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完结
作者:江上匪      更新:2019-07-29 06:54      字数:3596

初夏,北敖国与南易国国君会面,正式休战。

牧青斐此战立大功,官进一等,封骠骑大将军。

副将李长空战纪卓著,封安远将军。

同年,青鹤堂幕后老板秦闲正式谒见太医院,在南易国四十三处设医馆。次年,青鹤堂分号已遍布南易国,皇上为彰显南易国大公无私、兼济天下众生的胸怀,特准许秦闲在南易国周围六国投入分号。

青鹤堂与别家药堂不同,药分三种,救伤、健体、养颜。救伤药平价,后头两种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除了药,分号的选址也有讲究。若是繁华之地,那青鹤堂的门面能铺上整条街,进进出出多是买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美白养颜一类药物的富家子弟,青鹤堂随赠字画文玩,众人道这钱花得舒服自在。若是贫苦村落,莫说赚钱,都是些赔钱生意,青鹤堂的分号照开不误,卖些平价药,十天半个月还能有赠药布施的善举。都说青鹤堂容得下三教九流人物,半分不假。

在南易国如此,待六国亦是一视同仁。鸿安钱庄被天下诟病多年,因秦闲的青鹤堂,众人另眼相看。原以为秦家都是些精打细算生意人,没想到竟然出了个活菩萨。时过境迁,此时京城百姓茶话闲聊中提及他,必拱手示意,叹一句佩服。

青鹤堂备受瞩目,秦闲的一举一动更是被众人看在眼里。

他整年四处奔走,忙里忙外处理一些分号的急事,不过每月都要北行待上三日。有消息说他去的是西廊,没落脚在西廊的青鹤堂分号不说,甚至没在城内,驾着马车往草原走。三日后便又随意选一去处,再度忙碌起来。

有胆大些的,调侃说他肯定对牧将军念念不忘,追人去了。

京城的人还记得他与牧青斐的往事,此时提起不再像当年觉得滑稽可笑,而是郎才女将,佳偶天成,耐人寻味了。

调侃归调侃,信的人少得可怜。想牧青斐如今二十有六,为了天下百姓安定,舍了自身幸福不谈儿女情长,他们觉得乱加揣测议论是污了她的姓名。

只不过巧合确实多了些,例如牧青斐今年立秋回京,秦闲也回了京城。众人观察得仔细,但是没见着两人间有来往,嘘了一阵。可没几天,牧府门口与秦府门口同一时间各换了两盏红灯笼,又不是逢年过节,实在令人浮想翩翩。

两家给了回复。牧府说是替牧青斐接风,秦府说是庆祝秦闲事业有成,皆能自圆其说。京城的人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八卦耳朵只能垂下。

流言平息了两个月后,又掀起了风浪。

秦闲将青鹤堂的总店搬去了离哪儿都远的西廊,在那处建了个大宅子,长住下来。若无忙事,不再外出。

这下人们胆子可就更大些了,不再说些秦闲苦追女将军的旧八卦,开始盛传二人早已喜结连理,把先前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越看越真实。

有人偷偷打听到玄羽营去,玄羽营的兵听了都是一个表情,板着脸道,是不是我们胜仗打得多了,连累你们闲着没事干?乱点什么鸳鸯谱!

那些人只好羞红一张脸,灰溜溜地走。

次年入春,圣上暴病驾崩,举国同丧。

七王爷杨情奉诏入宫,继承皇位。其妻原氏为后,母仪天下。这原氏乃是江南寻常人家出身,乃杨情第一个小妾,陪他最久。江南百姓都道她命中有富贵,守得云开见月明,实在令人牙酸羡慕。

新君即位,大赦天下,赏罚制度又摆上了案桌,一道道重新拟定。

百姓听了议论纷纷,不知是谁起的头,重提了牧将军的婚事。既然开了头,大家伙没忘这些年对她与秦闲的调侃,笑道既然是众望所归,干脆拉郎配一回,把他俩凑在一块儿过日子算了。

民意收集完后层层上递,到了杨情手边,他看了卷宗,眼皮未眨,提笔便批了“允”字。

没多久圣旨便到了西廊,赐婚牧青斐与秦闲。

举国震惊!

一个月后,牧青斐与秦闲在西廊完婚,宴席办了三天三夜,席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不发喜帖,招待一切来宾,连路边的乞儿,只要是专程来说几句吉祥话的,都能被人恭恭敬敬请上座,吃个酒足饭饱。美谈一下传遍了南易国,各地百姓自发寄来了各式各样的贺礼,把秦闲的大宅子都给埋得不见了大门。

羡煞旁人也。

秦闲刚下马车,小摊的老板便心领神会替他包好了一包糖炒栗子递了过来,笑:“夫人又嘴馋了?”

“夫人”二字在西廊可不便宜,你要想卖点什么给秦闲,搭上这个问候,稳赚。

果不其然秦闲面露喜色,付了双倍钱,接了东西道:“她就是喜欢这些。”

回了府上,小武先找了来,跟他说今日路过府上来拜访的人以及府上一些琐事,鸡毛蒜皮,他就是改不了不说就不舒坦的毛病。秦闲听了几句就摆手,让他自己拿主意去,又问夫人回了没回。

“下午就回了,在西院呢。”小武道。

秦闲点头,进了游廊准备往西院走。身后小武嘟囔道:“成天夫人长夫人短,跟狗皮膏药似得,问他几句要紧事还敢嫌我烦人,也不知谁更烦人……”

秦闲扭过头看他:“你要不要过来冲我耳朵再说一遍?”

小武寒毛立了起来,拔腿就跑:“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是个哑巴!”

西院里一个人影都没有,甚是幽静,想是她又把下人屏退了。

树下放着张躺椅,正轻轻晃着。

“又在树下睡着,”秦闲叹了一句,朝躺椅走过去,“入秋了,冻坏了怎么办……”

走到躺椅前一看,人却睁着眼看着某处,哪是睡着了。

秦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院中一颗柿子树。种下两年了,今年头一年结果,红彤彤的甚是好看。

“算日子,该熟透了吧?”她问。

秦闲走上前把糖炒栗子递给她,一边道:“没呢,还得再过半个月。”

牧青斐接了东西,却搁在手边,目不转睛继续看着柿子:“你怎么知道,柿子又没托梦给你。我觉得是熟了。”

秦闲:“皮生着呢,涩。你三天两头这么看它们,当心它们吓着,半夜全都偷偷爬下来逃命去。”

牧青斐不受他影响,执拗道:“想吃。”

秦闲没了主意,卷了袖子,道:“你好好说,我考虑考虑。”

牧青斐灿烂地笑了:“相公帮我摘一个!”

秦闲痛快地冲手掌哈了两口气,攀了上去。

他爬得有些谨慎,视线在满树的柿子见搜寻着,试图找出个早熟的。

牧青斐亦站到了树下,替他看着方向:“那,那颗像是熟了。”

秦闲望过去:“它还是个孩子呢。”

“那下边。”

“那是它弟弟。”

“前边呢?”

“……”

指了一堆,各个都被说不合适,牧青斐扁了扁嘴巴,道:“那你能找找它爷爷在哪儿么?”

央求的声音一出,秦闲心软了,再不搪塞她,勾手朝一颗柿子伸了过去。

刚抓到手里,大约是探得远了,他身形失衡径直从树上栽了下来!

牧青斐心被吓飞,冲过去要接他,然而手刚触碰到,却见他一只手又攀住了树枝,冲她眨眨眼睛,显然是有意吓她罢了。

“你!”她眉毛竖了起来。

“总算知道我比柿子重要些。”他叹了口气,这才树上跳下来。

大约被提了这一句,良心不安,她没着急去接柿子,先替他把衣衫理了理,拍去尘土。秦闲受用极了,心甘情愿掏了手帕替她把柿子擦干净,递了过去。

牧青斐刚准备撕开个口子,他道:“娘走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牧青斐闻言颤了一下:“没说什么……”

手指抠了半天不曾抠出个口子,秦闲接了过来,替她撕开,道:“可是我听说她走之后你不太高兴,闷闷不乐了许久。”

“没有。”她摇头,“不是闷闷不乐,只是在想事情……”

秦闲:“想什么,用不用相公替你出出主意?”

她安静了一阵。随后,她按住了他剥柿子的手,悄声道:“我们是不是该要一个孩子?”

秦闲的手明显一顿,但他脸色寻常:“生一个解闷也好,只是我问过玉先生,生孩子好比过鬼门关,我舍不得你遭罪。”

牧青斐:“是啊,他说我年纪大了,要孩子辛苦些。”

秦闲:“?”

他青筋起了:“他真这么说?我明日就去药堂教训他。”

牧青斐直笑。

见她笑了半天,眉眼间显然有逃避的痕迹,秦闲知道她话里有话,轻柔道:“你怎么想?玉先生也好,娘也好,我都不听,我听你的。”

牧青斐听了他这话,眼睛亮了起来:“今年军中事情少了许多,皇上又补了我不少游山玩水的时间。南易大好河山,我却只见过西廊的风景,有些好奇。我想……孩子的事暂搁一边,你陪我四处走走,好不好?”

秦闲抬手便点了她鼻子:“怎么不好,有你作陪,我哪都想去。”

牧青斐一高兴,张手就要抱他。

中间隔着个刚剥好的柿子,差一点就沾她身上了。秦闲眼疾手快挪到了一边,低头见她抱上来,笑出了声:“是你想吃还是衣服想吃?”

牧青斐急道:“我!”

秦闲递了过来:“尝尝,味道如何?”

牧青斐咬了一大口。

鼓囊囊塞满了腮帮子,她才嚼一口,就觉得不对劲了,脸皮皱了起来:“唔……”

秦闲立刻反应过来,伸了手:“就知道还生着,快吐出来。”

牧青斐嫌它吐出来脏,嘴里又难受,推开秦闲就往屋子疾走。那生风的背影不知怎么便戳到了秦闲的笑穴。他跟在身后边笑边追。

“水,人都去哪儿了,快拿茶水来……”

声音渐行渐远。

院子中,那包糖炒栗子与世无争坐在躺椅中,与柿子遥遥相对,等着人想起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