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兰警官？”

“对。”

“兰警官可帮了我这店大忙，你要找他吗？”

“我找的是您，其实我只是想问，他每天都在这里订一束花，他有对您说了什么吗？”

店主问：“你就是唐缨吧？”看唐缨点头，她笑着指旁边的摇椅，示意唐缨坐下。

接着老奶奶去饮水机旁取下一个纸杯，拿起泡着玫瑰花茶的玻璃壶，缓缓倒了一杯，一边饶有兴趣的问：“女朋友？”

唐缨急着问出答案，就跟在店主背后，一听问题她反而笑了出来，轻轻“嗯”一声。

老奶奶转身把倒好的玫瑰花茶递给唐缨，耐心地解释：“兰警官什么也没说，都是我猜的，只是给我了一个地址和姓名，让我每天都送去一束花。”

“每天都送，没有说结束的时间吗？”

“等他下次来店里的时候就可以不送了。”

唐缨还在细细捉摸，店主又问：“两人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问？”

“像兰警官这种个性强硬的男人，除了惹女孩生气需要赔罪外，应该不会想到要送花。”

这回轮到唐缨哑然失笑，看来兰懿在外人眼里还真是总被曲解，不过她没有回应，而是惊喜发现了脚下正蜷着一只奶黄色小猫，长长的胡须挺翘着，澄澈圆润的眼球漂亮的像颗玻璃珠，分外讨人欢喜。

唐缨蹲下身，伸出食指轻轻的抚着它的毛，猫咪轻轻叫了一声“喵”，这动作似乎十分讨它欢心，唐缨总觉得这颗肉球又瘫软几分。

“它好像很喜欢我呢。”唐缨不无感慨的说道。

花店门前两侧都是雪，中间扫出一条灰色马路，像一座通往花店的桥梁。

老奶奶此时正拿起挑扫往两侧拓宽这条路，听到唐缨的话，转身一望，恍然大悟的说：“啊，这只猫是小区邻居家出差托我们照看，平常特别淘气，今天倒是出奇的乖。”

花猫像是收到指示一般，竖起腿，露出淘气一面，上前伸出抓扒拉着唐缨放在地上的那杯玫瑰花茶，唐缨见状连忙把花猫抱起，小声嘀咕，“这茶你要是喝了，可就要小命不保。”

怀里花猫呜咽一声，像在为被制服而感到可惜。

老奶奶又继续扫起雪来，唠家常的语气向屋里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场相亲。”

“当年大家都是一次相亲，结伴终身。相亲好啊，最容易白头偕老。”

唐缨眯起眼睛，思考片刻问道：“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老奶奶答：“亲身经历。”

这答案胜过所有论据，唐缨不由得心诚口服。

老奶奶说：“总会有一个瞬间让你坚定了要和对方白头到老的信念。”

陷入回忆，往事一幕幕一闪而过，唐缨不自觉露出笑容，她手上抚着猫，目光疏离，语气坚定：“不是瞬间，是每时每刻。”

“兰警官也是这样说的。”老奶奶语气平淡。

唐缨一下清醒，惊奇地问道：“兰懿？”

老奶奶回过神身目光柔和，认真地点了头。

怀里猫咪也软绵绵地“喵”了一声，轻轻附和。

唐缨想起兰懿一本正经讨论爱情，就垂下头甜蜜的笑了。

**

兰懿离开的第115天。

对于唐缨来说没什么不同，现在的她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甚至没有任何会让她不愉快的事情。

按作息吃饭，睡觉，上班，写作，生活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

休息日如往常一样，唐缨正倚在沙发边写文，除了微弱的敲打键盘声，整个房间一片宁静，像正在沉睡。

笔记本旁手机响起，唐缨接起，康明的声音传来，“兰哥回来了，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他。”语气吊儿郎当，一点也不正经。

看对面没反应，康明敦促道：“我在兰哥家楼下呢，快点啊。”

唐缨将手机攥紧，一声“嗯”被她说得曲曲折折，随后立即起身，取下衣架上大衣，还没穿好就出了门，亮着屏的笔记本被孤孤零零留在屋里。

唐缨上了车耷拉着头，默不作声，她头发拢起扎揪，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康明从这个角度却探不到她一点情绪，这份反常让康明不由得好奇，他报的不是喜讯吗？

只见，一颗泪珠划在空中垂直落下，伴随着细小的抽泣声，纯白色大衣上多了几颗眼泪做的珠子，倔强的不肯渗入，就像唐缨此时倔强的不愿抬头。

康明慌了起来，只能把头放的更低去看唐缨，康明见她眼圈发红，浓黑长睫被眼泪淋湿，尽管咬着牙嘴唇还是止不住的发颤，他急切地解释道：“别哭啊，是去看人，不是认尸。”

唐缨埋怨康明这话真不吉利，气的锤了康明两下，接着连忙用手背擦掉眼泪，吸了两口气平复心情。

康明逗趣说道：“别锤我啊，这劲你留好，一会锤兰哥。”

她问：“他在哪？”

“在总局开会。”康明边说，边启动车子。

“为什么不是他给我打电话？”

“昨晚就回来了，怕太沧桑把你吓到就没跟你说，正好我值夜班兰哥就去我家补了一觉，这事兰哥可不让我跟你说。”

唐缨问：“还有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吗？”除了泛红的眼眶外，简直是一副正宫娘娘的架势。

既然兰懿瞒着她，她只好打通康明，因为有把柄在手康明会一如既往如实交代。

“秦淮宁的判决书大概要4-6个月才会下来。”康明瞄了她一眼，继续说，“老规矩，我给你放料，你给我保密。”

唐缨点点头。

康明放了心，喜笑颜开说：“那些年围绕在老大身边的女人，我就觉得你最有潜力，果然突出重围了吧。”

“你们警局的人我也见了不少，哪来的身边女人？”唐缨警觉，目露淡淡凶光。

“你看到的只是表层，算上背后的预审科，法医，那可就多了，不过你放心她们早就贼心已死，多半都结婚有娃了。”

唐缨置之不理，康明继续逗趣说道：“以后老大身边再有小姑娘，我统统拿下，一个都不剩，你就把心放好吧。”

很快到了总局，会议在厅里进行，而他们被关在大厅的沙发上。

当大厅肃穆的大门打开时，唐缨的心就提起，全神贯注的扫视每一个人，几乎都穿着庄严的警服，这扑面而来的气魄撼动人心。

尽管千篇一律，唐缨还是一眼找出了人群中的兰懿，身穿警服，高大挺拔和年长的警官聚在一起，大家眼里都是赞扬之色。

是她从未见过的兰懿，她一下定住神动弹不得。

“快看，我们老大穿警服真带劲。”康明怕是唐缨眼花缭乱，赶紧给她指出，并声情并茂的感慨，“tvb刑侦剧男主角也就不过如此。”

“我男朋友不用你夸。”唐缨恹恹说着，但目光一直停留在远处兰懿身上，好似一种讯号，兰懿游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坚定不移，出乎意料又分外惊喜，连同嘴角都微扬，接着兰懿和身前警官点头示意，就向她走来。

“嘿。”康明刚开口，见到这一幕就火速退下，只在唐缨身边留了句：“我去取车了。”

兰懿走到她面前，竟带着少有的踌躇，仿佛他不知道要如何说才能讨唐缨欢心，最后他开了口：“我回来了。”

短短四个字，唐缨筛了又筛，听起来还是道尽疲惫，像个漂泊已久需要家的旅人。

真是的，明明看起来像个无所不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唐缨突然眼圈又发酸，直接伸出手摸上去，从脸到腰被她瞬间摸个遍，像在检查机器人零件是否有破损一样。

兰懿被她这举动惊到，他身子稍有退缩，双手轻轻拿掉唐缨不安分的手反过来牵住，笑着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摸一下犯法吗？”唐缨委屈巴巴，嘟起嘴表示不甘，手由不安分的爬到兰懿身上，她只是想确认兰懿有没有受伤。

兰懿威胁她，“这可是警服。”却一点也不严厉。

“摸警服犯法吗？”唐缨据理力争，心里怒火升起，这人可真不会哄人。

“不犯法，怕你冻到手。”兰懿反手扣住唐缨停在他心口的手，微微凉。

兰懿无比认真的看着她，唐缨说出内心所想，“我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唐缨还是狐疑的目光，闪闪烁烁，兰懿再问：“你不相信？”

这回，唐缨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兰懿微微蹲下去。

接着唐缨感到腰被箍紧，几乎是瞬间唐缨整个人被抱起在空中，她一声惊呼，令大厅的人统统侧目，兰懿却抱着她转个半圈。

唐缨急着拍兰懿后背，语气颤抖的说：“放我下来，大家都看着呢。”

“抱自己女人不犯法。”兰懿语气坦荡，义正言辞。

“兰懿！”

唐缨淡淡的抱怨，在兰懿耳中都充满了女人味，尤其她身上的薰衣草香，真是勾人，兰懿说了声，“亲我一口，就把你放了。”态度坚硬的没得商量。

唐缨只好羞红着脸照做，在他脸颊上轻点一口，应付一下。

不是这里。

兰懿并不满意，但他还是将唐缨放下，暂且放过她。

毕竟他穿着警服又在重大场合，必须要注意形象。

大会堂外的停车场。

外面飘起雪花，似点似线，夹着寒风洒落四方，地面已经是薄薄一层，脚踩一步就露出苍凉的灰色地面。

兰懿问她：“冷吗？”

明明只穿一身薄薄的警服，还率先问她冷不冷，唐缨摇了摇头。

康明见到他们两个人走来赶紧鸣了两声笛，生怕存在感隐灭。

可两人依旧是旁若无人慢悠悠地走，兰懿问她：“哭了？”

唐缨心想，原来他看出来了，也是，谁能骗得过他呢？唐缨毫不掩饰“嗯”了一声。

“怕我像你写的小说结局一样？”

唐缨诧然，他怎么会知道结局，她向侧仰起头惊讶的问：“你竟然看过那本小说？”

“看了眼结局，想知道你当时对我有什么想法。”

那本故事的结局，书里的兰懿在任务里身亡，是一个光荣牺牲的英雄形象。

唐缨便不敢多说，只听兰懿话里淡淡无奈，“没想到你当时那么恨我。”

唐缨连忙解释，“不是，我只是觉得那牺牲体现了缉毒警察的把人民利益摆在至高无上地位的伟大之处。”他们到了车边，但两人都没有上车，康明又按了声喇叭，放下车窗不解风情的喊道：“上车吧。”

“可是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唐缨倚在后车门，面对着兰懿说：“我只要你平安，平安回来才是最好的结局。”

“收到。”兰懿深情款款的望着她，语气坚定容不得怀疑，动情的把唐缨紧紧搂在怀里。

雪花一片片纷至沓来填满两人一路走来的灰色脚印，温柔而静谧。

有他在，雪花都变温柔，心也就再不会是灰色的，唐缨想。

车里的康明在后视镜里望见两人如胶似漆这一幕，暗自低语：“我靠，不是吧，这还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