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烛焚燃出呛人的白烟,烧得半卷起的冥纸被风吹开,林宇用脚把火踩灭。
“呀,不能踩的,那个还要放回来烧尽的。”
林宇把脚移开,将冥纸放进火堆里。
下山的时候他担着箩筐走在最后面,因为怕扁担戳到前面的人所以走得格外的慢,可即便他走得这样的慢,还是与前面的人并排上了。
“不怕不怕,已经没事了。”
林宇转脸,纤秀的眉目间盛着满满的心疼。
那只蛾子好像飞到胸口去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心脏又热又颤的呢?它在那个束缚的牢笼里横冲直撞,一次比一次用力,好像随时要冲开肉骨,破茧成蝶一样。
他按捺着,却也觉得快要按捺不住了。
“没买到吗?”周秀艳停下往铁针上缠毛线的动作,看着两手空空回来的儿子问道。
“买到了,我挂在竹竿上了。”
“都怪你爸,一下起棋来魂都丢了,我让他买三样东西吧他能给我缺两样,稍微说他几句他还反过来说我了,你说气不气人?”
“由得他下吧,他也没其他消遣了,他们呢?”
“都睡了吧,哦,你二婶还在祠堂里打牌,志丽他们一家没来薇薇也没来,她想找齐人凑一桌也凑不上只能去祠堂了,其实不单单是你二婶,就是我,也觉得今年的春节咱家冷清了一点。”
林宇把外套脱了下来,“有吗?”
“你对这些一向是不大在意的,”周秀艳左右交叉地动着,时不时地扯着毛线,“你姑姑也不知道怎么了,按理来说小健肯回学校她应该高兴才对,可她不是,脾气大得很,前几天我去买肉的时候她和你姑父又吵起来了,我劝她她理也不理我,现在更是连节都不来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无意中得罪了她没发觉。”
林宇从食盒里拿了一包蛋卷,“你早点休息吧,我上楼了,十二点的时候我会下来放炮仗。”
“大宇,”周秀艳喊住他,摸着手里的毛衣,“你过来让我比比,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些小了?”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
林宇站定,已经成形的毛衣在他身上贴来贴去,“没有。”
“你看我,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这问的都是些什么?你怎么回都不是,我真是……”
“我没有。”
“妈知道你孝顺,你一直是一个好儿子我们却不是好父母,你小的时候没能把你照顾好,后来又拖累了你,我们现在也不敢奢求什么了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这样哪怕你一辈子都还怪我们,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而且我也不是一个好儿子,我常年在外连自己的本分都没有尽到,以后怕是还会这样,你们多担待了,”密的针脚被她拉得开了一些,林宇收起毛衣,在脱线的地方打上了结,“我给你们找了一个护工,年后就过来,你们有什么事就让他来做,别自己动手了。”
“你花那些冤枉钱干嘛?我和你爸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我们身子骨好得很,等以后你和薇薇生小不点了,保准给你们带得妥妥帖帖。”
“哟,母子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回来啦,瞧把你乐得,赢了不少吧?”
“还行吧。”
周秀艳背过身去擦眼泪,往厨房方向走,“甜汤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简玲也跟了过去,“大嫂你歇一会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把簪子留在澡房了。”
“嗯,……你是要出去还是要进来?”林淼看着被他手盖住的锁位问。
一包蛋卷吊在她面前,“你要吃这个吗?”
“……好啊。”
巨大的爆裂声响起,林淼一惊,耳朵已经被捂上,她的脑袋还没有完全清明,腮边刺刺的磨蹭让她重新放松下来,眼也不睁了,躲进舒坦的怀抱里等着鞭炮声过去。
林淼不知道他是根本没走还是走了又来了,反正明晚,不,今晚,反正今晚她一定不能
再由得他这么暖被窝法了,一定要在睡着之前亲眼看着他回自己房里才行。
不过是松懈了一晚他就耍赖了,真是要不得。
“会麻吗?”林淼揉了揉被自己枕的手臂。
“不会。”
“我有枕头的。”
“被我用了。”
“……哦。”
“我们早点回g市吧。”
脖子一片濡湿,林淼侧了侧头,“好。”
轰轰隆隆,火光划过黑幕,震天动地的鞭炮声集中响过一阵之后渐行渐远,只余稀稀落落的一两声。
她连人带被地被搂抱着,耳朵捂得紧了,她只能听到钝钝的响声,亮光将他沉着的脸照得半明半灭,她碰了碰她耳朵上面的手。
“你是怎么把孔挖得那么圆的?”
“嗯?”
“带着纸皮箱躲雨的那次,你挖了两个孔看路,你是怎么挖得这么圆的?”
“不是我挖的,是那个纸箱本来就有的。”
林淼从来没想过答案会是这个,“本来就有?这么巧?我是说位置,刚好就是眼睛那里……”
“也不算巧,我挑了很久才挑到那个纸箱的,”林宇笑,“不过,酒店那个孔确实是我挖的,想知道我是怎么挖的吗?”
“大宇。”
“不想知道?”
“新年快乐。”
林宇吻上了被牵动了一整天的眉目,“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