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章的话刚说出口，宋天义便森然地看向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宋天义的目光，在身后这些试炼弟子身上，逐一掠过，又转向堂中端坐的各派掌门。
他隐隐有种感觉，今天的事情，恐怕要生变故。
宋天义久久不语，直到李先生转头向他看来。
“将他们的证词都拿过来。”他转头对身后的刘监督说道。
“陈途。”宋天义捻起一张纸。
“弟子在。”陈途是两名飞流阁弟子之一。
“你说，亲眼看到周章，从后面打了柳庄一掌，是吧？”宋天义说道。
“是的。”陈途回答道。
宋天义看向另一张证词，道：“卓凡。”
“弟子在！”卓凡是另一名飞流阁的弟子，年纪比陈途稍小，在这种场面下，反倒更显沉稳。
“证词中说，你不仅看到周章偷袭柳庄，还把另两名玄岳派的弟子推入妖兽群，是吧？”
卓凡掷地有声地道：“是的，弟子清楚地看到，周章为了摆脱追来的妖兽，偷袭我师兄，要将他推入妖兽群。我师兄转身抓住周章胳膊的时候，又被他当胸一拳打得飞退，这才……这才，落入妖兽群的。”
宋天义摆了摆手，让满脸愤懑的卓凡，将他指着周章的手放下。
“李铎——”
“慢！”
宋天义转头看去，原来是玄岳派执门长老秋雨，将自己的话打断。
“会长？”
秋雨抬起手，道：“宋督长，我现下不是以会长的身份，而是玄岳派执门长老的身份说话。”
“周章与我派两名弟子之事，毕竟是本门内务，待此间事了，自然会在太和山审理。”
虽然秋雨的话不徐不疾，可宋天义却感受到莫名的压力。他终于知道，自己心里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了。荒元界修行会馆的会长，玄岳派的执门长老，秋雨，从始至终，无悲无喜，就连面上的表情，都从未变过。
宋天义缓缓点头，道：“李铎的证词中也说，他看到周章，将柳庄打入妖兽群。这个，您看？”
秋雨道：“我的意思是，本门内务，就不在这里耽误大家时间了。至于其他的，我玄岳派弟子，当然有义务将看到的说出来。宋督长尽管问好了。”
“李铎，那你说说，当时都看到什么了？”宋天义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铎往堂上看了一眼，又垂下目光，道：“当时太乱，弟子也没怎么看清。”
“李铎！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站在宋天义身后的刘监督出口道。
宋天义抬起手，止住他的话头，示意刘监督稍安勿躁。
刘监督悻悻地看了李铎一眼，便退了回去，不再说话。
“你们几个呢？”宋天义看向另外三个玄岳派弟子。
三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都说当时确实混乱，只顾着逃命，都没有看清楚。
宋天义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周章，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周章挽了挽头发，双颊浮起一丝血色。
“弟子，弟子，当时是柳庄拉住我，我才——”
“吞吞吐吐干什么？想明白了，再开口。”秋雨回眸，看了周章一眼。
“是！”周章噤若寒蝉，刚有点血色的脸上，霎时一白。
他喉结一动，缓了缓，才道：“当时柳兄和我一起，带着大家突围。我受伤了，还是他拼死将我拉出来的。试问，我怎么会偷袭他呢？”
周章一脸悲戚，接着道：“我记得有只妖兽向我们扑过来的时候，我推了柳兄一把。几位师弟想必就是由此，对我起了误会，可我实际是为了让柳兄躲开危险啊！”
卓凡怒道：“你昨天可没这么说过！”
周章委屈道：“卓师弟，昨日你们对我误会已深，心有成见，也没听我解释啊？”
“好了！”宋天义微微眯起眼，盯着周章，又道，“既然如此，昨日为何不说？”
“说到底，柳兄也是因我而死。我本无颜苟活，恨不能一死了之。”周章说着，忍不住泫然泣下。
“可是，此事又关乎玄岳、飞流两派，我不能不将事情，说个明白。”
他哽咽着擦了把泪，道：“如今，事已明呈诸位前辈，弟子先走一步！”
周章说完，砰地往地上一跪，俯身以头抢地。可就在他的头堪堪触地之际，一股气劲袭来，将他打了个后仰。
“秋师伯！”
周章额头顶着一片血迹，目光含泪。
秋雨却不看他，而是转向飞流阁阁主卓平，道：“卓阁主，令徒柳庄，实在是侠肝义胆，奈何上天不佑，竟然英年而逝。”
他叹了口气，又道：“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卓阁主尚请节哀。柳少侠虽已不在，但我们不会忘记他。从今以后，我玄岳派每年给柳家，一个进入荒元界的名额。”
“卓阁主，为免不便，此名额就划归飞流阁。您看，可好？”秋雨向卓平拱手致意。
卓平沉默不语，许久才道：“我应该替柳庄，多谢秋执门。”
秋雨忙道：“卓阁主说哪里话！这是玄岳派对柳少侠的一点感激。”
他见卓平再不多言，这才转头看向堂下的周章，道：“你是此次试炼的带队师兄，遇事怎能只想着一死了之？！”
“弟子知错！”周章跪着哭道。
舟行无际，远山暮雪。
江陵码头，川流不息的舟船，在这下雪的天气，总归消停了不少。不过，一艘艘的画舫，反而比平常，停泊得更多。
这是陈修和张鲁回到江陵的第五日。
“哇！师姐，那些是什么船啊？这么漂亮！”张鲁指着江面的画舫道。
陈霏笑着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张鲁有些疑惑。
陈修指着一艘最大的三层楼船，笑道：“赵师兄在那呢，我们过去吧。”
赵无涯快步走来，热情地打着招呼：“你们来了！”
“陈师妹，你也来了？”
陈霏白了他一眼，道：“什么意思？我不能来？”
赵无涯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平常请还请不来呢！”
点点雪花，飘落在陈霏的发丝上。
张鲁发现，赵无涯跟自己师姐打招呼的时候，竟然有些腼腆。
他咳了一声，道：“赵师兄，你怎么了？”
“啊？”赵无涯有些出神，“没怎么！来来来，这边，先上船。”
掀开门帘，火红的炉子，将船舱里烘得甚是暖和。
赵无涯边引路，边道：“黑熊林的事，有结果了。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