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有何资格要求我不恨你
作者:缁衣韩九      更新:2019-07-29 07:44      字数:4392

在大炎的帝都,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是有燃放烟花的。烟花炫目的五彩光芒很是引人瞩目,奈何太过短暂,稍纵即逝,我对于这种昙花一现的东西却是不太喜欢。木兮没有见过,自然是好奇心正盛。她一把抱住谢风的脖子,粉嫩嫩的小嘴嘟起,在谢风的脸上亲了一口,甜甜道,“太子爹爹最好了!”

站在一旁的陆英,俊美的脸上挂着**裸的羡慕和妒忌,却又不甘心,扭着头冷冷地哼一声,“小人精的话怎可当真!”

窝在谢风怀里的木兮可是有恃无恐,“义父您老人家不也是喜欢灵姑姑说好听地哄着你?”

木兮的话有太多的信息,我一脸的“原来如此”,好笑地看着陆英。

难得看到陆英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尴尬,“你灵姑姑哪里有哄我?”

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刚想融化的寒冰脸,转瞬间更是冰冷,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木兮,“你说谁是老人家……”

木兮装作很害怕的模样往谢风怀里拱了拱,“太子爹爹……”

谢风皱着眉头看了陆英一眼,“你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与木兮相比,你可不就是老人家了!”

“你就袒护着那个小魔头!”陆英气不过,愤愤道,“你与我一般大,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站在一旁,恍惚觉得谢风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待我想看清时,谢风已经转身,抱着木兮走了出去。

“娘亲,快些!”木兮扬声唤着我。

我忙应声跟了过去,瞧见寒月正忙着收拾碗筷,一把拉起她的胳膊,“一起出去瞧瞧烟花,待会回来,我和你一块收拾着!”

寒月也难得一脸兴奋,见我这般说,脸上漾着笑意,搀着我,也走了出去。

院子太小,摆不下那么多的烟花。侍从早把烟花整齐地摆放在院前的空地上,木兮拍着手,跳着脚,闹着非要自己放。

我到的时候,谢风正抱着她小心地点燃引线。

稍倾,谢风抱着木兮疾步后退之后,一束绚烂的烟花带着呼啸,直冲向似黑丝绒般的天幕,毫不吝啬地绽放处它所有的美丽,落英缤纷一般的光线洒向四周,五彩斑斓,绚丽多彩!

烟花果然是这世间最绚烂多彩的东西,尽管它转瞬即逝。也正是因为它转瞬即逝,才显得这般弥足珍贵,所有仰视它的人,都不得不紧紧盯着它,才不能错过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烟花一支接一支直冲入天幕,一时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四周。原来谢风刚刚说送我漫天的星辰作为生辰贺礼,并不只是随口说说!

这烟花烂漫,绽放出令人窒息的魅力之后,散发出来的五彩光线,就连夜空中最耀目的星星都得逊色几分!

陆英负着双手站在我一旁,他清冷的面容在这五光十色的光线中,更是卓然耀目。

“为了你的生辰,他可是一个月前就让人张罗着,你要是伤得再重一些,怕是辜负了这些烟火,也辜负了他的一片痴念!”

陆英难得这般正经和我说话,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向他。

“这次你自残,着实伤透了他的心。”陆英声音越发地低了,凑近我的耳畔,“你没瞧见他瘦了好多吗?若不是我整日逼着他进些许补药,怕是早就倒了!”

陆英的话着实沉沉打在我的心上,我调转目光,心情复杂地看向离我不远,正耐心给木兮解说的谢风。

好动的木兮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身子一扭,从他的怀里滑了下来,站在地上,望着绚烂多彩的烟花,跳着脚兴高采烈地叫唤着,一旁的寒月则是小心地看护着她。

一身白色锦袍的谢风,墨发高束,束之以金冠,清俊的面容上满是冷淡和疏离,仿佛这热闹到极致的烟火都与他无关。任凭它风华满天,任凭它华光熠熠,那黝黑的眸中只有清冷一片,未曾染上丝毫的烟火之气。

我低着头,思忖着陆英的话,只觉心头更是胆怯。

我伤了他,他恼我,恨我,不是应该吗?

我凭什么在他心上狠狠扎了一刀之后,还要求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仍像以往那般对我好!

夜间的风夹着凉气裹上身来,我越发感觉身子变得酸涩不已,伸手探了探额头,也探不出到底有没有热,见木兮还兴致高昂,我就强打起精神继续陪在一旁。

慢慢的,眼前那绽放在夜空之中的烟花变了形状,光怪陆离的世界逐渐扩大,铺天盖地地向我扑来,我心头一惊,想向后撤,腿脚却是酸软无力。

再也撑不住似的,我身子一软,向后面倒去。

发晕的头磕在坚硬的地上,我疼得直咧嘴,忍着喉间泛上的恶心感,不由抽空暗暗骂了一句陆英。数他离我最近,竟不知扶我一下,真是可惜了身上这件寒月刚给我做的新衣衫。

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间或还有寒月的惊呼声,木兮带着哭腔的唤着娘亲……

应该是吓坏他们了!

身子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抱起,闻着淡淡的沉水香,我心头有些酸涩,突然心里有些委屈,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身子刚窝进那温热的胸膛,手腕处随即搭上陆英的手指,略一把脉,只听陆英清冷的声音响起,“无碍,身子太过虚弱,应该是寒气入侵,有些起烧。”

头顶传来淡淡一声叹息,谢风无奈地低喃,“只是起热就知道哭鼻子,不知那日是下了多大的狠心!”

我的二十岁生辰就这般在我不争气晕厥之后,仓促地结束了。

服下药,躺在榻上,我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很是难受。精神尚可,眼皮却是沉得厉害,不知道陆英又在药里加了多少安神的药草。

寒月见我无事,哄着木兮下去歇息了。

恍惚眼前有人影闪过,随即额际覆上一双微带着几丝凉意的大掌。

我的手背上忽有微凉的布料拂过,我顺势拽在手里,喉间低喃,“……谢风,你不要恨我……”

谢风覆在我额际的手缩了回去,清冷的声音响起,“知道你如此那般,我会恨你,还是未能阻止你半分,不是吗?苏陌,你心硬如铁,自私绝情!有何资格要求我不恨你!”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话语,我的心头更是好似万刀凌迟,拽紧他衣袖的手,不禁心虚地松了松。

是啊,我真的是自私又绝情!狠心触棺,那一声泣血般地唤着苏陌,想是令他伤透了心!

你既然心中恼我恨我,那为何,还要让我知道你还关心我,还记挂着我!

我是碰伤了头,病得稀里糊涂,可我知道午后是你将我抱回屋里,那沾染到我衣衫上的沉水香是不会骗我的!糊着桃花纸的木窗常闪现你的影子,不然你也不会在我刚刚陷入沉睡,怕我体虚受凉,第一时间来到我的身边!

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你却是不再愿意让我知晓你的心情,你的情绪,就连一丝笑意如今你都吝啬到了极致!

“……你既然恨我……午后……你不闻不问即可……”我缓缓睁开眼,喉间哽咽,气血上涌,“……或者你任我自残而死,岂不是……岂不是就没有今日冷言冷语,相看两生厌……”

“你!”谢风想来是气极了,他站起身,猛地一拂袖,“两两生厌?终究还是我碍着你了!”

寒月应该是来服侍我洗漱的,听见我和谢风的话语都不善,才惶惶走进来,“太子爷,小姐她身子弱,正在病中,你就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计较了!”

“寒月!”我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寒月,气息不稳地吼道,“你……你求他做什么……”

眼前人影开始扭曲,我知道自己气力不足,可偏偏倔着脾气,心头窝着气,双手竟被这无妄之火驱动着,撑起身子半坐着。我拽过一旁的外裳披上,红着眼睛怒道,“……这里是您太子爷的住处,我不在这碍您的眼……”

寒月吓得不知所措,“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见我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分毫,她忙又看向谢风,“太子爷,你劝劝小姐……”

我摇摇晃晃地下了床榻,连鞋都没穿,步履不稳地往外走。谢风早就被气得浑身直哆嗦,咬紧牙关,才未将那怒火撒出来,睚眦欲裂的模样,吓得寒月待在一旁,哭着求我,“小姐……”

谢风拽住我的胳膊,一把打横将我抱起,粗鲁地往那床榻上一放,怒吼道,“苏陌,你想疯,就把身子养好,走得远远的,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疯个够!”

我胸中憋着气,眼前阵阵发黑,却是不愿服软,正欲说出剜心的话,脸颊上却是被接连两滴灼热的液体打湿。

我一愣,身子随即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谢风将脸转了过去,我还是看见他脸上那一抹晶莹的泪痕。谢风见我瞧见也就不再闪躲,只是恨恨地看着我,“苏陌,就是一块石头,我日日夜夜地揣了这些年,也该焐热了。”

谢风眼底的绝望和伤痛,幽深得好似无底无边的深渊,令我心疼。可那浓郁的散不开伤痛和绝望却只是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则是令我胆怯的陌生和疏离。黝黑的双眸转瞬间就铺满了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谢风……”我不知所措,只是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却是摆摆手,不让我说下去,“一切待你身子好了再说吧!”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匆匆,只一瞬,就在我眼前失去了踪迹。

我悔恨到了极点,蜷起拳头,狠狠地捶在被褥之上。不是说要向他服软的吗?怎么又倔着脾气,说那些诛心的话,闹成如今这般的情形?

我又急又悔,到了下半夜,烧不退反而更高了,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只说胡话。烧退了已是第二日的傍晚,寒月守在一旁,见我醒来,激动地满眼含泪。

从寒月口中,我得知谢风从我昏迷就一直守着我,下午璃城来了重要的折子,才在陆英再三保证之下,不得不离开。

我知道寒月的意思,那日我和谢风吵架,闹得很僵。我一气之下病情加重,她怕我还是郁结于心,对病情不利。

对寒月的话,我不置一言。其实谢风恨我,也正好,不是吗?我与他就这般彼此不打扰,敬若宾客,不是以前我所期望的吗?

可是,为何偏偏非是如此,我想放下一切与他相守之时,却是他决意放手的时候。

每日愁绪满怀,病情又是反复了两次,才逐渐好起来。

大人之间的变化,木兮也是看在眼里,她不似往日那般活泼,粉嫩的小脸上挂着小心翼翼,“娘亲,你不喜欢太子爹爹吗?你和他吵架,你还流泪?”

我搂着木兮,嘴角挤上笑意,“娘亲做事惹你的太子爹爹生气了,他不会原谅娘亲了。但是太子爹爹仍然疼木兮,木兮还要像以前那般好好孝顺你的太子爹爹,不可惹他生气的,知道吗?”

木兮皱着小小的眉头,很苦恼地托着腮,“莫不是太子爹爹喜欢了别人,才会不喜欢娘亲的?”

我看着木兮小大人般的模样,有些想笑,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木兮看我笑,很认真地往我面前凑了凑,神经兮兮地低声道,“太子爹爹昨天午睡时可是叫了好几声,声音太低,木兮听不清,好像是‘金色’!娘亲,你认识一个叫‘金色’的人吗?”

哪里是什么“金色”,应该是“锦瑟”才对。

我心头忽然一动,一股细细的暖流慢慢流淌着,只一瞬,就温暖了那颗强装着冰冷的心,前两日的伪装只因这一句话瞬间就坍塌了。

“娘亲,你去瞧瞧太子爹爹吧!”木兮撒娇地扯着我的衣袖,“他每日都是批阅文书,连饭都不吃的。太子爹爹要是病倒了,木兮会心疼的,娘亲也会心疼的,对不对?”

“娘亲心疼他做什么啊?”我被木兮说得有些尴尬,伸手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你个小人儿懂得什么是心疼啊?”

“木兮当然知道啊。”木兮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生病时,我瞧见太子爹爹流眼泪了,义父说那就叫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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