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十四号楼
作者:宜昌石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811

3.二十四号楼杨大爹最终也被那些对他坚韧不拔的拆迁公司的人打扰和鼓噪的不耐烦了,就叫当司机的儿子杨德明借来了一辆公交车,把南正街的那些大爹大妈装了满满一车都拉到大堰小区去看了看那栋编号二十四的楼房。那是一栋在峡州绝对绝无仅有、在全国也肯定极为罕见的好大一栋建筑物。因为要尽量节约用地,也为了尽量的能多容纳一些搬迁户,经济房管理中心在大堰小区的中央空余位置修了那栋横向有五个单元、两侧又各有两个单元、一共有九个单元、八层楼高、每层楼都有四户人家的大楼。每户人家除了极少数三室两厅,大多数都是两室两厅,住房面积都不过一百平米,像蜂窝、像鸟巢、可以足足容纳两百多户的大楼在全国是不是也堪称一绝?因为楼房太长、太厚,太大,就在小区形成了一个u字形的庞大建筑,单单是楼前的那块现在还堆满建筑垃圾的空地就足有数百平米,大楼刚刚完工,到处都洋溢着油漆、涂料、木材和粘合剂的气味,随便推开一套房看看,阳光灿烂、设备齐全、水电气应有尽有,工人们正在拆除大楼的脚手架,有人已经在铺设宽带、有线电视、固定电话的线路了,还有水表、电表、煤气表,还有一些工人正在给这栋大楼刷最后一道外墙涂料,黄黄的,很淡雅,也很素净。

杨大爹倒没有关心这栋大楼的楼房的朝向、楼层的优劣以及这个社区的配套设施,他默默地带头爬上了楼顶,那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一展平阳,那个巨大的u字形在楼顶更显出无穷的魅力,按照田大妈的说法,完全可以起降直升飞机,按照肖大爹的意思,在这个楼顶完全可以建一个花坛,那个红光满面、那个时候还是人称弥勒佛的肖大爹在憧憬:“我们可以让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在这里复活!”

杨大爹可没有他们那样兴奋,也没有他们那样跃跃欲试,只是默默地看着,从楼的东头走到西头,趴在栏杆上看看楼下,再从南面走向北面,看看周边的建筑,楼下是那片足有几百平米的巨大的空地,周边是密密麻麻的许多建筑群,他又默默的走下楼,领着那一大帮人到处转了转。大堰小区已经是一个成熟小区,先前入住的居民也有近万人,他们所在的这栋经济适用房被编为二十四号楼,一边就是小区的主要街道,一边则是一条长长的林荫大道,后面就是社区小学,前面是一片长长的的坡地,坡地的下面又是一片片的住宅楼。来的大爹大妈中间已经有不少人对这里的居住条件开始感到满意,却依然在等待着杨大爹的最后决定,人家可是神仙呢。

杨大爹还是沉默无言,领着一大帮参观的人把整个小区走了个遍,最后坐在远处的铁道线上久久地望着那栋在朝阳下显得雄浑、高大、因为是个u字形的建筑而又显得有些别致的楼房。坐在那里,可以居高临下的看见阳光就从楼前的空地一直反射到楼道里,在楼房的一侧还留有大片的阴影,空地上还没有铺设地面砖,也没有种植花草树木,那些密密麻麻的铝合金窗户的绿玻看起来很和谐,那些楼道的楼梯全是一条条向上的线条,这就是南正街的归宿吗?他不说,也没人敢问,大家就全都跟着他的眼光,时而向上,时而向下,谁都知道建筑也讲风水学,谁都知道一个栋楼的好坏对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群体的命相休休戚相关,可是谁也不懂,就是懂,难道会比得上杨大爹?

大家无论如何也没有从杨大爹的脸上找到答案,只有杨大妈、田大妈、肖大爹知道,沉默不语是因为这个神奇的大爹还没有得到结论。直到杨德明催了好几次才和大家上车回去。在回家的路上杨大爹依然沉默不语,大家就知道他肯定遇上了很大的难题,而且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所有的人却也没人冒冒失失的去追问,因为他们相信他。南正街的人早就把杨大爹看成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所谓领袖,就是能够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统帅,就是能够力挽狂澜、一言九鼎的舵手,就和宋祖英唱的那歌里说的一样:“平凡时刻看得出来、关键时刻站得出来、危急时刻豁得出来、先锋战士隘人风采……”

在车路过天官巷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那些已经被拆除的石柱、石鼓、石板和石兽横七竖八的躺在街边的那一大堆被翻开的泥土里,还能听见有黄色的铲车在吼叫着去铲除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屋,还能看见一些陈旧的房屋在轰然倒塌。杨大爹第一次开口,是叫他的儿子停车。这个大爹有些惊异的奔了过去,看了一下那些白色的石头,居然有些愣住了,几经打听,才找到了负责拆迁的包工头:“天官巷这里也拆迁吗?报上、广播、电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些石头要搬到哪里去?”

“大爹,这里要建财政局,政府机关,当然要低调了,难道还让报纸捅出去说人家大兴楼堂馆所吗?”包工头笑了笑,瞪大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似的望着杨大爹:“这堆破石头有什么用?除了送给人家建房下基脚,就只好扔到长江里去了。您没看见我还在犯愁吗?又重又沉,还得去请几辆自卸车来。”

杨大爹在那堆被泥土掩埋了一半的石头旁边站了许久,用手抚摸着那些石板上的云纹雕刻,还有那些光滑的琉璃瓦,沉思了好久,猛然站起身来,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变戏法似的塞进了那个包工头的手里:“拿着,和兄弟们买几包烟抽。”

“您这是干什么?”望着这个貌不出众、瘦削的老人身后站了一大群人,包工头有些紧张:“这是房管局做的安排,我只管执行命令,还得把这堆石头运到垃圾填埋场去呢,否则的话,我是不敢来拆这座牌坊的。”

“没有说师傅做的不对,您是奉旨行事嘛。”杨大爹淡淡一笑,还给那个包工头点上了一支烟,所有南正街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杨大爹给人点烟,也叫开天辟地第一回吧?他在对包工头解释:“先别把这堆石头拉去扔掉,我想要,而且全要,还保证帮你把这里清扫得干干净净。我还会给房管局的那些领导去打招呼,请你们帮我们换一个地方去把这座牌坊重新树起来。当然,工钱照付。”

那天晚上,杨大爹风风火火的将张广福派到那个拆迁工地去守夜,就是怕那堆石头在夜里被工人扔进长江里去了。已经是大哥大的张哥叫苦不迭:“大爹,我随便找个手下去招呼一声不就行了吗?不就是一堆石头吗?不就是一座破牌坊吗?有什么稀罕的?人家都不要的废物,又不是什么宝贝?”

“和尚,你给我听好了。”杨大爹揪着张哥的耳朵,面色严峻的厉声吼道:“今夜就得你亲自去给我守着!要是被人拉走一块,唯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