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侍女林琴到金玉娇身边低语几句。金玉娇蹙额道：“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她向景宸招招手，“师弟，麻烦你去彩凤楼一趟，把子阳叫回来。”

周逸不悦，斥道：“子阳什么时候这么大架子了？自己喝花酒快活，竟需师叔去请才肯回？要不让我去彩凤楼一趟？”

金玉娇满脸通红：“师父教训的是，金玉糊涂了。”

金玉娇和孙景宸都是周逸的弟子，二人情同姐弟，素来亲切随意，她让孙景宸去找她的儿子徐子阳，就如父兄寻找子侄，其实倒并无尊卑不分之意。不过周逸对金玉娇宠溺徐子阳多有不满，故出言训诫：“子阳冲击聚气三境失败后，情绪沮丧低落，乃是人之常情，但他若道心受挫，一蹶不振，我们纵然炼出二品气旋丹又有何用？你身为人母，岂可任他终日流连青楼，寻欢作乐？”

金玉娇起身，面对周逸跪下，俯首道：“金玉教子无方，还请师父责罚。”

周逸不再言语，慢慢品茶。林琴退出白棠峰府邸向下人交代几句。周逸一盏茶尚未喝完，一个十八九岁、衣衫不整的青年冲入府邸，跪倒在金玉娇旁边，惶急喊道：“师公，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请师公不要责罚我娘。”

金玉娇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娘出自白棠峰，师门之恩，不敢一日有忘。我教子无方，让师门蒙羞，自该磕头谢罪。”

周逸点点头，道：“你怕娘亲受委屈，总算良知未泯。你虽尚未成为白棠峰的弟子，但诸位长老看在你娘的份上，都对你青睐有加。岂知你一日受挫，便自暴自弃，你娘心疼你，不忍心说你，你难道不知道她每日强颜欢笑、心如刀绞吗？”

徐子阳泣道：“每次我看娘眼中流露的痛惜之意，我心中何尝不是心如刀绞？我愧对娘亲，只能躲入青楼借酒消愁。我恨啊，我恨自己，我更恨上苍！为什么那些资质平凡的人都可以突破聚气三境、五境，甚至六境，而我天资卓绝却功亏一篑？”他越说越激动，捶地大呼：“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周逸冷哼道：“你资质的确不错，但也怕难称‘卓绝’。别人看在白棠峰和金玉留香商会的份上恭维你两句，你倒信以为真，飘上天了？别人突破聚气三境、五境，哪一个是资质平庸，投机取巧的？就以景宸晋入聚气五境来说，所历艰辛，岂是你能想象的？他十八岁突破聚气三境，资质又比你差了？若说天资卓绝，这里确实有一个，不过却不是你。”

徐子阳一愣，争辩道：“景宸哥是师公的关门弟子，天赋自然过人。他天天跟在你身边修行高深武学，岂是我能比的？我修行的心法口诀，都是我娘教的，我娘才聚气二境，岂能和师公相比？”

金玉娇怒道：“你和景宸称兄道弟，二人所学聚气法诀完全相同，你岂会不知？师公虽然没有亲自教你，但白棠峰府邸任你出入，经文卷册任你翻阅，府中待你与景宸一般无二，你岂可在此胡言乱语？”

孙景宸叹了一口气，道：“师父对我多有赞赏，但从未说过我天资卓绝。我二十二岁聚气五境，在四宫五峰之中，也只是寻常而已。”

徐子阳张大了嘴巴，在场六人，除了周逸、金玉娇、孙景宸和徐子阳，就只剩下两个衣裳破旧的陌生人了。他瞥了一眼秦月鱼二人，忽然抱着金玉娇放声大哭起来。

金玉娇蹙额道：“都十八岁的人了，岂可这般哭闹！”

“娘，我不甘啊！我徐子阳是白棠峰的子侄，是金玉留香的少爷，想不到气海之旋崩散之后，在师公眼中，竟然比不上两个小小的药农！”

周逸大怒，叱道：“什么药农？他们两个惊才绝艳，远胜你十倍！”

金玉娇急道：“秦姑娘和南策是我们金玉留香的贵人，若非他们，我们怎能这么快找到三花风藤？月鱼妹妹，南策弟弟，子阳出言无状，两位切莫和他一般见识。”

秦月鱼笑道：“我和弟弟本是村野粗人，能够找到三花风藤，也只是侥幸而已，周伯伯太抬举我们了。”

孙景宸摇头道：“秦姑娘，我听师父说你两天即可将海棠依旧走个七八分，如此冰雪聪明，确实可称得上天资卓绝。若说粗人，也该是我们这等男子才对。”

徐子阳嘀咕道：“师公看在三花风藤的份上赞两句，某些人倒信以为真，飘上天了……”

周逸皱眉道：“要不你和他们走两招看看？你气海之旋虽然崩散，但终究是白棠峰的子侄，金玉留香的少爷，而且十八岁英俊魁梧。他俩一个十五岁的姑娘，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你竟会胆怯了不成？”

徐子阳气不过，猛磕两个头，然后跳到厅堂中央，瞪大眼睛看着秦月鱼。他忽然想到孙景宸刚才夸赞秦月鱼的话，心下一凛，莫非她真的天资卓绝，两天就将海棠依旧身法走了个大概？自己可是修习了一年，才步履无差，师公犹兀自摇头，说自己具其形而缺其意。徐子阳哼一声：“好男不与女斗！”他转向秦南策，“你过来，让少爷指点你两招，以后为我们家采药的时候，也不至于被野兽叼走了。”

秦南策站起身来，笑道：“谢徐少爷赐招。”金玉娇张口欲止住他俩，却见周逸向她摆手，只好作罢。

徐子阳和秦南策对面站定，徐子阳足足高了一个头。他暗想，师公既然夸赞他，这小子怕也和自己一样，十二岁聚气初境。自己虽然身高腿长，但气海之旋崩散，纵跃腾挪未必占优，若比气力，或许胜算更大。徐子阳点点头，俯视秦南策，道：“你虽是药农，但总算是我们家的客人，我也不以大欺小，追得你满厅跑。你若能接我一拳，以后就让你跟着本少爷在天安郡城吃香喝辣。”

秦南策眼睛一亮，道：“多谢徐少爷抬举。”

徐子阳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奋力挥出右拳向秦南策轰去。秦南策扬起右手，一拳迎在徐子阳拳头上。两人身形一颤，秦南策向后趔趄两步，拱手道：“徐少爷天资卓绝，身手不凡，南策佩服。”

徐子阳右手缩于衣袖之中颤抖，哼一声：“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也有几分见识，知道本少爷的厉害。”他转身向金玉娇走去，刚走几步，便眼泪汪汪，扑倒在地上大叫：“娘！”

金玉娇花容失色，惊道：“子阳你怎么啦？”

“娘，对不起，你跪在这里受罚，我痛不欲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徐子阳跪在金玉娇旁边，以头磕地，惨呼：“我……痛啊。师公，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去彩凤楼了，你让我娘起来吧。”

周逸道：“你小子认错，也不用叫这么大声。金玉，你起来吧。看他此番痛哭流涕的模样，似乎真的醒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