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谋略在胸 躲过赖青回…
作者:柳豫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16

赖青听了6文逊汇报,心里犹如一团乱麻:‘是多疑,还是上苍护佑,田光真的病重?’又反复想:‘他早不病,晚不病,学习班将要结束,突然病倒,是巧合,还是……?6文逊也够精明了,几年来,多少事他都化险为夷,从没马失前蹄,莫非这次……?’

他突然想到,6文逊并不认识田光:‘难道移花接木,搞了调包计?再找两个认识田光的人去?’他又否定了,‘不,不能,尽管有几个原公安人员投怀送抱,岂可信任?况那些老公安鼻子比狗都灵,决不能让他们嗅到一点儿风,只有让他们永远忘了当年那桩案子,才为上策,那么……?’他突然问:“你可看了他在学习班编号?”

6文逊不清楚,何苦对这么只死虎如此不放心:“没有,如果必要,事情再多,赖主任关注的,就是我的头等大事。”

赖青很佩服6文逊忠诚,但不易过于张扬,免他生疑。于是说:“对他们,人还在,心不死,谨慎为上,不过,可挑两个新同志去趟,不知不觉中验明证身。”

6文逊当然言听计从,马上派了两个铁杆,乘车前往,这些造反出身,打人起家,早把6文逊交待扔到九霄云外,到那儿横冲直撞,见病人左前襟上捌着个“oo1”条儿,捂着鼻子扭头就走。

赖青终把心跌进肚子里,不由暗中祈祷:‘好,好,他真要死了,这时时折磨自己的噩梦,可高枕无忧,睡个安生觉。’

田光向苗医生借了些钱和粮票,利用当年在市局留有盖公章的空白函填了个外调事由,趁着夜色,匆匆乘车北上。

田光来到北方大学,仍乱乱糟糟,凭这封假函,蒙混过关,进了档案室,根据索引很快查出当年案卷,找到在###中牺牲者名单,查出那位老公安提供的三个名字,田光把三位被捕情由,可能由混入内部特务或叛徒所至,并将被捕和牺牲时间、地点、籍贯、在校院系摘抄后,校革委加盖了公章,匆匆而去。

他的心情既沉痛又兴奋。他为曙光到来之前三位同志被出卖死于敌手难过,又为那位老公安提供的可靠情报而欣慰,终于能拿到接力棒,穷追不舍,扫掉这些害人虫,以慰先烈及老公安蒙冤受屈在天之灵。

田光没顾吃饭,饿着肚子穿过车水马龙大街,几经转车,最后不惜徒步探寻,终于找到当年曾关押并处死这三位同志监狱,想从档案中查出原始审讯案卷,顺藤摸瓜,一追到底。不想,当说明来意,刚把调函递过去,那人只瞬了一眼,上上下下打量起他来,以至看得浑身不自在。半天,冷笑一声:“公检法被砸烂多年,哪还有这样的公章?你分明是冒牌货,说,用意何在?”

这一军,将得田光张口结舌浑身冒汗,一时语塞。

看此人时,比自己年纪稍大,高大的身躯,有些驼背,紫膛色脸上,布满皱纹,只有从那双敏锐的眼神中,田光窥视出,他不仅饱经沧桑,怕还是位火眼金睛老公安。见不无冷笑又没什么恶意地看着自己,忙镇静下来:“敢问同志贵姓?”说着,把来时苗医生半盒脏兮兮、皱巴巴烟抽出支,恭敬的递过去。

“不敢,姓乐。”那人友好地接烟在手,没点着吸,只是在手中把玩。

田光忙解释:“老乐同志,因走得急,办事组人外出未归,故将以前的填了份,以作证明。”

姓乐一边把玩着那支脏兮兮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老有世故地:“同志,不要解释,越说越露陷,你绝对是私人性质行动,瞧你也是位老公安,看在同行份上,这年头,有几个坚持原则的,我不再深究,是要碰上人家造反派,一个电话要过去,怕难逃其咎,说不定再给你加项啥罪名。”老乐说着,把那支脏烟扔在桌上,缓和了下口气:“你真要想查,设法搞封公函,私凭文书官凭印,管你是啥人,名正言顺,我会给你大开绿灯。”

一席话说得田光无言以对,只得坦诚地:“乐兄,真服你了,我确是个老公安,对一个案例心存疑虑,想暗中查下,被你识破。”

老乐看着桌上那支烟,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刚从学习班‘毕业’,或是为此案逃出来的吧?”

田光又是一惊,真不亏都,卧虎藏龙,见难逃出老乐判断,把自己身份和案例避重就轻说了下,想求他予以支持。

“虽砸烂了公检法,改名军管会,还不是旧瓶装污水,我敢说,那些人整人行,怕连个小偷都逮不住。”说着,长叹一声:“你的心情和处境我理解,甚至牵扯到一重大案件,田老弟,你想过没有,即使我给你放行,查出的东西不得加盖公章?不盖章,还不是废纸一张?要盖章,那些造反起家的一见公安局三字就恼火。如今,‘四、五’反革命帽子满天飞,反右风刮得乌烟瘴气,都尤以为甚,弄不好,你会飞蛾投火,招来难以预料灾难,想过这些后果么?”

田光一听,此话有理,住了几年牛棚和学习班,咋糊涂到如此地步,无限悲凉地长叹了口气。

老乐显出爱莫能助的心情:“我劝你回去吧。”他压低了声音:“说句不该说的话,现在的冤假错案还少?怕车载斗量,不计其数,且时时在增加,你管得了?”停了下,又语重心长:“按说,作为一名公安战士,为民请缨,为国除害,既是份内之责,也是天经地义,本可正大光明,完全不用偷偷摸摸,担惊受怕,听你讲,咱都是枪淋弹雨过来人,为啥会受到如此不公待遇?”

田光深有同感:“不可理喻。”

老乐是个乐天派,他笑了:“君不闻住过窑洞渡过江,打过日本扛过枪,有几个没受到冲击?我曾是这里头儿,也刚从学习班‘毕业’,纵观目前局势,十分反常,逆民心,违国法,总不会太久了,船到海边准靠岸,山登绝顶必下坡,这是不可逆转的哲理,我奉劝你,还是偃旗息鼓,让对方察觉就晚了,这才是上上之策。”老乐语重心长:“老弟,说句心里话,真到那一天,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恶运会随时降临,当今形势,什么事都会生,还美其名曰:新鲜事物。就算是一位老公安对你临别赠言吧。”

老乐一番推心置腹论理,可说肺腑之言,分析得如清水见底,棱镜照目,与人家相比,自知阙如,不觉感到汗颜。可他生就个抵倒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又有不甘。

田光徘徊在大街上,翻江倒海,内心掀起涛天巨澜,一筹莫展。借苗医生钱,所剩无几,捉襟见肘,又没迈向取证之门“通行证”,不觉淌下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