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无妄沼泽
作者:梦仙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57

“沈天,小猿以后就拜托你了!”他虚弱的讲道。这次,他叫的是沈天全名。眼下,小寒焱的去向已有定论,而那殿下显然是对自己的小猿不感兴趣的;而且,即使她愿意收留,猿齐天也对她缺乏足够的信任……他可不是桃夭!

看着猿齐天那充满渴望甚至略带乞求的眼神,沈天悲从心起,他从没想到过一生英雄的猿齐天还会有如此柔弱的一面。他默默的注视着猿齐天的眼睛,半晌,好似终于读懂其中所包含的莫大情义,沉而又沉的点了点头……其实,早在猿齐天开口之时他就已经答应了下来,奈何对方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种莫名情愫深深的牵扯着他的心,将其紧揪着不放,一直让他无暇他顾。

终于,他懂了,紧张的心也已松弛;终于,他答应了,对方的心意他已了解。那是一名父亲,对后辈平安的最后祈望!

对于沈天的表现,猿齐天很是满意。这段日子以来,他早已窥探到充盈在这名年轻人心中的淳朴、善良,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且,在小寒焱练功的日子里,小猿能够表现出对他的莫大热情来,也足见他们之间关系的融洽。

再深深的看了眼沈天之后,他回过头来,将眼光锁定在身前倒地的小猿身上,开心的笑了。他努力的抬起自己的手臂来,大手微张,试图最后一次抚摸它的脑袋……时间定格,下一刻,他略微抬起的身躯便已重重的砸到地面上,他终究没能完成这最后的简单愿望。

通臂猿猴猿齐天――撒手西去。

伴随着他的离去,这注定属于陨灭的一章终于奏起序曲,满是荒芜的凶谷中突然飘荡出无数的桃花来,没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在空中,在地上,在目之所及的各处,它们翩翩起舞。调整好呼吸,按耐住激动,往那桃花最密集的地方寻去,却见桃夭与若即依旧相互偎依着,彼此紧贴在一起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然……他们的眼睛却是紧闭的,如天降石闸般,纹丝不动。

天地律动又起,一柄古朴的宝剑突然从若即体内浮出。剑身颤动,竟似人儿般,出阵阵悲鸣之声。失却旧主之痛,谁道只有人知?颤抖中,只见它急的绕着若即转了三圈,之后剑芒闪烁,在旁边划开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缝,突入其中再也不见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们的离去,竟是比猿齐天还要早上那么一时半刻……就在这桃花飞舞的季节里,相知多年,共赏高山流水之音的三人,终于一同奔赴那传说中的快乐天堂!也许,就在将来的哪一天,他们还会彼此携手,再入轮回……

同登极乐兮,携手相将。终度红尘兮,彼我沦亡。共谱高唱兮,欢乐满堂!莫名的悲伤中,沈天抬起头来,却见天际正有三颗流星划过……它们无不拖着拖着长长的尾巴,转瞬即逝。却无不在这片孤寂深沉的天空中,铭刻下属于自己的刹那芳华!

突然,黑袍人一个闪动,身形已经飘到身陨的猿齐天身旁。只见他从衣襟中摸出一只精巧的小葫芦来,伴随着口中默默念动,眼见的猿齐天身躯便被收入其中。

“你干什么!”他这异常举动,沈天完全来不及阻挡,焦急之下,只得厉声责问。而先前因为疲惫早已躺倒在地的小猿,此刻竟也是突然亢奋起来,张牙舞爪的对着那黑衣人跳着、叫着,怎么看都像是要将对方撕碎……奈何仿佛存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使得它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对方一丝一毫。

仿佛没有听到,那黑衣人自顾的给那葫芦盖起盖子,下一刻,便已到了殿下身侧。

眼看着他的无理举动,沈天顾不得自己的伤重之身,也顾不得与对方实力间的巨大悬殊,毫不犹豫的祭出泣鬼神来,就要冲过去教训对方。

“旧人新去,你这就要对我们动武么?”突然,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好似具备无穷的魔力,她的声音,竟似春风化雨般,只在瞬间便浇灭了沈天心中不断升腾而起的怒火。循声望去,却见对面那被称作殿下的女子,正自微笑着,一如刚来时那样。而开口说话的,正是她。

“故人刚刚离去,你们不让他入土为安,却擅自收去他的尸身,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什么原因,沈天现自己竟然不敢直面的看她,仿佛是害怕在对方那无解的魔力再次化去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而起的怒气般。也顾不得主次之分,只得将怒光锁定在她身侧的黑袍人身上,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哼!入土为安?无知的见解!”不知是否受沈天那几欲杀人的目光刺激,向来沉默的黑袍人竟然给出了他的答案,但是,毫无疑问的其中充满了对沈天的种种不屑。

此话一出,沈天本已止住的身躯再次疾驰而来,手中倒拖泣鬼神,眼看着要找黑袍人厮杀。

“嗯,不错!难怪他舍得将宝贝儿子给你照料……”看了看怀中的小寒,那位殿下竟然满是赞许的对沈天点了点头。突然,黑袍人单手一指,一道奔涌的绿光直直的射入沈天体内。而同时,眼前站立着的三人却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这里即将毁灭,你还是带着那小猴儿,快快逃命去吧!”人虽不见,可声音犹存,在狼藉的凶谷内几将回转。这是他们留给沈天的最后讯息。

而绿光入体后,沈天的身形硬生生的止住,脸上满是错愕。

“那黑袍人……”他惊异的察觉到自己伤重的身体竟然在快的复原着,那名字怪异的黑袍人竟然会出手救他,这让他十分费解。

突然,伴随着巨大的轰隆之声,整个凶谷大地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而头顶上清澈的星空,只是在刹那间就隐去了,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的不真实。眼见的,从凶谷内部开始,两侧山壁急的闭合起来,沈天明白,那殿下离去时所说的即将毁灭,终于开始!

有着绿光的修复,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当即抱起小猿就要离开。只是,当他看到偎依在一起的若即和桃夭时,心中却升起刹那的犹豫来,犹豫着是否要带他们的身躯一起离开,好到一处风水宝地安葬。

然而,当他再次看到他们临终时脸上那幸福的神色时,不自觉的陷入短暂的失神中。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凶谷闭合的很快,眼看着要到达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再有丝毫犹豫,沈天抱起小猿就往外飞去,只是在匆匆离去之际,再度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两人。

很多年后,当小寒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将自己父母的尸身**来时,沈天只是安静的笑着,任由她那幽怨的目光将自己绞杀。只是,他的脑海中不时的都会出现那对璧人紧紧偎依在一起、脸上写满幸福的身影。

虽说凶谷上方的保护气流已经消散,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带着小猿从上面离开,因为他现……那是不可能的!这凶谷闭合的很是诡异,竟然先从最上方开始急的合拢,先前,正是由于上面闭合度过快而产生的巨大阴影,才使得头顶的天空莫名的消失了。

逃命,是的,对于现在的沈天来说就是逃命。怀抱着重又陷入萎靡的小猿,他正急的逃离着这块即将毁灭的天地。头上的天空正在急的闭拢着,而身后滚滚灰尘则如大江巨浪,汹涌滂湃的往自己而来……这些灰尘,正像是一体型巨大的死神正在追逐着猎物时,它急迈动的脚步间溅起的巨大尘嚣。

毁灭,无处不在!死亡,随时可能!

终于,沈天的眼前出现一道细缝,那正是整个凶谷开始闭合的征兆。如今,他两侧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憧憬着生的希望,他脚下再度力,终于在整个山壁即将闭合的刹那,堪堪的挤出那就要融为一体的狭小细缝……背后,重重的山壁终于闭合在一起!

回头望去,只见一面陡峭的山壁正矗立在眼前,它浑身上下无不散着古老的气息。然而,当沈天往记忆中自己逃出的地方望去时,却没有现任何缝隙……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

“难道只是一场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当他看到躺在自己怀中的小猿时,才确信眼前所生的依旧是那般真实!满是不甘的,他循着崖壁往上望去,突然……

他分明的看到,一朵巨大的桃花正在眼前傲然绽放!那是镌刻在崖壁上的桃花雕刻,栩栩如生,一如渡劫时桃夭背后的那朵。

纵沧海横流,唯吾心不变!这朵桃花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古老,仿佛已经刻在这里很久了,上面布满岁月冲蚀的痕迹。

“咦――这是……花柄?花枝?”只见那桃花下隐隐约约的有着一截突出,跟眼前的山壁一样的古朴。初看,还当是桃花的花枝之类。然而,当他怀抱小猿飞身而上时,脸上却换上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那竟是一柄长剑!一柄掩映在桃花花瓣之下的古朴长剑!

依稀记得,一袭白衣翩翩,醉花问月,把酒言欢。却见长剑飞舞,衣带飘飘……这剑,赫然正是那若即之剑的影像!

许久,沈天对着眼前的山壁拜了再拜,便欲寻路离去。只是当他回头时,却现……这天,已经不是先前的天;这地,也已经不是先前的地。目之所及,到处都笼罩在深深的白雾之中,不辨日月、不见天地!

大惊之下,回头去看,眼前哪里还有先前的山壁、桃花?入眼的,依旧是雾,无尽的雾。他终于记起,原先凶谷的尽头,正是――无妄沼泽!