散幕僚,通过种种把他们安排到不起眼的地方去,身边仅留下韩陶朱和范昌祐等寥寥几人。

之后发展果如陈佑所料。

根据细作的消息,原本武德司内部已经在调查梅松,结果在陈佑的奏疏送到宫中之后,调查放缓,下令让梅松来洪州坐镇,名义上是为了应对南汉。

紧接着,发敕让陈佑招降清源军和南汉。

注意看,只是招降,不是平定,这就意味着陈佑这次任务不会得到一兵一卒的支持。

人一国之主当得好好的,既然没有大兵压境,凭什么要投降?

果然,清源军倒还好,节度使留从效的亲兄留从愿亲自来洪州面见陈佑以示臣服,然后过境洪州入朝洛阳。

而南汉则根本没理会陈佑,汉帝刘晟这次趁着周宋之战和沈涌之乱得了不少好处,原先对周国的敬畏之心尽消,反而认为周国虽得了中原之地,可也不过如此。怀着这样的想法,陈佑派过去的使者根本就没见到刘晟,甚至还没进兴王府就被强送出境。

如此来来回回,直接就进入了五月。

让陈佑办一件事,结果拖了快半年,赵元昌终于动手了。

先是接着南汉之事下诏申饬陈佑,紧接着李明卿因为一个小过错在小朝会上被斥责、罚俸。

这都是皇帝本人开的头,像是李继勋等人立刻就跟进,希望趁机把李明卿赶出中枢。

五月底,抚州军校尉杀防御使叛乱,抚州刺史在叛乱的一开始就带着亲信逃出了州城临川,临川令从贼。

安抚使司书厅,陈佑面色沉郁坐在桌后,,韩陶朱脸色难看地回复他了解到的消息:“刚刚派人去查了,那个书吏昨天刚死,白聪正带着人在追查。目前已知接触过这份公文的只有这一个书吏,范助之正在查其他可能接触的人。”

陈佑面色之所以这么难看,却是刚刚发现梅松那边朝安抚使司递了好几份抚州可能会生乱的情报,但这些公文却被一个书吏偷偷拦下。直到昨日抚州叛乱的消息传来,才突然在官廨中发现这些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