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策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看着她，见秦月鱼睁开眼，兴奋地跳起来大叫：“姐姐教我聚气。”秦月鱼见他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稍显稚气的脸上颇有仰慕神色，心中不由一阵欢喜。她从小到大，形体瘦弱，名字怪异，多受嘲讽，何曾被人以这等神色仰慕过？她拉着秦南策的手，见秦南策赤足站在地上，脚上多有伤痕尘土，心中怜惜，道：“等姐姐给你扎一双草鞋，再教你聚气。”秦南策自从坟茔中破土而出，一直光着脚，一路奔走八十里，双脚被碎石荆棘所伤，但他浑若无事，未曾叫过一声痛。
她从附近找一些柔韧的枯草搓成细绳，分成几缕编织，前前后后花了半天功夫，给秦南策做成了一双草鞋。草鞋歪歪扭扭，颇不雅观，然而秦南策却十分开心，穿着草鞋跑跑跳跳。秦月鱼又教他吐息之法。秦南策静坐于石窟之下，稳如磐石，一个时辰过去了，依然纹丝不动。秦月鱼十分讶异，过去一看，却见秦南策鼻息微微，竟然睡着了！
秦月鱼愣了一会，暗想从昨晚到现在，秦南策都没能合过眼，这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来说，已经极为不易，不过他在沉睡之中却保持端坐之姿，且稳如磐石，这可就有点不可思议了。不过这小子身上怪异的事还少吗？秦月鱼摇摇头，把编织草鞋剩下的枯草铺在秦南策身后，然后伸手扶他缓缓躺下。当她的右手扶住秦南策颈背时，忽然觉察到指缝有一丝极细微的精气向秦南策游去。秦月鱼一惊：“莫非他在沉睡中也能吸纳天地灵气？听哥哥说，这似乎是丹元境的特征，可是他现在明明连聚气都不会。”
当人修道至丹元境，丹田为元气之根、修道之本，丹田开辟，方可自行吸纳天地灵气。秦南策虽然丹田枯裂，元气消散，但元气之根仍在。受丹田气根的吸引，细微的天地灵气一丝一缕飘入秦南策气海。不过，虽然天地灵气悄然汇聚，在秦南策气海中化生为丝丝缕缕的生命精气，但由于秦南策的气海过于庞大，他吐纳一个时辰，气海中依然空空荡荡，更无丝毫“精气汇聚”之象。
接下来数月，秦月鱼姐弟沿着东秦山北行。二人怕遇到猛兽，不敢深入森林，只是沿着山麓潜行，不知不觉已离落山有千里之遥。起初二人以野果充饥，但随着秦月鱼稳固了聚气二境，轻轻一跃高达丈余，可轻易追捕野兔和麋鹿，二人便以火石生火，天天烤野味吃。姐弟俩每日在森林中追逐野兽，风吹日晒，风尘仆仆，二人的身手愈加敏捷，气力愈加悠长，经脉也更为柔韧。秦南策的气海精气积累，渐成雾化之状，部分精气沉入丹田，干涸的丹田中也渐有柔润之意，一丝一缕的元气飘入气海，与气海中的精气相合，成为精元之气。精元之气较之精气，循行更为迅速，所蕴能量也更为强大，故秦南策虽然聚气尚未成功，但步履勉强可追上聚气二境的秦月鱼。
一夜，二人生起篝火烤全羊，油脂滴落火中，噼啪作响，香气四溢。秦南策盯着羊腿直咽口水，正欲伸手时，忽听得林中传来细微脚步声。姐弟俩相顾一眼，迅速爬到旁边的大树上。林中走出六人，均在二十上下，佩刀剑，后边一人肩上还扛了一头獐子。
为首一人看着树上的秦月鱼和秦南策，嘿嘿一笑，道：“我们是烟霞峰的弟子，下山历练，东秦山人迹稀少，想不到在此竟遇到两个小朋友。”他们在荒野之地遇到秦月鱼姐弟，虽然略感诧异，但见女孩不过十五岁，男孩脸上犹有稚气，心中都有轻视之意。众人大大咧咧坐在篝火旁，盯着烤羊。
一人道：“这是你们的烤羊吗？来，你们下来吧，大家相聚有缘，一起尝尝烤羊肉。”他用刀从羊腿上割下一块肉，张口便咬，“啧啧，好香，可惜没有椒盐，味道淡了点。”
又一人坐在篝火旁，拿出酒壶，仰头灌一口酒，摇头咏叹一声，很惬意的样子。
秦月鱼见他们毫不客气，心中恚怒，和秦南策从树上爬下来，叫道：“这是我们的羊！”
“小朋友别小气，等会儿请你们一起吃獐子。”
“咦，这小姑娘细皮嫩肉水灵灵的，竟比我们烟霞峰的师妹们还俏。”为首的青年看着秦月鱼，眼中闪过一丝暧昧之色。他探手斩下小半条羊腿，扔给秦月鱼，“小妹妹吃羊腿，不要客气。我们烟霞峰分烟、霞二峰，我父亲是烟峰三长老，我叫马非喻，他们都是我的师弟，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秦月鱼伸手接过羊腿，瞪了他一眼，不睬他。
旁边几人看着秦月鱼，不怀好意地起哄：“小妹子瞪眼睛都那么灵动可爱，你随我们师兄上烟霞峰，双宿双飞，来日定然可修成一对神仙眷侣。”
“那袁曦师妹怎么办，前两天还和……”对面那扛獐子的青年有点木讷。
马非喻手上小一块羊骨头飞过去，那青年头一偏，避过羊骨头。边上一人冷声道：“李师弟不懂情趣，就不要瞎搅和！”姓李的师弟脸一窘，不再吭声，低头狂啃羊腿。
秦月鱼撕下一片羊肉给秦南策，秦南策却望着马非喻道：“我想吃羊腱子肉。”
马非喻摇摇头道：“腱子肉老而带筋，小孩子咬不动，来，哥哥给你一块嫩肉吃。”他从羊肛门处切下一块肉，抛向秦南策，边上几人都哈哈大笑。
秦南策向前伸手一抓，不料却抓了空，那块羊肉正打在脸上，秦南策哎唷一声，满脸是油。秦月鱼暗忖：“南策身手矫健已经不下于己，怎么会被块肉打在脸上？”她将手中的羊肉给秦南策咬一口，又用衣袖把秦南策的脸擦干净。秦南策口中嚼着羊肉，看着那喝酒的青年，嚷道：“我也要喝酒。”那喝酒的青年嘿嘿一笑，将酒壶摇一摇，大约还剩下小半壶，便把酒壶递给秦南策。
“那酒……”那姓李的木讷青年见秦南策要喝酒，正要张口阻止，却见马非喻脸色阴沉地看着他，心下一寒，轻声道：“那酒……我也想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